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之极盛韶华-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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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月低下头来咳了两声,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是,有说不完的话,方才妹妹还与臣妾在说些贴己话。”
桦月的脸色却是难看极了,她没有汝月那样掩饰住心境的本事,喜怒都写在面孔上,这会儿已经咬牙切齿了,只得将脑袋低了又低,盼着皇上不要看出来。
说来可气,方才,她还奢望着皇上进屋来,见着她会的是如何惊艳,这会儿她是恨不得能够缩得角落里,再角落里些,她忽然明白了外公说的那几句话,姐姐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软弱娇柔的人,在宫里头待了十年的人,要是真的如此,哪里活的到今日,还平步青云,成了皇上的妃子,她有些后悔没多听几句外公的话,才真正落了下风。
“时辰不早了。”明源帝轻声言道,又让乌兰去沏热茶来,被汝月阻止了,说这个点喝了热茶,晚上入寝难安,让乌兰换了益气安神汤,明源帝笑了笑,“还是你想得周到,便是益气安神汤了。”
桦月再不会看山水,也知道皇上这些话是明显下了逐客令,挪移着小步子,走到跟前来,又欠身行了礼:“姐姐好睡,我先回屋了。”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好。
“你去吧,早些休息才好。”汝月先头的一肚子火气,见桦月这般伏小状,也稍稍缓和了些,“还不给皇上请辞。”
“好了,好了,本来是你们姐妹说话的,是寡人来才将你们给分开的,要是在你这里都这般多礼,大家都不自在,听你姐姐的没有错,早些休息才是。”明源帝含笑看着桦月,看着她匆匆忙忙地出去,那衣裙的一角在门边飘了一下,才消失不见,他还没有将目光收回来。
汝月也不主动发话,在旁边静静地等着,等着皇上回过神来,见她的一双眼清澈通透,仿佛知晓了一切似的,微微苦涩地说道:“寡人总是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有些恍惚了,以为自己还是少年之时,那一场宫闱之变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汝月没想到皇上这会儿会说了真心话,这一次倒是换了她讷讷地借不上嘴了,总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去质问,因为看着看着,入了眼拔不出来,就偷偷溜出宫去方府里头再看个清楚吗,可是她瞧着桦月的样子,也不太像,否则早被桦月当成是尚方宝剑似的,高声嚷出来了。
“静下来以后,又知道不过是长得像而已,不是同一个人了,你与她是亲姐妹,如何她长得像,你却没有丝毫的影子。”明源帝的语气中不是没有遗憾的,“那时候,寡人瞧着你的女红就觉得那般亲切了,这会儿见着容貌相似的人……”
“皇上是想解释给臣妾听吗?”汝月想一想,才算是开了口,“是臣妾的言行不当,让皇上觉得有必要给臣妾说个明白吗,还是说皇上听到了什么?”
明源帝一怔,随即神情上头微微松开了一角:“其实,以你的蕙质兰心,便是寡人什么都不说,你也都明明白白的,寡人有时候又觉得你太明白,太清楚,叫人觉得疏离了。”
汝月心里头还念着那个长跪在御书房外,被大雨淋灌的卫泽,听了皇上这几句话,原先该有些小触动的,这会儿也提不起精神,幸而皇上没有太注意这些,等乌兰将益气安神汤端来,还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一次可要双手拿稳了,别又泼了寡人一身。”
“臣妾已经罚了她三个月的俸禄。”汝月亲手将益气安神汤接过来,打开茶盏来,低声询问,“可加了枸杞与蜜枣?”
“回娘娘的话,都加了,是按着娘娘平时喜欢喝的那一味做的。”乌兰老老实实地听着汝月突然给她嫁过来的责罚,不敢有半个字的异议。
明源帝从汝月手中接过来,低声问道:“方才寡人不是说不用罚了?”
“那是皇上仁心,就此饶了她去,她是臣妾宫里头的人,皇上可以饶了她,臣妾却不能就这样饶了,不给点教训,哪里就长得了记性。”汝月冲着乌兰又挥了挥手,示意她退出去。
乌兰才走到门边,明源帝捧起益气安神汤来只喝了一口,汝月的样子不对劲起来,她紧锁着眉头,很轻很低地唤了两声,声音里藏不住的痛楚之意,吓得明源帝手里的茶盏差些又打落在地上。
“如妃这是怎么了?”明源帝到底气力大,手臂一展,将汝月抱起来,放在床榻上,急声问道。
“娘娘,娘娘。”乌兰显然更着急,疾步跑回来,跪在床头边,连声问道,“娘娘是哪里觉得不适,是不是与前头的感觉一样,觉得透不过气来?”
