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专案组-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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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吉湟仍然是心平气和地说:“还有,你让办案人员去五道岭煤矿给那个叫钱水英的老太太送钱,这个老太太是你什么人?据说她有位未过门的儿媳叫卢小凤。这个卢小凤是你吗?……”
虽然是心平静气的,可是汪吉湟一连串的提问就像一枚枚炸弹,在卢菩的心里一次次炸响。好厉害的独臂警官呀!
这一切她能说出去吗?她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对手,她面对的是于涛,她面对的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个家伙手握大权、一掷千金,我一个弱女子能斗过他吗?我斗不过,这绝不意味着没有人和他斗。我和他的斗争,是放长钱钓大鱼,一步一步与他斗。其实她的斗争已经初见成效了,她让那个恶魔患上了千人骂万人嫌的艾滋病,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卢菩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的仇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于涛。她之所以要让张玉庆杀了张三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于涛早一天落入法网。她让张玉庆杀人时想方设法把于涛的证据留在现场。这个张玉庆也真有办法,竟然在张三君的柜子里找到了于涛写给张三君的火辣辣的情书。就是这份情书彻底地暴露了于涛。可是于涛究竟怎么样了,她说啥也无法推断。她知道于涛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既然他当年能把一个杀人的案子弄成误伤,那他准有办法从警方的手里把写给张三君的情书要回来。当然了,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省委已经下定了决心,也更不可能知道身为省委书记的于波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她从汪吉湟自报家门的身份知道,专案组对她抱的希望很大。她从汪吉湟介绍的情况中知道,省委书记是这个专案组的上级“1号专案组”的组长。她想,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梁庭贤的问题吧,会不会是这个省委书记真的朝自己的弟弟下手了……
见卢菩犹豫的时间不少了,汪吉湟就猜测,这个女人除了在梁庭贤的问题上是瓦罐里倒核桃——唰啦啦干脆利索外,其他的事儿为什么闭口不谈?看来她一定有顾虑,我要想方设法打消她的这种顾虑,她才能把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
“卢菩,你有什么担心的,尽管说出来,看我能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你不能满意,我也就只好不问你了。因为我很忙。”汪吉湟看着手表说。
“汪厅长,我相信你,我是怕你斗不过这个人呀。”卢菩终于说出了她的担心:“这个人没人能扳倒他。”
“噢?谁呀,这么大的能量,连我这个公安厅副厅长也扳不倒?”
“是的。”
“他究竟是谁?”
“他是省委书记。”
“省委书记?于书记?”
“是的。”
“这怎么可能呢,卢菩,你可不敢胡说,这于书记是谁,别人不知道他我可是知道的。”
“我可能说错了,不是省委书记,而是他弟弟于涛。”
“这就对了,你一定就是那个卢小凤?”
“你还没告诉我,你能不能斗过于涛呢!”
“好!那我告诉你,省委书记已经下令把涉嫌杀人、陷害梁庭贤和贪污公款的于涛抓起来了。”
“真的?”
“真的。”
“我还是有点担心……”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和于书记在一个市工作过多年,他的为人我是最清楚的。可以这么讲,他就是铡包勉的包青天。”
“我相信,汪厅长。”
“那你该说你是谁了吧?”
“我的确是卢小凤。我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于无能这个魔王……”
“我打断一下,有一点我不清楚,你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这一点不难理解,你可以整容。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一切告诉你的男朋友张玉庆呢?同时,你和张玉庆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让他也传染上了这种病呢?”
“为了复仇,我不能把我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张玉庆也包括在内,我和他的关系仅仅是一种表面上的‘夫妻’关系,是为了自我保护。至于让他染上病,这不是我的本意,等到知道了,已经晚了。”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让张玉庆杀死张三君的理由?”
“还是为了报复于涛。张三君这个女人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之所以对于涛言听计从,就是要他多花钱早点出问题。于涛的问题暴露了,政府会为我、为张小元一家报仇的。至于张玉庆,他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病,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我为此感到很内疚,所以,他的花费全是我给的。所以,对于一个知道自己生命快要完结的人来说,张玉庆一直想杀个人来平衡他的心态,何况要杀的人是一个坏女人,而且还能得到于涛给的10万元钱。”
“这样你才正儿八经把他毁了,也把你自己毁了。显然有人指使你这样做的,可是法律也会追究你们俩的刑事责任。”
“如果能报了仇,死了也心甘了。”
“你为什么没有按于涛的授意害梁庭贤呢?这种病别的男人被传染上过吗?”
