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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部分

豪门重生手记-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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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景教的教义吧?”蕙娘这次倒是明白了她的担心,因笑道,“唔,确实是,那些传教士在我庄子也传教来着,一说不许敬拜祖宗就被打出去了,现在他们倒也不提此事,只是在教堂里,或者是送粥发布,或者是赠医赠药,这样才渐渐有人上门了。不过,我庄子里的农户坏些,只想要好处,信教不过是模模糊糊跟着敷衍一番,我也就没管。”

七娘子噗哧一声,竟被逗乐了,“这人啊,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在广州的时候也是。许多西班牙、葡萄牙的传教士跟着海船过来,在广州开教堂。钱花了不少,信徒倒真没发展出几个。有些信徒,先拜了耶稣基督,又去拜观音菩萨,他们气得跳脚,却又没有办法,也挺好玩的。”

“毕竟还是虔诚信教,也值得尊敬的,”蕙娘亦有些感慨,“我听说他们自己生活极其清苦,又十分乐于助人,这么远渡重洋地跑来传教,真和佛教高僧一样,近于无欲无求,只愿普渡众生了。”

两人都算是见闻广博之辈,蕙娘成日从宜春号得到多少信息,七娘子亦是在广州住过多年的人,此时随口说来都是话题。七娘子道,“女公子也是不知道,在他们天主教廷的老巢梵蒂冈,教廷生活那才叫穷奢极侈呢。同现在西藏那里的活佛一样,都是家族斗争的结果,要说起来,还是我们这里佛寺干净一些,就是道教,也不免有世代传递、一家霸权之嫌。”

“你说的是龙虎山张天师吧。”蕙娘倒想起来一事,因和蕙娘提起,“听说他们家远支一房,娶了首辅大人的三闺女,你三姐为妻——”

“那都已经是出了五服,多年没有来往了。”七娘子道,“这些年三姐跟姐夫住在老家,只以耕读为要,平时也很少和我们联系。”

蕙娘不免有些诧异,七娘子见了便笑道,“三姐夫从前也曾出仕的,不过他是风雅人,不耐俗务。父亲去世以后索性就不出去做官了,只是在家修订《金玉儿女传》,过梅妻鹤子的逍遥日子。横竖他们家家产也丰盛呢,家里人就由着他了。”

杨家三姑爷是名士之子,现在自己也成了名士,别看杨阁老和王尚书势同水火,三姑爷和王尚书次子王时却是鱼雁往返互相唱和的知心好友。说起三姑爷,不免就要说到王时,又说到文娘,说到权瑞云。两人一路漫步回了村子,孩子们却还在外头玩耍,蕙娘见天色不早,快到午饭时分,知道夷人村不具备接待她们午饭的能力,便让人把四个孩子都喊回来。又过了一会,方见四人说说笑笑地从远处慢慢地踱了过来。

许家这对双生子今年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生得也都十分俊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个沉稳一个跳脱,互为映衬,十分赏心悦目。蕙娘远远看了,也不禁笑道,“你们家那位是少年成名,十五六岁就已经名动天下。如今两位小郎君,是否也到了出去历练的时候了?”

“他那是因缘际会,也是风起云涌时候。”杨七娘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换做如今承平年代,哪来那么大的功勋。这两个孩子都不擅长海战——海战死人也大,他们外祖母不放心的,因还留在身边。等到后年、大后年,让他们到西北历练历练吧,现在四海升平,也就是西北也许还有点陆战打了。”

一头说,一头眼神一凝,落在了许家双生子后一对小人影上,蕙娘跟着她望过去,一时也有几分尴尬,忙令人把歪哥唤回来,“多大的孩子了,还牵着姐姐的袖子,有点不像话。”

许家这位小姑娘,是七娘子唯一亲生女儿,自她以后,七娘子生育上也十分艰难,待她更加如珠似宝,连她父亲并两个哥哥都十分宠爱,不过小姑娘却没什么脾气,天生的娇弱文雅,虽比歪哥大了两岁,但歪哥生得高壮,和她倒是一般地高。只是她颇有姐姐风范,拿自己袖子给歪哥牵着,一边走,一边指着路旁的物事教歪哥说外国话,许多站在一旁瞧热闹的夷人妇女都笑起来,还有人和她拿外国话聊天,她都应答如流。歪哥望着她的眼神,满是崇敬,走到了近处,才放开她的袖子,跑到蕙娘跟前,同她道,“娘,许姐姐好厉害,会说许多外国话。”

七娘子牵住女儿的手,笑着说,“三柔打小在广州长大,常常能出去玩,家里又有洋先生,跟着就学了几句。小公子要是想学,也让你娘亲给你请个洋先生吧。”

蕙娘见儿子不断左顾右盼,也笑道,“说得是,艺多不压身,你喜欢这个,日后给你请先生可不许叫苦。”

歪哥顿时表决心,“我才不怕苦呢——”

