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梨花(倚天同人)-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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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黯然思量当日净悲的话果然应验,所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昔年她曾作为医生轻易杀了病床上的人,如今她这辈子第一次误诊,便误在了自己的性命上。
“咳,六哥你、咳咳,你莫要自责了……这事,咳咳,怨我自己。那天当晚……我便不应该……咳咳咳咳,不应该用金针将寒气散入经脉之中。而后来你越用内力压制,寒气越强,也是我未有认真思虑,咳咳咳……那强起来的并非寒气……咳咳,而是我自己控制,控制不好的真气……”话未说完再次咳嗽起来,岔了气息。殷梨亭急忙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然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小遥……你别说那么多……你……”话到后来已然不成语句。
路遥半晌才顺过气息,倚在殷梨亭肩上,小声道:“六哥你让我、咳咳……说完。那书上的方法……没有错……只不过寒气纠结在了我的内息之中,无法分清……咳咳,六哥,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咳咳、是我一开始便误诊了,否则……”否则会如何,眼下已经无甚意义了。
她抬头看向苍白憔悴的殷梨亭,心中一痛,撑起身体扬起头,极轻的吻住了殷梨亭的的红红的双眼。
殷梨亭但觉怀中之人气息不再如往日里温暖明媚,但缱绻情愫温柔异常,缠绵流连在他眉间眼角,一时间涌动情意。然而本是旖旎万分的场景此时却让他心中大恸,禁不住紧紧抱住她,喉中哽咽口不能言。殷梨亭心中所想路遥又何尝不知,然则身为医者,她更是清楚这样的伤何得医治?她曾以为这一世早已看淡生死一事,只要每一天都努力做当做之事,让秋燃和自己心安便可。真若如净悲所说有因果报应,她自问可以坦然以对。然而如今,这四个字她却是无法做到了。盖因最伤心的,是眼前这个从始至终一心一意眼中只有自己的人。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他,就像从前无数次,她对病患的亲人爱人说“对不起”的时候,也同样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他们。可是这却是头一次,她为这种无力而异常难过。
良久,两人些微分开,殷梨亭轻轻扶开路遥额际碎发,见得她脸色依旧苍白,“小遥,你需得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乱想……”
路遥轻叹:“六哥……莫要乱想的是你才对……咳咳,我一点也不想休息……咳咳,你陪我聊会儿天吧……”
殷梨亭不忍拂逆她的意思,揽了她靠坐在床头,听她问道:“我睡了多久了……苏笑、苏笑他咳咳、怎么来了?”
殷梨亭取过床边茶壶到了杯温水,一点点喂了路遥喝,一边道:“小遥睡了快有两日了。苏笑是昨晚到的。听洪叔说他前日找到了秋翎庄在嘉兴的分号,指名要见你,说你的伤乃是因他而致,必要亲眼诊治才得放心。分号里的人不敢自作主张,就将他带到了洪叔那里。洪叔自是认得苏笑,那时又正好赶上你昏迷不醒,洪叔正急着找嘉兴附近的名医,于是便带了他来。”
路遥听闻点了点头:“这伤怨不得他……咳,净悲师父说的对,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我行医……咳咳这么久,从未有过误诊……只是这次……咳咳……当初我同秋燃……到得如今有这种报应,实、咳咳、不为过……”
路遥感到环着自己的手一紧:“小遥……”
路遥回抱住他,轻声安慰道:“六哥……你莫要难过……欠的这笔债一直压着、咳咳,压着我和秋燃……如今这下,可算是还清啦……”
殷梨亭觉得眼中湿润,却是强忍着不愿让泪水落下来,“小遥这次若我不是那么心急着以那疗伤功法替你疗伤,而是细读一边你这内功心法,也不会未曾发现我的内息对你会有这般损伤,我……”
路遥叹息:“六哥……咳咳,我费力说了这许多,你怎么……咳咳,还是不明白……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的……天道报应,便是躲得过今时……也,咳咳,躲不过明日……若、若没有你,光是成昆……咳咳,我便对付不了啦……”
殷梨亭闭上眼睛,猛然摇头声音沙哑颤抖道:“不对,若不是因为五哥的事情,小遥你一届介大夫,又何尝会与成昆结下仇怨?”
