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抹烟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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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沁不知自己该做如何表情,她低头笑一声道:“原来堂堂天山教教主亦有不及人之处。”
白云天(天山教教主)不怒反笑:“人皆有短处,姓萧的不也是走火入魔而自尽?”
钟沁一怔,未曾料到萧天居然是走火入魔而自尽,她脑中一万个念头想着能如何自保,求生的欲望猛然而生。
她当真不想死。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让你考虑考虑是否答应。再给你十日的时间,将剑谱默下来。曹姑娘,你自看着办吧。”
白云天言毕欲起身而走,“等一下。”钟沁忍不住唤住他。
白云天看她一眼,笑起来:“怎么,曹姑娘这时候就想做决定?这样更好,本教主亦不喜欢拖时间。”
钟沁人已缩成一团,咬着唇道:“你为何要杀念青?”
白云天听着这个名字,瞳孔猛然一缩,冷声道:“怎么,这事曹姑娘也喜欢参合一手?本教主杀人从来不找理由。更何况念青是姓萧的杂种。”
钟沁听得愕然,念青居然是萧天的儿子!
白云天已然不耐烦,宽大的袖子一甩,人已出了屋子。
随后三日,钟沁被逼着呆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屋子光线极其暗,仿若失了白日,无尽的黑夜缠绕在屋子周遭。
白云天甚是懂得“宽慰”人,每日午时,便亲自来与钟沁聊一番,话中却对于“剑谱”二字避而不谈,然则,十有八九句不离萧天。大抵是江湖中人皆不甚言语中带些味儿,白云天谈及萧天时,口中语气犹如见了仇人,虽未曾咬牙切齿,然则,却总归带些不与之苟同之味。
钟沁捉摸不透,白云天似是有意无意打探萧天居于丞相府时的生活,钟沁本是不知,也只是胡言乱语,能瞎掰便瞎掰。
每日天色渐暗,白云天边差人送药,钟沁叫不出那味药的名字,她本是强硬着不屈服,奈何人家早已吃惯了这一套,二话不说,上前便拧住她的脖子,胸口一拍,被塞入口中的药丸便顺着食道而下。三日以来,日日如此,只是,钟沁的身体却不曾有半点反应,只是因那日吐血,伤了血气,内息不稳。
第三天晚,钟沁点了烛火将宣纸摊在书桌上,一笔一笔地将自己以往背的柳永的词句一字一字默下来,她心中如同晃荡在一不可高攀的高度,借着这一点点散开的墨迹,将所有的情绪缓缓沉淀下来。
三日来,她已是想破脑袋也寻不出法子解决,她一时百般的滋味难以言喻。她念及夏之兮,念及言尘,又念及公子府上的公子,林林总总,仿若一幅千山万水的泼墨画,只是那么一点的激昂荡漾。
对于夏之兮,钟沁忍不住再次念及他,这般的人,如何会这般轻易而去?钟沁自是不信的,她来回游荡,心中总是抱着那么一丝侥幸,希望在哪一日有“蓦然回首,却有一顾”的相遇。
对于念青,钟沁心中茫然,上次的结拜总归是她自私了,如今若是她当真死在天山教的手上,念青的脾性,又如何不会寻上门去?这个少年,钟沁多的是一份亲切,这么一个时代,孤身一人的滋味当真不大好受。念青虽不善言语,然而较之凤寒亦初,却越发懂得体贴人。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俯首又添上一笔,宣纸上柳永的多情又似那么地无情,华丽的辞藻,偶尔却只给予了人不过一丝寞落。
那晚钟沁伏案写了许多,只是后来写的并非柳永的词句,是自己零零碎碎的情感。现代人总有敲着键盘写心情的习惯,钟沁亦有写心情的习性,这么多日来,积压在心里头的情绪,仿若瞬间爆发,排泄得一干二净。
她难得有伤心之时,家中一贯和谐,学校里再大的事也不过你我之间来来往往擦出的摩擦,除却爷爷过世,她多余的情绪,只是平静中带些开阔。
天明时,白云天准时在门口出现,然而,钟沁见着对方时,却不由地怔住,白云天铁青着一张脸,仿若吃了火药——关键是,此番他卸下了面具,一张中年之人的面孔露出来,带些许慑人的英气,只是那么一双凌厉的眼睛叫人不敢正视,想必年轻时,必然也是潇洒至极。不过鬓角的白发,却让人难以忽视。
钟沁昨夜写了一夜的情绪,虽是眼睛有些肿的厉害,然而,她心中仿若移去了许多牵挂,有些事,总是让人纠结,只是纠结的人不知道不过是其自己让自己纠结罢了。
钟沁拍拍裙子下围,上前几步,微微笑道:“我想好了,白教主。”她点点自己,又道:“白教主可要猜一猜答案?”