他讨好地冲许姑娘一笑,甜甜地道,“我学起东西来最乖最听话了,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许三柔虽然生得怯弱,但做派却不羞怯,她抿着嘴一笑,“你是挺乖的,下回咱们一起玩,我还教你些外国话。”

歪哥顿时欢呼雀跃,蕙娘几乎被他搞得有点丢脸,见七娘子似笑非笑,更觉尴尬,好在许家那对小子却也没留意这些孩童间的事,其中一个对继母道,“娘,那个高炉我们去看过了,挺有意思的,说是一天产量可过——”

他显然是知道母亲的爱好,自己也颇有兴趣,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蕙娘在场,便尴尬地冲她一笑,不往下说了。七娘子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妨事的,不必这么讲究——只是天也晚了,等回家再说吧。”

两人都自己有车,便在村边分手,蕙娘带着歪哥自己坐一部车,一路上歪哥还直念叨着今日学会的几句外语,蕙娘被他烦得不过,便睁眼笑道,“平时带你出去,那么多姐姐妹妹,你都不大搭理,嫌她们没去。桂家的姐姐呢,知道得比你多,你又觉得她欺负人,这会儿许家姐姐知道得比你多,你怎么就喜欢和她在一处呢?”

“她和气嘛。”歪哥理直气壮地道,“许姐姐知道得也多,可就比桂姐姐——”他扮了个鬼脸,“要和气多了,我要有个姐姐,我就挑许姐姐。”

他赖在蕙娘怀里,因问,“娘,我们什么时候去许家玩呀?”

蕙娘有点头疼,因搪塞道,“就是去许家,也见不到许姐姐了,她很快就要跟她娘下广州去。倒是桂姐姐还在京城,她也懂外语的,下回你也能让她教你。”

“那我不要她教。”歪哥立刻表态,“娘给我请个先生吧。”

他同许三柔似乎真是挺处得来,听说她要走,有几分怅然若失,蕙娘逗了他几次,才放过这个心事,又重高兴起来,蕙娘见他没往心里去,方才松了口气:毕竟孩子还小,估计根本没想那么多。若是歪哥真看上了许三柔,那乐子可真够瞧的了。权家自己已经是走在一条很窄的路子上了,许家么,从七娘子的表现来看,所图也许还不比权家小。这两家要搅合在一起,事情只会更加复杂。

第二日,她果然令克山带着图纸以及几个心腹手下去了杨七娘那里,一并把手里的身契和那庄子的契纸全给杨七娘送去了:这点产业,蕙娘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现在她也没有多少商业上的雄心壮志。索性就做个满人情,把它送给珍惜的人,想来杨七娘也会对这帮子洋人工匠有更好的安排,而不是只令他们在庄子里无所事事。

杨七娘做事亦十分有趣,她居之不疑地把蕙娘的礼给收了,还给她带了一封信来,信中说到,虽说她三姐娘家,和龙虎山张家已经没有多少来往。但江西布政使却是杨阁老的同年,昔年经过江西时,许凤佳和她曾经在龙虎山盘桓过几日,和张天师也算是有几分香火情分。因随信奉上一张便笺,将来蕙娘要给张天师写信,也可充作一条人情。

此女精灵剔透到了十分,蕙娘拿着便笺,不免有些感慨,因对权仲白道,“我听说你们家曾想说她作你的续弦……别说,你爹娘别的眼光没有,挑媳妇的眼光,的确十分毒辣。”

一时又有些出神,悠然道,“若是你娶了她,只怕此时已经和她一道远走高飞,早独自出去开府了,也不需被困在府里受罪。”

权仲白昨天早上又被临时叫走,做医生的如此动荡也是难免,他和蕙娘都不着意了。等他回来,蕙娘自然把什么事都说给他听,他对七娘子的理想也不大理解,但因事不关己,终怀抱着惺惺相惜的支持态度。听蕙娘这样说,便摇头道,“是她的话,我和她说清楚了,她也不会嫁我的。”

“不嫁你?”蕙娘失笑道,“难道她还情愿去嫁许家?再怎么说,那也是有两个继子在。”

“她生育艰难,这两个继子,倒不是什么妨碍。”权仲白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当年我还不知道那么多,不然,就和家里人点明她身有余毒、不能生育,那根本就没这么多事了……嘿,不过,也差不多,在杨家我提了几句以后,家里渐渐也不大提起她的事了。当时我还奇怪,许家虽有诚意,但我们家也不能放弃得那样果断吧,没想到是应在了这里。”

事实上,权仲白应当要意识到权家对嫡子的看重才对,蕙娘直摇头,却忍住了不再批评什么:他在医术上的优势,实在是给权仲白带来太多自由了,导致他很多时候都过分随心所欲,尤其从前,更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这也算是他的一个缺点了。

不过,从前的事现在再说也没有必要,蕙娘还是对权仲白话里的另一重意思更感兴趣,她道,“余毒?你是说,杨七娘曾经中过毒吗?”

