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太后传-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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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见他说破,倒也不意外,毕竟形势摆在这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立场,他淡然一笑道:“与你一样,各为其主罢了。”
“你待如何?!”庞澈见他这副样子,知他必是有了周全的计划,要将自己一干人等一网打尽了,他手中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
“无甚要事,不过我国太后因为邯郸之战与赵太后有些误会,想要当面解开,因此邀请她前去咸阳一会。”这话骗鬼都不信,可是白起把话说得无比正经,好像本就应该是这么回事似的,若不提话的内容只听语气,必觉得他是诚恳至极。庞澈自然知道这都是悖理的谬论,哪有人诚心诚意邀请却动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秦人根本就是想将赵太后掳劫去秦国,虽然不至于杀死,但离囚禁也差不多远。
“贵国虽多与西戎交界,但也属周王制辖,从周礼,不告而掳一国太后,是何道理?”庞澈很少耐下心来说这么多话,只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智取,不得不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寿春趁机打量敌方实力和地形,他原是狼军中的格斗第一,是个粗豪之人,不过却不同于一般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认知,他粗中有细,善于观察,从不硬扛,总是不断寻找敌人的破绽,从而化解难题。这也是他在狼军中锻炼出来的一项技能,否则他也无法成为一连之长。此时他正隐藏在队伍中,伺机观察,眼珠嘀溜嘀溜转个不停。
白起依旧是一副笑脸道:“我国盛情邀请,太后不愿,只能出此下策,还请不要见怪。”
庞澈冷对:“若已然见怪呢?”
白起大笑:“既已到我秦国,不若请诸位留下,总要我等行完地主之谊,才方便让诸位离去,不然各位岂不又要嘲笑我国是戎狄之邦?”
庞澈沉默了,他垂首似是在看手中握的弯刀。
寿春失去了坐骑,因此站在一群骑马的战友中并不突出,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局势中,他成了唯一一个可以适度自由走动的人。寿春站在庞澈马后侧,低声道:“山坡上的士兵有五百之数,且装备全是弓箭,身上只挂了满满的箭囊,却未见近身的短兵,不知是何原因。”
庞澈斜眼看着远处的秦兵,难道公孙启竟有如此自信,只用弓箭便可将他们一举消灭?亦或是,这就是他们全部的伏兵?
夕阳总是落得格外的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已全部没入山下,只留下几缕玫红色的彩霞飘在空中,天色渐暗。庞澈知道光线一暗,弓箭手即便再厉害也失了准头,夜色对骑兵来说是极好的掩护,也方便他们逃脱,于是更加卖力地拖延起时间来,刻意放慢语速。
白起何等精明,听着一向不多话的庞澈陪着自己兜圈子,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唇边露出一抹淡笑,戳穿道:“庞兄不必费心了,我数五声,你和你的部下若不弃械下马,我便命他们放箭。”
“一!”白起不待庞澈做出任何反应,便开始大声数数。
赵相如仍旧被他箍在怀中,一截纤腰几乎要断了。虽然她一直处在昏迷中,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白起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不会费尽周折抓住她,又堂而皇之地将她放在狼军面前,这一定是陷阱,赵相如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只要狼军伸手援救自己,他们必会被一网打尽。
赵相如不敢做出大动作,只能微微摇头,奈何庞澈一直看着别处,赵相如焦急地盯着他,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明白自己发出的警示。
可是庞澈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起已经数到了“三”。庞澈低头对身边的寿春道:“时间短暂,我先下马,引开他们的注意,然后向前冲到太后面前救回太后,距离不长,我瞬息可至,你们趁机策马向两边散开,奔袭北坡的敌军。寿春,你骑我的马!”
“诺!”寿春低声答道。
“四!”白起仍旧数着,他见庞澈没有动,回头示意吴凤瞄准,丝毫没有腰宽限时间的意思。
赵相如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她急得欲哭无泪,刚要张嘴大喊,身旁白起的“五”已经喊了一半。
“当啷”一声,庞澈将手中的弯刀掷在地上,随即翻身下马,趁势往前走了两步。
白起似是很满意道:“让你的部下都下马!”
庞澈举起右手,对狼军做了个手势。多年的训练和实战使他们异常默契,这个手势的意思外人看不懂,自家人都明白:行动!
