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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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兮跪拜帝后,遂盈盈抬首,娥眉青黛,明眸流盼,点上淡淡妆却是笑的意味不明,隐带几分诡异,几分算计。那笑恰似一缕春风,徐徐拂过众人发髻吹散鬓发,却随即而来冬末寒意阵阵,透着寒凉虽不刺骨,却也凉了半截心。
众人不解,丞相心底暗惊,尚琢磨凤兮何时逃离相府——待望向承奚王一脸成竹在胸,遂明白几分。
只听奚献帝问道:“此女可是景氏?”
凤兮巧笑答道:“回皇上,民女景凤兮。”那声,那样,透着陌生,仿若一切如初见,哪还有半分行走宫中游刃有余的神态,哪还有身为景姑姑时的生冷淡漠,只一副小女儿家羞涩之态,出入宫殿一切皆谨慎局促。
尹皇后皱眉不语,总算看出点门道。这承奚王只道心系“景氏四女”,从不言“景姑姑”,更加绝口不提景氏被辱一事,以及险些许给太子、南云王之事,感情是为了这出请婚的戏码?莫非承奚王以为只要随口一开,那景氏装作懵懂无知,此事便可成?顿时间,尹皇后心里起了不郁,有种被人戏耍愚弄之感,遂以为景氏是借她当了踏板趁机攀附权贵,眼神瞬息冷了几分。
第四章
眼见承奚王与那景氏做戏,尹皇后心里顿起了不郁,有种被人戏耍愚弄之感,遂以为景氏是借她当了踏板趁机攀附权贵,眼神瞬息冷了几分。
“哦?承奚王是何时对本宫身边婢女上了心,本宫居然毫无所知。”尹皇后这一问摆明是刁难。宫廷规矩繁复,为防内外勾结,宫廷内院女眷虽多,重臣行走亦有礼可依,就是当初尹皇后身边的红人巧月,在被派往相府之前也与丞相所见不多,景氏既为明喜宫姑姑又岂可与外臣私交。
话到此,在场众臣皆频频摇头,眼神暗示额外猥琐,摆明了不看好景氏品性。以承奚王的身份地位,娶妻当娶份,当娶贤,景氏虽出身将门,可既入宫为姑姑自是婢女,在份位上已不足为正妻,更遑论尹皇后此时以一句话定罪,刻意透露景氏行为不端,不守本分,将那“贤”字亦一同抹煞,想来就算入门也是贱妾。
承奚王只淡淡一笑:“去年深秋,臣送回护国公,四小姐虽言谢,臣却自觉有愧。后幸蒙四小姐不弃,倾心相交,四小姐气度、见识乃臣平生仅见,此生再无悔恨。护国公曾于臣有恩,四小姐于臣有情,臣曾立誓不破蛮奴不娶贤妻,而如今蛮奴已破,臣理应请娶景氏。”
承奚王言辞淡定自若,谈笑风生便将局面扭转,隐隐约约的将景氏品性才情推高了一阶,大有不娶佳人当悔恨终生之意。再望景氏,双眸含情脉脉隐藏痛楚与欣慰,听闻一番话似要垂了泪,却任凭那水雾氤氲于眼眶内打转迟迟不下,情动隐忍之间掌握的分毫不差,既不会多的失了矜持,亦不会乏的显露矫情,欲语还拒,更突显两人情到浓时,有口难诉衷肠的感动。
气氛瞬息扭转,太子、南云王都不由微怔,前者冷颜晃过懊恼,后者淡笑融入慌乱,却不约而同直望向场中二人。
但见他们目光相交不回不避,承奚王如墨深眸难得蓄了温意,景氏如水之目遂再容不下其它剪影。
一时间,胸中钝痛,太子、南云王均口中酸涩,欲说些什么却再找不到恰当言辞。
“哦?这也难怪……”尹皇后状似大悟,玉手轻抚额角似是回忆些事,眼角却瞥向奚献帝,见他神情淡漠遂起了妄意,口出惊语:“也难怪承奚王如此热血男儿胸怀一片相思,原来可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话落,众人眼神均望向尹皇后,奚献帝亦挑眉看来,遂又听到:“古来今往女子贞洁最为重要,亦是妇道恪守之准则,试问若是失了贞洁亦或受辱、受侮者,又以何颜面回报承奚王情真意切?”
