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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大行妻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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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衣静静地,便只听他说。傅东篱说道:“留安那个孩子,生性羞怯懦弱,自来了家里,等闲不敢出去玩耍,但凡出去,必定被人欺负,清宁因此跟人打了许多次架,每每都鼻青脸肿的回来。上午留安被马校尉欺负,虽然有你及时拦挡,但到底是又受了惊,方才我去看,他已经卧床不起,发起高热,大概是惊吓所致。”
  朝衣一听,急忙说道:“东篱哥哥,我去看一看留安罢。”
  傅东篱摇头,说道:“你且听我说。——我方才去看留安,他烧的迷迷糊糊里,却同我说了句话。”
  朝衣情知他说这些必有缘故,便静默而听,果然听傅东篱说道:“留安只当我是你,虽然是迷糊里,却也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同我说:舅舅,你回来就好了。”
  朝衣略一皱眉,脸色微变。傅东篱又说道:“方才在厅上,母亲告知我一件事……你可知道,久别二十年,什么样貌都变了,连母亲也有些认不出你来,可是她……她记得一件事,那就是,——真正的轻羽,在腰间有一块奇怪的胎记,因此她……特意叫我进来一看。”
  朝衣一听,身子微微一震,冲口叫道:“东篱哥哥……”
  傅东篱闭了闭眼,说道:“休要……如此唤我!”

  第七章 金殿上

  傅东篱闭了闭眼,喝道:“休要如此唤我!”朝衣皱眉不语。傅东篱说道:“……我只怕我担不起这一声。”朝衣说道:“为何?”傅东篱说道:“虽然时隔二十年,孩子的面貌会有所不同,我也认不出轻羽是何样貌来,但……我所知道的轻羽,绝不会是如你这般。”
  朝衣说道:“人的性格,是会改变的。”傅东篱说道:“我想象不出,轻羽为何会变作如此。”朝衣说道:“那是因为,东篱哥哥你没有经历过绝望之境。”
  傅东篱问道:“何为绝望之境?”朝衣说道:“人在走投无路之时,会做出一些让自己也觉得惊讶之事,东篱哥哥的性子温和,大概不会如此罢,但是对我来说,只能如此,若不如此,生不如死。”
  傅东篱沉默看她,片刻说道:“那你这次回来,是想怎样?”
  朝衣说道:“我想?”
  傅东篱说道:“经历过绝望之境的你,会如何?”
  朝衣一笑,目光烁烁,说道:“我会报复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让他们因我的出现而寝食难安,我会讨回那些欠过傅家的,让他们因做过的丑事而身败名裂,我要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要判生断死,惩奸除恶,做先前该做却未做的一切!”
  傅东篱握在腰间的手微微发抖,满心的血都在涌动,偏偏喉头哽着,不能发一声。
  朝衣望着他,忽地微微一笑,说道:“对了,东篱哥哥是要看我腰上的胎记对么,这又有何难。”
  她说着,便去解自己的衣带,傅东篱怔怔看着,眼睁睁见朝衣将衣带解开,外裳敞了,手上略一停,东篱目光转动,微微怔住,却见朝衣自腰间伸手一摸,握了一物取下来,拿在手中,笑道:“这闻龙佩,跟了我足二十七年了罢……哥哥可还认得?”便将此物递向前去。
  东篱一时竟未敢伸手接,见朝衣手腕一动,那玉佩自手心滑落,在空中晃了几晃,却未落地,原来是朝衣手中握着丝絩未松。东篱眼睁睁看着那晶莹生辉的玉佩当空摇曳,眼中光影变幻莫测。
  朝衣道:“哥哥为何不接?小时候哥哥每次来都要跟我要的……呵……”说罢一笑。
  东篱终究伸手,将那闻龙佩接过,手心生温,那纹路细腻晶莹,龙潜于渊,栩栩如生,乃是自国公爷就传下来,给了轻羽。东篱自小就格外爱着,但凡来傅家就会从轻羽腰间握着把玩,怎会不认得?
  这厢朝衣又去解里头的腰带,傅东篱握着那闻龙佩,目光变了又变,朝衣的动作却始终有条不紊,伸手去解里衣的系带,一根,两根,将到最后一根之时,傅东篱忽地蓦地伸出手去,将朝衣的手按住。
  朝衣抬头看他,问道:“东篱哥哥?”
