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半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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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奈地打开房门,愤愤地看他一眼,重新倒回在床上,仿佛他就是害我没份参加比赛的元凶。
“我看可能榜上写漏了你的名字,生闷气有什么用,不若我们去体育部那里问问清楚。”他说。
“怎么可能错呢,短程赛跑选拨代表就只有那几个名字,怎么会漏写!”
“但整件事真是不太可能——”他顿了顿又说:“你没有开罪过体育老师?”
“我刚才也想过,不会的,别说体育老师一向特别看重我,就算其他老师,大部分都对我很好,这些你不也都清楚嘛,除非——我忽然灵机一闪,莫非有人陷害我?”
闻午想的和我一样,“你说会不会是那位王淇?我所知只有她会做这件事?”
我摇头,“不,不是说她不想整我,但我不信她有这个能耐。”
“这倒是——”闻午皱着眉头,一迳地搔他那头浓发。
这时同房同学陆续回来,再也不方便讲话,闻午对我眨眨眼睛,说:“走,我们到外面走走。到对面店里喝怀茶。”
我默然跟他出去;只是叹气。
“唉,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呢,”他低声的说:“男子汉大丈夫,看开点。”
我用手托头,隐隐地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能代表广州参加田径比赛,我固然失望,又觉得没面子,但总是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只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他本来伸手想拿茶杯喝茶,这时停在半空,定定地望着我,像电影中的定格镜头,模样看来有点滑稽。
我点点头,放轻了声音说:“我想我有麻烦了!”
他终于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干它,看他的表情,大概是想以茶代酒,才能表示他的震惊,“你的意思是——”他也学我压低声音。
我下意识地望望左右,决定再小心一点,示意他附耳过来听我说,大概那怀清茶的香味使我开了窍,忽然脑子就清明了。
“我想我的名字大概上了另一张榜——黑名单的榜。”我在他耳边说。
“你——”他张大咀巴,一脸的愕然,“刚才你不是说,那位王淇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来整你——”
“嘘,别吵,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去说。”我拉他起来,他听话地扔下钞票在桌上,跟着我走出店外,满脸狐疑地。
我领着他一直走到学校附近公园接近水边那里,清楚四处无人,才示意他坐在长凳上,说:“我猜是因为前些时我写的一封信闯了祸——”
“一封信,你写给谁的信?”
“储安平。”
“储安平,光明日报的社长?全国最大的右派?”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
我沉重地点点头,用手指点点咀唇,意思叫他不要说话太大声。
不伦之恋(20)
“你写信给他做什么?”
“我知道他在发表了谈话之后被整,但我觉得他受了很大的委屈,便写信去安慰他,表示支持。”
“什么时候的事?”
“他刚刚被人批判的时候。”
“老天爷,我看你没猜错!一定是这封信出了岔子!”他说,“我看你大难临头啦。阿华,枉你一向聪明,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来,人家谁批判谁关你什么事呢?你只是一个学生,你懂什么?真是的,没的惹祸上身!”
我百思不解。将憋在肚子里的话,一古脑儿地渲拽出来:“毛主席也真是,说什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说什么大家都要提意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要为国家利益着想,不要有所保留——,更说什么言者无罪;阐者足戒。怎么反脸不认人——批斗起人来了;是不是欠缺了一些厚道了?”
“ 他提的竟见太过份,好象不是提意见,简直是别有用心似的“ 闻午说。
“就算他提的过了份,也没什么了不起,难道一个秀才说几句反话,共产党就会挎了不成!”
“所以你就写信给他……打抱不平了是不是……”闻午看来真的害怕;声音也忍不住在打颤。
“唉——”我长长的叹气,忽然之间感到非常的无奈与绝望。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还能有什么指望;一个小小的学生能够做什么?“对不起,闻午,……”
“你是对不起自己!你太单纯。也不知道顺应潮流,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惹祸才怪呢”
“可是我就没想到写一封私人信也会惹祸的。”我喃喃低语,“难道我真的错了?”
“其实很难说你错了,我只能说你在政治上不求上进; 这也是你的个性使然;免强不得的。只望你今後能少惹是非就是了。”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也跟着叹气,“其实;谁会不像你所想的一样呢?除了那些极少部分激进份子之外;而就算是那些极少数,也还是表里不一,做的是一套,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套,对不对?”
