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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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正好挂心关长河呢,给阿爹做的鞋子也没给送去,便应道:“哥哥在瓷窑上砸伤,三郎适才回镇上探望去了。王爷既要散心,不如我随您一道回去看看。”
老桐在前面开路:“呵呵,这丫头懂事,左右时辰尚早,那么一道走着。”
铎乾欣然应允。
远山落雪初化,山顶遮着一片白茫。江面上雾气氤氲,人随扁舟在水中移,看对岸高矮渐近的木檐青瓦,就好似徐徐走入一张江南水墨古画。
沿着青石大街一路往坡下走,路过青红酒铺的门口,秀荷举手敲门:“阿爹,阿爹,可在家呐?”
因为已给梅家交了整年的租金,明年开春才到期,所以老关福暂时还住在这里。只不知是无人还是正在午觉,敲了几声也不见应。
正待要往巷子深处再走,一忽而门却开了个小缝,探出来二蛋七岁的小脑袋:“秀荷姐姐。”
二蛋理着小光头,后脑坠条小细辫,大冬天也不戴顶帽子,眼睛咕噜噜看着铎乾几位:“他们是谁?”
秀荷吩咐二蛋要叫大人,又问他:“阿爹在哪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二蛋说:“师傅在酒庄里,我头疼,犯晕呢。”
头疼你还光个小脑袋。
老关福自九月被梅家三姑姑气出病后,身体便一直反复不好,平日对二蛋好不严苛,恨不得把一身本事尽相传授。毕竟这样小的年纪,哪里吃得消,红姨疼儿子,藏在家里偷闲儿呢。
秀荷也不挑破,因见端王爷打量门内,便弯眉笑道:“这就是民妇幼时的家了,两位大人若不嫌弃,不妨进来歇歇脚儿。阿爹存了不少老酒,我烫了与大人们喝。”
说着把门儿让开。
是她幼时的家……
那门板褐黑,爬着蚂蚁与青苔,里头光线氤氲,不见窈窕旧影,只见天井下小树孤零。像人的魂儿留着不肯走,招着手帕勾你进去:快来呀,在思量什么,等了你十几年。
“好。”铎乾顿了顿步子,跨入低矮门槛。
几人随在其后。
是江南素俭的旧民居,空气中有木头与青砖的甘湿之气,脚下的红土地已被经年踩踏成硬实的黑,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四角天井下无人,竹骨上晾着两件汉子的衣裳,肩宽袖长,看起来应是人高马大。那屋堂的墙边一排儿过去都是酒缸,应该已有不少年头,芬芳馥郁掩不住。
秀荷说:“我阿爹酿了一辈子酒,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自己的酒庄。如今蒙大人们抬举,不仅酒庄有了,酒还成了贡酒,不晓得要高兴成什么样。”
铎乾却好像并不在听,只负手将周遭打量,但他看的却不是院落的古朴宁寂,看到的只是它的简陋与清贫。那墙角堆着的是甚么?是柴垛。灶房里阴阴暗暗,有锅碗瓢盆,还有蒸饭的木甄子,烧柴的火钳子,这些便是民间主妇一生的操持。
那光影朦胧间,好似又看到女人在灶前忙碌的清影。他的眼睛便有些酸,想起她在戏台之上的风华绝艳,那时韶华多么美丽……后来怎能落于尘埃,甘愿做这些粗糙卑廉之事?
铎乾问秀荷:“你母亲常在后堂里唱戏嚒?”
唱戏?
“不唱。”秀荷低声应道:“红姨总说阿娘天生戏骨,是当年的红角儿。阿爹想听,时常哄她唱,阿娘其余事儿都依着阿爹,只唯独这一件百般不肯。直到她去,秀荷也从来不曾听过她只言半句。”
铎乾便知道小燕笙为何不回去找他了,她把旧辉煌旧情…爱全部埋于尘埃,连戏都舍得那般彻底,还回去做甚么?