“……唉……成昆杀我,更是因为泉州时疫的事情……六哥,我们非要算得这么清么?”言罢双眸盈盈若水望着殷梨亭。
殷梨亭这才扶住路遥双肩:“这件事情,你到是瞒了我到现在,若不是那日成昆喝苏笑说出来……小遥你……唉!我那时还以为追杀你的始终是山东药堂的人……”
路遥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唉……我不就是仗着……咳咳,怎么骗你瞒你欺负你……你都不会咳咳……同我生气么……”
殷梨亭无奈叹息,看向路遥的眼睛,眼中光华灼灼,抱着一丝侥幸:“小遥,你这次莫要骗我,我见得洪叔这几日已经接连发了不下十封朱漆急件给傅兄,让他急归……你……你……你……”下面的话接连几次,他都没有力气能说出来。重病之际唤亲人急归,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他又怎会不懂。
路遥一愣,沉默良久,轻声道:“六哥……你这么看着我,咳咳,我没办法骗你……你可不可以……不问了?”言罢咳嗽不止。
此话出口,殷梨亭本来暗自还抱着半分希望的心情终于沉到谷底。苏笑说的他不愿尽信,傅洪说的他也不愿尽信,可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只要还有半分回转余地,路遥都绝不会瞒他。“小遥不会的。我们去找师父,他老人家百年修为,一定会有办法……”
路遥苦笑,“六哥,不说武当一脉内息均是出自一门,便是丹田心脉两处受损……咳咳,这已然是武家不能及的了……而且、怕是、咳咳、怕是也没……那么多时间了……”
殷梨亭颓然垂下头;忽觉的怀中的人微微一动,坐起了身体,面对面的看着自己。殷梨亭连忙扶着她:“小遥?……”
路遥脸色苍白,却微微一笑,轻声道:“六哥,你且听我说……咳、到得如今在这世上我行医六年多,当做的终是都做了,该还的也可算还清啦……心下头一次这般轻快……可我觉得还有件事我若不做必然遗憾……”
殷梨亭抚着她脸颊,“小遥你想说什么……”
路遥眨了眨眼睛,里面光华璀璨犹如宝石,脸色苍白却是笑得万分温暖:“六哥,我是说,我们成亲吧。”
第 九十 章 青丝不相负
殷梨亭眼前,路遥光华璀璨的眼睛和温暖的笑意把她苍白的脸颊映得似乎闪闪发光,“六哥,我是说,我们成亲吧。
路遥看着怔愣的殷梨亭,眨了眨眼,“怎么,六哥……咳,咳咳……难道如今不愿娶了?”
殷梨亭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本来让人脸红心跳美妙万分的话语,此情此景说出来,他心中仿如针刺一般,双手紧紧抱住路遥,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愿意,小遥,小遥……我何尝会不愿意?我这就传信给师父师兄……让他们让他们……”话说至此蓦然想起武当离此再快也要九、十天的路程,这一句话便在也说不下去。
路遥此时靠着殷梨亭肩上,轻轻拍着他后背,小声道:“哪有、咳咳、哪有那么麻烦?你知道我最不耐那许多条条框框的麻烦……我们明日便成亲好不好……”
“好,小遥你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
路遥忽然感到颈项中有温热水滴落下,悄无声息的落在自己冰凉的肌肤之上,一滴滴一下下,将她整个神智灼得疼痛异常。殷梨亭此时心中的绝望和恐惧,她也曾真真切切的亲身体会。如今她便是欲以身相代亦是不能。良久无言,路遥轻轻擦着殷梨亭脸颊,浅浅笑道:“六哥,你若是哭了,别人、别人会说我刚向咳咳……武当殷六侠求婚……就把人吓哭了……咳咳……这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咳咳……”
殷梨亭看着路遥脸色苍白但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忽地明白她心中所忧的皆是自己,异常疲惫却强打起精神安慰自己。于是连忙擦了擦脸,“小遥,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找洪叔打点成亲需用的事物。”
路遥见他精神好了些,微微点了点头:“好吧。你同洪叔说莫要太麻烦,他自是懂我意思。”
殷梨亭替她盖好被子,又将暖炉拨得更旺了些,看着路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这才转身出了门,擦去脸上仍旧未干得泪痕,直出了谷去。
殷梨亭一出门,床上的路遥忽而睁开双眼,用力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床沿一点点走到了桌前。前些时候苏笑开方子所用的笔墨尚在那处。路遥拨开未束起的发丝,颇有些吃力的铺纸提笔,思略片刻,抬手写到:“武当张真人敬启……”当初顾若长过世以后纷纷扰扰是是非非到得如今也是历历在目,她不能让同样的事清,发生在殷梨亭身上。
——
傅洪跟随秋燃和路遥许久,做事异常周到,两人的性情喜好摸得也是清楚。是以第二日过午送来的东西,自然万般符合路遥心意。未有各类繁文缛节所需事物,却是送来了两件极是华美精致的喜服。两个小厮悄无声息的将房间清理出来,挂上了暖香绣帐彩帷红烛,备好饮食,随即悄悄的退了出谷去,只留二人独处,整个过程都未吵醒一直在熟睡的路遥。
是以路遥一睁眼,就看到往日里清雅的竹舍眼下一派明艳红色,映着深秋初冬时难得的暖暖阳光与江南冬日里特有的苍绿,极是漂亮。
殷梨亭见得路遥醒来,轻轻扶了她起来,递了一早熬好一直温着的药给她。见得路遥眉头皱在一起,微微笑道:“苏笑说了,你若不好好吃药,这成亲也只能躺在床上成了。”他心中明了自己每难过一分,路遥必然心中忧虑一分。是以路遥未醒之时,他坐在床边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反复叮嘱自己要笑出来,就像路遥昨日一样。
果然路遥见得他温软笑容,心里微微一松,接过那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之后皱眉抱怨:“苏笑这家伙开方的习惯真不好……什么苦加什么……”
殷梨亭端过梅子蜜茶一点点喂她喝下去,“当初在武当山上,我怎么记得七弟可是一提煎药就心惊胆颤的,却又是谁开的方子?”
