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黑道老婆-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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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起由初见,到如今的这些天,她不曾用半点假意奉承对待,会因我的笑而开怀,会因我的愁而锁眉,她用平等的心对我,我却对他端主子的架子。
十四哥与范先生,这两人想是早就明白那丫头有颗怎样桀骜不训的心,却一片赤诚纯真,所以同样以着平等的心去对她,不因她身上的衣着,嘴里的称呼而把她看做是个奴才,她的确和一般女子不同。
总以为离她很近,其实却是最远的一个。
番外篇之云影过(慕容篇)
顺治九年的除夕,恰是我二十七岁的生辰。
入宫九年来的日子,我总是过的很恍惚。若非昨夜那个乾清宫的小管事按例来问我是不是要陪皇上守岁,我想自己早已忘记了出生的季节,也是这样的寒冷。
清晨起身,左右的人都已在外忙他,同往日无恙。我随意披了件披风推窗看时辰,凛冽的冷风瞬即刮的面上生痛。那打前天白日里就开始落的雪花,方才停下。紫禁城的红墙树立在一地素白中,雄伟而庄严,晨曦像长了翅膀的宫蕊仙女,缓缓的拉开黑暗的天际。
风着实灌的厉害,我忙抬手捂紧领口,将朱红的窗子关紧,也关住那入不了心的一片阳光。
屋内,一如既往的冷寂。
我对自己说,“慕容云,生辰快乐。”
心里的声音遂也跟着说:慕容云,你要年年有今朝,岁岁乐逍遥。
是了,离他而去的岁月,我早已学会如何独自将双手呵暖,也尚能把握朝里宫里的分寸。除却那个坐在慈宁宫里的人,倒也没谁可以为难得了我。时至今日,终算是在此站的住脚了吧。
时候不早了,我寻水净了脸面,打散了头发准备梳妆。心里念着既是除夕并生辰这样欢喜的日子,便挑了件桃红的褂子。
这真丝面子的褂子,面面里里的挑边都有细碎金丝做纬,偶尔几处还点缀了平常宫女用不上的小东珠,是福临年前命人做给我的新衣之一。
他对我这个嬷嬷,甚是上心的。吃用品向,皆不输于寻常那些赏赐了头衔的皇室命妇。我对着鸾镜量了量身样,身上的衣服紧是紧了些,不过这些年来,我并未见胖,反是瘦了去。料想如今毕竟是冬天,凡是有些骨架的,都难免显臃肿。于是,也不愿多计较了,坐下贴妆。
只是对着橙黄的镜面画眉时候,忽然发现左边眼角尾落了条浅浅的纹路。我用小指抹了抹,纹路消了踪迹,不片刻却又见显在原处。我知道不会真的给抹去,可心里还是恍惚了一下,险些耽搁了每日的活计。
待回过神来,我赶紧叫贴身的小宫女备上软辇,捧了小暖炉出门去为福临更衣上朝。他是当朝天子,但同生母圣母皇太后并不亲近。
多数时候,反与我这个贴身嬷嬷更像母子。我知道这宫里的规矩是枪打出头鸟,每每人前皆是对他恭谨万分,不敢做二。些许只有天知地知的话,只会寻恰当的时候,恰当的方式告诉他,好同那朝前的事情划清关系。
尽管如此,这一年里他向着我的意思还是叫不少人眼毒,略略数来,便是这么几件。
顺治八年元年,摄政王多尔衮方才入殓,我以奉旨告慰之名下其王府寻了几件他生前颇爱的物件呈于福临。福临不笨,看的明分这是只有皇帝才可享用的珍品,当晚秘召苏克萨哈入宫。二月,我便听闻苏克萨哈、詹岱、穆齐伦首告摄政王多尔衮逆节皆实。福临亲旨,籍其家,诛杀其党羽,追罪多尔衮 ,削其尊号及其母妻追封,撤庙享。
事后几回,多尔衮兄长阿济格在下朝时遇到我,都咬牙切齿,恨不能吃我下去的样子。我知他贵为一朝王爷,即使不再摄政,但耳目无数,多半明白了多尔衮被鞭尸的原由。我随也狠了狠心,不想做那种斩草不除根的傻事。
十月,福临便赐了阿济格死罪。
天已大好,福临辰时下朝,我在金銮殿外候着他。这年他已经龄至十六,八月还成了大婚。虽然日日得见,他唤我平身时,我还是惊然发现他的个子已经超过了我。人前不敢越礼,我自袖下对他比了“长高了”的姿势。他乐着露齿一笑,笑容其实还是孩子般的纯洁。
下朝之后,应去慈宁宫行晨礼。不想龙驾至皇太后的宫外,庄妃竟是叫福临在寒风中待见。我朝福临福身,拽拽边头的小太监去打探,没有想到是范文程在里面。
掐指一算,彼此已经半年多不见。说是不见,那是因着平日即便照面,我与他也是皆目不斜视,各行其路。
即便如此,两人擦肩之刻的心情仍是不同。
我是笑着的,笑着春暖花开,笑着夏意蝉鸣,笑着秋风蟹菊黄,笑着冬倦恼凡人。而他——他会因我的笑,想起他的故人,他的朋友,他曾经刻骨敬过,爱过的人。