“透不过气来!”明源帝一下子想到汝月在他来前已经发过一次病,看样子,这病势不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冲着乌兰呵斥道,“跪在这里顶什么用,快去将原太医找了来。”
“是,是,婢子这就去。”乌兰连滚带爬地往门外扑过去。
明源帝眉头一皱,又反悔了:“慢着,如妃的病根,原太医也没有瞧出来,这会儿找他来瞧,怕是会得误事,你传话给常公公,让他立时派人去将卫泽唤来,要速去速回,不许有半分的耽搁。”
乌兰头也没回,一个劲地答应着,跌跌冲冲地出去了,明源帝一个折身,双手将汝月的一只手背包拢住,汝月的手很凉,他想着用自己的体温替她捂一捂:“是不是寡人方才不该说那些话,刺激到你了?”
汝月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将头轻轻偏侧向另一边,眼睫处微微湿润起来。
明源帝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他后面还有一些事情要说的,汝月病情来得凶猛,这个档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做什么,要是真的让她病情加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想说的事情,也并非真的那么急,不如先缓上一缓,再从长计议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许的微妙,些许的尴尬,汝月没有主动开口,明源帝只是将掌中的那只柔荑轻轻揉捏,也是在确认汝月还能够保持清醒,生怕她又像前头那样说人事不知就整个晕过去了,卫泽在御书房前跪着,离得不近,大雨未停,这一来一去的,也要费点时间功夫的。
“皇上不用焦心,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汝月也不想见皇上真的拉不下脸,有些事情不能做绝,她柔声说道,“没有前次那么突兀,这会儿已经好了些的。”
“原太医这个老东西,简直就是个庸医。”明源帝没舍得放开她的手,却是一脚踹向了床头边的柜子上,用的力气很大,踹出了老大一声动静。
将在门外候着等人的乌兰又给吓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有何事要吩咐婢子的?”
“卫泽到底来了没有!”明源帝大声问道,掩饰神情上的别扭之意。
第一百九十九章:君子一言
卫泽来得比想象得要快,显然已经换过干燥的衣衫,赶得太急,头发都没有束得周正,脸色苍白,站定了脚后,又浮上一层绯红的颜色,咳嗽了两声,敛身道:“微臣见过皇上。”
明源帝扫了他一眼:“如妃娘娘前头的隐疾是你替她看的,寡人想就不假原太医之手,还是你来就好。”
“怎么会?”卫泽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抬起头来,“微臣这就替娘娘诊脉。”
手指搭上去的时候,卫泽的眼帘慢慢垂下,将眸中那星子一般的光彩掩藏住了,他还没有开口,汝月先发话了:“臣妾觉得已经好的多,和前一次的状况不太一样,大概不是又病发了。”
“不要多言。”明源帝瞪了她一眼,大着肚子,还病得东倒西歪的,如何还这般多话。
汝月抿了一下嘴角,收了声,卫泽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停留了太久的时间,等得皇上都有些着急了,他才缓缓开口道:“娘娘的身子确实无碍,可能是服了药以后,有些许的不适应,喝些温水,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你给如妃吃的是什么药?”明源帝字字紧逼问道。
“是秘药。”卫泽毫无畏惧地站起身来,两个人的视线正好争锋相对,“皇上应该也知道,钦天监有些珍藏的秘药是不外传的,微臣说不得那秘药到底是什么制成,却可以担保对娘娘的身子是极好的,对娘娘腹中的胎儿也是极好的。”
“要是腹中的孩子有个万一……”明源帝正色说道,眉眼中徒增了厉色。
“那么微臣宁愿受千刀万剐之刑,以恕其罪。”卫泽几乎是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道。
明源帝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微微点头道:“既然是你用身家性命担保,那么寡人姑且信你一次。”
“既然娘娘身体无碍,微臣就不多耽搁,继续回去领罚了。”卫泽给皇上再行了礼,又给汝月行过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汝月静静躺在床榻上,没有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她着急开了口,便是前功尽弃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外头的风雨声依旧,明源帝走到门边,唤了常公公过来,嘱咐道:“去御书房门前,让卫泽不用再跪,罚他禁足掌事臀,半月内不许出来,再罚他半年的俸禄。”
那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巧够让屋中的汝月听见,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常公公领命而去,明源帝却仍然站在门口,没有回过身,不知在思虑些什么,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想着,一个人念着。
