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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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娘娘为我做主——”她的眼底,只剩下空洞,嗓音宛若清风,漂浮在空中,气若游丝。
她以为自己变得不同,但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她也只能跟爹爹一样,来找皇后,卑微低贱地跪着求饶。
求……不成为皇族的玩物。
眸子一闪,皇后突地笑了,说的轻松:“你跟昊尧唱的是哪一出戏呀?一个到太后面前不顾一切要娶你,而你……。到本宫身边来苦苦哀求,为了不嫁他。”
轻轻合上那大红色的首饰锦盒,皇后起身,走到穆瑾宁的面前,伸出单手搀扶面色死白的穆瑾宁,问了句:“这是两个人约好的么?”
不见她不过数日,居然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属于这女子青春年华的鲜活,居然一分不见。
“娘娘,除了您,谁也阻拦不住他。”穆瑾宁怔怔地说道,不曾起身搭上皇后的手,依旧跪在原地,迟迟不起。
秦昊尧是皇太后带大的,皇太后对他总有宽让,更指望秦王为皇帝安定江山,成为左膀右臂,他的要求,皇太后也绝不会拒绝。而皇后,是不希望看到自己辱没了皇族的尊贵,绝不可能赞成她嫁给秦昊尧的。
“那你就错了!”皇后猝然收起手掌,笑容一敛,面若冰霜。
穆瑾宁身子一震,不敢置信撑大眸子,一片寒意,无声无息侵袭了她。
“昊尧的王妃可是沈樱,这是天大的喜事,而你——”皇后别开眼去,冷声道:“只是一名妾。”
见穆瑾宁迟迟不开口,皇后敛去了眼底的冷漠,淡淡说下去。“皇孙贵族常常找一些不入流的女子服侍,谁还没一两个宠妾的?别人早就见怪不怪。你也别再担心,这些风波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她并非畏惧流言,从年幼时候开始,流言就从未离开过她。她只是想走一条跟平常人一样的路,即便不幸福,也是平淡的。
眼眸一暗再暗,抿了抿苍白的唇,一抹无畏的笑,在穆瑾宁的脸颊旁,缓缓流逝了。她只听得皇后喟叹一声,算是所有交代。“秦王这么做,已经顾全了大局,本宫如何去扫他的兴致?你虽然不匹配王妃的位置,但只要服侍好了王爷,你在王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明知秦昊尧跟自己还有心结,但眼前的那个冰洞,任何人都要推她下去。穆瑾宁闭上眼眸,身体的痛苦早已察觉不到,心里的痛,像是一刀刀割着,虽不一刀致命,却也刀刀见血。
皇后一手搭上她的肩膀,神色一柔,缓缓开口,动容询问:“你小时候就跟着本宫,你以为本宫对你没有半点感情?”
是啊,即便养了三年的猫儿死了,这位仁慈善心的皇后,也会流一回眼泪。
何况是她?!
皇后这回,怕只是袖手旁观了。
稳固了沈樱的正妃地位,又可以在秦王府安插一名知根知底的人,一举两全,皇后哪里还愿意为她说话?!
即便她不甘心再度成为皇后手掌中赏玩的那颗棋子,又能如何?!
“何时跪不动了,就回去歇着吧。”皇后拂了拂手,淡淡说了句。
“熙贵妃到了偏殿,要找娘娘下棋。”海嬷嬷低着头,报了声。
“人都来了,我们走。”
皇后搭上海嬷嬷的手腕,一道缓步走出了外堂。
她跪在皇后的景福宫内,已经整整一天了。外面走廊上偶尔经过的宫女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畔,明明轻盈,她听着却震耳欲聋。
在塞外官府好几次她都生了厉害的病,觉得自己就要死去,最终却还是活了下来。她跟紫烟说,或许她天生命硬。
后脊梁的伤痛,穆瑾宁察觉不到,只是跪在金色地毯上,她越来越冷,明明已经四月初的温暖,她却仿佛独自一人掉入了冰窖,瑟瑟发抖。
临近黄昏,海嬷嬷才在门口停留片刻,望了一眼,便又走了。
“这总是赢她的棋,下了一个时辰就觉得困了……。”皇后懒懒依靠在软榻上,瞥着那圆桌上还未扯下的棋局,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自然是娘娘的棋艺高超。”身边那位年长的宫女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笑着说道。好几回熙贵妃与皇后下棋,总是皇后更胜一筹。
“也不知是她天生愚笨,还是故意让着。若是前者,这种棋不下也罢,棋逢对手才有兴致。若是后者——”皇后清瘦的面容上,因为没有表情,更显得冷淡。“这种讨好人的法子皇上喜(。。net…提供下载)欢,本宫可看不上。”
宫女走到皇后面前,半跪在地上替她敲打双腿,笑语:“熙贵妃也就是凭着姿容而蒙受圣恩,若说才华,当然比不了娘娘。”
“若说宫内的美人,绣花草包倒也见了无数个,这十多年,品貌双全的女人,本宫仔细回想,也就剩下一人而已。”皇后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不疾不徐开了口。
“娘娘说的是当年的那淑雅?”老宫女揣摩着,问道。
皇后不置可否,浅浅睇着门口的方向,海嬷嬷低着头,推开了门进来。
“人还跪在殿堂?”
