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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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这里十多天,中途苏夜涵曾经来过几次,其余时间玄音都是一个人待着。她不喜吵闹,尤其是她身份特殊,苏夜便应了她之意,轩里只留了必要的伺候之人。
今日天气正好,她在屋子里躺了这么久,难得能出来透口气。看见枝头抽出的嫩黄色芽儿,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只是转瞬便又想起大宣国难,那一抹再浅不过的笑意就这么僵在唇畔,盯着眼前的一株梅枝看得出神。
“公主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身后突然传来澹澹清冽的嗓音,玄音一惊回身看去,看清来人便连忙下跪行礼道:“玄座弟子玄音见过衣主。”
话出口,自己又愣了一愣。
衣凰嘴角挑出一抹清笑,上前将玄音扶起,“如今你是皓月公主,无须这般大礼。”
玄音眼中泪痕未干,尚未来得及擦去,被衣凰看得清清楚楚,她连忙低下头去摇头道:“不,玄音是凤衣宫的人,从加入凤衣宫的第一天起玄音便牢记上令,这一辈子都是凤衣宫的人,绝不敢有丝毫背叛、忤逆之意。”
“可是……”衣凰放开她的手臂,眸色骤冷,“如今你是以大宣国皓月公主的身份前来向我朝求援,你现在的身份并不是玄音。”
“我……”玄音一时哑然,神情茫然地看着衣凰。
见之,衣凰心底又忍不住一软,摇摇头道:“我没有要责怪你之意,凤衣宫十载你所做如何我都记在心上,身为玄音,你的能耐与功劳全都不可小视,你是玄座最得力的弟子,没有你,玄凛难有今日。便是当初九哥被困大宗院,太后娘娘病危,亦是你是以流行鸟相助,帮忙传递消息。但是……”她突然话锋一转,眸底柔光消失,只见清凛,“如今你既是以皓月公主的身份前来求援,那就该忘记自己曾经的凤衣宫身份,你是大宣的公主阿于那月,你我之间不是衣主与弟子的关系,而是女人和女人的关系。”
闻言,玄音豁然一惊,怔立良久没有开口。衣凰所言之意再清楚不过,以她的聪明自然是听得明白。
想起上一次与衣凰相见已是前年在北疆之时,彼时衣凰以三十六天罡阵破了贺琏的黑云阵,大震全军,突厥军亦是闻她之名如雷贯耳。虽然玄音一早就知道衣凰精于此道,但她能于千军万马之中、两军阵前,这般冷静地处理了此事,更是孤身深入突厥军中救下苏夜涵,她闻之亦是狠狠诧异。
论勇气,玄音自认自己也可以为了这个男人赴汤蹈火、以身犯险、丢弃性命,然,最可悲之处却是在于,即便她有舍命之心,却没有舍命之能。她没有那般逼退千军的能耐,亦没有轻松出入突厥大营、救人离去的胆识与魄力。
沉吟许久无声,玄音站直身体,微微仰头看着紫宸殿的方向,定了定神道:“那月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今后必当谨遵娘娘教诲。”言罢她突然俯身跪地,对着衣凰深深一拜,“阿于那月恳请皇后娘娘怜我大宣千万百姓的无辜性命,出手相救,救他们免于灾难,那月此生做牛做马、肝脑涂地,定会报答娘娘救命之恩。”
衣凰一惊,正欲将她扶起,却在低头的瞬间撞上玄音坚韧的眸色,净澈却也决绝。她想了想道:“后宫不得干政,你该知晓。”
玄音面色不变,毅然道:“那月知道中原这里后宫不干政的规矩,也不愿为难娘娘为了那月而遭人诟病,娘娘心中想来也明白,眼下皇上不便出兵实乃是因为没有由头,只要那月能成为那个由头,皇上便可救我大宣,救我无辜百姓……”而后她垂首伏地,行的是叩拜大礼,凛然道:“恳请皇后娘娘看在无辜苍生份上,成全那月——”
衣凰一时怔然。
无辜百姓,万千苍生。
本与她无关,本不为她所知。可现在,不过转瞬间情况便急转,他们的性命全都握在她手中,她翻手可救他们于生死边缘,覆手亦可将他们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而这些都只需要她一个点头,一个应允,一个承诺。
心底有无数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一个可以留下。玄音的心思她明白,而越是明白,心底的躁动便越深。
“要由头其实不难,你与玄凛相识十余载,情同兄妹,若是你成为玄凛的妹妹,天朝的郡主,那这个出兵的由头也就够了。”衣凰眸色冽冽,直视着玄音。
玄音不避不让,直直迎上,顿然就凄然一笑,太息道:“而后呢?而后娘娘就忍心皇上群臣谴责、受百姓猜疑、受外人嘲笑?嘲笑他软弱怕内、专宠一人,嘲笑他后宫之中只中宫一人,嘲笑他连个妃嫔都不可纳入宫中?难道,这些就是娘娘所想、所愿意看到的吗?”
