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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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澜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儿臣愚见,我朝官吏选拔历来有三种,一是门荫入仕,二是杂色入流,三便是科举。怎奈科举最难,且三年一考,许多人因此错过或者放弃科举,难免会动心思寻其旁门左道,行贿之事不断,为此朝中官风不正,人心不清,儿臣以为长此下去,怕是于我天朝大有不利。”
“嗯……”睿晟帝微微点头,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苏夜澜道:“儿臣以为,门荫入仕选拔须得定下严格制度规矩,只有达到所需资格方可以此方式入仕为官,若不能达成者,该严令禁止,并严查冒充、替代亲属者,一经查得,定不轻饶。杂色入流者考核之时更应该上下监督,避免徇私者滥用职权之说。只有加大了这两者的难度,让众人知晓其中利害,才能定其心,让他们能够安心准备科考。”
睿晟帝思索了片刻,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我朝制度沿用数百年,虽中有修改,但终究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此事便交由你去处理,朕且看你的想法能否奏效。”
苏夜澜垂首道了声“儿臣遵旨”,说罢便退回。
兄弟几人齐齐看了他一眼,面露赞色,再抬头却见睿晟帝已经重新抽出一本折子,细细看来好大一会儿,而后轻轻点头道:“嗯……我朝疆域渐大,兵将已然越显不足,尤其是能带兵上阵杀敌之将才是越来越少。如今百姓生活富庶,安居乐业,何人又愿意冒生命之险前往战场御敌?如今我朝中可用大将,除了冉嵘和祈卯,确实再无他人。而兵将中又有不少依靠关系而上、却无实才之人,若让这些人带兵杀敌,只怕是不但无用,更是添乱。”
苏夜涣上前一步道:“所以儿臣以为武将之选迫在眉睫,如今边疆动乱,各国各族虎视眈眈,突厥更是屡次来犯,如今虽已退兵,可是阿史那祈云已死,阿史那琅华继位,琅峫和琅轩皆非善类,待他们形式稳固之后,势必会再次来犯,我朝不可坐等敌人来袭而不做任何准备。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良将乃是两军交战中最为重要之人,没有良将即便将士有万千也于事无补。近几年军中之所以多了不少无真才实学之将,与兵部中负责选任之人脱不了干系,儿臣已将查得的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徇私舞弊之人悉数列在折子里,眼下该选任新的人选,继而大举选拔一批将领之才。”
听后,睿晟帝不言,微微凝眉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良久,他回过身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突然这般大量选兵,会给百姓以及周边各国带来多大的危机感?他们会怎么认为,你想过没有?万一引发动乱,又该当如何?”
“这……”苏夜涣一时心急,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殿内一时无声,苏夜涣看了身侧的苏夜涵一眼,苏夜涵嘴角微微一动,上前道:“回禀父皇,儿臣有一想法。”
睿晟帝道:“说来。”
苏夜涵道:“良将之选本就不能只看武力,那样便只是有勇无谋之猛将,若欲得良将,则更应该能文能武,熟知兵法,既是如此,大可文试、武试齐齐用上。命各地官员按规矩选出合适人选送往京中,而后朝中派出两名名文武双全的武将前往把关,武功合格者就考他计谋,文才合格者就考他武功,如此一来,一来可以选出朝中所需之将,二来也可免去了百姓的担忧与猜测。”
睿晟帝一路听来,这会儿不由得面露一丝笑意,“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既然选任武将乃是兵部之事,那此事便交由涣儿去做吧。”
苏夜涣道:“而臣遵旨。”
说话间睿晟帝已经换了一本折子,打开看了两眼,然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宗正在外道:“皇上,冉冉芸姑娘求见。”
“哦?她怎么来了?”睿晟帝自顾自言自语一声,道:“然她先候着,朕处理完了手中之事再宣她不迟。”
“可是……”宗正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
睿晟帝脸色蓦地一沉,不悦道:“可是什么?她等不得么?”
