清风入梦之怡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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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看那些酸酸辣辣的东西,我托着腰站起来,喜儿过来搀:“主子要去哪儿?”我想了想:“还是去佛堂呆会吧。”
自从琳儿两姐妹回来,我就时常喜欢在佛堂呆着,就我自己,连喜儿都不叫在跟前。胤祥总想知道我跟她们说什么,我总说女人家的话怎么能对爷说。其实我不过是把一些心里的念想说给她们,对现代日子的怀念,对未来生活的揣测。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呆坐在蒲团上,耳边环绕着当年同顺斋里的欢声笑语,存者且偷生,逝者长已矣。很多话,活着的时候不能说,现在却只能对着两块木牌、几个刻字说了。
“你果然又在这里。”第无数次地被他在这里寻着,“这里凉,你还坐在蒲团上,多早晚你能不叫人心惊胆战的才算完呢?”
我赶紧抬头看,果然,一如既往带着一脸黯色回来,通常这个时候我都不言语,只是挽着他慢慢踱会步。刚走出门,一个小人没头没脑地冲了过来,直吓了我一跳。胤祥脸越发地青,对着小人就训:“平日怎么教你的,这么混闯混撞,见了额娘也不知道请安!”
我这才看清原来是弘昌,他已经吓得躲到喜儿身后,我晃晃胤祥的胳膊:“爷动这么大肝火干吗?他才多大,没得吓着孩子。”招手叫喜儿把他领过来,我笑着说,“乖,大热天的乱跑容易受了暑,跟额娘去吃点心可好?”
说着我伸手用帕子去擦他额头的汗,手还没到,从旁边闪出一个人来,不动声色地就把弘昌从我手中拉走,然后一福:“昌儿冲撞福晋,是贱妾管教无方,贱妾给福晋赔罪,给爷赔罪。福晋身子可有不适?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得好,不然就是贱妾的罪过了!”
一口一个“贱妾”直噎得我胸闷气短,手停在半空一时都收不回来。各居一隅,我跟海蓝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了,究竟真有这样深仇大恨么。今日一见,她还是要给我尴尬。
“不必了。”我放开挽着胤祥的手,扶着喜儿面无表情地走回屋。看见坐在屋里习字的瑾儿,我又发起怔来,这就是我跟海蓝结下的心结?若是没有那个小阿哥,若是没有瑾儿,我们是相安无事,还是仍旧会有另外的变故?我亦不是当初那番无争的心态,不只是海蓝,还有别人,就连我亲自求来的妍月,我就真能没有隔膜?时至今日,我这算不算作茧自缚呢?
胤祥在后面跟过来,我想着心事,手里帮他更衣。褂子一抖,掉出一本奏折,我捡起来翻开一看,一行刺眼的红字:胤祥并非……
没有看完,我赶紧合上,这段批语我是知道的,康熙分别批在三个人的折子上。难怪胤祥那样郁闷,康熙这一针一针扎得可是真狠啊!
这时胤祥开口说:“皇父赐了西郊的圆明园给四哥,四哥过些日子摆宴,你看咱们……”
“我这个样子可是去不得,只用心置办一份稳居礼就是了,四哥不也不是外人么,你说呢?”我是很不希望他去受刺激的。
他想想,点头说:“也罢了,你不去我自然也不想去,知会一声就是了。”又凑过来,“刚才……”
我打断他:“你以后别当着我骂小孩,吓得我儿不敢出来了怎么办?”
他扑哧一笑:“你就有这么些傻话说。”我看着他那嘿嘿地勉强地笑,心里百感交集。也罢了,管他有多少个海蓝,凭我是从正门里抬进来的,这一路,我也得坚持扶他走下去。
我的孩子听话地在堡垒里呆到第十个月上,当身边的人都开始陷入一级战备状态时,它却仍然很安静。收生嬷嬷早早地就遣进府里,连太医也是随传随到,喜儿不歇脚地打理小衣服小被子等一切用品,胤祥每天坐立不安还要故作镇静。我晕头转向地看他们比我还慌乱,忍不住说:
“又不是你们生,至于忙成这样吗?当爷的也不稳当些,你又不是头一回当阿玛了。”
胤祥撇嘴:“谁让你是头回当额娘呢。”
我无话可回,也只得由着他乱去。
时近年底,这孩子老实得有点不像话了,让我们都以为它要等新年过了再出来,谁成想临近忙年的时候,它跟着凑了热闹。
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混着血腥的味道。力气被疼痛一点点抽走,我的两只手已经完全使不出力气,软软地搭在绑带上,眼皮沉重得很,下半身似乎已经不属于我了。周围很吵,有人在不时地掐着我的人中,可知觉仍然一点点褪尽。原来这就是生与死的临界。我放弃了思考,省下一点精力看向床边。人在弥留的时候,身边这些惊慌的脸都是那么值得留恋。收生的鄂嬷嬷、喜儿、锦绣、胤祥……
胤祥??我一下子睁大眼:“你,你怎么在这儿?快,快出去,喜儿,叫爷出去……”我快发不出声音了。
喜儿用手巾抹着我的额头:“爷不肯走,从昨天就坐在这儿了,主子,您一定不能睡,再用点力,就快好了!”