她不肯原谅他,怨与恨在心中一世不泯。
“红姨又是谁……是那个阿红嚒?”铎乾随口问着,沿着房檐下走路。透过一隙昏蒙的窗子,看见里头床榻上被褥折叠整齐,一床是红,一床是灰,还有两个枕头并排。床边红箱上有女人衣裳悬挂,拉得平平整整,看花色是十几年前的旧款式,却纤尘不染。
他的步子便微微一顿,知道这是她与后来那个男人同床共枕的屋——
“大了十多岁,但他很宠我的母亲,几乎百依百顺。”当日堇州府秀荷的言语又浮现在耳畔。
怎么能够不宠呢?她的柔韧是他在从前和后来所见过的最为美好,十五岁上把第一次给他,疼得在怀中瑟瑟发抖,后来却切合得越来越美妙。他早先倜傥好胜,本与朋友打赌,到手了便将滋味分享;后来却情不自禁沉沦,想要将她独占。回回爱她,听她沙沙绵绵嘤咛,只想叫她在身下承欢不尽。
铎乾俊朗面容上掠过一丝扈气,忘了应该挪动脚步。
“红姨她是我干娘。”秀荷正自解释,便不再继续说话。
关福比子青大了十多岁,从来知道子青属于他只是一种巧合,也知道她的心他进不去。但他珍惜和子青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子青的所有物件他都如昔日摆放,依旧是她走前的模样。秀荷出嫁前,关福总爱说:“丫头性子倔,你娘她在底下不放心,时常半夜坐在床头对我唠叨。她爱干净,我可不敢随便动她的东西,免得下回她半夜里回来,想要找衣裳试穿,找不着,又来怪我乱翻。”
秀荷早先不懂,以为关福酒喝多了脑昏。后来嫁给庚武,才晓得阿爹原是爱阿娘,舍不得把她在生命中的记忆抹去。
秀荷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听端王爷继续打问阿娘的故事。
“王爷,眼看就要傍晚了,不若去酒庄里看看。”一旁的老桐便低声提醒,不着痕迹向铎乾使了个眼色。
铎乾恍然回神,瞥见丫头凝眉思量的娇颜,连忙不动声色地收敛心思。不想叫她猜度了故事,或因那故事与自己生出嫌隙。
临出门前又看了看天井下挂着的两件汉子衣裳,笑笑道:“院子虽小,倒也清朴别致,尤酒香叫人难忘,这酿酒的师傅今朝却是不得不见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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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柒伍回 有情也藏
酒庄在巷子的更深处,早先这里是一家富户的仓库,破落后便空置下来出租。新招了十来个伙计,各人各司其职,往来穿梭间好不忙碌。人还未走进,醇浓的酒香味便已随着蒸米的白雾扑面而来。
庚武尚且未归,靠门边的大圆桌旁老关福正在试酒,红姨手上拿一件缎料对襟大褂叫他试。那黑黑亮亮,关福不肯穿,说做生意的老板、当官的老爷才穿这种大褂长袍,自己一粗做的汉子穿了也是糟蹋,不穿。
红姨不耐烦,硬给他往身上套。她个儿不高,得垫着脚尖才能够得着关福肩膀,一边套一边刻薄:“啧,真当我乐意叫你穿?眼看我干女婿生意越做越好,你穿成这样随便,走出去存心给他丢门面嚜。我可不是子青,不欠你也不爱伺候你,不是看在秀荷小两口的份上,我可懒得管你这闲事。”
关福生得浓眉大眼、魁梧高壮,早先子青在的那几年,倒把他收拾得很是威武精神,后来子青不在了,复又变回从前的粗糙不打扮。红姨向来觉得子青跟了关福,是被关福沾去便宜,平时可没少拿这些埋汰他。
当下被红姨如此一说,只得不情不愿地把手伸开。那褂子颜色亮堂,他身材原本高大,这般一穿倒显得派头起来,看上去年轻不少岁。
秀荷跨进门,乍然看见忍不住扑哧一笑:“呀,果然人靠衣妆,爹这么一穿我险些认不出来。”
被闺女调侃的关福觉得很没面子,但不得不承认这衣裳确实做得好,抖着袖子道:“还不是这毒舌女人,愣说老子穿太寒酸给她干女婿丢脸,非要我换。看这不黑不绿的,穿得我浑身不自在。”又凶秀荷,问她这样冷的天气做甚么跑回来,也不怕地上滑,小心他孙女儿再受惊吓。
梅家绣庄那一场血染鲜红,叫关福如今想来都心有余悸。当日随红姨赶至花厝里弄,看庚武抱着血迹斑驳的闺女从巷口走出来,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和关长河父子二人提着柴刀上梅家讨说法,老太太躲在内宅不露脸,只叫门房老张拎两只母鸡一篮子蛋出来赔罪。
一双人命就值它二只母鸡?关福哪里稀得要,当场剁了鸡脖子,血淋漓扔在门槛上就走了。门前撒鸡血可是大晦气,听说老太太第二天专门请和尚做了场法事,但那些都与他不相干。事后怪秀荷丫头脾气拗,怀了身子也不早点说,不舍得她常回来,只叫她有事派人吱一声,自己去城里探望。
晓得阿爹原是关心自己,秀荷也不挑破,只抿着嘴角笑:“两位大人要来咱镇上观光,说咱家的酒得皇上喜欢,今后成贡酒啦,这样大的好消息我哪能不亲自回来报喜?”