白云天冷哼一声,移步进屋一双凌厉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钟沁一遍,冷笑道:“昨日本教主下属来报道,曹姑娘一夜未眠,伏案疾书,莫不是写了一夜的遗书?”
钟沁步子略虚,原是她即便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也叫人瞧得一清二楚,她微叹一口气道:“我已无亲人,谈何遗书?”她缓缓侧过身子,望向门外一片墨绿竹子,十指并握:“剑谱乃师父毕生之作,我如何也不能苟且而生,弃师父之义。”言语时,她不由地微微觉得安心,若是当真剑谱在她手上,她难保就这么交出去。如今,不在,倒也是未曾不是件好事。
“本教主本就不曾想从你手中撩到剑谱,不过,”他淡淡瞥她一眼,又道:“曹姑娘当真派头大,如今连双月楼都愿为姑娘上门来求情,你说本教主是该应了他等情呢,还是姑且在请姑娘住上几日?”
钟沁闻言一怔,半响不曾饶过思绪:“你是说,双月楼的为我求情?”难不成她听错了?
白云天冷冷望她一眼:“我怎的没料到,姓萧的儿子在双月楼,这做徒弟的怎会不与双月楼无干系?“
这样的转折算什么呢?获救后的喜悦?亦或甚的?钟沁道不明白,以至于白云天后头一番话,她都不曾听进去,只是随着白云天而去。
天山教因处于群山之中,又施以雾阵,常人皆难以进入,若是内力不够深厚,亦难以抵挡雾阵。
钟沁被带至一厅堂,一人长身而立,白衫如雪,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竖起,那人闻着脚步身,慢慢侧过身来,一张清雅的面庞映入眼前,那人唇边带笑,面如玉,气度若兰,绝代芳华,那一瞬仿若周遭的景物似皆因其而失了色泽。
钟沁恍若觉得于梦中行走,昨晚念得的“蓦然回首”,如今 却真真实实便在眼前了。那种感觉,钟沁无以表言,前一刻方处于生命边缘,这一刻却仿若春暖花开,万物皆齐齐复苏。她心中的水流湍急,仿若冰雪消融。
钟沁突然发觉自己眼眶有些湿意,(炫)经(书)历(网)了那么多,她没掉过眼泪,即便是昨晚准备着迎接今日自己性命的消怠,她也不曾哭过。
夏之兮浅浅笑,如玉的面庞依旧柔和,他温和道:“许久不见。”
钟沁犹如哑了嘴巴,半响不说一个词儿,一侧的白云天冷声道:“月楼主,人已带到,往后天山教与双月楼势不两立,兵刃相见,月楼主好生候着。”
夏之兮微微颔首:“多谢教主提点。”他言语素来不咄咄逼人,字字皆是柔和,即便对方是大仇人,他也能浅浅笑,唇角勾出那么好看的弧度。
第八十七章一吐心声吐痛快
三天的煎熬,就这么刹那转出个扭转乾坤之势,钟沁喉咙似被卡住,一路随着夏之兮而行,一步一步,她走的略有些吃力,这些日子,她不曾好好进食,手脚连走路的力道都微有些不足。只是,她心中的喜悦,就如同汩汩忽而冒出的力量,几日以来,所有的疼痛都似消失殆尽,只留的莫名的委屈。
两人行至闹片大雾缭绕的树林时,夏之兮递过来一颗药丸:“你内息不稳,先服了镇心丸。”
钟沁犹豫了下,方才接过对方手中的药丸。
