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嫡后-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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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路老夫人很是心疼:“敏儿,都是为娘拖累了你们!”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儿子没用。”秋孟敏勉强一笑,草草行了个礼,不等路老夫人喊起就在下首坐了,脚步竟都似有些踉跄。
看到素来稳重的儿子被打击成这个样子,路老夫人自然不会责怪他的失仪之处,懊恼一叹:“早知道会养这么个白眼狼出来,当初就应该……”她眼中划过一道狠辣,“也不至于叫锦儿折在她手里!”
秋孟敏怔了怔:“锦儿是她害的?”又自嘲一笑,“知道了也没用,如今她可不是之前那个没人理会甚至没人知道的郡主了,无凭无据的,也只能记在心里。”
“好在新王总还是你儿子!”路老夫人觉得很憋屈,沉吟了会,道,“对了,你打算把王位传给谁?杨家这次在朝会上站了出来,按说咱们也该重看寅之一眼,可寅之那么小,又顽劣……府里又有那贱。人在,恐怕传位给他,不妥啊!”
她心想杨氏那贱。妇自恃官家出身,又是正经王妃,向来就不孝顺。要叫她儿子做了新王,往后自己哪里还压得住这媳妇?何况秋宏之是路老夫人亲自带过几年的,怎么想都更贴心。
秋孟敏苦涩的道:“其实就是留宏之下来,儿子也不放心。宏之这些年来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上头……”
“宏之心善,哪像那贱。人一样天性恶毒?”路老夫人很高兴儿子也不想立嫡幼孙,她叹了口气之后话锋一转,“好在他岳家是极清贵的,他那媳妇也聪慧得很,几个月后过了门,小夫妻彼此扶持,只要警醒些,想来不会再给那贱。人谋害的机会!”
“儿子怕廉家人会留下来。”秋孟敏叹道。
路老夫人皱眉:“什么?怎么会?”
“不然廉晨年纪大了,进京由儿子孙子陪着也就成了,何必把侄子也带上?”秋孟敏埋着头,路老夫人看不清他脸色,只觉得儿子的语气很是压抑,“恐怕是想借这次朝争入仕。廉老爷子当初去的突然,不及为子孙谋划,廉家人丁忧扶灵回了兰溪,就没能再起复。这些年他们家又没能出个进士,不甘心窝在乡下做乡绅,哪能放过这次的机会?”
路老夫人愣了好一会,才道:“就算廉晨辈分高了你一头,但太后娘娘这边也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由着他肆意拿辈分压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秋孟敏怅然道,“皇后哪里是讲道理的人呢?廉家有她撑腰,以廉晨的辈分,咱们明面上还能跟他对着来?”
路老夫人不禁想到了西河太妃在时的光景,恨道:“他们廉家怎么就不死绝了呢?小的苟延残喘也就罢了,这么多年了,老的竟然还留了个下来!老不死的东西,偌大年纪还跋涉到京里来给人添堵,作孽作到这地步,就该立刻死了才好!”
秋孟敏沉默了一会,又道:“其实就算没有廉家人,儿子也很担心。如今王位传给寅之,恐怕反而害了他!如果传给宏之,母亲您说杨家会答应吗?少不得要恨上宏之啊!”
路老夫人闻言脸色一僵,道:“这……虽然这次杨家帮了忙,但你出了事,跟着受委屈的还不是他们家女儿、外孙、外孙女?咱们堂堂王府,难为立世子还要看亲家脸色吗?”
“可儿子福薄,只有这么两个儿子。”秋孟敏轻声道。
——杨家不用甩脸色,只要趁秋孟敏夫妇离府奉养路老夫人的光景,设法除掉秋宏之,西河王之爵自然就会落到秋寅之头上了。
路老夫人变色道:“宏之没有外家,却有妻族!丁家会看着他们家嫡女做寡妇?”
“咱们三天后就要动身,宏之最早也得五月之后才能将丁家女迎进门。”秋孟敏疲惫的道,“咱们大瑞风气开放,不禁女子改嫁,如果这几个月里宏之出了事儿,丁家小姐另择良婿就成,不会被耽搁终身。”
既然女儿可以另嫁,那丁家当然也犯不着下死力气保秋宏之了——何况朝争中,丁家作为西河王府的姻亲,居然始终没吭声,恐怕乐得看杨家弄死秋宏之,好叫他们不必被拖下水呢?
“唉!总之都是为娘害了你们!”路老夫人皱眉叹息。
秋孟敏勉强一笑:“母亲,不要再说这话了。您这么说,却叫儿子如何是好?”
母子两个唉声叹气了一阵,秋孟敏才注意到路老夫人的脸上不对,吃惊的问:“母亲您这脸上……”
虽然恨极了秋曳澜,但被个半大的女孩子逼着自己掴脸,路老夫人更觉得面上无光,就含糊道:“刚才想起你父王,哭了一阵,大概没收拾好。”
提到老西河王,秋孟敏面上抽搐了一下,沉默片刻,才生硬的转开话题:“总而言之,这次儿子奉母亲离府之后,怕是西河王府将有大祸临头!”
