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3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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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不是让奴婢去倒杯茶吗?奴婢才走开不久,主子已经睡着了吗?”茜莹苦于自己不善言辞,无法将此事解释清楚,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主子方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您太过疲惫,奴婢本不该走开的……”
茜莹的话,祺贵人却再也无法听进去,她满心寒意,不寒而栗,只觉自己太过多疑,草木皆兵,这宫里不见得个个宫女都是王鸳鸯,若连茜莹也信不过,她便是孑然一身,连个跑腿传话之人都没了。
是啊,若是茜莹走的久了,为何自己浸泡着的水还像是一刻间前的那么温热,根本不曾消退半分热度?!
那么,方才的就只是一场短暂至极的梦吗?!
她的双臂环胸,冷眼环顾四周,整个玉清宫都显得格外阴森。
哪怕整个身子浸泡在温热水中,她却仿佛未着寸缕被丢掷在冰湖之中一样忍耐酷寒攻心。
“奴婢看主子太累了,还是早些去歇息吧。”茜莹低低劝慰一句,扶着面色死白的祺贵人起身,为她擦拭身上的水迹,披上宽大外袍,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走到床沿。
祺贵人的心中起伏未定,还未坐上床,桌上的蜡烛,却瞬间熄灭,整个内室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茜莹当下就双腿一软,瘫软在地,窗外狂风呼啸,吹得窗户窸窸窣窣作响,她再想起方才祺贵人的异样,更是全身发抖,已然声音之中满是哭腔。
“主子,鸳鸯……该不会下了诅咒吧。听说死不瞑目的人,都要找个人一道下黄泉,不愿自己孤孤单单的,鸳鸯不会来找奴婢了吧……奴婢可不想跟她走啊……”
祺贵人是亲眼看着鸳鸯咽了气的模样,心知肚明临死的时候,鸳鸯满腹怨气,但如今鸳鸯已经死了一天,若想要个垫背的,也不该在此刻,茜莹的话虽然让自己有些动摇,她却也不愿被无形鬼魂毁掉了最后的出路。
诅咒。如果鸳鸯这样蠢笨的人也会下诅咒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此刻的风吹草动,若非要跟鬼神之说扯上些关系,怕也是偏殿的女人所谓,她能做什么,顶多利用收集了鸳鸯魂魄的那些怨气,做些个不可告人的小把戏罢了。但那些鬼伎俩,却无法动摇内心坚定之人,譬如她自己,祺贵人无声冷笑,在黑暗之中摸索着茜莹的肩膀,突地用力扣住,冷声道。
“别瞎想,你越想这些,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容易受人摆布。听我的,你站起身来,朝前走几步,将蜡烛重新点亮——”
茜莹满是泪光的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她咬牙点头,应了一声,听从主子的吩咐走到圆桌旁,颤抖着手费力将蜡烛点了,整个内室再度恢复了光亮。茜莹急急忙忙去走到一侧,将半开的窗户关紧,虽然屋外风声凌冽,但屋内还是一片安宁,她的神色更加复杂,有哭有笑,低低喟叹:“原来只是风。”
祺贵人不再搭理她,躺在床上,玉清宫外的风好大,宛若有人在哭,凄惨尖利,短暂停歇之后,更像是谁用尖锐的爪牙抓过墙面,心中难忍强烈的惧意。她紧紧闭上眼,脸上掠过一阵苍白,却不去多想,正如茜莹所言,不过是风声而已。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却还是安然无事到了天明。茜莹趴在床沿睡着,听到祺贵人起身的声响才醒来,祺贵人依旧一脸倦容,淡淡说了句。
“把窗开开。”
整个玉清宫内,空气沉闷,仿佛将人心压得很重,根本喘不过气来,茜莹得了指令,转身前往窗边,打开了两扇窗。
虽然昨夜刮了一夜的大风,今日却又是个晴天。祺贵人想起昨夜的情景,不过是天气骤变惹来的不安罢了,不免自嘲一笑,暗暗舒了口气,如今自己还活着,便是万幸。
茜莹服侍祺贵人洗漱,为她取来一套玉红的宫装,祺贵人无论到了何等境地都不愿自己狼狈示人,将宫装穿的齐整,一敛前两日的疲惫颓然,她如今不该陷入鸳鸯的死带来的震惊之中,而是该好好想想,到底是否天无绝人之路。
独自坐在玉清宫里,祺贵人等候着茜莹出门去取来早膳,若有所思,虽说自己处于下风,哪怕鸳鸯已死,她的证词还在,更别提朱太医也是个活着的祸害,他不见得比鸳鸯更有些骨气血性,定然已经将所有事都全盘托出。她从朱太医偷来的药方中看出些许端倪,再命令鸳鸯去陷害穆瑾宁,朱太医这般细心的人说不定还留着她让鸳鸯送去的信条,人证物证皆在,她要想翻案,是绝不可能。她如今能想的,便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后妃的位子想来定是保不住了,她并非冥顽不灵的人,绝不会不知进退。该丢车保帅的时候,她只能抛弃一些东西,而最重要的是人的性命,人死不可复生。
不过她依旧好奇,无法想通到底鸳鸯奄奄一息的时候,穆瑾宁走去鸳鸯的身畔,俯身贴在鸳鸯的耳边说了什么话,给她吃了一颗安心的药丸一样,鸳鸯居然会死到临头还露出舒心笑意。
穆瑾宁对着自己说过,她哪怕没有皇嗣没有名分,这辈子都会踩在自己的头上——因为祺贵人无法领悟此事,她全部坦诚。
似乎……她想告知自己,她并非只是靠这一张面皮,蛊惑圣心,将皇上迷得团团转。
到底是因为什么?!皇上如此袒护她,不像是袒护一个贞婉皇后的替身而已?!