“ 其实古今中外; 政治无情; 我又何尝不知; 但我本着良心做人; 就算说错了话; 做错了事; 也是无心之过; 难道就能说我不爱国了;不爱共产党了? ”我望着他苦笑,“向你发了这么多劳骚,心里舒坦多了,干脆你也来发些牢骚吧,换我做听众。”
“别说笑了,我才没你那么多的牢骚!”他正式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怎样去消去这场祸,尤其是在他们未公开批斗你之前,你总要做点什么——”
“对,你说得对——,”我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避过这场灾难?我低下头细细思量。
“想想看,总有办法的。”他鼓励我。
忽然一种意念在我脑中成形,我望着他说:“我看我不如先发制人,去向有关当局自首和自我批判吧。”
他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你去找谁自首?”
找推?这话问得真好!”要找当然得找个头头,除了校内党委书记刘自铭还有谁?”
第二天我起个大早,特意梳洗整齐,衣着光鲜直奔刘党委书记的办公室,我运气很好,他居然正在伏案工作,而其他的人仍未到。
我大着胆子,嗫嚅地向他自我介绍,他却忽然发笑了。“我知道你,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只是除了钻研学问,对其他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可是?”
我想谦逊了几句。但因为紧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日从没有机会在如此近距离看他,只觉得他严肃寡言,凡事一丝不苟,尊敬他,也有点怕他。
但今早他带着笑意,语带轻松地和我说话,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我慢慢镇定下来,回答他的话,“啊是的,家里的长辈都常笑我只会读书,对其他的都是死脑筋。”
“读书是好事……”他微笑地望着我说:“你不但用功,资质也好,你要继续努力,将来学成好为国家人民服务,知道吗?”只见他慢慢地站起耒;自言自语的低语:“人才难得啊!”
我大力点头,心里有些感动,原来平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刘党委书记,对学生竟是如此的爱护和关心。
“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他忽然问。
“ 噢是的,”我打醒精神地说:“我最近做错了一件事,想向刘书记认错,并愿接受处分。”因为他态度和蔼,话一溜口就说了出来。
“噢,你自己觉得做错了什么事?”语气不凶,但笑容没有了。
“我——我前些日子写了一封信给光明日报的社长储安平,表示同情他,并认为他在座谈会发表的言论虽然有点过分,但毛主席既然有言在先,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就不应反过来批斗他。但——我现在知道其实错怪了党,也错误地同情了他,所以,我今天是来认错的。”
“那——那你认为他错在那里呢?他又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语气很平淡,却令我大感紧张,手心额头全是汗水。
“我——”我期期艾艾的说:“储先生批评党将国家当作自己的家,不是人民的家——“
这时,我看见他转过身去,走到窗前,仰眼眺望窗外。如果我耳朵没听错,似乎刘书记刚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顿住,因为他这个反应而猜测,他是不是在生气。
不伦之恋(21)
“刘书记——”我等了很久仍未见他改变姿势,怯怯地唤他。
他慢慢回过头来,清瞿的脸上全是疲倦神色,“做学生最重要的是专心念书,其他的事——以后就不要再试着强出头了,知道吗?”声音很和蔼,却透着一股无奈。
“但刘书记,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可否让我下乡劳改,好好作思想反省,悔改悔改?”话一出口,心中不免兴起瞧不起自己的念头,方华呀方华,你如此委曲求全,还不是为了自保!
“不必啦。”想不到他的回答如此干脆和令人惊喜。“如果你自问没有做错,不必下乡劳改,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坏念头,下乡劳改也改不了什么。还是回去好好用功念书吧!”他脱下眼镜,用力揉眼角,似乎跟我这一席话,用了他所有的精神。
“谢谢你,刘书记,谢谢你的教导。”我站起来向他微微欠身鞠了个躬,衷心地在心里感谢他。
他勉强笑了笑,对我摆摆手,又坐下来专心伏案工作。
我自动请求接受处分而不用受处分,心情固然是好,但除了好心情,因刘书记给我的印象,另外还有一种类似释然的,说不出的快乐。
在这之前,我从不敢想像学校当局最高领导人的态度会如此和善,又如此明理和包容,如果每个上层干部都像他,那我们的国家不是有得救,不是有大好前程吗?
周末如常去探访婉容,带给她一束她最爱的黄色雏菊,趁她将花捧在怀里嗅着花香的时候,我从后面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走,我带你去逛公园,然后再去看一场电影,好不好?”
“可是我预备做晚饭呢,你不是应该还未吃饭吗?”