俘虏
几乎就在庞澈举手的瞬间,狼军骑兵迅速策动身下的战马从左右两侧向北坡攻去,与此同时,他们左臂上配备的连弩射出第一轮箭矢,飞向秦军。
庞澈飞速冲向草棚中的二人,趁着白起和他的部下还在怔忡中,他抬起臂弩扣动悬刀,钩心脱离悬刀刻口,牙下缩,三支箭矢随即弹射而出,直奔白起面门。
白起哪里料到已经穷途末路的庞澈和狼军还敢作出反击,何况太后这个重量级的人质在他手中,一时间毫无防备,只能赶紧避开。箍着赵相如的左手因此松开,庞澈紧赶几步上前抽出靴中的短剑,向白起心窝刺去。白起侧身躲过三支飞来的箭矢后,匆忙抽出长剑挡开他的致命一击,庞澈趁势将赵相如护在身后。
夜幕渐渐降临,赵相如倚着一旁的柱子,看白起与庞澈二人战在一处。她自己身体虚弱,不敢随意上前帮忙,这样的高手对决,她一个不小心反倒会成为累赘。
山坡上的秦军被狼军的突然攻击给打懵了,第一轮箭雨后,就有几十名弓兵中箭倒地。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些骑兵会选择携带远程攻击武器,他们听说威震天下的赵军骑兵都是用弯刀收割敌人的生命,因而没有携带任何防御武器。
吴凤一见情势突变,立刻下令弓兵分别从两个不同方向朝狼军射击,秦军匆忙应战,只是天色已晚,他们只能从黑影中分辨敌人的大致方向,因此准度失了不少。狼军一听到敌人放箭,立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随着寿春一声响亮的口哨,狼军骑兵或俯身紧贴马鬃,或躲至马侧,或悬在马腹,避开了呼啸而来的夺命箭雨。这些精湛的马术源于褒成的悉心教导,更是融汇在他们平时的训练中,因为弓兵是骑兵最大的克星,赵相如一直致力于研究破解之法,如何应用战术是一个方面,在具体实战中面对弓箭手,骑兵如何应对是另一方面的技能,这时候完全派上了用场。
黑暗中吴凤并不清楚有多少狼军中箭,但似乎没听到预料中的惨叫和坠地声,这让他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不安。此处是个上坡,原本就是为了战术考量,方便埋伏,同时居高临下,在关键时刻可以减缓狼军骑兵的攻势,想到这他毫不迟疑,下令弓兵继续放箭。他想着,即便是看不清敌人不能进行有效射击而无法全部杀死他们,将其歼灭大半也是好的。他相信,如此密集的箭雨,不过是几十名骑兵,即便是威名赫赫的狼军,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庞澈攻势凌厉,因为他知道狼军的战力再强,他如果不能拿下公孙启,怕也难离开此地。只是公孙启似乎力有不逮,竟被他逼得节节后退,只做了几番格挡,并不欲缠斗就跳到他的攻击范围之外。
赵相如知道白起的武艺绝不止这点,尤其是在见过他汾阴城外对鬼方人的以命相搏后,粗略估算他的能力绝不在庞澈之下,却不知他为何以弱示人。她担心庞澈吃亏,提起大声喊道:“庞澈小心,白起战力不俗,切莫轻敌!”喊完这一句,她便靠着柱子开始喘气。
庞澈一震,她刚刚说什么?白起?难道公孙启就是白起?!庞澈再次盯紧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小心警戒着。他原来就是让魏楚两国军队闻风丧胆的秦将白起!
庞澈记得自己之前曾与他有过交手,当时二人武功不相上下,自己心里还曾暗中佩服过他,想这样的才俊竟然未在任何一国效力,颇有些可惜,现在看来,他确实当得起白起这个名字。
庞澈放慢了攻势,将重心渐渐移到防守上,一面露出破绽,让白起钻了空子,到时才是得不偿失。
白起似乎对庞澈的攻击并不感冒,他几乎只是在招架,这与他的能力和现在的处境完全不符,也令赵相如百思不得其解:狼军已经对秦军的伏兵实行反击,庞澈也将自己解救了出来,按理说白起的计谋应该遭受重创,为何他没有疯狂反扑,反而看起来更加不急不忙,似乎在等待什么?
赵相如虽然已经察觉到秦军的异样,但即便是聪慧如她,也无法在这短时间内参透一切,何况她因为连日来不规律的进食和迷药的作用,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她忍着胃里一阵阵的恶心和头晕强行集中精力思考,可是越是紧锁眉头越是想不出来。
山坡上的狼军已经成功冲入了的阵地,他们抽出弯刀,开始收割生命,弓兵在这个时候完全没了抵抗能力,他们虽然人数占优,但却落了下风。
赵相如听着山坡那边传来的喊杀声,与草棚中的庞澈和白起的形势一模一样,虽然胜利的天平渐渐向自己一方倾斜,但她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异样感觉挥之不去——这胜利似乎赢得太轻松,太过蹊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大量披着铠甲的秦兵手执弓箭将赵相如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名秦将将弩机瞄准赵相如,同时喊道:“所有赵人放下武器,否则我就杀死她!”