“因为梁庭贤是个好人,而且他还和张小元一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据说梁矿长还救过张小元他爸的命呢……我在于涛面前那样说有许多人被我害了,我是骗他的。其实,除了于涛,和别的人在一起,我们都采取了安全措施。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我干嘛要害别人呢?”
汪吉湟接上了梁庭贤打来的电话,他走出房门接完了电话后又走了进来。
“小卢,这样吧,你把你和张家的这一切,包括张家受害的前前后后,你都认真地写下来。我给你时间,从今天起到你的材料出来前,不会有人再提审你的。另外,你要相信公安部门,相信坏人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处的。也就是说,于涛再也不可能活着出去害人了。我这话说的够清楚了吧?”
“嗯。”卢小凤点了点头,汪吉湟看到,她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泪花。
“你要抓紧时间写,写完了让他们送给我。我也还会来的。还有,你的问题也要清楚!另外,你要正确面对你的病,科学在飞速发展,这种病能够治的。据我知道,只要能把心态调整好,还要配合治疗,你会等到这种病根除的那一天的。”
“谢谢!汪厅长,你和梁矿长一样是好人……”
“下次见。”
“再见。”
说起20年前救张劳模张林的事儿时,梁庭贤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一年五道岭煤矿经过了数次革新改造,井下彻底告别了手工镢镐落煤、手摇泵排水、手推车运煤、自然通风等落后的采煤工艺。可以这么讲,井下采煤由过去的手工采煤一下子过渡到了机械化采煤。所谓机械化采煤比起现在的采煤设备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在那个时候,那可是绝对的机械化了。用手工镢镐挖煤一下子到电钻打眼、放炮落煤;手摇泵排水改为电动排水、手推车、架子车运煤改为轨道车运煤;自然通风也改成了机械化通风……总之,是鸟枪换大炮、土包子开洋荤了。
再加上事故发生在机械化采煤那一年,所以梁庭贤记得非常清楚。
那天,梁庭贤正带着张林几个徒弟打眼放炮时,梁庭贤突然让大家停下了工作。张林不解,他已经装好了炸药,就差点炮了,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林子。”梁庭贤对张林说:“我有种预感,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但又不是瓦斯的那种感觉。你小心点。”
那时的井下,师傅叫徒弟时都叫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梁庭贤师傅郑天隆叫他贤子,他叫他的徒弟林子、元子什么的。
梁庭贤见大家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就吩咐张林点炮。张林说:“师傅,你也靠后吧!”
“没事儿的,你点你的。”梁庭贤真有点累了,他用毛巾擦去了满头大汗,那毛巾就变成了黑黑的抹布。这时候张林点响了炮,落下了大量煤的同时,一个多年积水的空洞被炸开了。空洞里的大水哗一下子冲了进来。
“透水啦!”梁庭贤见其他几个人都往巷口处跑去了,张林还愣愣的站在那里。这是很危险的,那水口是会越冲越大的。梁庭贤大叫了一声,冲上去拉起张林就跑,紧接着,大水就挟裹着电钻、电机什么的追了过来。早跑走的人都上到了刚开过来的轨道车上,他们忙伸出手把张林拉上了车,梁庭贤晚了那么一步,让水冲过来的电动机砸伤了腿脚……
这就是张林嫂说的20多年前老矿长救了他们家张林的事儿。那一次,梁庭贤伤得不轻,还住了好几天医院呢。这些事就跟发生在昨天的一样。梁庭贤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死在矿井下的张劳模,竟然会死在井上,而且他的尸首放了三年了还没有被埋掉,而是在家里的棺材里躺了整整三个年头!
梁庭贤也恨自己,这几年他为啥就没有到五道岭煤矿来看一看呢?来看一看这些兄弟,也许张劳模会早一天入土为安呀!可是,梁庭贤,你别忘了,你是怎么从五道岭煤矿出去的,而刘林一又是怎么当上的五道岭煤矿的矿长的?五道岭煤矿又是怎么被银岭矿管会收走的,是谁收走了煤矿的财务权,是谁把红红火火的五道岭煤矿给搞趴下了?
说白了,你是被新成立的银岭矿山管理委员会赶走的,确切一点说,就是时任银岭矿管会主任的于涛把你梁庭贤赶走的。你不走行吗?你用五道岭煤矿的钱养着那一群败家子,而你这个堂堂的五道岭煤矿的矿长,竟然连多给职工发一块钱奖金的权力都没有。开始,矿工虽然有怨气,可还在干。到后来,干部职工都不愿意干了。尤其是副矿长罗辑田,这个年轻人跳得比谁都高,矿管会要是不把五道岭煤矿的财务交回来,咱五道岭煤矿就罢工,我们全不干了!