路遥挑眉笑道:“那不是故意整他的么,谁让他叫我‘小姑娘’的?从今以后我可是他嫂子啦……咳……再叫我‘小姑娘’,就不是煎药那么好打发的了……咳咳……”
路遥如此坦然大方让殷梨亭禁不住脸上红云上涌胸中一热,可随即想起如今看来,怕是莫声谷已没有机会当面唤路遥一声‘嫂嫂’了。一时间不欲让路遥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连忙偷偷扭过头去,却忽听得路遥道:“六哥……咳、咳咳……你把那喜服拿给我好么?”
殷梨亭深吸一口气,取过今日一早傅洪亲自送过来的喜服,放在路遥面前。浅青色的花钗大袖,料子是极书的杭锦,明丽鲜艳,犹如春日翠色。上以金银两色绣线绣着展翼的凤凰栩栩如生,由肩膀直及裙摆下缘,绣工细腻生动异常。腰际上错落有致的坠绣着一圈清润的翡翠,颗颗形如水滴,玲珑可爱。路遥爱不释手,“咳……亏得洪叔一夜间就能、就能弄来这衣裳……六哥,我还没有过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呐……”
“小遥你喜欢便好。洪叔拿了许多件让我挑,我觉得你必然喜欢这件,就拿了来。”
路遥拽了那喜服一角道:“六哥,你先让我把它换上吧……咳,女孩子看见漂亮衣裳,总是要穿上,咳咳,心里才高兴……”
殷梨亭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出去。刚走了两步,忽地想起什么,回了过头来,脸色殷红若血,结结巴巴道:“小、小遥……你一个人可行?若是不行……我、我……我帮你好了……”
路遥听闻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声。自从被成昆打伤,她不是昏迷不醒就是行动不便,殷梨亭焦急之下细心照顾于她,更有那晚行针之时几乎是半裸相对,彼时哪里顾得上脸红?眼下换件外衫,倒是害羞起来。“没事……咳,换件衣裳而已。我若不行再唤你便是……”
殷梨亭这才微微放心道,“我就在门外,你若需要,开口即可。”随即出了房间,回手将门关严,生怕透了寒风进去。
路遥看得殷梨亭出去,坐了起来,细细打量着那衣裳。一旁的梳妆台上,还放着傅洪一同送来的花钿金钗,胭脂水粉。这些年来她极少打扮,一来出门在外为了安全,二来平日里不是行医便是赶路,哪里有闲暇功夫做这些对镜贴花黄之事。可再如何,女孩子终究希望成亲之日能漂亮些,路遥亦然,这才支了殷梨亭出去,盼得能让他惊艳一番。看着面前不甚熟悉的瓶瓶罐罐,路遥一手托腮,暗自琢磨着这些都是做什么的。
不过显然,这些瓶瓶罐罐远没有那些装药的瓶瓶罐罐买路遥面子,于是门外的殷梨亭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路遥好。怕她一个人撑不住,他忍不住几次出声相唤,却每每被告知莫要进门。这次听得半晌未有声息,殷梨亭禁不住焦急,“小遥?小遥?你可还好?要我帮忙么?”
只听得门里一声闷闷的声音,“好……”
殷梨亭以为路遥寒气又复发作,急忙一跃推门而入。进了房间,却看见路遥好好的坐在梳妆台前,身上已然穿好了花钗大袖的喜服,然而一头浓密长发却是披散而下。见她不似难受模样,这才松了口气,轻轻走到路遥身后,“小遥怎么了?”
路遥抬头看他,眨眨眼睛又撅了撅嘴,“六哥你娶我可还真是……咳咳……挺亏的……。这些水粉胭脂什么的我也没怎么用过;画的真是,咳……不好看……而这新娘的发髻……咳,我真的盘不上……唉,咳咳咳……”
殷梨亭见得路遥果然脸上似洗过好几次的模样,想来是用不好胭脂反复画画洗洗。轻笑出声,双手放到路遥肩上,“小遥你早说便好了,不用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路遥叹口气:“这些日子我脸色想来难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