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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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爱玩,原本就是天性。穆槿宁也不再开口喝令,眼瞧着念儿兴致高昂将走廊上的积雪以小手搓成一个雪团子,雪儿蹲着身子教导着,一步步来,最后念儿手中的雪球掷了出去,不过孩子的力道毕竟小的多,只能摔碎在五步开外的地面上。
念儿的眼底满是失望,却又不甘落后,又重新捏了个雪球,这回雪球他咬紧牙关用尽了吃奶的力道,捏的又圆又大,雪儿朝着他笑道:“小少爷,这回你一定扔的很远——”
念儿用力点了点头,随着一声低喊,蓦地扔了出去,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如此。
穆槿宁的目光顺着两个雪球的方向望过去,雪儿这回摆明没使出力气,雪球摔在十步之外的距离而已,而念儿那一个……。
秦昊尧的确是被打雪仗的动静吸引进院子的,只是刚踏入,一个雪球,朝着他飞来,击中的并非他的身子,而是力道不够,雪球坠落在他的黑靴上,碎成白屑,唯独在他的靴子上,落下些许融化的水痕。
走廊口离秦昊尧并不算远,不过念儿的雪球居然能撞上他的靴子,穆槿宁也实在意外。她急忙迎了上去,他才从朝中回府,念儿这般胡闹,不知秦王是否又要怪罪。
看她朝着他深深欠了个身,秦昊尧的目光透过她的身子,望向站在长廊的男童,不禁低笑一声。
秦昊尧这是在笑?穆槿宁也有几分诧异,抬起眉眼来看他,才发觉他的眼底果然有笑,念儿的举动能惹来他的笑,想必他不会怪罪于念儿。
她这才暗暗舒了口气,只是她脸上微妙的变化,也全部落入秦王的眼底。他径自走到长廊,穆槿宁忙不迭转过身,轻声说道:“念儿,上回娘教你的——”
念儿见了秦昊尧,又看了看身边已经跪着的雪儿,才记起前些日子的规矩,便踉跄跪在地面,怯怯喊了声。“王爷。”
秦昊尧朝着他伸出一手,眼角余光依稀看得到穆槿宁,哪怕他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看到这么小却这么有礼的孩子,他再迁怒,也实在太刻薄了。
望着这一只手掌,念儿微微怔了怔,最终还是将小手伸向秦昊尧,穆槿宁凝视着这一个场景,却不禁屏息凝神。
他根本不用太多力气,就可以将人颈骨尽断,更别说这软嫩嫩还未长好的小手了。
小手落在大掌之内,这便是男童与男人的差别,他对孩子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喜爱,他的父皇除了对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格外器重,眼底根本没有别的皇子。或许他也秉承这等冷漠血液,第一回握住的孩子小手,是刚出生的语阳。而第二回,却是这个孩子——这个,跟他的血液,没有半分关系的,孩子。
他的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或许他早该对崇宁宽待。她在塞外用任何一种样貌过活,都不是她心甘情愿的,更不是她的过错,有了这个孩子,更不是她的过错。
她嫁入王府,从来就不奢望名分地位,荣华富贵。
只想要,这个孩子得到一份关怀,一份包容,可以不必在别人的冷眼中过活,就想曾经的崇宁一样吧。
他总该成全她这个夙愿。
至少,不该对这个孩子残忍苛刻。
“王爷,念儿不懂事,是我一时没看着他……”穆槿宁疾步走到念儿的身前,见秦昊尧依旧握着念儿的小手,面色沉郁,那双黑眸幽沉不见底,脸上也没有任何笑意,她愈发心中不安,笑着为念儿解围。将手覆上秦昊尧的,却暗中将念儿的小手紧握其中,渐渐抽离开来,这样的维护,却看的秦昊尧眼底愈发冷沉。
她这是当自己是豺狼虎豹,只是碰碰杨念的手,竟也需要她来解围?!
心中的一抹柔和,转瞬即逝,他原本想说,杨念年岁还小,这两年内,就不必见了他就行跪礼。
他凝神看她,她已然垂下眉眼,仿佛以眼神示意杨念,不该再这般贪玩,眼中却根本看不到他。
方才也是一样。
他站在雪芙园门口,并非只是因为他自幼习武脚步轻盈,而是,她当时,也并非在看他,而是看着杨念。
杨念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底,那个孩子捏着雪球,她的眉眼就弯了,他将雪球扔出了很近的距离,她的唇边便染上了笑意,他又将雪球捧在手心细细观看,嗅了嗅味道,她便忍不住轻笑出声,不像是后宫女子掩唇而笑的矫揉造作,她的笑容是跟那日骑马的一样绚烂。
他望着她的笑靥,这般的开怀,却是难得,而当下他是多专注,才会忽略那个不值一提冲着他掷来的雪球?!