梁庭贤还狠狠地批评了罗辑田一顿,最后他说:“我的小兄弟哟,你这话可说不得,让人家于主任知道了,你这个副矿长可就干不成了。再说了,人家是上级,我们是下级。下级服从上级,这是党的原则啊!”
果然不出梁庭贤所料,于涛于无能知道了这事儿,于无能连梁庭贤这个矿长兼党委书记的意见都没有征求,便免去了罗辑田的职务。收走了煤矿的财权,梁庭贤没有说什么,现在煤矿的生产量大幅下降,梁庭贤虽有气憋在心里,也没有说什么,可你今天把罗辑田的职务给免了,我梁庭贤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梁庭贤找到了于涛,把罗辑田是个人才的话说了一大堆,有罗辑田在,他这个矿长就当,罗辑田下来了,他也准备不干了。
“那好呀!”于涛满脸奸笑,“梁矿长呀,我正想把你调来矿管会当党委副书记呢,你有这个意思,正好,瞌睡碰见了枕头,这生意咱们成交了!”
梁庭贤气了个半死,立刻找到了银岭地区行署,要求调动到已经停产的八道岭煤矿工作。就这样,梁庭贤来到了八道岭矿当矿长、党委书记,罗辑田仍然是副矿长,主抓销售和外联。
后来,于涛于无能见五道岭煤矿垮了,矿管会也没有什么大的油水了,他就像变戏法一样,到银岭矿务局当上了局长,局长当了一阵子,见八道岭煤矿红红火火不得了,便得了红眼病,又炮制了成立集团收编八道岭矿的计划。这个计划上合天时,符合省委省政府关于国有企业资本改造、资本运营和组建联合舰队、培育股份参与国际市场竞争的精神;中应人和,柯一平、穆五元之流见有“背景”可看,有“功”可立,上窜下跳地当狗头军师;下合地利,银岭矿区是于涛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大本营,手下不但有一部分死心塌地的追随人员,政界亦有不少支持他的领导。这样上中下合力,形成了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于涛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银岭煤业集团这个“大型航母”的舰长。这还不算,八道岭煤矿的财权也自然而然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为了整垮梁庭贤,于无能不惜用重金制造了“艾滋病”事件,险些把梁庭贤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所以,在那个时候梁庭贤能去五道岭煤矿吗?他不能去,他也不可能去,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矿山脚踏实地苦干了大半辈子的张劳模竟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天,不知啥时候阴了,天地间灰蒙蒙的,仿佛变成了一样的色彩。那高高的大楼,还有年前闪亮起来的霓虹灯及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匆匆往来的行人告诉人们,这里是一座小城市,至少是一个城镇。随后,一片片雪花飘下来了,气温也降到了零度。人们提前穿上了过冬才穿的衣服,这一切都预示着,冬天快要到了。
有哲人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梁庭贤怀着极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张林嫂住的房间里。
张林嫂正在那里垂泪。其实,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了,从她那双深陷进去的爬满皱纹的眼圈可以看出,她眼里流出来的是血呀!
见老矿长走进来了,她急忙擦去了眼泪站起来让坐。梁庭贤说着“你坐”、“你坐”,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吃饭了吗?”
“吃过了。”
“洗澡了吗?”
“没呢。”
“应该洗一洗,水热的很……”
正说着,集团公司纪委的王同仁书记走进来了,他说:“梁总,省纪委程书记批准了我们对王子元、刘林一实行‘双规’的报告。这两个人正在谈问题呢。”
“好。王书记,你也听张林嫂说说吧,这样先了解个大概。……张林嫂,你说吧。
张林嫂说起来她家这些年的遭遇,时而沉静如水,忽而热泪滂沱……
那是1998年3月的事儿。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儿子出事的那天是正月二十,是旧历。不瞒你们说,我那个儿子是有毛病,养驴娃子哪有不知道驴娃子的毛病子?他爱耍个拉子(派头),还爱说二流子话。可是,他的心地并不坏,在上银岭煤校时还谈了个对象,那丫头叫卢小凤,是五道岭矿卢劳模的独生女儿。那孩子可懂事可孝顺呢,每次和我儿子张小元来家时,总叫我“妈”、叫他“爹爹”,叫得我们老两口心里甜丝丝的。
我们张小元出事的那个时候,他们俩都毕业回单位了。我小元刚开始是安排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