二人走出雾林时,林外已然停了一辆马车,一少年自马车上速速疾奔而来,钟沁看仔细了,才瞧出少年竟是亦初。
“公子。”亦初稳稳将夏之兮一只手扶住,动作轻微,钟沁见着一愣,却见夏之兮笑道:“莫大惊小怪,我无事。”
“这是。。”钟沁忍不住想问一句,却见亦初面色不好地望过来,她心中一顿,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亦初见不得夏之兮有个万一,她默然不语地随着上马车。
彼时,钟沁的气力几近竭尽,马车略高,她一时竟爬不上去。胸口似被牵动,竟随着微微疼痛起来,她半趴在马车车档上,怔然,车厢内忽而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手骨脉络清明,十分削瘦,夏之兮温和的声音传来:“上来吧。”
钟沁闭了闭眼,将手放置对方的手上,夏之兮手指的温度依旧偏冷,手间的力道却将钟沁微微一带便带上马车。
车厢内药香扑面而来,钟沁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又听得夏之兮轻声道:“药味有些许浓,钟姑娘将就些。”
钟沁抬眼看他,半年未见,他身上的衣袍又宽大了一截,下巴因削瘦,已是微微尖锐。一双眉目清雅,微微含笑。
他亦看向她,目色如以往她顶着郡主的名号那般,不曾多一份其余的味道。钟沁猛然清醒,微微垂头,落在衣袖间的双手已然上下搓动,她微微牵了牵嘴角,低声道:“今日多谢公子相救。”
夏之兮微微笑,道:“钟姑娘无需多礼。之兮素来极为尊敬萧大侠,如何亦不能坐视不管。”
钟沁咬咬唇,却道:“然公子亦知我并非曹沁,剑谱亦并非在我手上,公子本无需踏这一趟浑水。”
“钟姑娘。”夏之兮唤她一声,目光又转至她身上,“即便姑娘非曹沁,然姑娘的身子却仍是曹沁,萧大侠毕生之内力皆传于姑娘身上。”他淡出一个笑容,缓声道:“江湖中人,皆只认人。”
钟沁说不出话来,忽而气血翻腾,猛然张口喷出一滩鲜血,红艳至极,如今并非第一次,钟沁已然习惯,夏之兮却微微蹙眉,一手搭上她的脉搏,好半响,车厢内只能听得二人浅浅的呼吸声。
夏之兮抽手离去,自怀中取出一小瓶子,倒了几粒药丸,递给钟沁:“你五脏皆受损,这几日钟姑娘便在双月楼好生养几日伤。”他顿了顿,又微微笑道:“念青亦记着钟姑娘,此番去,亦可见上一面。”
钟沁听得念青,顿时又如同额比偷窥一般,忍不住瞪大眼问道:“我说夏公子,莫与我说,你早就知道我到了岷江?”为何连她与念青结识都这般清明?
夏之兮轻轻笑了笑:“念青回楼中,遇人便道他如今多了个姐姐。姑娘为念青受伤之时,亦初曾见过念青。”
钟沁啊一声,几近能想象念青念叨她的情形,不由地心中一热。
“这半年来,钟姑娘可好?”
钟沁一怔,平静道:“不好。”
夏之兮稍稍一怔,却不然她说的这般直接。他浅浅笑了笑,低头慢慢地折起衣袖:“过日子总有不如意之时,钟姑娘莫太过上心。”
钟沁闻言眸色一转,袖中的十指拽住衣袖内侧,低声道:“你们不知道的。”她这样天翻地覆的(炫)经(书)历(网),常人如何能知道?
