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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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怎给文轩哥哥找这样的落破户,说起来府上的四爷也该议亲了,不知你娘心里可有人选?”
关府四爷正是崔氏所出的关礼卓,关礼洁一母同胞的兄长,端宁这分明在暗指崔氏为儿子铺路,打压原配所出的嫡子关元鹤,专门给他找落破户议亲。她说的够直白,只差没有点明了。
关礼洁闻言登时便变了神情,屋中气氛也随之沉闷了下来,这话要不是出自端宁公主,只怕关礼洁早就忍不住拍桌子了。
但见她握紧了拳头,忍了又忍,才道:“公主真说笑,我哥哥今年才十五,连个功名都没呢,议亲还早。”
她说着又看向关礼彦,冷声道:“五妹妹可真是好笑,那日在国子监我和梁三小姐因一句诗文争执了几句,回来我便和母亲闲聊了此事。大概母亲怕我因此开罪了梁三小姐,这才跟五妹妹打听梁小姐的品性,这和三哥哥有什么关系?!五妹妹这么胡乱攀扯,若是传到永昌侯家,岂不平白得罪人 ?'…'”
关礼彦本就是想投端宁公主所好,这才说起关元鹤的婚事,谁知竟得罪了关礼洁。如今关府主持中馈的却是关礼洁的母亲崔氏,她一个小小的三房庶女,自然怕因此被崔氏所恨,忙惊惶着道:“三妹妹莫气,这事是我想茬了,大伯母一向疼爱三哥哥,与三哥哥议亲,自是要寻那高门第品行好,又活泼大方的姑娘才好。”
她说着还已有所指地望了眼端宁公主,她这话说得入了端宁的心,慧安只见端宁脸上平白红起来,摆手道:“行了,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事一听就不靠谱,谁还当真了不成。”
嘴上说着,端宁心中却是暗念,回宫定要再求求母后,让母后去求父皇早日给她赐婚才行。
端宁发了话,关礼洁便不好再拿这事责骂关礼彦,于是只愤恨地瞪了她一眼,恰丫头奉上茶,她便又笑着招呼大家品茶。
那金瓜供茶果然不凡,连慧安这样不懂茶的也能尝出些许妙来,关礼洁是个伶俐人,没一会便将话题从茶说到今年京城时兴的衣饰,又聊到发饰胭脂,气氛倒是有热烈了起来。
慧安本就对这些不感兴趣,插了几句话,便笑着起身,借着更衣的由头出了屋子,由丫头带着到净房解决了生理问题,慧安不耐烦回去听什么时兴的泪妆、宝脂斋的香粉,便笑着打发了那跟着的小丫头,自己个在院子里溜达。
关礼洁的菡萏院并不大,慧安沿着院子边一排刚出了花苞的红梅树慢慢走,倒也不怕迷路,悠哉地赏着花,顺带想着方才在德福院时端宁公主说的复马令的事。
说起来她家祖上亦是马商,祖父沈强最早便是靠贩马积累了些许财富,后来因为世道越来越乱,便带着家当上山做了强匪,后来又机缘巧合带着兄弟们从戎做起了将军。
她别的兴趣没有,倒是极爱骑射,更是个爱马的,对养马倒是也有些心得。如今朝廷重起复马令,而她又想着宏德十四年那场马瘟的事,慧安倒是动了养马贩马的心思。
她一边想着这事的可行性,一边漫无目的地瞎走,待行至一道角门时,料想关礼洁她们茶估计也品的差不多了,这才打算转身往回走。可就在她欲转身之际,却听墙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威沉的话语。
“混账!你给为父站住!”
慧安闻言,吓了一跳,本能地便腰一弯,猫在了墙边,暗叫倒霉。
“不孝子,见到为父非但不行礼,竟视而不见,关元鹤,你真是好啊!”
那声音又响起,慧安闻言一愣,竟不想隔墙说话的竟是关元鹤和他那内阁大学士的父亲关白泽,慧安这下更是不敢乱动了,大气也不敢出地贴着墙壁。却听那边又传来关元鹤微冷的声音,只两个字,不带半点敬意。
“何事?”
“今日晚上你母亲在晓园设了一桌席面,请了你几个兄弟一起聚聚,也算是给你接风,你今晚……”
那边沉默半响,这才又响起关白泽微带怒意的声音,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再次被关元鹤不客气的打断。
“我刚回京,军中还有不少军务尚未理清,另皇上交待的几件要事尚要处理,这席面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关元鹤的声音带着分明的敷衍和疏离,慧安闻言心里一惊。好家伙,这人竟一点脸面都不给他那老子留,那关白泽怎么着也是一品大员,在朝野威风赫赫却不想儿子竟敢这么顶撞他,倒不知这是为何。
出于好奇,慧安便探头探脑地透过月亮门往那边望了一眼,隔着两颗梅树,却见关白泽和关元鹤正站在墙那边的小径上,关元鹤背对着这边,而关白泽此刻则气的胡须吹拂,正一脸怒容地瞪着他,胸膛起伏了半响才抬手指着关元鹤怒冲冲地骂道。
“好,好!你可真是出息了!你母亲亲自操办的酒席,为父亲自开口请你,让你和家中弟兄们聚聚,你竟敢拿公事搪塞,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为父倒是要去问问今上,到底给你安排了多少公事,竟让你忙的连和自家兄弟吃顿饭的功夫都没?倒要看看今上予你了多少圣宠,竟敢连父母都能忤逆!”
