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神曲(第二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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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衣青年轻轻吐了口气,低声吟道:“半生金戈半生花,亦无风雨亦无晴!”语气沧桑压抑,蕴含说不出的怨怒与缅怀。
那声音许是骂累了,又或因对方始终没有回应未免无聊,忍不住转开话题,问道:“这是谁的鸟诗,好像有点味道。”
褚衣青年道:“这是我以前在一幅画上看到的,也是小时候常听人念起的诗句。你这粗人却又能懂什么其中韵味?”
那声音勃然大怒,臭骂道:“混小子,你爷爷我认字读书的时候,你娘还在你娘的娘的娘的娘胎里待着,老夫喝过的精血都比你饮过的水多,凭什么说老夫不懂?”
褚衣青年也不生气,嘿然道:“年纪大些就必然能明白么?你可知什么是两情相悦之欢,什么是相思断肠之苦?和你这与和尚差不多的老鬼头谈论这些,就如同对牛弹琴。”
那声音被褚衣青年的话呛得不轻,半晌才咕哝道:“你晓得什么,老夫年轻时也风流倜傥过,不过是为炼神功斩断情欲罢了。”
忽然褚衣青年神色微动,轻轻道:“有人来了。”
那声音不耐道:“当老夫的灵觉比不上你么?不过是个女人,又怕什么?惹火了老子,就干脆把她做了,吸干她的精血,也算是大出口鸟气!”
褚衣青年冷然道:“她是姬榄的夫人和婉,父亲便是燃灯居士,你不能动她。”
那声音一怔,问道:“怎么,你当老夫会怕姬榄和燃灯那火秧子?”
褚衣青年道:“你怕不怕他们我不管,总之今晚你不得胡乱出手。”
这个时候,楼下才亮起了灯笼,接着脚步轻响,有人沿着楼梯上来。
那声音问道:“你想在这里等她?”
褚衣青年道:“有一些话,我想问问她。”说罢,闪身到床边的帘帐后。
他刚一隐身,闺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屋外灯笼的光晕照了进来,亮起一蓬朦胧的光华。
一名妇人提着灯笼,又携着一只竹篮走了进来。她并未察觉屋中居然早有人在,如往常一样,先点起桌上的烛台,而后在椅子上静静坐下。
那妇人望之如四十许人,容貌姣好端庄,面含幽色,环顾着屋中景物。
须臾之后,她轻声自语道:“雪儿,娘亲今晚又来看你了。虽然你人已不在,可屋子里的东西,娘亲未曾动过一样,总想着有一天,你能回来看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竹篮里的水果摆放到桌上道:“这些都是你往常喜欢吃的水果,娘亲今日下午又采摘了些来,便放在这里,你随时回来都能吃到。”
褚衣青年藏在帘帐后,听着妇人轻语,思量道:“自古父母疼爱儿女之心总是一样,雪儿终究还是有娘亲在挂念她。可我如今,虽然得脱绝地,举目天陆无一亲人,又有谁在挂念于我,只怕大家早把我给忘记了!”
那妇人又道:“这两日翠霞山的戒备更加严密,连后山都增派了不少人手。你爹爹与爷爷连日奔忙,也消瘦不少,若是有你在,还能逗他们开心,而今却只见他们也都是愁眉紧锁,不得舒展。”
褚衣青年心头冷笑道:“活该,你们自己愿意将雪儿嫁到越秀山去,现在又假惺惺地舍不得,恁的自作自受!”
妇人又坐了一会,方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吹灭烛火道:“雪儿,娘亲得为你爹爹做宵夜去了,明晚再来这儿和你说话。你孤身在外,万事都要自己小心保重。”
她说到这里,心头酸楚,不争气的泪水又要涌出,却急忙忍住。刚要转身,突然眼前黑影一闪,多了一人。
妇人一惊,低喝道:“什么人?”目光甫一接触到褚衣青年的面庞,整个人竟似呆住,猛地一颤失声道:“是你?”