小孩子丢过来的雪球自然伤不了他,但若是别的呢?!
就像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在狩猎时穿过树林,朝着他飞来的那一支箭呢?!他蓦地面色阴沉狠厉,脖颈上的旧伤,像是被烙铁深深印入般火烧火燎的剧痛。
“王爷?”
穆槿宁微微蹙眉,只因看到秦昊尧的神色冷沉,俊颜森然,脖颈处青筋爆出,已然是暴怒的征兆。
她却不知何时惹怒了他。
“我给王爷在厨房炖了鸡汤,王爷——”穆槿宁一手覆上秦昊尧的臂膀,她眼底写满温柔,也不知他在庭院站了多久,朝服上都是厚重的凉意,仿佛只是碰一碰,就要冻伤了她的指尖。
“本王还有事。”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不再多言,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甚至连头都不回。
直到目送着他走出了自己的视线,穆槿宁才默默回过身子,雪儿拍拍双膝,站起身来,低声询问。
“都是奴婢的错,王爷是生气了吧……。”
穆槿宁淡淡一笑,却不再言语。连雪儿都察觉到,他这怒意实在太过浓烈,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她正想迈步,却见念儿握住她的裙裾,无辜双眼正仰望着她,似乎也觉得王爷盛怒,是因为他的关系。
碎雪从天际落下,沾上他的黑发,他的脖颈,秦昊尧的俊颜比冰雪更冰冷,他也不知走了多久,王镭才走近他的身边,低语一句。
他的脚步停在书房的屋檐下,拍去双袖的白雪,屋外依旧寒风凛冽,唯独他胸口的火热,还无法压抑下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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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9 再见李煊
穆槿宁站在王府正门口,昨日已经将一切事宜都交代了,赵嬷嬷跟雪儿在府里照看念儿,她没有任何不放心的。
马车停靠在她的身边,琼音将手中的红色食盒先放上马车,为她撩开厚重布帘,穆槿宁带上白色风帽,望了一眼王府,随即眼神一暗再暗,头一低,坐上了马车。琼音坐在马夫身边,嘱咐了一句小心慢行,马夫便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城门口慢慢驶去。
有了秦王的出城令,她出城门的时候,也是一帆风顺,没有任何人敢拦下她。不过城门口,的确守卫森严,穆槿宁心里想着,一定是宫中出了大事,只是钱公公都不知晓的,会是哪个宫里的事?!
马车,渐渐驶开了城门口,穆槿宁掀开蓝色布帘,跟琼音耳语一句:“琼音,后面没人跟着吧。”
“没人跟着。”琼音望了许久,回过头来,对着穆槿宁说了句。
这条路,是通往卓庄的——余叔的老家。
琼音朝着穆槿宁轻声开口:“郡主,我来看着路,你歇息一会儿。”
她要去的,自然不会是卓庄,不过既然出了京城,凡事还是小心谨慎点好,在卓庄下了马车,她还要绕路去别的地方。
这一路上,果真没有任何人尾随,穆槿宁放下心来,到卓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在余叔的院子用了晚膳,歇息了片刻,才走入夜色之中。
琼音提着灯笼,在迷茫夜色中,照亮前路。
昨日下了大雪,今日虽然停了,但乡间小路上的积雪不曾扫开,走到余叔后院的马厩前,琼音牵来了两匹马。
“琼音,上马。”穆槿宁淡淡一笑,柔声说着,在灯笼的细微光明之下,她的眼神熠熠生辉。
“是,郡主。”琼音点头,她数月前跟雪儿闲谈之中,曾经说起自己小时候就擅长骑马,跟个野孩子一般,郡主会带她前来,并非只是因为她身怀武艺可以保护郡主,骑马行程也要方便许多。
看来郡主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更能猜出此事非同一般,若是走漏消息,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上回郡主为她出头,又让她静心将身子养好,什么活都不让她干,郡主对她的恩情,她自当回报。
穆槿宁笑意一敛,再度将风帽带上,精致容颜覆上淡淡的冷意,将灯笼吹熄,从马厩旁的木架上,取下马鞭,丢给琼音。“走吧,赶在天亮之前到那里。”
琼音一手抓牢马鞭,扶了扶腰间的佩剑,点了点头,看着穆槿宁翻上马背,她也跃身而起。
两人一道扬起马鞭,低喝一声,穿入浓烈夜色之中。
天际,已经浮现鱼肚白,轻盈的云彩,渐渐移动,朝霞的光辉,洒落穆槿宁的一身。她坐在马背之上,环顾四周。
佑爵告知她的那两个字,是在南骆北边的华城,在余叔照料李煊身上负伤渐渐痊愈的时候,她就想着华城不宜久留。
她早在半月前,就以书信告知余叔,暗中让余叔将李煊带到丰城来,又托人将银子带给余叔,解决他的拮据。
丰城,离南骆很远,离京城也不近,山明水秀,最适合养病了。
“郡主,老奴在这儿。”
余叔的声音,就在耳畔,她调转马头,这才看到岔路口上,站着的人。
她跃下马来,琼音牵着两匹马,跟随着余叔,走上一条曲折小路,最终才止步不前。
前方,正是一座院子,跟丰城每一户人家,都没有什么不同,灰墙白瓦,虽不华丽,却看着很舒心。她吩咐余叔要找一处幽静的地方,鲜少有人打扰。
“上回的一百两银票,余叔收到了?”穆槿宁淡淡笑着,眸光清浅。
“老奴收到了,如今花银子的地方,主要就是他那双眼睛了。这一百两,足够半年花费了。”余叔将两匹马牵到门边树旁,为穆槿宁推开大门,嗓音浑厚。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其中的庭院,早已呈现在眼前,古朴雅致,她的目光渐渐深沉,压低嗓音说道。“大夫说还要多久?”