“忤逆父母?我只知道我那母亲正躺在西山的黄土之下,已长眠十八载,我只知圣贤有云养不教父之过,却不知我今日便是忤逆了你有待如何?”
慧安只觉关元鹤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生冷的杀意,隔的这么远她亦能从他挺直的背影中感受到浓浓地化不开的戾气,她吓得面色一变,也不敢再看忙缩回了头。
那边关白泽似被关元鹤气的吐不出话来,只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半响才传来关白泽气极的声音。
“是非不分!逆子!逆子!你……你好,好啊!是为父的错,就不该生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竟是那关白泽甩手而去,脚步声消失,空气中便凝滞着死寂,也不知那关元鹤再做什么,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慧安这下更不敢动作了,只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心里祈祷关元鹤赶紧离开,她也好回去凇香阁,早些辞了关老太君回凤阳侯府去。
谁知她正祈祷着,却听那边传来一声怒喝。
“滚出来!”
慧安一惊,心叫完蛋,哪里敢真出去,本能地脚下抹油猫着腰沿着墙角就往远处跑。还没跑几步,便闻又一声怒喝,这次那声音却是已在她的身后不远。
“站住!”
那声音极为阴冷,让慧安觉着后脑勺一阵发麻,脖颈也似嗖嗖地灌着冷风,心里还想着赶紧跑,两腿却像是上了钉子僵在原处。
“看来沈小姐出门惯好不带脑子,却只竖起耳朵专干听墙根这等无礼之事。”
慧安闻言便有些气堵,分明是她先来的,谁让这对父子非要在园子里争吵,倒怨怪起客人来了。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她还没说他们父子搅客人的清静呢,这边他倒怪起她听墙根了。
愤愤转身,慧安仰头瞪着关元鹤,讥诮道:“我沈慧安粗野之名早已传的满京城皆知了,倒是关大将军出身诗书礼仪世家,又是皇上倚重的爱臣,该是最重规矩礼仪,最守孝道尊卑的,今儿却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呢。忤逆生父,不敬继母,啧啧,说出去都没人信呢。”
慧安话语刚落,便见关元鹤变了面色,神情一下子阴冷了下来,冷峻的眉毛高高挑起,一双眼睛黑不见底微眯地盯着她,目光锐利,眼神阴郁,显得很危险。也不知在想什么,只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双拳紧紧捏着,额头上直暴起了几根青筋,鼓动着显示着他正处在盛怒之中。
慧安被吓得额头不觉冒了一层冷汗,偏一双眼使劲盯着关元鹤,又一脸的倔强,怎么都不愿讨好卖乖一下。
突然她眼前一花恍惚看到关元鹤抬拳向自己面门砸来,接着一股冷风袭面,慧安吓得登时便如缩头乌龟般,将脖子使劲一缩,认命地死死闭上了眼睛。心道,这回脑袋真的要开花了。
只听碰的一声,她便觉一股劲力从有耳边擦过,直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接着空气中登时便只余静谧中传来的关元鹤粗重的喘息声,慧安吓得双腿发软,向后依着墙壁勉强支撑着身体,半响才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关元鹤一张俊面此刻已归于平静,正闭着眼睛微侧着头,只眉头还蹙着,在两眉间压出一道深深的折痕。
慧安偏了偏头,望了眼他撑在她右脸颊边的拳头,那里正簌簌的向下淌血,染的灰白色的墙壁红了一片,怕是撞破了大血管。慧安惊得张了张嘴,偏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还满脸的倔强,一心的气恼,此刻见他这般倒是一下子只剩下心头的懊恼,依稀还有些愧疚和无措。虽说是他自己弄伤了自己个儿,但到底是她出言不逊,挑起了他的怒火。
这人本就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如今她惹恼了他,他盛怒之下却也没伤到她一丝一毫,这倒让慧安觉着好像自己欠了他。一时便怪自己方才不该意气用事,人家明显心情不好,又被外人撞破隐秘之事,自然气恼,她就让他讽上几句也不会掉上一两肉。
再想着关元鹤方才的话,还有在凇香阁时关礼彦隐约透出的关元鹤和其父继室崔氏之间似多有嫌隙,只怕关元鹤这般对待他那父亲也是有缘由的。再想到说起来关元鹤四岁丧母,和父亲又是那般情景,倒是和她有些同病相怜,再者这人虽是冷冰冰的还做事不留情面却到底算是帮过自己,慧安不免就有些心软了起来,柔声道。
“其实我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我先到这处的。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其实……谁家没点糟心事,你也不用觉着丢脸。那个……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我给你陪个不是还不行吗?你那个……血再流,怕是不好,我给你包下吧?”