“啪”的一声,灯笼陡然落地熄灭。。yunxiaoge。
黑暗中,褚衣青年漠然道:“是我,姬夫人。”
和婉稍稍恢复镇定,打量着对方道:“丁原,你是人、是鬼?”
褚衣青年嘴角露出一抹讥笑,道:“只怕你们所有的人都没料到,我坠入潜龙渊,不仅未死,反而脱困而出,是么?”
和婉在丁原目光的压迫下,竟不由自主的点头道:“是的,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你……是如何逃出来了?难道十多天前潜龙渊一场异变,便是与你有关?”
丁原轻轻冷笑说道:“姬夫人,你现在才明白,是否太晚了点?”
和婉注视着面前这神色冰冷的年轻人,叹息道:“丁原,你还在怨恨我们?”
丁原道:“怨恨,我为什么要怨恨你们?你们根本就不值得我怨恨。”云_霄_阁
和婉脸上浮起苦涩笑容道:“丁师弟,你这话里,分明就含着对我们不可解开的怨气。其实,我与你姬师兄,还有其它所有人,从不曾想要害你,当日的事情,实是诸多误会,才导致最后结果。对于你坠落潜龙渊,我们也是遗憾无比。”
丁原目光冷冷的扫视过和婉,蓦然发现不过两年光景,和婉居然头生华发,脸上更多了几道细微的皱纹,不由呆了一下,嘴上仍然强道:“何必再用花言巧语来骗我,我更不敢劳你叫上一声‘丁师弟’。
“姬夫人,你尽管高声呼救,叫人来抓我,再将我打入潜龙渊!”
和婉摇摇头,还没说话,坐忘峰山顶翠霞观的方向,蓦然传来一声悠远钟鸣。
这钟声在夜中瞬时回荡遍群山谷壑,丁原不禁一怔,心道:“莫非我的行迹已被他们发觉,居然动用了铜雀钟示警,这阵仗也太大了点。”
屋子里的两人都站在原地,默默聆听钟声。铜雀钟鸣竟是没有间断,一连响了七下,方才停歇,余音却仍在坐忘峰上回响不已。
此时,翠霞观内外已战成一片,数百束奼紫嫣红的法器、仙剑光华,烟花似的在夜幕中穿梭飞舞,映得山峦如昼、红云泣血。
来自……别云山一崖两岩三窟的红袍老妖座下魔道高手,以及南荒十数家大小魔道门派的人物,各驱法宝,从四面八方飞来,猛攻翠霞观。
幸而翠霞派早得淡言真人预报,数日来暗中周密布防,警钟一起,各支弟子在本门首座与师长的率领下,急援翠霞观,才不至于被红袍老妖等众杀得措手不及。
一场红袍老妖精心策划的夜袭,转眼,演变成为翠霞派与南荒各路魔道门派间,短兵相接的白刃之战。
翠霞弟子尽管逾千,但能有御剑之能的,不过在三四百间,而对方所来者,莫不是其中翘楚。
原来,红袍老妖闻知,屠暴竟在万毒谷,为翠霞派一年轻弟子飞剑所弒,顿时怒不可遏。
他世居别云山,一百三十多年来,从无人敢捋虎须,被正魔两道公认为九妖之首。自九十余年前,冥轮老祖失陷翠霞山潜龙渊后,他更是独尊天南,无有抗手,势力亦扩充到南荒魔道各门。
这些年来,红袍老妖闭门苦修“搬山移海大法”,少有出别云山,却教天陆正道也清静许多。
可他万没想到,自己不去招惹别人,翠霞派的区区一个年轻弟子,带着个女娃儿,竟欺辱到别云山。相交百多年的屠暴,莫名其妙就被那叫做阿牛的后生杀了,连日搜山,却连人影也不见半个。
激怒之下,神鸦上人与雷威又乘火浇油,大肆怂恿红袍老妖为屠暴复仇。
那些别云山五鼎中的凶人兔死狐悲,亦整日叫嚣踏平翠霞,红袍老妖本非善类,又眼馋翠霞诸多宝物仙剑,更垂涎九转金丹的神奇效用,于是一场翠霞大劫酝酿而成。
