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晚照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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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骤然听闻她已然命葬亲王府,几年不曾有过起落的心猛然跳了跳,似乎不是心痛,自然不是,他怎会为素面之缘的平常女子心痛?只是这不知缘由的抑郁,莫名的空落,却使他更为难受,记得搁下笔,他轻轻道:‘逍弟这回实在太过。’
真的太过,他想她何其无辜被卷入这与其无关的纷扰中?却似乎忘了,无辜这两字,在天下、皇权、朝堂、宫闱内谈及,都是可笑至极的。
后来峰回路转,他更知自己不曾看错,此女并不简单,可奇怪的是如此深藏不露的人,他竟无一丝不满,只觉一阵轻松,她还活着,还活着……
直到王妃逝世,那个王妃很聪明,却也不聪明,天耀帝早已看出她自以为隐藏的极好的忿怨,所以遣了钟敏前去,他要看看他的好弟弟究竟在玩什么游戏。因此王妃逝世他并无半点难过,只是觉得可惜,那个女子无论怎样是真心对祁恒逍的,他能看的出。
可惜了……
不过如此,真正叫他挂心的是,眼前这人在那中间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难道,她也是为了身份富贵不择手段的妇人?还是……别有居心?
察觉到天耀帝的审视,林素月不觉回眸望去,对上那泛着褐色幽光的眸,不觉一凌,这眸光何其熟悉,看似深不可测,看似无波无澜,实则包含着千般怀疑,万般猜忌……林素月心中苦笑,上一世算凤遥夕自不量力,这一世,皇权霸业,天下百姓,她都能不闻不问,她只要……保住自己的亲人就好,如此……就好。
那双眸与自己的视线在空中一瞬接触,而后毫不犹豫地撇了开去,天耀帝不知何故隐隐有些不悦,见她默然无声地站着,似乎更单薄了几分,有那么一瞬竟显得飘渺不真起来……
天耀帝移开眸光,将那可笑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抛诸脑后,可心中却不知怎的隐隐地不希望,她是为了尊位荣华而施阴谋诡计之人,没有理由的不希望,也没有原因的认为,她……不是,虽然看起来她是最后的得益者,虽然这件事听来如此之像。
疑一人需证据千百,可信一人不过扪心一问……
耳畔蓦然飘过一个熟悉之极的声,天耀帝不觉脸色微变,怎会,怎会突然想到了她说的这一句……
手握紧,而又松开,褐眸一瞬流动谲光,幽暗好似千年古井,却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即是家宴,也不必拘礼都随意坐吧。”天下之主启唇,似慵懒地低声道。
这似乎是在为她解围?
心下一松,青若宁花容霎时生辉,面上又是笑若春花,一边为天耀帝引路,一边命人为梦怀夕加座,倒似殷勤得体的女主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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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障
水气弥漫,烟遮雾绕,屏退侍女,林素月一人置身于红木浴桶间,任温热的水漫过周身,任青丝如墨绸一般与幽香花瓣一起浮于清水,说不尽的适宜。只是,如此清幽舒适叫人,直欲阖上眼与周公一会的情状,却未能令她纷乱之心得以平静。
梦怀夕,梦怀夕……
一场宴席她却心不在焉,见那副似曾相识的面容坐在那人身旁,分明平淡无波之姿,分明与世无争之态,却似有意,若无意间便叫青若宁青白了脸。
“梦怀夕。”林素月勾唇却是苦笑,宴席结束后,她不经意地探了探,便得知这‘梦姑娘’却是祁恒煦在回京路上亲自救回的,说是记忆全失,便是这名字也是祁恒煦所取。
当真好笑。
聪明如他,该是不会后悔,也决不许自己后悔才是。
只是,以他的性子若说不是因凤遥夕的缘故,不过是慈悲心肠,仁厚有德才将人救回,这鬼话自己也骗不过。
既然,凤遥夕已身堕云台,又何必再安置这么一人,又何必再取这名,她与他早已今生缘尽,纵相见亦不识,何论梦中感怀?
想到此竟不觉一笑,若凤遥夕真入了他的梦境,想来也是噩梦无疑。
似曾相识的面容浮来,方扬起的唇又敛了去,梦怀夕,她究竟是不是小妹?!
瞧面容似了九分,观神态却不及两分,自己上回见小妹至今也该有八年光阴,上回相见时她不过十四五岁豆蔻年华,今日的梦怀夕瞧模样应是双十华年。
年龄上到对的上,只是这妹妹早年送出,不在身侧已久,一时间实在无法确定,可……
心蓦然一痛,若她真是小妹,那么……往日的纯真无暇,可爱娇憨都去了哪儿?
她不顾梦溪年幼双目含泪苦苦哀求,一双小手牢牢抓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姐姐,毅然狠心将她送走,为的便是她能不似自己这般心机算尽,求得便是她能平安快乐无忧无虑,远离战火,也远离一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甚至,在她下了最后离世的决定前,都不曾敢去看梦溪一眼,唯恐她死后被人所忌,唯恐她遭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连累……
若她是梦溪,却因何在此?