屋子中安静地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清晰,香鼎中的青烟婼婼,升腾出一朵如意烟云。
汝月有种错觉,皇上心里正在想的事情,与她有关,与方家有关,甚至与桦月有关,皇上是在斟酌着要不要开口,如果不是她怀着身孕,再经不起任何情绪上的大波动,这些想法应该很容易说出口,如今,却成了要说不说,卡在嗓子眼处的难题。
微微的痒,微微的痛,想要抓几下,又怕两厢受伤,承担不住。
明源帝似乎感应到汝月的心思,缓缓地转过身来,两个人隔了一间屋子的距离,分明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困惑,然而谁都不想先开口,生怕打破了某些已经敏感到极点的东西。
汝月的嘴唇轻动,才要开口,皇上折身回到床榻边,他俯视着她,落在肩膀处的乌发张扬,眉眼黑沉,面容还是一如既往地英俊,而他眼中的她,娇弱无力,连以往那头乌鸦鸦的发,也随着这段日子的消耗,变得黯然无光,她又不爱在头上抹那些香气浓郁的头油,病怏怏地散在枕头边,有种叫人忍不住要疼惜的楚楚可怜。
“寡人已经免了他的冒犯之罪,你不用再装了,这时候装病,不是好兆头。”话已脱口,明源帝自己都是一呆,他没有想要揭破这一层的,虽说看出来了端倪,不代表着就该直截了当,而汝月骤然涨红了脸颊,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
“臣妾请皇上赎罪。”汝月的慌神不过是一转眼,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目的已经达到,便是被皇上揭穿又能如何,君子一言,金口已开,半个月的禁足,半年的俸禄,已经是铮铮铁板上的惩处,她反而能够坦然了。
“知道有罪,还敢如此大胆。”明源帝低声呵斥道,见汝月微微挣扎了一下,手肘使力,分明是想要坐起来,顿时紧张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给寡人躺下。”
“臣妾知道犯了欺君之罪,所以要起身请罪。”汝月毕竟身子重了,起了一下没能起来,肩膀处已经被皇上扑下来牢牢按住。
明源帝的磨牙声都留在她的耳朵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犯了欺君之罪,还要欺君罔上,让寡人落个心惊的毛病,才肯甘心吗,卫泽对你而言,就有那么重要!”
不知为何,明源帝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幕,那时候,汝月还在太兴臀中当差,卫泽因为犯了太后的忌讳被罚跪在那里,他过去时,见到汝月正好俯身在同卫泽说话,卫泽尽管衣襟前沾着血迹,眉眼间却俱是笑意,而汝月一脸温柔地神情,两个人如此亲昵,如此和谐,他明明早看到了,却没有忍心出声,反而是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那时候的卫泽,那时候的汝月,如果没有后来皇后的一连串举动,是否不会是现在的君臣上下,卫泽对汝月的心意,汝月通透明晓,彼此才会宁愿犯了大不敬之罪,相互牵绊。
“皇上。”汝月的声音很低很低,像一缕软软的棉线,从耳根处细细攀爬,钻进耳朵里,“臣妾知错了。”
明源帝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不想动弹,他方才想起的场景令得心里头很是不快,然而他又与汝月贴得近,近得能够听到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叫人心安,舍不得起身,双臂撑在两边,将体重都给化解掉,以免真的压到了她。
“皇上是个明君,臣妾想不会用敢于谏言的臣子处以重刑的,不是吗?”汝月见皇上的样子,是有些松动开了,索性找了些大道理来说,虽然她始终没有了解到卫泽进了御书房到底与皇上说了什么,想一想卫泽平日的为人处世,应该不会太直白,才试探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么说,你倒是好心替寡人找个台阶下来?”明源帝懒洋洋地回道。
“皇上心中通明一片,否则的话,皇上早就看出臣妾是在装病,还是将卫大人唤了过来,替臣妾治病,这样子合情合理,对皇上,对卫大人都是好的。”汝月听他话语中倒是没有火气,也就大着胆子说了下去。
“要是寡人真的要罚你呢!欺君不是小罪!”明源帝不是没见到卫泽方才看着汝月的样子,卫泽一向不忌不讳,有股子大性情的洒脱,他很是欢喜,要是这特质用在了对待汝月的态度上头,他又有些不甘心。
“臣妾说过愿意领罪。”汝月的声音依旧稳重温柔,“皇上不要觉得臣妾是因为怀着身孕,恃宠而骄,皇上完全可以替臣妾记下这一笔来,等臣妾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再罚也不迟。”
明源帝嗤地笑了一声,翻个身,在汝月身边躺平了:“如妃真是能说会道,将寡人能说的都给挡得一干二净,你都说了,还让寡人说什么?”
“皇上说过,喜欢在臣妾的琉璃宫中,正是因为臣妾不但将皇上当成是君主,也当成是臣妾的夫君,两重身份,相加相叠,才是臣妾眼中的皇上。”汝月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那好话来填补,将皇上心口那些别扭的窟窿眼补得平贴严实,透不过风去。
“那么如妃装病欺君都是一番好意了?”明源帝依然笑着说道,手掌撑着额角,侧过身来看着汝月,两个人的姿态瞬间变得暧昧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汝月的腹处,另一只手掌按了上来,“寡人要是想做个明君,就不能惩处你和卫泽了,对不对?”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