所以,他笑不出来。
这日,范文程出慈宁宫对福临行为臣之礼后,匆匆离去,身边捧着个我熟悉的盒子。我从他低垂着的,注目地面的目光中,看到一丝独独针对我的冷意。
这并不奇怪,想来忍了那么久的怨恨,他终是有勇气同我一搏了。
我暗暗提携自己不可大意,陪着福临进殿。庄妃见我面色依旧平和,只是淡淡的退了左右,仅留当年陪嫁入宫的苏茉尔嬷嬷,并我和福临四人,在两张桌上,分了彼此尊低坐下。
庄妃看着我,脸上的笑淡淡的,暖暖的,“你拘谨了,其实一块坐着好,反正也没有外人。在哀家心里,始终是把你看的和苏茉尔一样,都是自己娘家人。”
我扬着同样的笑容,这种标准的亲和力惊人的笑容,连我都已经练习到如火纯青,何况是在后宫摸打滚爬多年,登上女子至尊宝座的她。我对庄妃,她的多少心思,她的哪种目的,看的比谁都清楚,也分外明白自己在她眼中有多不顺眼。
“太后,最近进贡的普洱茶又来了,皇上晓得太后您钟爱,叫奴婢逐一再细细挑拣。把那嫩芽中的嫩芽呀,小心的封了一罐子,奴婢今早已命人送来了。”我笑意诚然,声音中自有自该把握的恭谨,“太后您可已泡一壶尝过?若是不曾,奴婢现在去冲一壶。也巧,同皇上一起闻闻香。”
她摇首,不太好意思的看着福临,“原来是我皇儿的一片孝心,方才范大人来,我听闻他家夫人新近为他产下长子,遂把那罐子茶叶赏了他这个新当上的阿玛。皇儿可生皇额娘的气?”说罢,眼角余光瞥着我的反应。
我原处不动,面色不改。她这话明着是对福临说,其实还不是冲我来的。反正福临气与不气自有他的回答,我懒的动声色。
如此这般,我依旧十二万分的小心着各处,但这日子中的危 3ǔωω。cōm险味道还是越来越浓。
新年之后,庄妃为我颁下一道懿旨。先是赞我辛劳可鉴,鞠躬尽瘁,后是削去了我每日清晨伺候福临上朝,晚间陪读的资格。虽赏了一顶三品夫人的头衔,却是无法再与福临见面。
接旨那天,我竟是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有种即将出头的兴奋。庄妃这道懿旨的各种原由不许多猜,前朝诸变中,无不有我在福临身后推动。到了今天,于情,庄妃要抢回儿子,于理,范文程要为多尔衮不平。
幸我早向福临讨过一个赏头,待他大婚成人之后,我便下嫁出宫。他应我,让我出宫颐养天年。
其实讨这个赏头的时候,我早就知道自己在他大婚之时,是已入宫九年有余。而我这个年岁,已经错过了两次年满出宫的机会,要嫁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宫女下嫁多半要入官宦之家,官家我地位不及,也许只能为人侍寝;宦家虽然可以封为原配,但是嫁给太监我心存不甘。故在平日可以接触的人之中,我一早已经挑了曹玺。
他是汉人清兵入关前就被编入满籍的汉人,现任御前侍卫,身份上还有些不及于我。观他平日处事待人,为人刚正不阿,仕途中规中矩,日后还算有几分保我的能耐。又巧原配新丧,还未续弦,且家中无子无女,妾室是青楼出生,入不得门楣。
我在除夕之前,已寻机把自己对他中意的心思同福临提了,他对我算是敬重,曾特去花园中会一会那曹玺。而后道他也是满意,于是,提了曹玺一个官级,为我的后半生留了他个恩典。
我得了福临的庇佑,便左右准备着,想早早的出宫去算了。
然而,自有人不准我这么轻松的离开,庄妃还将准备诸多罪名让我一级级下去地狱。果不其然,在出宫那日,福临嘱咐送我的队伍被慈宁宫侍卫在承德门前拦下。指称我行李中的几件摆设,不是皇上御赐,而是自盗宫中财物。不辩黑白,原地处死。
但那时,孝庄并不知晓我不在队伍之中,而是由福临委派其他亲信自其他小宫门离开。在御书房里离别之时,福临久久的看着我,目光复杂。我轻轻的拥了他一下,似他小时一般,便转身离去。
我不晓得福临让谁代替了我,但那个人,必死无疑。我无暇在这关头心慈手软,何况庄妃如此对我,下旨在先,杀人在后,于我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今后,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良嘉。彩云被她原地凌迟。
良嘉。彩云,这本就是多尔衮送我入宫作假的身份,今后,良嘉。彩云死了,慕容云还活着。
顺治九年三月,我以孙云之名嫁给曹玺,年底就怀上了身孕。那是个男孩,出生在顺治十年九月初九,重阳节那天,取名曹寅。