权仲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淡淡道,“她是吃过她生母的奶水,并没有直接服毒。不过就算是这样,从小身体也比较弱,直到后来清除余毒,才慢慢地好了。但根本元气的损伤,亦难以补贴回来。”

蕙娘惊道,“那瑞云姑爷——”

“善久一下生就被抱到太太那里去了。”权仲白淡淡地说,“他生母去世之前,可能就见过他一两面,因此是无事的。他在胎里应该就比七娘子茁壮一些,元气充足,身子一直都不错。”

蕙娘从他的话里,自然能听出来一番妻妾相争的故事,因焦家从没有这样的事,就算理智上知道此事再正常不过,亦不免有些唏嘘,因叹道,“我素日总觉得自己也算是有几分才具了,其实大宅门里的女儿,若是庶女出身得嫁高门,哪一个不是一身的本事,却不能存了小觑的心思了。”

“怎么样都是内耗。”权仲白嗤之以鼻,“家里本来是休养生息、繁衍后代的地方,现在闹得成了又一个战场了,男主人自以为冷眼旁观,其实哪能置身事外?家里这么乌烟瘴气,他就算看不到,孩子难道看不到?多少手足相残、姐妹反目的丑事,就是这么闹出来的。你看许家……”

他忽地闭口不言,蕙娘越发有些好奇,待要细问时,权仲白又道,“许凤佳这一辈的事,都不去说了,就我知道的那些已经足够让人心冷。他们家面上还好,私底下也是个大泥潭。倒是杨七娘把三个孩子都养得不错,虽然那对双生子,将来谁袭爵也难说,但兄弟彼此感情还好。三柔也是大大方方的,又有主意,又不倔强,性子是随了娘。”

虽说桂少奶奶声称,“将来大妞妞喜欢谁,让她自己去挑。”但这是因为桂大妞是女孩,能够躲在帘子后头去接触一些同龄的男孩儿,歪哥作为男孩,十三岁以后基本不能再进內帷,不能和姑娘们有什么来往。就算他想,别家女娃也不会答应。要挑些他还算喜欢的候选人,也只能乘小时候了,她不知权仲白是否也有这个意思,听他对许三柔赞不绝口,心中便是一动,口中慢慢地道,“只是她母亲身子柔弱,不知道她是否遗传了几分……要说私底下的龌龊,那谁也说不得谁,这个倒是无妨,只要姑娘人好就行了。”

权仲白倒是吃了一惊,好一会才明白蕙娘的意思,不免笑道,“孩子们都还那样小,你想什么呢,真要给歪哥定亲,也得——”

“也得挑他自己喜欢的是不是?”蕙娘接口道,“郎中,他又不是你,可以进出女儿家的闺房。要挑这几年也得给挑上了,不然,只怕父亲那边也会为他做打算。”

这件事毕竟此刻说来还早,权仲白沉吟了许久,都没说话,半晌才道,“再说吧,这件事如能在我们手里尘埃落定,到时候再看局势……也看他自己的意思,乱点鸳鸯,酿成的终究还是苦果居多,你瞧你妹妹那里,不就是……”

蕙娘面色微微一变,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没再坚持。次日见权仲白无事,便拉上他一起回焦家去探望乔哥同两个姨娘。

头回过来时,乔哥还没开学,麻先生自然是回自己家去过年,过了正月十五开始上学,麻先生也就搬回了焦府。权仲白身为姐夫,过去探望他倒是名正言顺,比不得蕙娘还要避嫌,这一次特地跟过来,就是帮蕙娘摸摸麻六的底。他去看乔哥上课,蕙娘便拉着三姨娘在屋里说私话,道,“我也派人起过麻六的底了,虽是骗门宗师,但金盆洗手了这些年,倒也不算是很匪气,家里几个儿女,也都没走这条路——”

三姨娘听她这一说,又红了脸,她虽不敢再看蕙娘,下巴恨不得□胸口,但摇头的幅度却还是很明显的,“这事,再不要提了!”

蕙娘对生母的语气,总是很熟悉的,她略略吃了一惊:三姨娘一旦用这样语气说话,那么这件事几乎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您不用想那么多,也别为我担心,这老爷去世,姨娘放出去另嫁的,有的是呢……”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三姨娘摇了摇头,“姨娘……姨娘不瞒你,我有时候也有点守不住。有时候,我也挺羡慕四姨娘……那、那个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也有些想入非非……可这个春月,我得了清静,也想明白了。我不能对不住你——”

她用眼神止住了蕙娘即将出口的抗辩,安静地道,“姨娘一辈子都不愿给人添麻烦,尤其不愿给你添麻烦。你口中不说,可我心里也知道,你本来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一言一行,都有许多人拿水晶镜子在照着呢。生母改嫁,给你添的议论不会少的,就算你能不在意,我也不能不为歪哥、乖哥想,为日后的小囡囡、小妞妞们想。”

蕙娘道,“姨娘!瞧你说的,礼法上又不至于站不住脚,只要我们家有权有势,谁会来挑这个?”

“事有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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