她说着见关元鹤只睁开眼,静淡无波地看着她,并没有表示强烈的反对,这才忙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拉了关元鹤的手将那淌血不止的手草草包住。
又想着方才关父说的要去问圣宠有多少竟令关元鹤敢忤逆父亲的话,听起来关大人那意思竟是隐约有去告关元鹤不孝的意思。
慧安想着自己那不慈的父亲,整日里就想着谋夺女儿的一切,就觉得关白泽不定真会一状告到圣前,只要得个不孝之名,不管关元鹤有多少功劳,那也是白搭,孝字比天大,只怕他这官也做不长久了。
于是心里不由就有些担忧,忍不住和声劝道:“孝道重过一切,就算你对关大人有什么……不满,但他到底是你的生父,面上你总该敬着他些,不然这让别人瞧着,只会说你不孝。你就是一万个有理也成了没理的。你这还做着官呢,若是被非议不孝,岂不毁了自己个儿?再者,继母总不会实心对你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看你那继母虽说有些小心思,但明面上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就敬着她点也能落个美名,又不会掉了肉。你还说我匹夫之勇,有勇无谋呢,我看你这倒也不比我强多少……起码我就不会当众给人抓了把柄。”慧安一面说着一面轻柔地将手帕打着结。
关元鹤一直默默无语地盯着她,见慧安轻柔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那样子似是生怕会弄疼了他一般,又想到方才确实是自己迁怒于人了,今日若非是她,只怕换了那矫情又胆小的女子,这会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了。
如此想着面色便就和缓了许多,紧紧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方才暴躁起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于是便清晰地感受到慧安说话间喷拂在自己手上的气息,骚的肌肤痒痒了,连带着心也有些莫名发痒。
说起来他八岁离家,在外面瞎闯了四年,之后便进了军营,接触地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便是回京也都是匆匆,他那棋风院又历来只留小厮伺候,比起其它贵介子弟日日和丫鬟厮混,进出风月场合,他却是基本没和女子多做接触过。
再加上他不喜人靠近,更从未让女子近身过,此刻见慧安面色认真地一手捧着他的手,一手灵活地缠着手帕,微红的脸蛋上低垂的浓密睫羽便如蝴蝶的翅膀扇舞着,他便觉着有些不自在。似她那如蝶翅般闪动的睫毛都扫落在了他的心头似的,引得那处有些猫抓般发痒。
于是他便轻咳了一声,扭开了头。虽是不再盯着慧安看,耳朵却不免听着她的柔声细语,只听到她劝说自己对父亲和继母敬重着些,却不由心烦。听到慧安说自己就从不当众给人把柄,不免嘴角微微讥诮的扬起,冷声道:“哦?却不知那日在端门处险些将庶女妹妹腰身拧断的是哪个?”
慧安闻言一愣,面上一红,松开关元鹤的手,抬头见他虽语出讥讽但目光却不似方才锐利,只微带讥诮地盯着自己,她的脸便燥热了起来,尴尬地一笑道:“呵呵,你都看到了啊……我那不是被逼急了嘛。”
关元鹤却鼻翼扇动了下,冷哼一声,道:“自以为是。”
说罢,也不再搭理慧安,竟是转身大步而去。
慧安一愣,抬头去看,但见关元鹤高大的背影已至月洞门处,一转身大步便迈过了角门,他的身姿坚拔着,日头透墙照在他身上,他半边侧面隐在墙壁的阴影下,不知为何就让人觉着那神情竟有些冰冷地寂寥。
慧安心里堵了堵,只恨自己多嘴,平白惹人骂。更气关元鹤不知好歹,不领情还罢,竟又对自己口中讥讽。于是愤愤地盯着空无一人的月洞门看了半天,这才跺了跺脚,转身快步向凇香阁而去。
到了凇香阁端宁公主几人果然已经品完了茶,刚巧德福院的丫头来禀,太公主已准备回宫让来唤端宁公主过去。慧安便与众人又一同到了菡萏院,送走了太公主,便也向定国夫人告了辞。 却说今日慧安前脚出府,方嬷嬷后脚便领着春儿和夏儿到了秋兰院教导孙心慈礼仪规矩。
慧安坐着软轿在关府看景时,方嬷嬷正斜身坐在锦杌子上,对站在厅中一脸不乐意的孙心慈教授着作为一名大家闺秀该会有的举止动作。方嬷嬷看着孙心慈,说的极为认真,似是一点也没发现她的不愿和不恭般。
“所谓大家闺秀,就是坐有坐姿,站有站姿。要知道旁人看你这个人时,首先看见的便是你表现在外的姿态举止,端庄的坐姿才能让人不看轻了你去,产生敬畏之心。现在二姑娘就请坐下让老奴瞧瞧吧。”
孙心慈哪里会愿意被慧安的乳娘调教,虽然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