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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我的微微,我的天堂 作者:祁又一-第9部分

小说: 我的微微,我的天堂 作者:祁又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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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埋头吃完这顿羞辱的晚餐,回屋去看我的书。96年第一期《收获》上面有史铁生的一部长篇小说,小说写得云山雾罩,我已经断断续续地看了好几天了。还没等我看进去,我妈就推开门进来,她说:“关门干什么?”
我坐在暖气旁边的沙发上,我妈站在门口,她走过来,她说:“还看闲书哪,寒假作业做完了么?”
我愤怒地瞪了她一眼,用恶毒的声音说:“出去!”
我妈就出去了。
我妈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她甚至把我扔在地上的书包踢到门前,用来防止屋门自己关上。
关于我妈妈,我想讲述这样一段对话。
我记得那是初三年级,某一个酷热的午后。她睡醒午觉后,从床上下来,穿着睡衣走到门厅喝水,然后推开我的房门视察工作。
那时候我正在看漫画,我记得应该是《篮球飞人》或者《棒球英豪》,总之我没有温习功课,所以她十分生气。她像往常那样,指责我是个不争气的小孩,给人家扫大街的货色,没毅力,没用,考不上重点高中,一辈子给人家瞧不起。她侮辱了我一会儿,最后用心良苦地教导我说:该努力学习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孩子!
说真的,我那时候成绩不错,常常考第一,同学打来的电话十个里面有九个是问物理题。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起起伏伏的很不稳定,我有时候怀疑我妈在这方面的需求是个无底洞。我那天被她给说急了,就问她说:“你让我干这干那的,你自己干什么?我怎么没见你抓紧时间学习啊。”
她说我在废话,她学习的时间早就过去了——“我现在也就这样了,你别和我比。”
“我听我姥姥说,你上学的时候学习不怎么样,念大字报倒是很积极,有没有这事儿啊?”
“你别管我,学好你自己的,我希望你比我强!”
希望?希望谁都会,别指望别人替你完成希望,我愚蠢的妈妈。后来她心情好的时候,声称我是她的朋友,并且主动要求和我说说心里话。我借此机会问她:“你干嘛那么关心我的前途问题,我的前途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很骄傲的告诉我:“你是我儿子我能不关心么,这叫母爱知道么!”——这是她的原话,她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如此行为令我这个当儿子的羞愧,而且这样肉麻的话还是对我说的,真恐怖。
我妈这么讲当然是成立的,而且很高大,让别人都不大好意思说她不对。不过,她就没有私心么?我认为这不可能,因为母爱这个东西猩猩猴子也有,它们就不管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当上猴王。
我认为这和一个人的能力有关,一个人能力越高,他所无法完成的事情就越少,他眼红的东西也就越少。“眼红”这个词,我们这个社会把它解释为“要强”。一个人要强是好事,可是不能强加给别人,让别人替你“要强”那不是要强,我看那是“贪婪”。我个人希望我的全部梦想能够依靠自己实现,绝不假借他人之手,更不会假借一个孩子之手。让一个孩子替自己完成心愿是不人道的,尤其是强迫他完成。——甚至还冠以高大的名目。
就说说李琳吧,据我所知李琳家里从来不监督她的学业,因为他爸爸根本就管不了她,可是李琳自己干得很好。我还有个哥们学习成绩很差,他家里也不管他,他画画非常好。还有我自己,高中的时候我想写小说,我还想做音乐,可是我妈希望我好好学习,我觉得她强加给我的东西太多了。
前几天我们聊天的时候,她说我的中考成绩给了她最大的惊喜。我说:“我写文章得奖,保送进师大中文系你不惊喜么?”