需知道,朝中士族达官均乐于争权夺势,对于边关战事倒无人问问,也就造就了今日的承奚王军权在握,只手遮天的局面,但凡有何内乱外祸均要依傍其一二,反而致使文臣如何手段翻云亦不过在朝内,于外则寸步难行。
诚然,请婚这出戏本是承奚王与景氏早有默契,借着大捷荣归的机会,特请圣上赐婚,名正言顺……
前日子夜,那护送景氏出宫的车夫一路寻到夏允告知情况,夏允遂连夜出京禀报承奚王。由此承奚王仅带十三铁骑乔装入城,连夜奔赴相府。
当时,景氏正连夜思索出逃对策,那门外便通传南云王前来,她不由心里一紧,顿觉出了虎口又入狼窟,更鄙视丞相既为南云王岳父,却暗中帮其与她私会,当真令人啼笑皆非。
奚云启入门便一幅心急火燎的样子,上前一步欲搂凤兮却被躲开,不由哀声道:“凤兮,你总算出宫我也安心了。既然那皇宫并不适合你,你且在此安心住下,日后待我寻得机会一定……”哪知,最后“娶你过门”四字还未脱口便被她打断:“南云王美意心领,夜深人静,你我本不适合独子相处,未免惹人闲话您还是尽早回宫吧。”
话虽说得恭敬,凤兮却不禁在心中冷笑。尚记得她往明喜宫之前,奚云启还有意暗示令她借机感染尹皇后,令其转了支持。如今一看她出宫,却又以情谋私,试想该是为那不知在何处的虎符。
如此,凤兮心里便有了计量。既然众人都不敢肯定虎符何在,这便是她最有力的筹码,可身在相府受人钳制,她也怕早晚会被拆穿任人鱼肉。
正当此时踯躅,门外却响起呼声:“有刺客!抓刺客!”
屋内二人均一愣,奚云启游移不定,本不想放过此软化凤兮立场的机会,可若真因刺客而暴露身份,“南云王漏液离宫”的说法传来出去定令奚献帝怀疑。
而凤兮也是怔了片刻,一时间也不知来人是谁,只道:“王爷还是先回吧,为了您的安全,你我之事来日方长。”
但听此言,南云王心下一动,顿时泛出柔情,刚要伸手过去却听“咣当”一声巨响。
一身穿黑衣,黑布蒙面的男子立于门口,锐目扫向二人不由说便一刀刺来。凤兮眼光一瞄,先一步巧妙闪躲于内室,透过珠帘观望二人频频过招,不由心底一惊。
原来奚云启并非文弱儒雅之辈,不但身手敏捷还出招极准,但见他招招攻向来人要害,虽被一一化解却犹如波涛之势,连绵不断。此人当真深藏不露,妄她曾倾心以对,却连对方身怀武艺都不知情,如此一看奚云启心机颇深。
高手过招分分不停息,稍有错漏定会连连败退。凤兮只看着仔细却不心急,不由得琢磨究竟何人会知奚云启在此?再看刺客招数并不陌生……当真是行刺,还是另有所图?
正当揣摩时,身后却一紧,一股力道来势凶猛,未等她作出反抗已被一黑影拽入怀里拖往内室。始料未及,口鼻先被掩了发不出声,她心尖漏跳一拍,双目直瞪向来人那炙目灼灼,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令人心慌的眼神,健硕的身体……怎会是刺客?!怎会是他?!
“别出声,只听我说。”低哑的声响于耳际,她连忙眨眼。
隐隐的他胸膛起伏,原是汩汩笑意溢出,又道:“出征之前我要的答案,你可想清楚了?如果这辈子注定要一同颠覆坎坷,你可愿意?”