百思不得其解,祺贵人始终无法解开穆瑾宁丢下的这一个谜语,仿佛自己迟迟不曾看到至关重要的真相,仿佛自己的这些心机统统没用,这般想着,她更是无法忍耐,心中发痒,她苦于无处宣泄,更想拉起右手腕轻挠,拉开衣袖一看,突地眼神定住,麻木震惊错愕。
右手腕上已经渐渐转好的那片红色痕迹上,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一小片红疹,密密麻麻看的她愈发心中发凉,她强忍住不去触碰,却仿佛觉得右手腕上的痒痛感觉又蔓延到自己的左手腕上,她费力扯开左边衣袖,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茜莹端着早膳一踏进玉清宫,便看着祺贵人近乎发狂的模样,她撕扯着身上的宫装,将外袍褪下,白色里衣全部敞开,不顾此刻仪态,当茜莹定神一看,更是脸色死白。
祺贵人的手上,肩膀,后背,脖颈上……几乎没有一处逃过这样的灾难。
大片大片的红疹,丑陋地覆在她的身上,细细小小,挤的一团一团,原本的柔嫩肌肤哪里还有半点影子?甚至,祺贵人最为引以自傲的花般细致光滑的肌肤,早已毁于一旦。
诅咒。
这一切,仿佛都是鸳鸯不曾散尽的灵魂布下的天罗地网,用自己死去的怨气编织成的可怕诅咒。
伸出手去触碰,却又最终缩了回来,自己不过是睡了一夜,却变成这幅丑态,祺贵人实在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
因为恐惧,祺贵人的圆眸睁得极大,她早已陷入暴躁狂乱,往日的理智,只因此刻如今自己的可怖模样,全部化为乌有。近日来的疲惫和阴霾,早已将她逼入死地,她疾声尖叫,直到耗费自己体内所有力气,才昏然倒地。
……
正文 情殇 273 秦昊尧回宫团聚
偏殿之内,如今已经过了午膳的时候,将杨念送出了偏殿,琼音也抵达了宫里。穆瑾宁交代她特意泡了茶,不多久之后,公孙木阳走到了偏殿的门口,穆瑾宁起身缓步走向前,笑着说道。
“公孙大人,请坐。”
公孙大人回以一笑,走入偏殿外堂,坐入红木椅内,昨日听闻这儿有人丧命,但他暗自打量穆瑾宁的神情,她没有半分异样,神态平和,偏殿内的桌椅摆设也没有太多更换的痕迹,仿佛她昨夜一夜好眠,全然无所顾忌,仪态大方,进退得体,的确像是能做大事的女人,绝不会因为无谓的小事而战战兢兢。
“您昨日休息的好吗?”
从琼音的手掌接过来这一杯茶,公孙木阳低低问了一句,宛若对上位者的问候。
“昨夜跟杨念一道睡的,格外安心。”穆瑾宁弯唇一笑,眸光平和,若没有腹中皇嗣的保护,她亦不能让皇宫的侍卫统领,天子最信任的臣子为自己保驾护航。话锋一转,她一身端庄和善,嗓音清冷。
“昨日公孙大人送完信就走,来去匆匆,我还来不及答谢大人。今日得了个空,我当真要谢谢大人,否则我也不会得到皇上的亲笔书信和口谕……”
若不是此时紧急,公孙木阳想必也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毕竟他也对军营之中的情势并不了解,告知天子,若天子身负重伤,再知此事,龙体维和,更是有很大的风险。
“若是此回能帮您保住皇嗣,老臣想这也是皇上所期望的。”公孙木阳当然是个聪明精明的人,他并不是穆瑾宁的心腹,但绝不会违背天子的意思,一旦触怒天子,不管他过去的功劳有多大,也不见得可以安然地辞官回乡。穆瑾宁下令幽禁祺贵人,不曾动祺贵人一根手指天的决定,表面看来,却让人颇为费解。他淡淡睇着穆瑾宁,仿佛狐疑地问了句:“不过,祺贵人生性傲气冷漠,不肯轻易认输,老臣认为,还不如早些将她定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孙大人生担心祺贵人去找她父亲跟舅父为自己解围……”穆瑾宁的眸光转沉,祺贵人如今在玉清宫内定是饱受折磨,正因为最后一线希望,她垂死挣扎,这便是祺贵人跟鸳鸯的不同之处,鸳鸯这等下人会咬舌自尽,而祺贵人,哪怕还有一口气也会想要活着。只因,祺贵人有不同常人的背景和家族势力,既然腰际还拴着救命稻草,祺贵人如何会甘心赴死?!