她说不惊喜,她说她希望我能自己考进经济、法律一类的大学,她希望我能自己考,而不是用保送的方式。她特别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还能给我那样的惊喜,孩子。”
可是你给我什么呢?妈妈。
你说过我是个不争气的家伙,你说过我会变成废物,你说过你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吊儿锒铛,你还说过我是饭桶,可是我让你失望过么?我做的事情,你甚至都不曾想过。妈妈。这些话你说过,或许你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知道么,你是个混蛋,你在心情好的时候说你爱我,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侮辱我,你令我感到恶心我亲爱的妈妈,有漂亮大眼睛的妈妈,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为什么不改变你爱我的方式呢?你可知道,在我小的时候,你带给我多少不安、自卑、莫名其妙的迷团,灰色阴雨的下午,甚至触目惊心的恐惧?我多么希望你是一个安静,贤惠,穿白色羊绒衫,画很淡很淡的淡妆,用空气清新剂熏香家中空气,并且常常微笑的妈妈。可是你不是,我亲爱的妈妈。
你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是40岁的小女孩,你让世界围着你转,你像太阳一样骄横跋扈。可是你知道么,我亲爱的妈妈,我要强的妈妈,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管你是多么爱我,我是多么爱你,在你大发雷霆的时候你令我恶心。如果你要,我愿意在实现我的梦想的同时带给你惊喜。我会一个一个实现我的梦想,我亲爱的妈妈,如果我的梦想恰巧是你的惊喜,我愿意带给你。
可是,你给我什么呢,妈妈。
晚饭之后,我妈和崔姨坐在一起,回忆她们过去的时光。讲她们小时候如何玩蚂蚁,如何偷刘奶奶菜园里的萝卜,还有她们如何写大字报、批斗语文老师等等,崔姨说起我妈在宣传队里扮演李铁梅的事,她说那时我妈是宣传队的积极分子,她的飒爽英姿令所有人嫉妒。
后来崔姨成为我们家的常客,她们周末经常聚在一起打麻将。每次崔姨来的时候,我都很高兴,因为崔姨常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菲律宾出产的奇形怪状的水果,乌苏里江的大马哈鱼(这个东西只有我爸很熟悉,他插队就在东北),还有从芬兰带回来的用鹿蹄做的手工艺品。
总之,什么都有,这让我觉得崔姨实在很神奇。
开学了祁又一
临近开学时,人们开始到处借作业抄。我从赵阵雨那儿借了语文,从李琳那儿借来化学和英语——李琳的英语作业抄的是微微的,所以准确性比较高。我从方格那里借了数学和物理——方格这小子非常狠,我替他写了两篇作文,他才答应把作业借给我。结果我自己交的作文有一篇得良,而他那两篇全是优。
后来我觉得赵阵雨的语文作业错误百出,于是从微微那里搞来一套,两套参照着做,效果果然不错。
最有意思的是雨伞。
返校前一天晚上,雨伞打来电话,说他的作业赶不完了,让我快到李琳家去帮他,还说车旅费报销。于是我下楼打了出租车,15分钟以后到李琳家,我到的时候李琳和雨伞两个人正在门厅抄作业,雨伞一见我进门,立刻哭丧着脸说:齐天,我完蛋了!
李琳幸灾乐祸地讲了雨伞的糗事:原来这白痴作业都借齐了,可是没有注意看数量,他以为抄一天怎么也抄完了——上午吃饭的时候,这白痴发现电影频道正在放一部很不错的电影,一看就是两个钟头。
等坐下来抄作业时才发现,原来作业数量超出想象——从上午十点直到晚上六点才抄了一半。雨伞这厮心知不妙,和他爸妈说去同学家问问题,就跑到李琳这里来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联手,李琳抄所有选择题和理科题的一部分,这样不会有笔迹上的问题;我帮雨伞写作文和历史课的论文——这两样都是用电脑写的。我和李琳的工作没有多长时间就干完了,我们把雨伞轰到李琳的卧室去继续写,我和李琳在门厅看电视,雨伞一个人在李琳的卧室抄语文、政治、和英语。
我十点钟走的,我走的时候雨伞还没抄完。
不管怎么说,第二天交作业的时候,雨伞还是比较体面的把作业交上去了。我问他几点睡的,他摇摇头,只说以后假期作业怎么也得提前一个礼拜开始抄。