若她是梦溪,她入宫所谓何来?
若她是梦溪,那么……自己情何以堪?
“素月!”
正自冥想,却忽而被一声带着三分焦急,六分忧心的声打断,抬头,四目相对,一瞬静默……
漂着花瓣的温水下玉体横陈,水气袅袅间,素来净白的脸被热气熏得一层红晕,乌发半浮水中,半贴在如雪肌肤上,一颗颗晶亮的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滴落,坠落隐着玉体雪肌的水面,溅起阵阵涟漪……
“我……我……”可怜亲王不曾胆怯于三军阵前,不曾落败于朝堂波诡云秘间,此刻对着那一双乌黑如墨,莹润如玉的凤眸,却词穷地恨不能掘地三尺,就此整个掩埋了,再不需面对才好。
“祁恒逍。”相较之下,林素月却几分镇定。
“我并非有意,只是……只是……听丫鬟说你在里头很久了,唯恐……唯恐……”祁恒逍断断续续,支支吾吾道。
“我明白。”林素月叹了口气,道:“我是想说……你能否先行出去?”
“出……去?”祁恒逍似乎一时竟不曾明白过来,直到林素月点了点头,才猛然醒悟一般,转身快步逃似得离了开去。
“真是……”
林素月小声嘀咕,似乎对他那莽撞且幼稚的样子很是不屑,脸却在他退出后无端端越烧越红起来,终是耐不住,将头整个浸到了水里,深深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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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月/炫/书/网/整理完毕出来时,只见几支树枝探入的窗前,他负手而立,衣袂飞扬,墨发飘舞,融于一片月华下,只这一背影便风华折人,实难相信与方才那个慌乱不已,不知所措,面红耳赤的人是同一个……
“王爷。”
声轻如柳絮随风,祁恒逍却是一僵,堪堪回过身去,那俊颜入目却又不自觉地回忆起方才那一幕,肤白如雪,凝脂如玉,凤眸蒙雾,双颊染晕……那情那景便是梦中也不敢思不敢想,唯恐亵渎了的,可,可真映到了眸里却是忍不住一阵阵燥热,不顾烫舍地灌了一壶茶下去,也未能平了去……
“咳咳,你……今日没事吧?”移开目,祁恒逍问着一早便想问的话,却错过了对付神色一瞬的变化。
没事……
这两字就在口中却偏偏却是犹豫,梦溪的身份若为他人知晓,岂非滔天大祸?!
可……明明早已习惯将一切隐藏于心中,明明那唯一一次欲倚靠他人,交托真心的下场惨烈如斯,为何,为何,到了此刻,偏生又觉得眼前人似乎……是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呢?
何时起无缘由的开始觉得,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怎么了?”
许久不曾听她答言,忍不住移眸望去,却见她眉微蹙,似沉吟,祁恒逍不觉也担忧起来。
“无……事。”
低声答了,林素月飞快望了他一眼,却见凝视自己的双眸全是专注,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琥珀宝石间唯有一个自己。
他费尽心神替自己堪故泰儿,不顾安危欲替凤遥夕复仇,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这世上本没有谁一定要对另一个人好的理,他又何曾欠过凤遥夕半点?
他此刻满满忧心全是为了自己,自己若还不信他,岂非……
“在宫中,我见到了一人。”
她仍是无法全心信赖自己,祁恒逍正自嘲一笑,岂料竟峰回路转,竟是突来一喜,不由微扬唇角道:“见到了何人竟能叫你这般,本王可要醋意横生的。”
不过给了三分颜色,便开起染坊来!
怒瞪一眼,心中忐忑却不觉轻了几分,林素月叹了声道:“我见到一人,像极了‘凤遥夕’。”
祁恒逍闻言,蓦然一怔,【炫】恍【书】然【网】忆起了那日那个如梦如幻的身影,原来……不是自己错看了么?
“皇兄他……这些年来不曾有过,若你真瞧见了极像的,也是第一回……”
林素月一时不曾明白,细思量,才觉他竟是误会了自己以为那人找替身,因此不快。
“不是……你……”想得未免太偏了。
林素月看着那人纠结的眉头,不知为何心下却是松快了几分,“只是,她可能是……梦溪。”
“梦溪?”祁恒逍微愣,忽而明白过来,却是震惊不已:“你是说……”见林素月微微颔首,急忙又问:“你有几分把握,虽说相貌上……可人有相似,不能仅凭这就断定了的。”
“七八分。”林素月勾起苦涩的弧度:“说来可笑,我竟认不清原本血脉相连,嫡嫡亲亲……的妹妹。”
“毕竟时隔多年,物是人非。”祁恒逍上前,伸出双臂,不似几日前的无赖模样,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试探将她拥入怀中,似乎拥在最易碎的瓷器,护着最珍贵的宝物。
“是么?”