“玄音!”她说得激动,一时遮拦不住,眼看着衣凰强撑起的笑脸渐渐变僵、消失,渐渐苍白,青芒终于忍不住轻喝一声。
玄音一愣,青芒看了衣凰一眼,而后又改口道:“不,是皓月公主。公主,皇上待小姐之心公主不是不知,今日又何苦这般……”
“青芒。”衣凰抬手制止了她,垂眸思索良久。
“你说的在理,”她看着跪地的玄音,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上前将她扶起的冲动,手指收在宽大的袍袖里紧紧捏住衣袖,“后宫中自然不可能只中宫一人,本宫也不会让他受到世人这般低视与嘲讽,待天气暖和些,选妃事宜便可进行,本宫只望到时候公主能给些意见,为皇上觅得佳人。”
“小姐……”青芒闻言大吃一惊,看了看衣凰,见她神色静淡,眸底一片沉静,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下一阵轻轻叹息,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皇上午间传话来说傍晚会到清宁宫,我们……”
衣凰敛眸轻轻一笑,眸底一闪而过的寒光让这个见惯了她各种脾气的青芒都暗暗心惊,只是未及她深思便听衣凰以淡极的嗓音道:“回吧。”
刚走出两步她又突然停下脚步,略向身后瞥了一眼,“皓月公主既是身负重任,心系大宣全国百姓,就要爱惜好自己的身体,外面天冷,公主屋里歇着吧。”
玄音抬头,映入眼中的是那一抹渐渐远去的清丽潇洒背影,比之前年,她清瘦了,然而此时玄音却觉自己的眼中只能容下这一道身形,周遭其余一切都已黯然、消失。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那般让人不可忽视,亦不可弃视,她的身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朦胧清光,似真似幻,似有似无。
而苏夜涵,他的目光无疑是深深地钉在这道清光里,甚至他早已将自己融在了这道光里,不可带走,不可掠夺。
出了霁影轩,衣凰脸上的笑意终于系数化去,消失无踪。她的脚步越来越快,青芒差点跟不上。二人一路步伐飞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回到清宁宫。宫内一片寂静,所有宫人都低着头小心忙着自己的事情,四名内侍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思凰阁外,衣凰一见便知是何人来此。
进屋,出乎意料没有看到那道玄黄身影,只见一袭月白长衫映衬着他颀长身形,潇洒不羁,气势卓然,端坐青玉案旁,手持琉璃杯盏,细细品酌。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起身回望来,狭长剑眉蓦地一挑,嘴角浮上一抹清濯笑意。
见之,衣凰下意识微微皱眉,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神色越奇怪,苏夜涵唇畔笑意便越浓。一来二去,衣凰终于失了耐心,傲然神色一闪,直接将苏夜涵晾在一旁,兀自进了里屋。
青芒和连安明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却见苏夜涵只是朝二人挥挥袖,示意他们退下。
青芒边往外走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今日这是……”
连安明也是满脸疑惑,摇摇头道:“奴才也不知,皇上今天中午吃了娘娘让奴才带回的水晶蒸饺,然后就一直不对劲,与岑相和绍驸马商议完事情之后,也没说要过来看看皇后娘娘,不让奴才跟着,一个人出去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回来,结果刚一回来就领着奴才过来了。”
闻言,青芒心下疑惑更深,只是奇怪归奇怪,看苏夜涵方才的神情,像是做了什么准备却没有告知众人,说不定……是个惊喜!
想到此,她便打消了疑虑,与连安明安安心心地侯在殿外。
见里屋许久没有动静,苏夜涵不由低眉无奈一笑,继而眼底划过一丝邪魅笑意,撩起珠帘跟着而入。衣凰正看着墙壁上的题字发呆,突然只觉腰上一紧,被人从背后紧紧拥住。
“在看什么?”
“看字。”
“什么字?”
“你的字。”
苏夜涵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正是他那幅与她的风格截然不同的快雪时晴帖》,苏夜涵不由轻笑一声问道:“我记得这副字帖已经送给了十三弟,怎么又到了你手里?”
衣凰回身瞥了他一眼,沉着脸色道:“我喜欢这幅,便仗着皇后之势从十三弟手中又给夺回来了。”
“是么?”剑眉一挑,苏夜涵邪邪一笑,“朕的皇后竟是这般仗势欺人 ?'…'”
衣凰听他故作正经的语气又忍不住失笑出声,太息道:“算了,不逗你了。其实,那日我到十三府上,在十三的书房里无意看到了,就不由自主多看了会儿,十三就说什么也让我给带回来。说来,我这个做嫂子的,还真是对不起他。”
“哈哈……”苏夜涵清朗一笑,将下巴抵在衣凰的肩上,柔声道:“十三性情疏狂,才不会计较这些。”
衣凰接过话道:“所以,我就答应了十三一件事儿。”
“什么事?”
“把你那篇仲尼梦奠帖》送给他。”
苏夜涵笑容骤然一滞,衣凰瞬即感觉到他身上的森寒之意,不由偷偷一笑,欲要挣脱他的钳制,却怎奈苏夜涵抱得太紧,她根本逃脱不得。
“别动。”不想半晌过后,他开口竟说出这么一句话,衣凰噗嗤一笑,问道:“怎么?”