这大批秦军出现得太过诡异,赵相如完全没有听见声音,也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让她大吃一惊,而刚刚说话的人,正是之前一直不见的司马靳。
赵相如又惊又疑,难道刚刚白起是去搬救兵了?不像啊,这里荒郊野岭,哪里能这么快搬到援兵?又或者是白起之前就安排下的人?那为何直到此时才出现?天黑前她曾仔细观察过,这周围并未有士兵埋伏的痕迹,难道他们是趁黑悄悄摸上来的?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而山坡上的喊杀声,也能掩盖他们靠近的声音。
之前面对庞澈攻势还节节败退的白起突然暴起,手中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庞澈见此突变知道太后有难,却也被他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放下你们手中的剑!”司马靳见狼军还在抵抗,似是没听见,咆哮道。
赵相如知道狼军若是真放下武器,才是真正的覆灭,赶紧喊道:“他们想要的是活的我,否则不会这般费心费力,听我号令,所有人殊死抵抗,不得缴械!”
司马靳一听这女人跟自己唱反调,恨得牙痒痒:“贱妇!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话音未落,他扣动悬刀射出箭矢,箭矢带着仇恨的力量急速飞驰,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射箭,庞澈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他的目光赶忙看向赵相如,而赵相如也因为事发突然,完全来不及反应,直到箭矢擦着鬓角飞过,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而白起趁着庞澈分神的当口,将庞澈的短剑震飞了出去,并在他的右臂上拉了个大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我再说一遍,所有赵人放下武器,否则我就杀了她!下次她的运气可没这么好!”司马靳从箭囊中重新取了一支箭矢,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寿春!”赵相如眼睛通红,紧紧盯着狼军,希望他们不要顾念自己而放弃抵抗,因为一旦放弃,大势再难挽回。
在火把的照耀下,山坡上不少狼军也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后差点就死在这手机小辈的箭矢之下,秦人真的敢对太后下杀手!一旦有了这个认知,所有狼军似乎在一瞬间都丧失了锐气,他们停下手中的刀,虽然并未丢弃,却也不再动手。
司马靳似乎对狼军的表现并不满意,白起也明白要让这支英勇善战、狡猾无比的队伍彻底放弃反抗的念头只有擒住他们的首领才行,于是他将剑搁在庞澈脖颈上,而司马靳则瞄准太后道:“赵人放下武器!不要再耍花样!”
寿春知道事不可为,于是率先掷了武器,翻身下马。其他狼军见此情景,也同他一样,缴械下马。秦军趁势一拥而上,将毫不还手的狼军捆了个结实。
赵相如心痛地闭上眼睛,她不想自己成为累赘,不想自己成为别人要挟的筹码,她拼命使自己变得更强,无论是武力还是智慧,可是她却偏偏逃不开这样的命运。她是贵族,在秦国即便是被软禁也不过是种羞辱,秦人毕竟顾忌点六国的公愤,不敢把她怎样。可是俘虏呢?狼军一旦作为战俘……后果……
赵相如不敢想下去,她此刻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每一分都疼到内里。白起,这就是你的能力吗?确实是我低估你了,低估了你和公孙启!
再睁开眼时,赵相如的眼中映照着火把,火苗在眼眸中跳动。
司马靳命人也将庞澈和赵相如捆上,意在羞辱。但此时赵相如已经没什么好难过的了,她担心的是狼军的命运,还有肩膀正在泊泊流血的庞澈。
争斗
为免夜长梦多,白起等人将赵相如及狼军连夜押解回咸阳。一到秦都,自庞澈以下共五十一名狼军将士,皆被换上赭色囚服,投入大牢。
赵相如的身份自不用说,秦人虽然恨她,却也不能明目张胆把她怎么样,毕竟一来要顾忌赵魏两国,避免激怒他们而给刚刚在邯郸之战中被赵魏楚联军打败的秦国惹来又一轮战争;二来,她即便已是阶下囚,但好歹是一国太后,赵国的实际掌权者,何况秦太后亲自下令将她掳来,还有一番筹划,没有秦太后芈氏的命令,谁也不敢惹这个最尊贵的囚犯,即便是对她恨之入骨的司马靳也不敢利用职权之便在她身上留下哪怕一道小伤痕。
因此,赵相如在被掳到咸阳郊外章台软禁的最初几天可谓是锦衣玉食,除了被限制行动自由和不能见人外,其余几乎是有求必应。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赵相如深知这句话,因此她从不在进食上为难自己反而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只是她得不到任何外界的讯息,庞澈他们究竟如何她无法知晓。她慢慢梳理了自己被掳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拼接出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