“明天吃不行吗?”我想起婉容最近才学会煮的菜,老实说没有什么胃口。
“你说行就行咯,”婉容笑,轻轻推开我回房去换衣服。
小事情嘛,婉容总是迁就我的。
我细细打量这间一房一厅一浴一厨房的小单位,每样面积都很小,间隔却很实用,而且在她巧手布置下,显得清雅而温馨,虽然她不会缝补衣服,烧饭的天分也真的不怎样。但最低限度她肯学,也学会煮我爱喝的汤呀——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婉容换好衣服出来。
我故意索索鼻子,笑道:“汤好香,先喝一碗再出去好不好?”
她笑开了。“好,我这就去盛汤来。”我的好婉容,她绝对会是一个好太太,我想。
结果,这碗汤一喝就喝了一个钟头,因为我忍不住将我写的闯祸信和去见刘自铭的事对她说了,她听得很入神,紧绷着的情绪,直到最后知道我安然脱身,才松了一口大气。
“你呀,就会得去闯祸”她瞅着我。
“别担心,我吉人天相。”
“还说呢,以后不得再做这种鲁莽的事。”她努力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我却伸手去呵她的养,“你再凶,以后我什么也不告诉你。”我逗她。
“真的?”她瞪大眼。
我一把拉她在怀里,低下头,想吻她。“你说呢?”
但她用力挣开我,“不是去逛公园吗 ?”她突兀地。
我再尝试拉她,又被她闪开了,“婉容,你这是——”。
“不是答应我要规规矩矩的吗?”她站在门边,与我保持距离。
“只是想亲你一下,你又何必——”
“等我们正式结了婚以后,你想怎样都成”她说,还是这句话,我真的听腻了。但我们真的有一天,能够正式结婚,正式受到亲友的祝福吗?我很怀疑。
“走吧,”我说,不想扫兴,在这件事上,我是争不赢她的。当然,我也没有真的想去争,虽然有不少个夜晚,我会想她想得燥热难当,想她想得不能成眠,但,在目前,我除了克制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看完电影,我们慢慢地踱步回家,婉容的家,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却一直在想,婉容一定又要我睡在厅里,而老天爷,她那张该死的沙发是不是可以宽一点,长一点。
“你在想什么?”两个人同时问,两个人都笑了。
我摇摇头,表示我没有想什么,她说:“我想下个星期回东莞看看母亲,你说可好?”
“我也正这样想,因为下个星期学校放假,我们可以多留几天,你请几天假,可以吗?”
“我想可以的,学校一直很照顾我,对我很好。”
“是你们的领导特别照顾你吧?”明知婉容对别人从不假以辞色,但不知怎的,每次提起她学校,想起那热烈追求婉容的领导就有气。
“怎么你又来了!”婉容挣开被我挽着的手,“你这个人明知不是的,你好不讲道理!”
“谁说不是?”我强词夺理,”你敢说他不是在追求你?为什么人家的宿舍大都只有一间房,而你却自己拥有一个独立单位?”
“你——”婉容生气了。”是领导说我工作表现好,特别奖励我的,你明明知道,你——“ 她摔下我,急步向前跑。
我追上她,紧紧地拉住她,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开。
“对不起,婉容,真的对不起——”
“你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下次没多久不是又要拿他来气我,告诉你多少次——”
不伦之恋(22)
“我知道,我全部知道,是我错,你就别生气了吧!”我放开她,再将她的手挽在臂弯里,“你总得体谅我,婉容,每个星期你才只能陪我两天,而我是这么地渴望你——他却能每星期见你五天。”
她一路上没说话,直到回到了家,才安静地偎向我怀里来。“阿华,我从一见你,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是知道的。”
我点头,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之间,再也不愿抬起头来。
“你要相信我,不要猜疑我,好吗?”她的头伏在我胸口,柔声说。
我嗅着她的发香,她身体的体香,感受到她温软的身子,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事实上,有什么比拥着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感觉更甜蜜美好呢?
“我们还是快点结婚吧!”我说。
她没说话,但贴得我更紧。
“我一毕业就结婚,好吗?”
“嗯”,她轻轻地答应着,声音好甜好甜,我的心也是。
周末,我将婉容送回外叔婆家,找姨婆,姨婆不在,我便回家找我妈,没想到来开门的人竟是姨婆,看见我,笑得很灿烂。
我怔了怔,便扑上前拥住她。“好姨婆,真的好挂念你。”我说。
“还说呢。”她轻轻地推开我,瞅着我说:“每次回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