“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说罢,他拥了衣凰在侧,大步朝着殿外走去,待走到殿门口看到连安明二人欲要跟上,不由沉声喝道:“所有人都不必跟着,朕跟皇后有话要说。”
“是。”
“对了,”他突然又停下脚步,看了连安明一眼,道:“安明,去取了朕的那幅仲尼梦奠帖》给泽王送去。”
闻言,衣凰顿然一惊,瞪着眼睛看他,他却浑然不觉般,兀自挑起嘴角一笑,大步离去。
身后,连安明以后自己听错了似的,又向青芒确认了好几遍,这才嘀嘀咕咕道:“奇了,这仲尼梦奠帖》不是皇上最心爱的一幅吗?怎会突然想起要送给泽王?”
【三百五十三】嵯峨丹阁倚丹崖
君王心思难测,奴才不懂实属常情。尤其,这个主子是苏夜涵,是天朝的嘉煜帝,苏夜涵。
莫说是连安明和青芒,便是日夜相伴枕边的衣凰,此时也有些摸不清他究竟要做什么。他只是拉着衣凰一路朝着皇宫的北方走去,步伐不疾不徐,任衣凰怎么也想不出他究竟有何打算。
冬日里天色早早便暗了下去,待衣凰回过神时,蓬莱阁已在眼前,而四下里宫灯也已经逐一挂起。
“蓬莱阁?”衣凰轻轻疑惑出声。
蓬莱阁地处偏北,较为僻静,盛暑之季偶有人前来避暑,其余时候只有是设宴游园之时这里才会有人,如此寒冬时节,他待她来这么做什么?
站在高阁下面仰望,不得不承认,在这宫中除了睿晟帝专门为冰贤妃建造的九霄阁,便是这蓬莱阁最高,它与九霄阁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多年来,九霄阁似是积攒了冰贤妃与睿晟帝的冷冽之情,即便是远远望去也会心生一股清冽寒凉之意,而这蓬莱阁让人感觉到的更多的却是洒脱、飘逸、灵动,是清贵、高雅、素净。
匾额正中的“蓬莱”二字潇洒、旷野,略带一丝清妄、疏狂之气,据传匾额上的字乃是睿晟帝的祖父千阳帝在位时所题,千阳帝生前就很喜欢睿晟帝而非君帛太子,有一日身为祖父的千阳帝召几位孙儿前来,指着蓬莱阁告诉他们,这座阁尚无名,让他们帮忙想想名字。其余诸皇子五花八门的名称不少,却没有能让千阳帝满意的。
倒是一直不出声的睿晟帝,思忖良久,念到:“嵯峨丹阁倚丹崖,俯瞰瀛洲仙子家。万里夜看旸谷日,一帘晴卷海天霞。”
一语毕,千阳帝大喜,已然听出这是描绘蓬莱仙境之诗,再看眼前高阁,确有几分仙阁凌空之气,当即大笔一挥,“蓬莱”二字跃然纸上……
“千阳帝的墨宝向来为后世文人所珍视,我记得爹爹还收了一副千阳帝的墨画,算起来还是慕太后所赐。”衣凰说着瞥了一眼身侧的苏夜涵,抬脚向前走了两步。
“你连着蓬莱阁的来历都知晓。”说罢,苏夜涵又不由微微敛眉,道:“想来也是,这世间有什么是事是你不知道的?”
闻言,衣凰顿然脚步一停,回身瞪他,“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拿现在来说,我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突然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而且安明都不让跟着。”
苏夜涵顿然一笑,知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心下一阵欢畅。向前一步,他一把拉住衣凰,轻声道:“跟我来。”
蓬莱阁里面与外面大不相同,刚一进去,那股飘逸清幽之感便减少几分,随之而来的却是阵阵寒意。
衣凰无意识地抓紧苏夜涵的手,随他一路朝着蓬莱阁里面走去,而越往里走她就越明白方才苏夜涵在外面取来两件厚重裘袍的原因了。这里面当真比外面还要冷,那种寒气似是从脚下传来,渗进血液一点一点传到心脏。
“怎会这样?这里就像……”她本想说就像一个冰窖,然话没说完便觉肩上狠狠一沉,苏夜涵已经将那件裘袍披在她的身上,又替她将衣带紧紧系好。
“待会儿会更冷,抓紧我。”他说着自己也将裘袍穿上,然后走到一方收拾整齐的床榻旁伸手到枕头下面摸索了一番,只听“轰轰”的声音沉沉传来,一旁的墙壁上便出现一道暗门。
方一走到门前,一阵寒凉彻骨的寒气迎面扑来,衣凰一个不慎将凉气悉数吸入,不由得咳了几声,苏夜涵见了欲要低头偷笑,却被衣凰狠狠捏住手指,将他的笑意压了回去。
其实方才衣凰见了阁里呆了一会儿,已然猜出个大概,以她的经验和见识,早已猜出这突来的寒意正是来自脚下,而这“脚下”最大的可能便是地下密室。然而,当她随苏夜涵到了密室里,仍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里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