“还要最少三个月,不过郡主,他能够看到最好,也可能——”余叔的面露难色,他已经尽力服侍这位男子,只是并非任何疾病,投下了大笔金银和药材,就一定能够痊愈。这世上,有很多事,都说不准,更不能担保。
穆槿宁闻到此处,柔荑轻轻放在庭院木栏之上,她面无表情望着庭院那唯一一棵腊梅,白雪覆在梅花树的根基,寒意无法阻止它傲然绽放,寒风凛冽,冰雪覆盖,它却不曾为之折腰,果真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呵——
难道老天,当真要给人无数个关卡,才能让人历练人心?!她无声冷笑,望向那天际,只听得余叔沉声道。“老奴到的时候,他浑身是伤,北国的人也算仗义了,给他留了一些补血的丹药再走,可是李大人死也不吃,要不是老奴跟他表明了是郡主让老奴来的,他或许连老奴,都不愿相信。”
穆槿宁的肩头一沉,她举高双手,将风帽拉下,嗓音清冷。“换做是谁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了。”
“他还睡着么?”等余叔带着她穿过大堂,步入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才问了句。
“老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给他喝过药了,他在等郡主呢。”余叔退开了。
琼音候在门旁,将门推开,穆槿宁这才默默走了进去。
一道晨光,在门开的那一瞬,也就照入其中,她打量着这间屋子,虽然家具不多,却收拾的窗明几净。
一张方桌旁,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袭青色常服,虽然不华丽,却也是特别干净。黑发梳着素髻,他坐着看她,仿佛他能看到她一般。
她粉唇无声扬起,眼底却一阵酸涩,她仿佛也能看到他的面容,只是他如今,双眼却以白纱缠绕覆盖,她只是隐约能够看到他英挺的眉宇,还有他高挺的鼻尖,温暖的唇而已。
她瞅了一眼,暖炉中并未生火,想必余叔生怕他走开的空隙,李煊若是走动撞到了暖炉,那便是麻烦了。
“李大人。”她走前两步,眼底泛泪,唇边的笑意依旧不曾崩落。仿佛他们之间,隔了一年时间,他还是他。
李煊扶着桌角,正想起身,穆槿宁却疾步走到他的身边,扶着他,浅笑说道。“你不必起身,就坐着吧,我也坐着。”
她就坐在李煊的面前不远处,弯下腰将暖炉点着火,暖炉中的柴火发出哔哔波波的细小声响,火星子渐渐炽燃成火焰,将周遭的冰冷空气渐渐烘烤成温热,她才听到李煊开了口。或许是多日来没有跟人说话,或许是受伤让他的身子虚弱,他的嗓音有些低哑,仿佛只是一个字,就听的让她心碎一般。
“郡主,微臣在南骆遇到了陆子彰的偷袭,才会被他囚禁在地牢,想以微臣的性命,要挟圣上满足他的贪欲,后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传闻,说秦王征战南骆陆家,陆子彰命人要我的性命,微臣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才等到了来解救的人,但那些怎么会是北国的人?”
穆槿宁以手中的铁钳,轻轻拨开暖炉中的柴火,佑爵这是给她一个烂摊子收拾,李煊虽然瞎了,却并非没有耳朵,言语之中透露出他们北国的身份,李煊自然心生戒备。
她静默了些许时候,才挽唇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听到李大人遭难的消息,就找了有身手的人来搭救,至于他们的身份,我心知肚明,绝不会加害李大人你的。”
“朝廷在十天之后就派来了将士,就算再难熬,只要我熬下去,陆子彰也不敢马上要我的性命,为何郡主要提前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