“是,娘娘。”海嬷嬷点了点头。
算了算,从清晨跪到如今,就要一天了。皇后盯着海嬷嬷,冷声问了句:“本宫可记得那淑雅,温和恭顺,怎么生养出这般性情倔强刚烈的女儿?”
“给她送去些吃的。”皇后微微挑了挑描画的细眉,神色一软。
“娘娘的意思是——”海嬷嬷面色不改,询问了句。
“既然昊尧都跟太后开口要了她,本宫怎么好插手多管闲事?”皇后淡然一笑,挥了挥手,示意敲腿的宫女退下。
海嬷嬷点头,附和道:“如今秦王势头正好,成立家室更是太后的心愿,我也觉得娘娘还是别开口的好。”
“沈樱这般性子,进了秦王府,怎么会平静?再加上个崇宁,可就鸡犬不宁了。”
皇后眼波一闪,再度闭上眼眸,如今还不是她插手的时候。
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分辨不清是谁,脚步越来越近了。“还是起来吧,娘娘乏了,早睡下了。这是娘娘派我送来的晚膳,你吃些再走。”
红色漆盘轻轻端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海嬷嬷伸手,扶住她的肩部,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昏昏沉沉的穆瑾宁突地呼痛一声。
“走吧。”海嬷嬷叹了口气,即便觉得眼前的年轻女子处境可怜,却也不再多言。
眼前一黑,双膝疼痛,已然站不起来,穆瑾宁自小在宫内看过那么多人,也明白海嬷嬷赶她走是皇后的意思。她呆呆坐在一旁许久,直到漆盘内的菜肴都冷却了,才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踩踏着皎洁月光,她一步步穿过那些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庭院,也不知到底什么时辰,才走出了高高的宫门。
“郡主。”
刚从皇帝身边离开的李煊,默默观望着宫门之外那个身影,她正是狩猎大会见过不久的穆瑾宁。只是今夜的她,全然没有往日的精神,更像是整个魂魄都不在身上,每一步都踩在云端上的轻飘飘。
甚至,身上的披风被风吹散开了系带,落在地面,她也不知,依旧缓步朝前走。
她如何这般憔悴?!仿佛经历了他所不知的苦难。
他大步走向前去,弯腰拾起那件翠色柔软的披风,见唤着她的名字她也不停留,不禁心头一急,赶到她的面前去。
她的眼底不曾看到她,却是直直撞上他的胸膛,就在那一刻,她终于筋疲力尽,倒在他的怀里。
李煊微微怔了怔,想要伸出手去推开她,毕竟男女有别。但最后,停留在半空的手,却只是替她重新系上披风,为她抵御风寒。
他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的胸口,落下清泪。
人人都说,崇宁郡主的愚昧,媚俗,贪婪,无知,自傲,不堪。
为何他眼底的她,却是比冬日枝头的白梅还要清澈,还要动人?当真如母亲所言,他被迷了魂魄,失了心智?!
宫门之内,一个身影被月光拖得长长的,观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冷峻面容上只剩下阴沉表情。
若不是给太后请安,他也不会瞧见这一幕。
真是精彩。
短短一个月,她居然对李煊如此眷恋?!抱着李煊的她,此刻到底是何等餍足温柔的表情,他看不清楚,更不想看清。
若娶回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她迟早给自己戴绿帽子。
冷眼看着李煊扶着她渐行渐远,秦昊尧负手而立,那双幽深的眼眸,愈发冷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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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2 沈樱的陪嫁
“郡主自小就在京城,也会骑马吗?”
李煊扶着虚弱的穆瑾宁坐上了自己的骏马,自小就谨守礼仪,他不曾跃上马背与她同行,而只是牵着马,缓步走在无人的巷口。
不曾询问她在宫内见了谁,受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看来如此憔悴。他心甘情愿为她开辟道路,低声问道。
她恢复了些许神智,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鬃毛,眼底突地红了。“曾经想学,但从马背上摔下来,就生了惧怕。”
十岁那年,她羡慕骑马潇洒的皇子们,非要偷偷爬上秦昊尧的马,软磨硬泡自然也无法让昊尧耗费宝贵时间教会她骑马,而是生生从马上摔下,哭的跟个泪人儿一般。
她的人生,全部围绕秦昊尧而转,鲜少真正为自己考虑过。
骑马,也成了她害怕的事。
见李煊不言不语,她轻笑一声,宛若自嘲。“如今想学,是不是太迟了?”