她微微翘起嘴角,微笑道:“我在这里(炫)经(书)历(网)的事情,于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来说,仿若是一场一场精彩的梦幻,我们那个时代没有江湖,没有朝廷,有的只是人人平等相处。如今我在这里(炫)经(书)历(网)的林林总总,仿若一本剧本,好些时候,我从梦中醒来,无一不念到自己是否在做梦。这样的(炫)经(书)历(网),太过于荒唐,太过于不可思议。”
她的音调一直平稳,一字一字,极为清晰。她心中忽而溢满温暖,回忆一点点地爬上心头,留下的痕迹带着温和的温度,心里头似被压抑了那么久——她许久都想寻个人,讲讲现代的林林总总,讲讲她那个故乡。
“我们那里这一片土地已经统一成一个国家,没有阶级之分,人人都要受律法的约束。所有的人都忙着挣钱。生活里没有许多精彩的片段,很平淡,却很温馨。”她当真怀念了,原来激情过后的平淡也那么让人感到温暖。她大概,当真怕了。
她慢慢叙说,面上散出笑容,极为柔和,仿若惊吓过后,忽而淡出的平静。夏之兮微笑听着,不曾多言一句。女子面上一直带笑,他方才探过她的内息,已然骚乱不已,想必这几日,她已吃了不少苦,内息骚乱,痛及四肢百骸,叫人忽冷忽热,若是大吐血,便已伤及五脏六腑。
然则,夏之兮心中忽而有稍稍动意,今日救她,念及女子突厥一战时奋然之景,他微有不忍,突厥一战,若少了她,恐亦有些许欠妥。他素来不喜欠人,又闻得念青与她这般亲近,萧大侠去时,曾将念青托付于他,彼时,他虽年幼,却已然懂得萧天眼中热切。他便应下了。
亦或为了念青吧。
钟沁一口气唠叨了许久,直至她一时想不起该说些什吗,才停下来,彼时,车厢内极静,夏之兮如玉的面庞依旧带笑,唇边微微勾起,秀挺的鼻梁上却溢出几滴珠水。
钟沁颇为讷讷地刹住车,扬起一抹笑容:“对不住,一时间有些感慨。。。。”她一口气微提,腔内又起血腥味,她赶忙闭了眼,努力压制下去,忽而一双微凉的手抚至她左手腕上,继而传来夏之兮微低的声音:“莫提起。”
钟沁依言微微松气,一口血又从口中喷出,她默然片刻,忽而道:“夏公子,我是不是伤的很重?”其实,她想问,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夏之兮输了些真气与她,慢慢挪开手:“好生养上几日,便无事了。这几日,钟姑娘莫动用内力。”
钟沁默然。“距离楼中尚且还要些时候,钟姑娘姑且先歇会儿。”
钟沁十分顺从地慢慢躺下来,夏之兮的车厢里又载了五六件狐裘大衣,他取了一件盖在钟沁身上,钟沁只觉得对方温热的体温点点透进自己心中。她合上眼,也不知昨晚不曾睡好,人当真困意连连。不消片刻,便睡去了。
猛然间,夏之兮半倾着的身子微微摇晃,他扶着车壁,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然恢复如常,只是面色略显苍白,少了许血气。
第八十八章情意熟知放知喜
钟沁转醒时,人已躺在一张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床边的帷幕皆已放下,她懵然许久,才忆起自己是被夏之兮给带了出来。
她动了动手臂,便撑起身子,如今倒是没了疼痛,只是隐隐觉得无力。心中不由地叹一声,每次受伤就如同没吃饱饭一般,乏力极了。
她拉起帷幕,穿鞋下床,在屋内走动了一圈,一时不知是否该出去,她想起车厢内自己唠唠叨叨讲了半日的胡话,夏之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