“你打算怎么办呢?”路老夫人随口问了一句,忽然觉得这话不太对劲,疑惑的抬起头,“你?”
“儿子倒不在乎这王位。”秋孟敏没有接她的视线,依旧低着头,轻声说着,“可是无论宏之还是寅之都承担不起执掌家业的能耐,明珠跟金珠皆年幼,连夫家都不知道在哪里……儿子若离开后,子女……唉……”
路老夫人心头一凉,听话听音,尽管秋孟敏口口声声让她不要再说“是我害了你们”的话,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合家如今被路老夫人拖累了吗?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要走了。”路老夫人黯然片刻,见儿子没有出言安抚,晓得自己猜中了,她涩声道,“为娘还有语情不是?让她跟丽儿伺候为娘吧,我们搬出去。你留下来守着宏之他们——偶尔,去看看为娘,就成!”
秋孟敏低声道:“母亲您这话说的,从来赡养长者都是男嗣应尽之责。您就儿子一个男嗣,儿子若不亲奉您跟前,这像什么话?”
路老夫人怔住,忽然之间泪如雨下,失声道:“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我死?!”秋孟敏从进门起就不住的诉苦,方才又只差直说合家都被路老夫人害惨了——言外之意不就是不想为了路老夫人失去王位吗?
可是现在路老夫人决定让女儿赡养自己,他也不答应。
这既要保住秋孟敏王位,又能叫他不忤逆嫡母、还不被人诟病不侍奉生母跟前的两全其美之法,不就是让路老夫人去死?!
倾注她早年无数心血、这些年来都孝顺体贴的亲生骨肉来说这话,路老夫人觉得万箭攒心之痛也不过如此,痛过之后是彻底的心如死灰,整个人茫茫然只觉得死了也好!
“扑通!”
却见秋孟敏撩袍朝她跟前一跪,路老夫人擦了把泪,惨笑道:“好!好!我是你亲娘,岂能不为你?你既然要为娘死……”
“母亲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不想秋孟敏一把抓着她的手,压低了嗓子,说的却是,“儿子怎么敢这样不孝?儿子……儿子就是想求母亲,演一出戏!”
路老夫人正心灰意冷,便嘲弄的道:“噢?什么戏?”
“不瞒母亲,方才秋曳澜那贱。人曾出言挑拨儿子,逼您……”秋孟敏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道,“她以为儿子是什么人?为了富贵,连亲娘都不要了?这还能算人?想当年市井里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即使明面上用不得王府的产业,料想离京里远一点,还怕咱们不能继续锦衣玉食的过?!若非忌惮皇后,儿子简直想活劈了她!”
路老夫人听得这话,睚眦俱裂:“好个贱。人!竟然撺掇着我儿子来逼死我!真是阴毒之极!!!”她深吸了口气,对秋孟敏道,“虽然皇后……但这么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了!”
“母亲说的是。”秋孟敏忙道,“但,母亲您也晓得,那贱。人颇为狡诈,这两三日想得手是不可能的。偏咱们三日后就要走。”
“那你说的戏?”路老夫人心念一转,道。
秋孟敏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此毒一次服用两挖勺以下,都不妨事儿。就是服到两挖勺,也未必救不回来。儿子……想借用那贱。人逼死母亲的话头,拖延些日子,好歹,让丁家女过门!过了门,木已成舟,不怕丁家不出力!”
“这倒是个办法。”路老夫人心头一松,接过瓷瓶——知道儿子不是逼自己去死,她放了心,只是主动服毒到底是头一遭,不免慎重些,“不能超过两挖勺是吗?”
“母亲若不信,儿子先服给您看!”秋孟敏一听,二话不说抢回瓷瓶,倾出少许在指尖,张嘴就服下!
路老夫人被惊呆了!
她忙不迭的夺下瓷瓶,低叫道:“你疯了吗?!为娘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你?!”
再看秋孟敏虽然服药之后脸色苍白了许多,却还跪得稳稳的,由此可见这毒确实不烈。
路老夫人放了心,又埋怨他:“你真是糊涂!为娘为你去死都甘心,做什么要疑心你?不过是随口一问!”她很担心儿子,“快去悄悄喊个大夫看看!”
“是。”秋孟敏现在虽然没出大事,也不好受,挣扎着爬了起来告退,“母亲,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你放心!”路老夫人眼中闪烁着冷光,握紧了瓷瓶,“我必会叫世人知道那小贱。人何其狠毒!”
雪尽 人间 又 芳菲 第五十九章 演一出戏,谁骗了谁?