说着将铎乾与李宝财三人迎进门来。
“瞧,我就说这丫头福气吧,次次带回来的都是好消息。”红姨正帮关福整理肩膀,忽闻一抹雅淡熏香沁入鼻翼,抬头便看到秀荷与一中年冷俊男子并排而站。
叱咤风云的皇亲贵戚,当年生得真是潇洒,倘若光阴倒转十数年,那俊容上一双桃花眸子应是天然含笑,擅弄风月却偏生寡冷薄情。谁爱上他,谁便不成活。
时日如梭,年少风华远去,一忽而转眼竟都已是中年。
不由错愕一楞,顷刻又错开视线,红唇勾出来一道讽弄:“哟,还真是好大一个官,天南地北也能找到这儿来。”
熟悉却又久远的刻薄。
铎乾闻声凝了红姨一眼,又掠过她搭在关福肩上的手,却并不理会她的不欢迎,修伟身影踅进仓房。
秀荷未曾注意这一幕微妙,因向阿爹介绍道:“这位是端王爷,这位是李大人、老桐伯伯。先前在堇州府,若非几位大人相助,三郎在牢里都不晓得会怎样。咱家的酒啊,也难能这样快就出头。”
关福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充其量不过县衙老爷,几时与皇家贵胄打过交道,急忙上前叩拜:“啊呀,多亏两位大人照应。贯日里总听丫头念叨大人们的好处,就是不晓得该怎么感谢,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这厢先受草民一拜!”
大魏朝官民尊卑森严,他不知应酬客套,只晓得旦见了官便要下跪。那双膝伏地,好不欢喜景仰,才换的褂摆便在红土地上沾了湿,黑沉沉染开一片。
——却原来最后配的竟是这般一个粗犷汉子。
老桐默叹一口气,敛回心绪,很是涵养地伸手虚扶了一把:“关师傅请起来。”
铎乾睨着关福紧贴在地的爬满茧子的双手,儒雅含笑道:“听丫头说小镇风光甚好,今次得空私访,众位不必如此拘礼,就照丫头所说,只管称呼本王‘王大人’便是。”
言毕笑望一眼秀荷,自撩开袍摆在八仙椅上坐下。
关福抬头,看自个闺女笑颜如花,再看端王眉目清俊,怎生二张脸庞莫名重合,心间诧了一诧。
小厮搬来酒瓮,关福亲自倒了三碗盛过去,复又憨声笑道:“想不到传说中的铁面端王竟是如此一表人才。打小算命的就说俺闺女有福气,将来必得贵人相助,如今想来那小老儿并未诳我。我一粗人不会说场面话,只这一碗新酒叫众位大人品尝,以表内心感激之情。”
铎乾颔首打量关福的脸,四五十岁的年纪,五官浓眉大眼算端正,身材果是东北面汉子的肩宽高猛。那心便不听由自己,又勾勒出方才青红酒铺之所见,四角的床帐光线昏蒙,阴阳缠在帐中旖旎,沙沙绵绵,蚀骨挠魂,十数年……错了错了,来之前就说过不该去想这些。
便迅速地敛回心神,只淡然一笑道:“不过是秉公办案,理所应当。这就是你酿的酒了?”
关福朗朗笑答道:“正是,一点小手艺,大富大贵不能,图个养家糊口罢。”
“哦,那么这些年辛苦你。”掌中酒水清洌摇曳,铎乾却并不喝下去,看一眼关福的瘸腿,把酒碗放下来。
辛苦?关福听不懂,见王爷不喝,怕贵人嫌弃酒浊,把碗端过来倾身看——并无蚊虫飞进。
不由搓着手局促干笑:“哪里哪里,孩子们都听话,一家人过得开心则个。”
老桐含笑解围:“我们王爷老胃病,向来滴酒不沾。”
秀荷看阿爹大冬天还穿着秋日的千层底,便把才做的棉靴拿出来叫他试穿。
关福面色这才自然起来,说正缺鞋子呢,穿惯了孩她娘和闺女做的鞋,买来的就是穿不舒服,旧了也舍不得换。
把棉靴接过去,一瘸一拐地躲去边上试穿。那背影高大,嘴上怪闺女辛苦,言语中却都是慈爱与满足。
“呵呵,你这脚板倒是生得一大一小,做起鞋来也费劲。”铎乾看着靴底上扎实的针脚,眯着桃花眸子笑。
那眸光潋滟,叫人猜不透心思。不想他误会自己拿闺女使唤,关福把鞋子套上,侧过头来憨笑:“姑娘孝顺,隔三差五的往家里带东西,我叫她不要做,太辛苦,恁是不肯听。”踩踩,正合适,又说脚没洗,舍不得把鞋弄脏,脱下来明儿个再穿。
阿爹从来粗枝大叶,今日怎生得也计较起来。秀荷给铎乾端来一杯热茶,解释道:“我阿爹的腿就是在那场禁海令中受伤的,从前不瘸,后来瘸了,两个脚用力不一样重,渐渐就一边大些一边小些。”
红姨一直在角落安静着,这会儿也接过话茬:“可不就是,躺了两个多月不能下床,没办法子青只能出去接活儿。她那身子骨哪经得起累?从此以后就病了。看你们朝廷做的什么好事,尽瞎害人。”
竟然还出去给人做工,养这一家四口……铎乾心间猛一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