可是,我离开皇宫的平静日子也没有过太久。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福临的三阿哥玄烨出生了,要自每旗中挑一名适年嬷嬷去做乳母,我竟被正白旗内务点送了上去。
阿哥府不在紫禁城中,认识我的人寥寥无几。也许是沾染上了福临对我的依念,玄烨在诸多乳母中只要我抱,我也甚是喜欢他。
他生母贵为贵妃,但按大清祖制后宫妃嫔不得亲自抚养子嗣,就不得不同玄烨两地分开。每每她有机会来府中探望玄烨,待府中人等都是亲切真诚。
我自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少看的出人心真假。既然她是个对人诚恳的女子,我也不会有谋害之心,然那堤防之心则是决计不会失了的。
可令我防不甚防的,却是玄烨三岁那年突发豆症。当时整个京师如同陷入了空前绝后的恐慌,唯留出过豆的人留守阿哥府。
那时候我已怀了次子曹宣,但还是依然决定伴着玄烨。
那是一瞬间决定的事情,也许是冲动,但是决定之后,是绝对没有机会再反悔的。
大概是我和福临之间的缘分没有结束,这次豆疫过去之后,他亲幸阿哥府。陪他来的不是玄烨生母,而是新近册封的皇贵妃董鄂氏。
我与董鄂氏初见时分,彼此都分外惊愕。我不知道福临发觉了没有,但是董鄂氏不由自主的抬起双手摸着她的脸。
这是一个人见到同自己相貌相似的人时,非常正常的动作。
她没有我镇定,我行礼之后,将玄烨抱给她,“娘娘可要抱一抱三阿哥?”
她惊愕片刻,立即回复了平常神情,脸色却依然苍白,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她身板单薄,多少有些明白她为何久不受孕了。
但是今日之见,只怕会为我今后安稳的人生带上危 3ǔωω。cōm险的色彩,所以我说,“娘娘真是美貌无双,奴婢年轻的时候,可没娘娘这么好的福气相,娘娘将来肯定会为皇上生个白白净净的阿哥的。”
我告诉她,她是娘娘,我是奴婢。
我告诉她,她还年轻,而我已经苍老。
我告诉她,她能为皇上诞下子嗣,但我福薄命浅是他人之妇。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已经不再带有敌意。
这一年,已是顺治十四年,福临早就习惯了没有我这个贴身嬷嬷的生活。但他看我的眼神,有种我说不出悲伤。
其实他早就明白,身在皇室,有多少的无可奈何。
我不管他曾经有过什么心思,现在会怎般感慨,我只知道,他会深爱的,他会动情的,终不是一张近似的脸而已。
他给了我生,我给予他祝福。
亦如我最初见到他时,也曾怀着的一颗祝福的心。
“孙嬷嬷,你在想什么?”
玄烨忽然问我,我猛的回神,时光如梭,眼前躺在同身量极不相称的御榻上的人,不是福临而是玄烨。
窗外的过年礼炮,声声震天,难怪他睡不安稳。
“嬷嬷有些想寅儿。”我拿孩子做推搪,回避自己方才的回忆。
玄烨一双大眼睛扑闪闪的,说,“那明日朕叫曹寅进宫做伴读,嬷嬷就好天天见到他啦。”
我轻声一笑,明明是自己想跟曹寅玩耍,却寻了我的名义准他进宫。这么小的人儿,可不就已经会了人心蛊惑,施人恩泽,互利互惠?
我轻拍着他的背,“玄烨,身为帝王,将有很多的不得已和不能为。你还记得以前你皇阿玛曾问你的问题吗?”
“记得,”他重重的点头,“皇阿玛问我和二阿哥,身为帝王应做何。我说,应心怀天下百姓。皇阿玛说我答的好。”
“知道为何说你答的好吗?”
他摇头。
“因为啊——”
我想起福临临终前的那几庄事情,封还未取名的皇四子为荣亲王,欲同董鄂氏共火浴葬之,不成之后又称要出家,最后身体病入膏肓,死时还念念不忘董鄂的名字——乌云珠。
我忽然想笑,那个一样的云字和近似的相貌果然只是我的多虑。但他做的这些事情同当年的多尔衮做的些许事情倒是像的很,而他们,一样都是灰飞烟灭的结局。
前日拜见庄妃,她很意外我的出现,但她似乎明事了不少。她的儿子,她的孙子,同她之间,隔着大大皇位,隔着大大的天下。她给不了他们亲情温暖,她惟有看我在他们身边安然度日。
可我的安然是因为我从未放松过一天,我有我生存的法则。
我懂福临他纵是再信我,尊我,宠我,溺我,可他身为帝王,他想杀想剐的人,都不是由我决定的。
我不过,看懂了他的眼神,成就了他的心事罢了。
“玄烨,身为一个帝王不能太过儿女私情,身为帝王要有帝王的隐忍,更要有帝王的狠毒。”
每一个活下去的人,每一个站在高处的人,之所以他们走的远,之所以他们站的高,是因为脚下有无数人的鲜血,他们踩着很多的尸体。
我第一次同玄烨说这些黑暗的感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