茫茫然的,林素月忆起何依含泪带笑而亡的模样……当日一了百了,以为万事俱已安排妥当,可到头来,重生一回,实情真相却是与自己所思所想大相径庭……
她以为不曾将何依牵扯进是是非非,却忘了情义二字,岂能轻易斩断?!
她以为妹妹远方学艺万事无忧,又何曾想过,失去唯一的亲姐,她该是何其悲痛?!
从心头溢出既酸且涩苦胜黄连的滋味,林素月只觉浑身力气似乎在一瞬尽数被抽走了一般,身子太软,竟放纵自己就如此沉溺在这个,本不该倚靠的怀抱中……
“没事,我……我会在这里,一直在……”
耳畔响起那人低而沉的声,林素月只觉一种不同的酸酸的,却又带着丝丝甜蜜的感觉涌上,这种感觉从不曾有过。
昔日,她与祁恒煦相恋,正值天下纷乱,风云变幻之时,她与他又皆乃强势厉害之人,从相疑至相恋,多的是互相欣赏,互敬互佩,多的是轰轰烈烈,生死同命,却极少有这恬静如细水长流般,一点一滴灌入心田……
“我想……我想拖你帮我查查……”退开一步,林素月低下头,垂落的发丝掩去两颊晕红。
“查你妹妹的消息么?”祁恒逍怪自己粗心这么久竟不曾想到,边道:“你放心,我定会暗中查访不叫人觉出半点。”
“多谢你。”如此体贴不需多一字嘱咐,却叫林素月越发不知说什么为好。
“若是,那一个真的是……”祁恒逍顿了顿,道:“你待如何?”
“若真是……真是梦溪……”林素月握紧拳,似乎在克制着极沉重的情感一般,良久,才以极为平淡的声,道:“我便是犯天险也定要将她带出那个地方,凤氏姐妹,有一人埋骨命丧,莫非还嫌不够么?”
这一句,十成十的真心,当真无半点隐瞒了。
闻言,祁恒逍却是心下一片冰凉,当年她与皇兄的间隙,说根到底仍逃不开祁国凤国的关系,那人若真是凤梦溪想必满心皆是仇恨,届时她们姐妹相逢,定然想寻山高水远,再与祁皇室无半点关系才好,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自己却……如何能放手?
失而复得后,他可能再一次忍受得而复失?
如何能,如何能啊……
作者有话要说:累了一天实在太累了 话说 本来存稿快见底了 为了大家的幸福偶坚定的打算两天一更的 可素看见大家都那么盼望 再加上过节 so 好吧…… 大家节日快乐~~ ^_^存稿有限 明后天应该就么了 虎摸 所有人……过分劳累中 这两天公司的事情比较多 唉~~ 所以这章先放 有错别字 偶明天改 伪更勿怪
梦溪
秋夜,风吹叶落,瑟瑟寒凉。
桃树下一少女寥寥而立,一身白色轻纱随风扬起,月华下点点银辉,眉染轻愁,眸若冰晶,乍一看恰似要化羽而去的瑶台仙子。
夜寂四合,梦怀夕却无半丝睡意,避开旁人,缓步行来,前头便该是栖凤宫,可隐见护军巡逻紧密,不敢再走近,只立在此荒僻之处眺望。
忽而觉得肩上一沉,梦怀夕微微侧目瞟去,却是一件厚实的夹棉披风,上头仍残留着丝丝暖意与淡淡冷香混合着,矛盾却又特别……
单眉一挑,梦怀夕看也不看后头立着的内侍样人,却是猛然运气,飘舞白纱顿成索命勾魂之链,直直向后袭去!
后头人不慌不忙,腰向后一弯,轻松避过,足点身转,似妖灵轻盈,一掌拦住凌厉手刀,将女子柔软的手握住划去其中内力,另一手轻轻挡下夺命飞腿,轻抚过几个穴道。
梦怀夕只觉腿上一麻,霎时失了力道,可她却无一丝慌乱,反倒勾起抹笑来,任自己软软倒下,果然,身后一声叹息,已被人好好护着扶了起来。
“多大了,还不知轻重!”
意料之中,耳边传来略带责备的语气,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关心。
“毓哥哥。”梦怀夕闻言却是喜上眉梢,面上的笑容真诚开朗地,好似天真不知世事的豆蔻少女一般,喜滋滋瞧着面前人平凡无奇的容貌,只有一双细瞧才隐见微微泛蓝的眸,透着(炫)经(书)历(网)世情的灵犀,“毓哥哥的易容之术愈发高明了。”只是,自己认出这人何须用目?只凭那淡淡冷香,便足矣。
来者却是当日的誉满天下的靖国王子,靖池毓。只是不似昔日无畏无惧,执扇笑谈天下,此刻的他便是易容得天衣无缝,近身,却仍能感觉出一份沉睿,如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