宗正道:“回皇上,只怕真是等不得了,再这么等下去,会没命的……”他说着看向不远处正跪在炎炎烈日下的冉芸,她的衣服已经汗湿,额上汗珠一滴滴落下,最让人不忍目睹的,是她的双膝,此时已经一片殷红,膝盖处的衣服已经磨坏了,想来该是不知从何处一路跪着挪过来的。
睿晟帝皱了皱眉,道:“涵儿,你前去看看出了何事。”毕竟,冉芸才赐婚于苏夜涵。
苏夜涵不做声,行了礼后退出,饶是他素来漠然,见到冉芸这副模样也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欲将她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冉芸双唇已经一片惨白,连连摇头不愿起身:“王爷莫要拦我,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能就这样放弃,我有事求见皇上,望王爷能替我跟皇上说一声……”
苏夜涵眉峰一蹙,只一个转念间便已猜到她意欲何为,冷着脸色道:“你回吧,这事用不着你来说。”
“王爷……”冉芸抓着苏夜涵的锦袍,哀求道:“冉芸求求你,让我见皇上一面……”
苏夜涵不应,看到路过的宫人,正欲喊住他们命他们将冉芸送回,忽的只听殿内传来睿晟帝的声音:“涵儿,带她进来。”
眼下已无退路,苏夜涵定定地看了冉芸一眼,而后弯下腰将她拦腰抱起,缓缓走入殿内。
一见冉芸这副模样,苏氏兄弟及睿晟帝都愣了一愣,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睿晟帝微微凝眉道:“伤得如此之重,就不要跪着回话了。”
“谢皇上……”冉芸声音细微,有气无力,在苏夜涵的搀扶下方才站稳。
睿晟帝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急着进宫见朕,又有何事?”
冉芸欠身道:“冉芸自知罪不可恕,故而跪行到此面圣,只为求皇上能不要因为冉芸之事而迁怒于冉家和我哥哥,若是皇上能答应,小女死亦无憾……”
闻言,睿晟帝顿然眉头深皱,沉声道:“你所犯何罪,所为何事?”
“回禀皇上……”冉芸气力有些不接,可她所说的话几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小女恳请皇上收回将小女赐婚于涵王殿下之命……”
【二百零三】昆山玉碎凤凰叫
(最近几天在外地,刚刚赶回,存稿没够吃的,真滴很抱歉了,亲们……)
殿内一片静谧,没有一丝声音,苏氏兄弟几人全都怔怔地看了看冉芸,再看看睿晟帝,脸上的表情担忧而不安。
苏夜洵稍稍侧身看了苏夜涵一眼,却见独他眸色冷静深沉,面上不见丝毫慌乱,身形稳当,神色镇定,只是扶着冉芸的那双手微微收紧了些,而后又悄悄松开。
“啪——”
静默良久,睿晟帝突然将手中的折子仍到案上,看似随意,可用力之大可通过声音来判断,那不是放,也不是仍,而是砸。
缓缓回身,睿晟帝一双冷眸紧紧盯在冉芸身上,开口道:“把你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朕年纪大了,没听清楚。”
“皇上……”冉芸显然是被睿晟帝这般冷刻的嗓音震住了,心里慌张无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看了一眼冉芸惊慌的神色,感受到她身上的颤抖,苏夜涵有些不忍心,垂首道:“回禀父皇,冉姑娘是……”
“朕在问她!”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苏夜涵,睿晟帝伸手一指指向冉芸,目光沉凝,看不出丝毫怒意,可那股凉意却直逼人心脏,让人窒息。
兄弟几人面面相觑,心知事情不妙。冉芸这个时候闯进来已然惹了睿晟帝不悦,偏偏她又在这个时候提出抗婚,睿晟帝又岂能宽待于她?
冉芸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以及如此盛怒的睿晟帝,更何况这股怒意是朝着自己而来,此时已经吓得腿软,六神无主,她稍稍抬眼看了看旁边的几人,最终目光停留在苏夜涣身上,正好迎上他投来的担忧目光,不由心下一定,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苏夜涣抢先了一步。
“父皇,冉姑娘方才一时失言,实乃无心之犯,望父皇莫要与她一个小姑娘动气,伤了龙体。”
睿晟帝不言,只是面色沉冷,幽沉的目光来回在苏夜涵与苏夜涣兄弟二人身上来回游走。
闻言,冉芸脸色愈发难看,却倔强得微微摇头,看到苏夜涣投来的劝诫目光,犹豫了片刻,而后毅然跪下身,道:“回禀皇上,小女确实无心触怒龙颜。涵王殿下惊才风逸,雅人深致,本是女子心中夫婿之上佳人选,怎奈小女心中已有心仪之人,实无法再接纳他人,所以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你……”几人脸色一变,无奈地看着倔强如斯的冉芸,不知该当如何。
方才睿晟帝虽已不悦,却还是故作没有听清冉芸之言,不欲追究此事,只要冉芸承认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最多也就是失言之责,斥责她两句便罢了。苏氏兄弟都看出了睿晟帝之意,所以苏夜涣出面替她求情,可是……
“哼……”没有预料中的怒骂与斥责,只听到睿晟帝一声冷笑,他近在身前,几人不敢抬头去看他,只能凭着他的语气与嗓音猜测他的神情,“朕倒是好奇,究竟是哪般男子,竟能比朕的涵王优秀,以至于让你不惜冒死前来求朕?若真有这么优秀的人,不妨说来让朕听听,也好召入朝中,为朕所用。”
冉芸脸色苍白,俯身道:“皇上,小女……这一切都只是小女一人一厢情愿,本不欲让那人知晓,请求皇上莫要再追问,只是,小女就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绝不能嫁与涵王殿下……”
“放肆!”话音未落,睿晟帝已然面露怒色,将重新捏在手中的两道折子全都用力扔了出去,“这岂是你说愿就愿说不愿就不愿的?那朕威严何在,天朝威严何存?”