红袍老妖纵是目中无人,也晓得翠霞一派千年根基,门中藏龙卧虎,高手层出。仅凭他别云山一脉相抗,难免势单力薄,当下又邀集蜀州各路魔门同道,包括天陆九妖中另三位凶人雷公、雷婆和唐森,以及一干著名魔头,约定时日,共襄大举。
偏巧天助于他,红袍老妖最顾忌的翠霞派两大高手,淡一真人与曾山,皆在数年前闭入死关,凭空少去两大助力。如今翠霞派最棘手的,不过是六仙中的淡怒、姬别天等人,却不放在他红袍老妖的眼中。
稍不如意的是,夜袭初始,即为翠霞派所察觉,似乎对方也早有防备。尤其在翠霞观驻守重兵,淡怒真人、淡言真人、淡嗔真人与姬别天俱在此间,只少了个前些日子受伤的罗和。
铜雀钟甫鸣,九悬观、碧澜山庄等处的数百弟子,亦纷纷应援,双方十成中,倒有八成的高手云集在翠霞观左右。
这样一场大战,已是九十余年未见。上次翠霞派遭袭,尚是冥轮老祖率领天南群魔,为夺《天道》而来,却因羽翼浓与赫连宣的插手,而意外夭折,铩羽而归。年旃本人,则被翠霞派上一代数大长老联手迫下潜龙渊,不见天日。
却说阿牛与秦柔,已回山两日,秦柔毒伤初愈,留在紫竹轩中休养,有阿牛在旁悉心照料,更加上有个老是在身前、身后撒欢讨好、狂摇尾巴的大黑,日子过得倒不寂寞。
唯一感到忐忑的,便是未料到,因自己的私仇无端连累了翠霞派,好在淡言真人并未怪罪,反嘱她静心养伤,莫要辜负朱丹之功。
今夜秦柔睡下,不久便听见翠霞观上铜雀钟响。她听阿牛说过,知是翠霞派的警信。
秦柔着衣刚起,阿牛的声音已在竹庐外说道:“阿柔,淡怒师叔以铜雀钟示警,一定是红袍老妖带人来袭。
我要立刻赶到翠霞观,助师父他老人家御敌,你和大黑暂时待在屋里,千万不要出门。”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秦柔收拾停当,立在门口道:“阿牛哥,小妹与你一起去!”
阿牛一怔,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道:“你的伤势还没好透,今晚夜袭翠霞的,又全都是魔道高手,你还是别去了吧。有我师父和淡怒师伯他们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柔目视阿牛,芳心中一片温暖,却婉转微笑道:“阿牛哥,小妹的毒伤早不碍事了。翠霞派此难全因小妹而起,如今红袍老妖杀上门来,小妹自知修为低微,却也应当尽上一份心力才是。”
阿牛想了想,觉得真把秦柔一个人留在紫竹轩也不甚放心,迟疑片刻点头道:“也好,你就跟我一起,去翠霞观援助师父,但要千万小心,不要落单。”
秦柔浅笑道:“阿牛哥放心,小妹会跟紧你。”
两人驾起沉金古剑与大雷怒剑,直奔坐忘峰巅。远远就看见高空中无数战团激斗正酣,山头云岚激荡呼啸,五颜六色的绚光此起彼伏,喊杀之声响彻天宇。
阿牛一心想先寻找到师父,御剑携着秦柔,直朝翠霞观冲去。猛然眼前红影闪动,斜刺里杀出一人拦住去路。
却看这人年纪颇老,头顶光如明旌、不生毫发,肥头大耳,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倒有三分出家人模样。他身上披着一件描金红袍迎风鼓荡,脖子上挂着一串白色珠子,仔细一看竟是人骨所炼。
这人右手引着一条暗绿色铜棍,指向阿牛与秦柔,眉开眼笑道:“不要走,哪里去?哈哈,小娃娃不要走,留在这里陪我老人家玩玩吧。嗯,不错、不错、真不错,总算让我找到两个看上去年轻好对付的娃娃。留下来吧,陪我老人家玩玩怎么样?