难掩胸中激昂,凤兮早已找不到了声儿。
听不到她的声,深吸口气只觉馨香扑鼻,触目那晃着水光的大眼,那难掩激动地神情,不需回答,只感她头轻轻点了下,这微乎其微的动作便足以令他心跳剧烈。
刚放了手,她冰冷的指尖快速拉扯下此人蒙面,随即毫不客气的插入他发间将其拉低,紧紧攀附着身子遂垫高了脚尖,直吻而上。
掠起难以言喻的颤抖,通体战栗充满了快意,在他火热的眸中,嘴角轻笑饱含的期待里,她的热情,她的执着,她的欢喜均无保留的汹涌而出。那双盈盈秋眸再不无助,再不彷徨,那纤弱腰肢承载坚韧的灵魂,苦苦支撑,如今已有双健臂将其禁锢,成为她的天,她的男人,她的荣耀。
“嘶!”一声低呼,他轻舔掉嘴角的血渍,望着怀里坏笑着一脸霸道的女人,心里仿佛被一下子填满了。
“咬了你,留个印记,以后你就是我的男人,我一个人的!”耳中听着她的大言不惭,有种甜丝丝的感觉缓缓注入灵魂,那是种新鲜的领受,从未体验过,却不排斥,就连这句话他都无意反驳,甘之如饴。
“如此凶悍。”咕囔了声,他欲再低头俘获却听外室响动愈来愈大。
“你究竟何人,为何行刺本王!”听奚云启的话音,该是缠斗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却有周旋的趋势:“宵小之徒,见不得人,本王就是除了你也不光彩。”可惜不论他如何出言讥讽,那刺客依旧沉默。
突然,刺客冷目一扫,狠招其出,刀刀力道极大,只听闷哼一声,奚云启被砍伤右臂,恰此时听门外大声喧闹“抓刺客”,内室二人见时机紧迫再顾不得纠缠,他先低声交代了几句,见凤兮点头便先一步翻窗而出,外室刺客见凤兮又走回外间,心知时机成熟,也夺门不知去向。
刺客遁逃,奚云启受伤,凤兮一副心焦重重的样儿,语出关怀几句。丞相赶到遂先派人护送奚云启回宫,特令人严加看守相府,却不知“那人”早已交代了凤兮:“卯时三刻,东宫承赴早朝,自有人前来营救。”
这句话一直缠绕凤兮心头久久不去,低哑沉厚的声魂牵梦萦,整整一夜辗转反侧,只待翌日卯时至冲出相府,直赴宫廷……
命里有时终须有,直至这日凤兮才体会各种真意。亲人离散,情爱遗失,一切仿若噩梦冲来,可那人的来势汹涌,那种野心充斥胸怀的激荡,她却在片刻间都得到了。
原来,她本不是娇弱的锦带花,注定做不来雍容皇妃,受不起世人拥戴,更无能力享受荣华富贵。她,只是飘荡在风雨中独立于世的杂草,注定活在血腥杀戮中,注定一辈子游走于血雨腥风,甘愿在那人的臂弯中承受风吹雨打,狂风暴雨,一同颠覆沉沦,一同堕落宁赴修罗场。
原来,一切是非对错均因对象不同。
第五章
“古来今往女子贞洁最为重要,亦是妇道恪守之准则,试问若是失了贞洁亦或受辱、受侮者,又以何颜面回报承奚王情真意切?”尹皇后这话一出,话里话外都暗示着景氏不贞不洁,众人一听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论是太子党、东宫盛,亦或是南云王之流,均不会乐见此婚事成,且不说承奚王屡战屡胜早已深得民心,就说景门于民间声望亦非同小可,需知此二人联姻,对承奚王之势有如如虎添翼,瞬息令其势力节节升高。况且那三分其一军权如若真在景氏手中,如此岂不是再无人可与承奚王匹敌?
三分忌惮,三分揣测,三分忧虑,事到如今已火烧眉毛,在场众臣不论为私、为公、为己、为他,谁人不心慌,谁人不畏惧?