公孙木阳望着说话的女人,穆瑾宁的心里有这个念头,看来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压下心中怒火不曾轻易要了祺贵人的性命,他更想听听穆瑾宁的心思。“正是。”
穆瑾宁久久凝视着公孙木阳,唇畔的笑意愈发深了,她的眼底愈发清晰明亮,仿佛能将人心都照出来:“即便如此,还是等皇上会来将此事查个清楚,再做定夺来的妥当,我腹中的皇嗣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我不愿在皇上回来之前泄私愤,将祺贵人先斩后奏,正如大人所想,祺贵人若是在宫里突然死了,娘家必会闹翻天,皇上又不在宫里,于我于这个孩子,都会多很多烦忧。”
公孙木阳听她这么说,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不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上鲜血,更是千方百计想要保住自己的骨肉,或许是她说的真挚万分,真切诚心,全然不像是有任何野心,才打动了他的心。
穆瑾宁轻轻喟叹了一声,美丽的眸子之内闪过一道晦暗,她轻声细语,但嗓音落在偏殿之内,字正腔圆,全然没有怯弱的味道。“皇上回宫后,定能公私分明地处置祺贵人,皇上说的话,一言九鼎,证据确凿,祺贵人的娘家再不甘心,也怨不得别人。碍于皇上的威仪,他们绝不会有二话,毕竟祺贵人有错在先,这世上有谁敢为陷害皇嗣的人求情?若她娘家不怕惹火烧身,定不会轻举妄动。至少这些不论皇上做何等决定,我都没有异议,任何人也不会再有异议,此事这般了结,才不会拖泥带水,后患无穷。”
她对后宫朝廷根本不愿插手,后妃一个个看似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其实树大根深,若是祺贵人死在一个还没有名分的女人手里,祺贵人的娘家势必怨气极深,往后更会处处刁难穆瑾宁,哪怕不是明着来,也是使些软刀子,对她有害无益。既然祺贵人已经认罪,此事对穆瑾宁格外有利,祺贵人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更别想留在后宫跟她为敌。她不必心急火燎地处置祺贵人的性命,而给自己往后上位的机会再安置一个障碍。公孙木阳愈发对她刮目相看,她看来温柔平和,宛若水中青莲,却并非毫无智谋的女人。
穆瑾宁隐约知晓公孙木阳的句句追问的用意,并非是他当真狐疑不解,好奇困惑,而是——对自己的试探罢了。他既然知晓这个皇嗣的重要,更会暗中试探皇嗣的亲生母亲是否能够重新赢得皇上赐予的恩惠荣光,若是无能之人,她即便有了皇上的亲骨肉,也不过拥有虚名,公孙木阳也不必站在她这边,哪怕到时她想笼络人心,为时已晚。若是想亲自抚养皇嗣长大,她就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想到此处,她将眸光移开,从公孙木阳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心思和想法,他不会将所有事都摆在脸上,因此更加深沉难测,她抿唇一笑,仿佛为此伤神已久,有些力不从心。“我的想法在公孙大人看来,或许太过肤浅,就当是我不愿再为此事而伤神费心,毕竟,身怀六甲的女人,还是做事小心稳妥些好,公孙大人,你说是吗?”
公孙木阳听得出其中的言下之意,神色缓和许多,连连笑道:“既然您发话了,老臣就让王统领命人严加看管玉清宫,下人进出盘查清楚,决不让人走路风声,泄露消息。”
“又要劳烦公孙大人了。”穆瑾宁默默一点螓首,言语之内有几分恭敬,更多的是处乱不惊的从容。
不多久,紫鹃从门外走进来,朝着两人福了个身,轻声说道。“公孙大人,荣公公方才来了,祺贵人的婢女哭着说祺贵人得了恶疾,要为祺贵人找个御医,荣公公问您的意思。”
穆瑾宁闻言,神色平静地侧过脸去,从茶几上端起盛满清水的茶碗,凑到自己的唇边,不动声色,喝了一口。
仿佛,这些话,她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安宁自若。
公孙木阳审视着穆瑾宁的从容淡然,当然更有了打算,侧过身子,朝着紫鹃扬声说道,毫不犹豫就回绝了:“若不是要紧的病,拖延几日也无可厚非,等皇上回来,她的病就该好了。”
算计皇嗣的人,本该受点苦,更别提祺贵人如今是在自作自受。
公孙木阳看过世间百态,更知人心不可靠,后宫的女人更是不可靠。这种伎俩说不准是祺贵人的心机而已,祺贵人生的珠圆玉润,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如何就在这个关键时候生了病?!定是婢女说了外面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