送走秋孟敏,路老夫人喊进下人伺候自己梳洗,心里盘算了一番如何把这“自尽护子”的戏演得真实,就命人唤了两个孙儿到跟前,和颜悦色的叮咛。
秋宏之倒也罢了,他向来受祖母跟父王的喜爱;秋寅之因为杨王妃受路老夫人厌恶,本身也被宠坏了,路老夫人每次见他都要训斥,此刻很有些受宠若惊。
到底是亲孙,路老夫人见状心头一软,开了箱子取了一对玉麒麟分给他们:“这是我这里最好的一对玉件,你们兄弟正好一人一个。”
“孙儿谢祖母赏。”两个孙儿异口同声道。
他们都以为路老夫人即将离开王府,这时候赏晚辈点好东西也不奇怪,所以接了之后只谢,并不问缘故——毕竟缘故说出来大家都尴尬。
路老夫人也乐得他们不提,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走,想了想到底还是跟孙女们见一面——按说她要真的不想再活了,出阁的宁歆郡主秋宝珠也该喊回来的,但路老夫人觉得那样太过明显,别叫皇后党因此攻击秋孟敏没有及时察觉到生母的异常。
何况嫡出的秋宝珠因为自己生母,是为了给身为朝官嫡女的杨王妃腾位置,被路老夫人与秋孟敏联手活活逼死的,跟王府向来不亲近。打从出阁后,除了回门那天,就没踏过娘家的门槛。她夫家也没王府高贵,所以娘家这边也无所谓。
“这孙女也是个养不熟的。”路老夫人心想,“算了,还是喊明珠、金珠过来说两句,还有语情跟丽儿。”
做戏做全套——路老夫人把晚辈统统叮嘱过了,又捱到半夜,等下人都睡了,才悄悄起来,穿上一身新衣,自己梳了头插了珠翠,将儿子给的药化了水服下。
虽然儿子当面服了药给她看,但她还是有些怕,所以只挖了一勺多些,心想如果这么点吃下去反应不大,再加一点就是,可千万不能吃多了。
哪里想到,即使她少服了大半勺,可一入腹,登时就如同一把尖刀搅着肠子一样、痛得路老夫人不禁放声大呼!
偏偏她之前想着做戏做全套,入夜后就反常的严令下人都去休憩,一个人都没留!
“敏儿明明当我面服过,这药不烈啊!”路老夫人在氍毹上来来回回的打着滚,到底撞到多少东西,她这会也无暇管了,只是求天求地的能有人发现自己,“难道我体质有异,偏不能服这种药?”
正在她挣扎着爬向门口时,门却开了。
路老夫人大松口气,正要说什么,不想来人迅速跨了进来,跟着竟把门关上!
这动作让路老夫人感到愕然又惶恐:“难道是那小贱。人……”
未想完,她吃力的抬头,差点没意外得晕过去!灯光之下,换了一身下人服饰、面色复杂俯望自己的,不是秋孟敏,又是谁?!
路老夫人见儿子看到自己痛得满地打滚,不但不立刻出去喊人,反而静静望着,顿时想到了什么,如坠冰窖!
但亲生母子,饶此刻她已经猜到了八成,却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凄厉的喊道:“敏儿!为娘怕是服多了这药,受不住了!你快去喊大夫来!”
“母亲的性。子儿子还不知道吗?儿子跟您说最多可以服两挖勺,您肯服到一挖勺多就不错了。”可秋孟敏满是怜意的望着她,说的话却叫她险些没直接死过去,“所以儿子来之前吃了解药,当着您的面服了一挖勺,想来母亲方才见儿子没事,一挖勺总是敢吃的。”
路老夫人这会已经痛得里外三身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可心里的痛,却比毒药的发作还要更甚,她不敢置信的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为娘已经说过,为娘甘心为你死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骗为娘?!”
亲生儿子跟她说演一出戏,她信了,兴兴头头的叮嘱了晚辈,梳洗好,穿上最好的新衣,打算配合儿子收拾秋曳澜——可谁能想到,秋孟敏真正想收拾的不是秋曳澜,而是她这个亲娘!
这一刻路老夫人心里的痛,简直无以言说!
她宁可白日里被秋孟敏亲口求着她去死——那样虽然也是痛不欲生,可比起现在这样被儿子一步一步骗入死地,还痛快些!
而秋孟敏怜悯的看着她,说的却是:“母亲您向来就是自己过的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对亲生骨肉何尝又不是如此?想当年太妃虽然因为您设计生下儿子之故,跟父王吵了好几年,但老实说,太妃为人公道,只恨了父王跟您,从未因此迁怒儿子。”
他眼底有晶莹之色闪烁,却不是为了路老夫人,而是为了那位已故的廉太妃,“儿子至今记得太妃抱着儿子站在海棠树下看花的景象——太妃是从哪里开始疏远儿子、到最后竟对儿子不闻不问、甚至赶儿子出府的?不就是儿子听了您的挑唆,认为太妃对儿子好,是包藏祸心吗?”
“实际上,您那么说,无非是为了您自己。您怕,是不是?”秋孟敏怆然泪下,“您当初设计生下儿子就是为了富贵,虽然太妃心软没要您的命,但也不许您再见父王。祖母厌您坏了规矩也不喜欢您——如果儿子也跟您疏远了,您还有什么前途?所以您发现太妃对儿子好、而儿子也喜欢太妃后,您怕了,您说什么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