李煊突地停下脚步,抬起俊脸,仰望着马背上的人儿,笑着说道。“只要郡主想,多晚都不算迟。”
是吗?为何她觉得迟了,太迟了?!她已然觉得就要走到世界的尽头,已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太短了!猝然一口腥甜弥漫在喉口,穆瑾宁眉头紧紧蹙成一团,内心百转千回,无力施展。
“那日郡主为下臣端来的那一杯茶,很暖。”李煊迷恋地凝视着那姣好的面庞,即便她不用任何脂粉,他也觉得她出尘清丽,那残留泪痕泛着楚楚凄冷的光耀,他几乎要伸出手去,触碰那眼睑下一颗红痣。
其实更暖的,是他的双手。夜深风寒,她即便没有沈樱那么华丽的斗篷驱散寒气,有他牵引着,心里是暖烘烘的。即便身心不无痛苦,听到李煊的这一句话,她却还是绽放笑靥了。
或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独处的机会了。
虽然她不舍,却最终要看着她跟李煊成为陌路。
秦昊尧的个性,她比谁都清楚。她不嫁昊尧,昊尧也绝不会让她再嫁给李煊。
心头一拧,她已然下了决定。
她猝然别开眼去,轻声说道。“李大人。”
李煊淡淡睇着她,不懂为何此刻,她不再凝视他的眼,不再看他的脸,态度陡然大变,仿佛将人推得千里之外一般。
“你与他人问过我吗?你知道我是个何等样的女人吗?”她这般说着,将脸埋入马儿鬃毛之内,眼底苍茫无垠。
“那只是你的一段过去。”李煊读着她的背影,虽然她说话的嗓音清冷孤寂,却偏偏更叫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安抚。他自然无法自欺欺人,她的过去,叫人望而却步。但让他动心的,却是如今的穆瑾宁啊。
“不,我的过去,远不止一段。”她幽幽回应,转过脸来,冷冰冰地望入他的眼里,那一眼,宛若毫无动心的逼视。
是她太自私,想要完整自己残缺的人生。李煊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他有前途,有地位,有柔情,但这样的他……不能毁在她的手中。
这一道难题,其实可以解开,只需要一个人的牺牲。
优柔寡断,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强撑着身子从马背上下来,穆瑾宁站稳虚浮的脚跟,朝着李煊深深欠了个身,才疾步走向前去,隐没在黑夜之内,她不想他再跟来。
依靠在巷子的墙壁上,穆瑾宁紧紧抓住披风的边缘,迟迟不肯松手,仿佛那上还残留着李煊手掌的温度。
她眼眶一湿,居然就因此而感动,这辈子,从未有过一个男人,愿意为她披上一件披风,生怕她着凉生病。
就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让李煊,沦为这场战役中最无辜的牺牲者。
她也想逃,但九州大地,都是黄土,她如何逃得开去?!她若不领情,得罪太后皇后,她死活都不要紧,但怕的是一行人又要因此获罪牵累。
“念儿——”
迷迷蒙蒙的视线,全是庭院的一景一物,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回了家。雪儿替她送来热水洗漱,想要服侍无精打采的穆瑾宁歇息。谁晓得她刚躺上床沿,蓦地弹坐起来,面色苍白。
“孩子呢?雪儿,孩子在哪?”她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住,仿佛陷入苦痛梦魇。
“在这儿呢……。一个时辰前就睡了。”雪儿急急忙忙将摇篮中的孩子抱起,放在床边,这般回答。
若违逆皇族,龙颜大怒,她死不要紧,但不能让年逾半百的爹爹,一岁有余的孩子,与自己一同陪葬。
要她为妻也好,要她为妾也罢,她都只剩下一个选择。
穆瑾宁紧紧怀抱着这个孩子,即便男孩从睡梦中惊醒大声啼哭,她也不愿松手,怔怔红着眼眶坐了半个时辰。
接近半夜,她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一夜的梦境,不曾梦到任何人。
清晨,懒懒散散的阳光,洒落在床前,抚着入睡的男孩,替他掖了掖棉被,穆瑾宁便想要起身。
门突然被推开,穆峯连外袍都没穿齐整,靴子都不曾套上,光着脚就跑到房间,匆匆忙忙到她的床前。
“宁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爹爹好怕你又跟上回一样,整宿不回家……。”目光紧紧锁住她清瘦憔悴的面容,满面尽是慌张。
她微微笑着,主动握住他的手掌,压低嗓音安慰。“爹,我只是回来的晚了,听雪儿说你头痛病犯了早睡下了,才没叫人叫醒你。”
爹爹虽然不曾在边外遭遇不幸,但如今的身子,却也总是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