我把仅剩的眼光转向胤祥惊恐的脸上,他的表情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在那里。我轻扯一下嘴角,深吸口气,聚集全身最后的力气重新抓住绑带……
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看不清长相,但是我好像读得懂他的心思,他无声地问我:“你可是该回去了?”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周围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今以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作配皇十三子为福晋!”
那人似乎很悲戚,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爷的心意,奴婢今生半点也不能回应,倘若来世……”
“这就是你的来世了,跟我走。”那人说着来引领我,我像被催了眠,机械地跟着。
眼前出现胤祥的脸:“雅柔,你跟我保证过什么?”我大惊:“我的孩子,我还有孩子!胤祥,你在哪儿?”,我拼命地地往回跑,拼命躲避着后面的力量,远处传来婴儿的哭声,我突然一跤跌倒……
猛地睁开眼,已是掌灯时分,还是我熟悉的帐顶、床尾,还有倚在床尾看着我的这个人。见我醒了,他滑下来坐在脚踏上,腮边晶亮亮的。我抽冷子伸手一抹,又放进嘴里吮了一下,打趣道:“呦,这可值钱了,黄金豆子呢。”
他讪讪地红了脸:“这会子好些?”
“只是身子软得很,孩子呢?”我四处看看。
“奶娘抱去睡了,是个小阿哥,白白胖胖的呢。”他扶我起来,坐到后面环着我。
“你……吓着你了?”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句。
他不言语,只是把脸埋进我颈窝里。
孩子落地第三天,胤祥拿着一张红帖子跑了来,进门就嚷嚷:“雅柔,皇父给孩子圈下名来了!”
我接过来一看,是个“暾”字。“弘暾,”我喃喃念着,皱皱眉,“念起来不好听。”
“怎么会呢,这名字好啊,《楚辞》上说‘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暾就是新出的太阳,多好!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再给起个小名?”
我笑:“我不过这么一说,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又不是给你起名,瞧你满嘴‘之乎者也’得意的,依我说,我就觉得‘胤祥’这名字好呢。”
他挠挠头:“那可不成,犯了他老子的讳了。”看他还一脸认真,我忍俊不禁。
奶娘把弘暾抱过来,香香软软地放进我怀里,虽然还是一张混沌初开的小脸蛋,已经看得出有几分儒雅。我心里被一种温暖填充着,生命经受过洗礼一般明朗。这个孩子带着一身的光彩,延续我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和感情,让我的存在变得更加真实。
我正轻哄着孩子,外面院子里传来笑声,还有雍亲王春风得意的声音:
“十三弟,快出来,哥哥给小侄儿添盆儿来了!”
创患(1)
寒乍起,存在变成了疮
胤祥快步迎了出去。就听他在院子里说:“四哥竟还专程到我这府来,若是有什么不便,这叫弟弟……”听他迟疑的声音,我就知道必定是担忧四爷惹上嫌疑。
四爷笑答:“新侄儿洗三岂可不来?今天原也是额娘特特吩咐了我连着捎些赏赐过来,叫弟妹好生养着,额娘惦记地紧呢!”
他们说话间我已经换了衣裳,松松地绾了个家常的髻子,戴上镶珍珠绣了双蝠的抹额,强撑着出门应对四爷说:“请王爷代谢额娘的赏,本想去陪额娘解闷呢,只怕额娘操心惦记。等出了月,一定自去谢恩呢。”
胤祥在一旁嗔道:“你怎么就跑来风地儿里?回去四哥一说,少不得还是让额娘惦记么!”
我说:“那咱们好吃好喝地留了饭,四王爷吃得高兴了,自然就想不起来提这回事了。”
四爷笑:“弟妹快些去歇着要紧。老十三,自来闻听你们府上糖醋鲤鱼最是做得地道,你们庄子上的鱼原本也出得好。我今儿可是带了一坛好酒来,咱们哥俩好些日子没聊聊了。”
胤祥瞟了我一眼,忍着笑说:“四哥有日子没来,不知道了,如今我们府里最出名的已经改成‘油煸辣子撒盐丁儿’了!”