可见当事二人神情淡然,承奚王并无愤怒,就连景氏也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仿若尹皇后此言与他们并无关联,全是旁人故事。
承奚王、景氏相视一笑,尴尬气氛哪见得半分?'TXT小说下载:。。'
又听承奚王道:“皇后关心,臣铭感五内,只不过这女子贞洁一事,微臣一向看的淡,若是因为世俗之见,蜚短流长而错失真情,岂不荒唐一生?”
乍听之下,奚献帝、尹皇后均脸色微变,往昔云妃薨逝之谜徒留一丝遗憾于此二人之间,正如那 “错失真情”四字,令人唏嘘。尹皇后又岂会不知承奚王话中讽意,心底伤疤仿若被直射而来的利剑穿透,“嘶啦”一声突兀掀开脓疮,黄红色的脓血汩汩溢出,顿生扎人的恨,撕裂的愤。
“话虽如此,可承奚王毕竟身份不同,若是贤妻之名未得证实,那失贞一事却被传至街知巷闻,届时不但王爷名誉受损,就连皇上威名也恐有污啊。”尹皇后低低淡淡的接了话,明说了赐婚一事不妥,是打定主意要棒打鸳鸯:“当初本宫也是看她可怜才收了做宫人,以期此事淡化几年再寻个好人家指了做‘妾’,可如今……哎!”尹皇后状似苦恼大叹,又将景氏身份贬了一阶,斜眸一瞟见奚献帝脸色已沉,不由心里大快。
“巧了。”承奚王虽微微蹙眉,语气却仍不疾不徐:“臣亡妻李氏虽出身官奴,却知礼守份,善诗书。亡妻宋氏亦曾为姬,却打理王府井井有条,令臣出征在外全无后顾之忧。论及出身,贞洁,臣从未以此衡量她二人,又岂会以此评判景氏。臣只知世间万物贵乎真心难求,既觅得乃臣之幸,于愿足矣。”
心跳铮铮有声,全身的神经都兴奋舞动的告知凤兮,这男人不拘于男女之别,不促于世俗之见,只为渴求一心,才当真顶天立地值得托付的人。
思及此,凤兮更扬起了头望向呆愣的帝后,心底快意非常,仿若久旱逢骤雨,细弱枯草却丝毫不畏惧,宁愿颠覆于风中浪里,情愿承受被浇灌灭顶的窒息感,亦无怨无悔。更如那脱缰野马,一旦拉开缰绳亦畅快奔赴于草原、沙漠,肆意享受通体舒畅,即便遭遇悬崖陡壁亦不过在拔足翻越的一刹那,是一跃惊险而过亦或是跌入万丈深渊,但求一快解千愁。
众人尚在寻求说辞,承奚王已诡异一笑,再次语惊四座:“况且,那宫房受辱一事……臣既为当事人又岂会不知情。”
话一出,群臣呼,但听惊喘诧异声此起彼伏,但见众人眼珠子外凸骇人,仿若见了鬼魅魍魉般惊恐异常,何止不敢置信,只怕是下巴都已掉落一地了。
再望向那景氏,但见她坦然自若,清浅一笑已足具倾城,淡然姿态早已超脱以往,侧脸弧度秀丽,微仰的下巴线条优雅,眸中浮浮沉沉,深幽难测底,那唇畔笑意似有非无,意味颇深,令人揣摸不透真实想法。
原来那晚……
真想大白,再无异议。
良久,奚献帝仿若先找回声音,沉沉的不显波澜:“景氏,你可愿嫁与承奚王。”
凤兮心中早已汹涌澎湃,脑中翻转数次激荡难耐。宫闱之深犹如阴寒刺骨的冰窟窿,庙堂虽高犹如豺狼虎豹横行的野枯林,民间流寇肆虐更如蛆虫啃咬的尸腐肉。而他,恰如熊熊烈火,烧的妖冶,焚的肃穆,以凛冽的杀气纵横疆场,以浴血的耀光叱咤朝堂,阴冷邪气、厉鬼妄神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