 
 
 
 
 


我说:才知道啊你!
第三部分
真运气祁又一
开学以后上面派了个任务给微微,说是合唱队招新没人报名,让她给拉几个能唱歌的过去。很不幸,我就是被抓的几个壮丁之一。我原以为这是个苦差事,没想到,这竟然是极为正确的决定——1、参加合唱队的人不用上操;2、有更多时间和微微呆在一起了。
每天第二节课后,别人像傻瓜一样跑去上操的时候,我和微微就有说有笑地踱到音乐教室去唱歌,任嫉妒目光四处射来我自岿然不动。
我们班总共有五个人参加了合唱队,其中有我、微微、赵阵雨,还有两个不声不响的女生,我到现在也分不清楚她们谁是谁——我和雨伞称这种姑娘为“隐士”。
雨伞没参加,唱歌这方面他比较自负。他觉得与合唱队一起唱歌对他来说是侮辱,就像一个电影明星,忽然有一天只能在电视里演情景喜剧了——就是那种很掉价的感觉。
微微求他的时候,他说:我宁可在男厕所里唱也不去合唱队唱。——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他还真要每天躲在厕所里,和检查上操的值周生玩捉迷藏。
微微唱女高音,我唱男高音,可是我们排练时总是坐在一起——也就是说,她坐在女高音最后面,而我坐在男高音最前面,这样我们就可以并排坐在一起。记得有一次,我排练前刚刚打过篮球,一身臭汗。微微换了一个漂亮精巧的笔袋,里面装了好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我唱“风在吼”的间隙拿了她的笔袋摆弄,想看看她这里面都装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结果她把笔袋抢回去说:“脏死了,别动我的笔袋。”——为此我生气了,像个幼儿园小孩儿似的一直没理她。
第二天微微依然坐在女高音的最后一排,旁边留着空位置,而我没像往常那样坐在她旁边,为了表示我还在生气,我躲到最后一排和赵阵雨坐在一起。后来微微回头看了我一会儿,我没理她,她就搬了椅子坐到我旁边,和我一起坐在男高音阵营里。
她这一举动十分惊世骇俗,她认真地对我说:“那笔袋有什么好玩的,我现在借你玩好不好?”
这样一来我觉得特别惭愧,我还觉得微微这个姑娘实在可爱得不行。后来我们的音乐老师兼合唱队指挥王红老师大声喊:“微微,你坐到男生堆里干什么?回女高音去!”
教室里一阵笑声,她吐了吐舌头,搬着椅子往回走,坐下之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当时想:微微真是好姑娘。
说到我们的指挥王红,很值得一讲。她是我们学校三个音乐老师中最老的一个,就要退休了,我也不想杜撰她,只讲讲她真实的样子。
她是个古板的老太太,我们班的音乐课是她教的。高中第一次音乐课,她给我们放刘天华的《月夜》还有《良宵》——说实话,胡琴是我最不喜欢的乐器,而且刘天华这人在我个人看来勤奋有余天赋不足。王红用的录音带呲呲啦啦的,我和雨伞在后排嘻嘻哈哈地小声说话,被她叫起来。她问我为什么不好好欣赏音乐?我说我不喜欢胡琴,我还说胡琴的声音就像老太太哭丧。这个比喻不错,班上同学笑了一阵。王红让我坐下,然后打开音响说:继续欣赏。
后来她走出音乐教室,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她出去以后,坐门口的方格兴奋地告诉大家:“老师哭了嘿!”
同学们一阵唧唧喳喳。王红在外面待了有些时候,我们把刘天华那盘咦咿呀呀的二胡专辑差不多要听完了她才回来,脸上还真有哭过的痕迹。回来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心平气和地告诉大家:未来的几节音乐课,我们专讲民族音乐。
结果还真是这样,我们听了将近一个学期的胡琴,现在一想起音乐课来我就犯憷。
合唱队其实是一群乌合之众,真正会唱歌的没有几个,而且大多是女生。高二那几个合唱队的元老水平还不错,我们这帮高一新人就不行了,有几位兄弟连简谱都不识。一唱起歌来,女生那里还好一点,男生部不管高音低音中音,唱什么调的都有。我平时唱nirvana的歌唱多了,高音唱到F以后就想往假声拐,微微坐我旁边,她老是笑话我,说我永远也学不会正经歌怎么唱。微微唱歌倒是不错,后来被王红选为领唱,别人都不出声的时候,她一个人从队伍里迈一步出来,拿着姿势假模假势地唱。
王红用了大约近一年的时间调教我们,只有期中、期末考试前停两个礼拜。后来,到了比赛前一个月的时候,每天放学都要练。要不是搬到了海洋局大院挤在我姥姥家,我铁定坚持不下来。
每次加班加点的时候,王红总是勉励我们说:“只要我们在北京市合唱比赛中获奖,学校是不会忘了我们的。”
结果高二那年夏天,我们合唱队果真得奖了,北京市第X次合唱比赛一等奖。我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特别高兴,心想:这下可好,学校要发奖金了。可是王红紧接着说:“我们和XX高中并列一等奖,还有一个特等奖是XX中学得走了。”
我们那时侯还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差别,后来才知道,不是最高奖学校就有理由不发奖品。我们用了那么多时间准备,加班加点排练了那么多次,现在所有工作都泡汤了,学校甚至都没有广播一下。我们都觉得被耍了,要知道,比赛前的一个月里,我每天都要吃下半盒的草珊瑚含片,不然嗓子就哑得说不出话来。后来我知道,我们是王红带的最后一期合唱队,今后的合唱队由年轻的张老师带。比赛过后不到两个月,王红退休了,没给她赢个大奖回来让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真尴尬祁又一
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想想挺值得一说。
我和雨伞的初中同学(当然也是李琳的初中同学)大老虎,他有一天忽然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在天堂一中上学?
我说是啊,你难道不知道?
他说:“靠!我们学校就在天堂一中旁边!”
——大老虎这厮和我打过架,后来他没参加中考,提前招生被招走,不知飞向何方。这厮告诉我说,他每天从天堂一中门前经过,却不知道我在这里上学。
“今天下午我在西单见到你们班的穆丹,她说你在天堂一中,我当时都惊了,你说怎么这么巧啊!”
我的心里紧了一下,我特别想问问穆丹的情况。后来想了想,第一觉得没必要;第二老虎和穆丹原来就不熟,十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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