四爷不解,我红着脸横了他一眼,赶紧叫小福子收礼,打发喜儿去厨房安排。等到鱼做好了送去的时候,我想了想仍旧自己带人去送。走到门口听见四爷说:“皇父倒也不是真心恼老八的,马齐还不是又给召了回来,还把内务府的肥缺儿给了他。只是连累了良妃娘娘,自那一次就一病不起了。”
“既如此,现下朝里你手底下靠得住的还有谁呢?”是胤祥的声音。
四爷沉吟了一下:“年亮工自那年被外放了四川巡抚,倒是历练得越发精明了。”
胤祥说:“可是我总觉得此人阴晴不定,据说私底下他跟八哥他们也是有些交情的。”
四爷叹了口气:“所以我说,十三弟啊……”
我听到这,赶紧弄出声响走进去:“让王爷久等了吧,今儿个这鱼还算新鲜,我另备了点心饽饽,王爷先垫垫,别紧着喝,呆会还有面呢。”
四爷抬抬手:“弟妹赶紧自去歇着,若是劳累着你就是我的不是了。”
我还没回答,门口一声“十四贝子过府来了”,屋里顿时弥漫起些许尴尬的气味。从四十七年开始朝堂上就为了这点子事混乱不堪,兄弟也渐渐离心。八阿哥的储位已经是没有可能,这个时候十四来这里,不能不说也算是意味深长了。
我知道论理我不该留在这,可是我就想打断他们的“正事”,胤祥现在的身份决不适合搅和进这种局面。如果我没猜错,对胤祥,四爷有亲厚之情,那么此刻十四就是来叙“同窗之谊”了。我突然有点明白康熙的苛刻,{炫残{书酷{网 也未必不是爱啊!
看见四爷,十四贝子明显有点错愕,继而马上又换上一张笑脸:“今儿个到巧,四哥也是来道喜的?”又转向我:“给嫂子请安了,我那媳妇预备了点小孩子的物件,她自己学着瞎弄的,嫂子别嫌弃。”
我赶紧笑着道谢,又吩咐另摆上一付碗筷。眼看十四爷坐下,四爷立刻变得淡淡的,几个人就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胤祥说起我那辣子的笑话,于是引来一番大笑。我讪讪的,心里倒是轻松下来,看这意思应该是不会说什么了,于是就由着他们喝,我自己回屋了。
弘暾窝在我怀里,小腿有力地一踹一踹的,睁大了亮晶晶的眼到处看。感觉到他被拘在襁褓里还左摇右扭的小身子,我总是笑个不住。与瑾儿不同的是,弘暾不仅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命。
好容易哄睡了他,天色已是不早,折腾了一天,我也困倦得很。管不了前面推杯换盏的那哥几个了,我早早梳洗准备睡下。刚闭上眼听见外面小福子小声喊着,打开门我迎上去,就看见从外面直直倒进来一个人,一下子倒在我身上,要不是喜儿从后面一扶,我就要跌在地下了。一股子酒臭顿时充满我四周。
算上小福子,我们三个人跌跌撞撞才算把烂醉的胤祥扶到床上躺好。看他那已经紫胀的脸皮,我不禁恼火,因为知道醉酒伤身,所以胤祥从来不会这样,今天碰上四爷那个老不懂事再加上十四那个小不懂事,居然就喝成这副模样。我问小福子:“四王爷和十四贝子爷呢?”
“都醉得不成样子,还呆在花厅呢。”
我郁闷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吩咐下去:“去前院尽快收拾出两间房,挑两个妥当人伺候着,另找人去雍王府和十四福晋那送个信,只说爷们都喝醉了,夜里风凉怕折腾出病来,明日一早再回吧。”
回头再看胤祥,好在酒品还算好,不会吐得昏天黑地,也不至于胡言乱语,只怕睡上一觉明天这个头得疼死。喜儿送上醒酒药,我闻了闻,说:“看这样子,爷怕是没吃什么东西,不要这个,你去把那头里腌的老酸笋拿了,拌上点火腿丁儿浓浓地熬碗汤出来,另外别忘了给那二位爷也送过去。”又想想,“先把这药给那二位灌下去。”不信苦不死你们!
受不了那股撞头的酒气,我搬张凳子歪在床边,好容易灌了碗浓汤进去,又拿手巾擦了身,看他睡得沉沉的,我也打着哈欠犯了迷糊。
天亮的时候,我是被他推醒的,没睡好觉,又看他头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儿,我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活该你头疼,得意就忘了形!咱是没见过酒么?说点子什么事就至于兴头成这样?”
他大口灌了两碗茶,揉着太阳穴:“瞧你说上这一大篇,都后悔把你叫起来了。知道你是没歇好,还在月里,原不该劳累的。”
我拍手说:“真是好体贴的爷,您还记得这茬儿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四哥和十四弟呢?昨晚可是送回去了?”
“送回去?那么金贵的身子要是着了凉,没得叫四嫂她们骂我呢,这会子怕是也醒了,我打发人伺候了他们早饭再送回去吧。”我把手里的粥搅了又搅,“赶下回他们再找你这么个喝法,我也顾不得哥哥、王爷的脸面了,一裹儿找人抬到池子里拔上一宿!”
他咧嘴摇摇头:“最毒妇人心啊,你也别说这混话,四哥毕竟是长,再说人家是道喜来的。”
“是啊,道喜,道给我们家醉鬼两三只!” 把一勺粥塞进他嘴里,“我只怕你喝多了乱说话。毕竟不是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