“哈哈,放心吧,我老人家最怕见血,杀你们的时候,一定留个全尸,你们身上有什么灵丹宝贝吗?不如先掏出来,孝敬孝敬我老人家怎么样?免得白白浪费了可不好……”
他口若悬河、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中间杂七杂八,似在问人问题,却又不等人回答,自己已经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教人无法接茬,连阿牛这般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打断道:“前辈,我们还要赶去翠霞观,可不能陪你在这里玩儿。”
来人呵呵笑道:“知了,知了。可你们去那里作什么?那里好多高手,在翠霞观前你打我来、我打你去,你们两个娃娃还没靠近,说不准就被不长眼的飞剑削去脑袋,成了无头僵尸,那可真是糟糕、糟糕、太糟糕!
“莫不如离得远点,陪唐爷爷玩上几招,我一高兴,放你们一条生路,也有可能不是?”
秦柔见这人喋喋不休的模样,加上稀奇古怪的挂珠,突然想起雷霆曾提及过的一个百年老魔,微惊道:“阁下莫不是天陆九妖中的唐森?”
那人满面春风,回答道:“呵呵,你这女娃娃,是从谁那儿听说过我老人家的名头?怎么,吓着你们了?别怕、别怕,我可是天陆九妖里脾气最好、心地最善良的一个,遇上我是你们的造化。
“要是碰到雷公、雷婆他们,嗯,我告诉你们,那两个人的脾气可不好,一点也不好,特别是那雷婆,说不定连话也不让说半句,就把你们撕成碎片了!”
秦柔与阿牛无心听他胡说八道,心中暗暗叫糟。
若是单看外表,这唐森生得富态,又整日笑容满面,似乎是最好说话之人。可论手段之凶残、行事之奸诈,比之神鸦上人尤有过之。
据传,他原本是一只百万大山中的九极白蝉修炼而成,与桑土公算是近邻。不过一个木讷寡言,另一个却最喜聒噪不休,一旦开口,就算所有人塞起耳朵来,他也不肯罢休。
又因他生性阴毒笑里藏刀,即便是魔道中人,也少有与之往来,可与红袍老妖,却是臭味相投,极是投机。
这回红袍老妖聚众袭击翠霞山,唐森一呼即应,还邀来百万大山中不少深居简出的魔头。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着乘这机会大捞一票,最好能浑水摸鱼,抢在红袍老妖之前,夺得九转金丹,翌日南荒便要易主了。
敲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战端一开,站在红袍老妖身旁的唐森,便悄悄缩到后面,远远隔岸观火。
可他站着无所事事,也说不过去,刚巧看着一个面相憨憨的少年,带着个纤柔少女,急匆匆朝翠霞观而去,于是立马跳了出来,要拿阿牛与秦柔开刀。
第四章夜袭
阿牛可没工夫陪唐森聊天,抱拳道:“唐老爷子,阿牛得罪了!”
沉金古剑握在手中,光华一起,就要动手。
唐森一听阿牛自报家门,急忙摆手道:“且慢,且慢!你说你叫什么来着?阿牛?就是那个杀了屠暴的阿牛?你身旁那个小姑娘便是雷霆的干女儿,叫什么柔的是不是?哈哈,不错、不错,我老人家运气真是不错!”
阿牛不晓得唐森用意,楞楞一点头答道:“正是!”
唐森暗喜,心道我若是抓了这两人,送与红袍老妖,可算功劳一件,比起那些傻瓜拼死厮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