冉芸欲再道:“皇上……”
“不用多说!”大袖一挥,睿晟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目光冷冽,怒目含威,“朕为天子,一言九鼎,岂有轻易收回之说?赐婚圣旨既已下,便不可收回,你就回去安心等着时日准备成婚便是!若再有因此事忤逆者,朕自当以违抗圣旨论处,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朕决不姑息包庇!”
几人心下齐齐一惊,尤其是苏夜泽,似乎已然感觉到睿晟帝话中有话,他悄悄以眼角余光瞥向睿晟帝,却见睿晟帝正目光凛凛地看着他,看得他心底顿然一惊,连忙又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冉芸本已重伤,听得此言不由大惊失色,一阵剧烈焦躁,突然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冉姑娘……”苏夜涵与苏夜涣同时蹲下身去将她扶住。
睿晟帝冷眼瞥了瞥自己的几位儿子,心底五味杂陈,却是不愿表现在脸上,便一撩衣摆转过身去,道:“朕意已决,朕不希望看到还有人前来为此事求朕,退下吧。”
几人相视一眼,而后齐齐行礼道:“儿臣告退。”
阵阵琴音自乐园传出,琴音悠然,听似悠闲清和,却不失力度,只觉月皎波澄,渐见大气,如清泉飞泻,券券而来。
皎皎素手轻拨琴弦,唇畔笑意清然,那道渐渐近来的脚步声,她已然听见。
琴声片刻不停,一波续一波,越发清越,一道男子的声音和着琴声传入轩内:“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湘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玄音闻声淡淡一笑,看不出喜忧,只是稍稍放慢节奏,与之附和,轻声念道:“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苏夜涵淡笑一声,入内在一旁落座,看着玄音手上动作不停,十指翻飞,流音宣泄,赞道:“这两年你的琴艺是越发炉火纯青。”
玄音笑然,只抬眸瞥了他一眼,“我的琴艺再怎么进步,也及不上鬼才大人笔下乐师的半分,那般空灵如凤鸣、天来之仙乐的技艺,又岂是我能企及?”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苏夜涵未曾换下的朝服上,虽他面色平淡静和,可是她却能看出他心中必藏有心事。
“听闻冉姑娘触怒龙颜,受了重责,已至无法下地走路之境,还是十四王爷亲自将其送回将军府。”玄音嗓音清冽,不疾不徐,一如她指下的琴音。
对于她这么快便知晓华清宫所发生之事,苏夜涵并不诧异,只是点头以应,“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呵呵……”玄音低头一笑,“即便我没有打听来这些消息,也知你今日从华清宫回来之后存了心事,你在府中素来不喜着朝服,每日下了朝回来都会最先换下朝服,可今天却是没有,不管是忘了还是没有在意,至少都是因为有别的事情扰了你的心情。”
“冉姑娘并非受父皇重责而受伤,是她自己从宫门口跪行至宜春殿所致。”苏夜涵语气淡然,并没有带着多少情感,“她请求父皇撤回赐婚成命。”
一阵急旋低沉的琴声,玄音指尖的动作越来越快,最终渐渐收音,一曲终了,而后她缓缓起身,满脸沉凝,“呵!真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有这份胆识,只是自来君王无戏言,皇上又怎会答应她?”
苏夜涵道:“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殊不知若是她再这般倔强下去,只怕会给整个冉家带来灾祸。”
玄音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何时动了这般恻隐之心,顾虑起旁人来?”
苏夜涵道:“这本是我要做的事情,责任也该由我承担,如今却落在她一个姑娘家身上,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唉……”闻言,玄音忍不住一声轻叹,“我却听不出任何一丝感情来,更感觉不到你们是由皇上亲自赐婚的一对儿,这也不是你们的错,本来感情的事就是你情我愿的,强求不得。只是,今日求皇上收回成命之人不是冉芸便是你,你如何断定如果是你,皇上就不是治你抗旨不尊之罪?”
嘴角挑出一抹清凉冷刻的笑意,苏夜涵起身来到玄音方才坐的地方,伸手缓缓划过琴弦,徐徐道:“如今四方战乱不止,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莫说我是他的儿子,即便不是,他也不会轻易就杀掉一个可以领兵御敌之人。而且,六姐刚走不久……”蓦地,他话音一顿,一抹冷冽杀气悄悄浮上眼角。
玄音见之,知他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