  傅东篱缓缓地摇了摇头。
  朝衣皱眉:“东篱哥哥,怎地了?”傅东篱垂了垂眸,终于说道:“不必了。”
  朝衣看他。傅东篱抬眼,四目相对,便说道:“我已经知道……你不用再解了。”
  朝衣说道:“哥哥。”
  傅东篱咽一口气,眼圈微红,慢慢地转过头去,说道:“其实,这几年,我也实在力竭了。……轻羽。”
  一声“轻羽”,宛若叹息,朝衣双眉一簇,傅东篱说道:“将衣裳穿上。”
  朝衣不语,便听他的,将衣裳重新穿好,傅东篱才说道:“或许,你的归来,是傅家的变数。而,傅家已经不能再退了。”他忽地淡淡一笑,说道,“或许,真正如你所说,已经是身入绝境。”
  朝衣将外裳整(。。)理整齐,说道:“东篱哥哥,这几年若是无你,傅家也撑不到此刻,你不必过谦。”
  傅东篱自嘲一笑,说道:“哦?你休要宽慰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傅家如今只是个空壳罢了,现在唯一支撑着的,只是国公爷留下的那一点家声,而唯一能败坏的,也只是这点家声。”
  朝衣若有所思。傅东篱说道:“你休怪我瞻前顾后,想的太多,我不比你,我虽然名头上是过继来的公子,但毕竟是外姓之人,外人说三道四,也无非是说这个,我再怎地,也……终究不比真正的……如今你回来了,不管怎样,却是好事,或者……将来真个有什么变数,也是傅家之事,我……已经尽力而为了。”
  朝衣慢慢说道:“东篱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令傅家蒙羞之事。”
  傅东篱说道:“如此便好,轻羽……以后傅家……便靠你了。”
  朝衣说道:“不。”
  傅东篱转回头来看她,朝衣走到他的身边,微笑说道:“以后傅家的担子,我同哥哥分一半罢。”
  她这一笑,月白风清。
  两人出到外头,傅东篱上前,同姑奶奶说了句话,并把闻龙佩送上,姑奶奶听了东篱回复,又见了玉佩,这才疑心尽去,握着玉佩洒了会儿泪,又将朝衣的手握了,悲喜交加。
  如此又耽搁了时辰,已经入夜,宫内却来了人,说道:“陛下知道傅三公子回府来了,又知道傅三公子一路劳累,同亲戚多年不见,因此特恩准今儿不用进宫,明日早上便去见驾。”
  朝衣领旨,那太监便返回宫中。
  此后,姑奶奶便转回了夫家,朝衣便去探望了一番留安,小孩儿喝了药,高烧退了,模模糊糊认得是“轻羽舅舅”,便欢喜起来,朝衣又安抚了他一阵,小孩儿才又睡了。
  朝衣回房之后,燕大哥便自回隔壁房内歇着,不料到了半夜,外头隐隐骚动起来,朝衣睡得沉静不察觉,是燕姓汉子起身将她唤醒,朝衣睡眼惺忪地不知发生何事,便有个丫鬟来说道:“三公子,是管家去了……”
  朝衣一惊,急急忙忙穿了衣裳出来,果然见前头已经有老管家家人跟些老仆人们齐齐举哀,傅东篱也奔走其中,见朝衣来了,便将她拉住,说道:“本以为你太过劳累,不想去叫……”朝衣说道:“哥哥,快别如此,傅叔待我极好,我无论如何是要来相送他一程的。”
  朝衣上前,便烧了纸钱,又哭了一会儿,才起身来,此刻,便有个年轻矫健的身影自身后走来,头上系着白色孝带,傅东篱叫了声:“傅明!”那人回身,浓眉大眼,很是精神的青年,便过来行礼,傅东篱同朝衣说道:“这便是傅明,才从四平山赶回来的。”傅明便向朝衣行礼,说道:“见过三公子。”
  如此便又忙了大半夜,将近天明时候朝衣才又回到房中,也不敢再脱衣,只是靠在床边上睡了会儿,燕姓汉子便一直都守在房中,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是天明了,外头有丫鬟进来伺候,准备入朝见天子事宜。
  朝衣打扮整齐,因傅轻羽是国公爷唯一子孙,而“定国公”的爵位是袭三代的,傅东篱虽然是过继来的,却到底不是正统血脉,因此并无封号在身,按理说朝衣便应着国公复上朝,只因轻羽自小失踪,因此竟未曾来得及做……只好仍旧衣着平常,不用着朝服。
  且说那边天子上朝,百官参见,朝堂上,御座中,小皇帝便说道:“众位卿家,今日朕特说一件大喜之事,傅家的傅三公子,傅轻羽,已经于昨日回到京中,傅家家门振兴有望,朕也于心甚慰。”
  众位官员反应不一,嘈嘈杂杂之后,左侧便有个身着红衣的大官儿出面,手中握着象牙笏,朝上行礼,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小皇帝龙睛一看,见是当朝的刑部尚书,便说道:“爱卿有何本奏,说来。”
  尚书大人便说道:“启奏陛下,昨日有人无缘无故当街击杀了马校尉跟先帝御赐的御马铁惊雷,听闻行凶者正是刚刚回皇都的傅三公子!”
  小皇帝说道:“哦,居然有此事?那可曾有人去缉拿么?”
  刑部尚书说道:“巡城的统领本带人去缉拿的,不料傅三公子手握陛下所赐的金牌,因此把巡城统领跟京畿司派去的衙差都给喝退了。”
  百官嗡嗡乱响。小皇帝一抬手,众人停了声,小皇帝便说道:“甚好,片刻傅轻羽就上朝来了,正好儿可以当面质问于他。”
  刑部尚书面有得色,说道:“臣遵旨。”便先退回班列里去。
  当下几个大臣有本启奏,无本缄默,又过了片刻,终于听得外头宦官一声叫:“国公府上傅三公子进见!”
  小皇帝面上笑容一闪而过,朗声喝道:“传!”
  金口一开,下面太监们一声一声传出去,外面等候着的朝衣将衣裳略一整(。。)理,转身同身边儿燕姓汉子说道:“大哥,劳烦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燕姓汉子双眉微蹙,却也并未异议,只点了点头。
  朝衣转身,大步向前,两袖生风走了几步,拾级而上。
  燕姓汉子微微抬头,目送着她上了面前玉阶,一级一级望上而去,这上大殿的玉阶分三层,每层也有百多级,如此看来,竟如登天一般,越来越高,最后到了那顶端,那风清月朗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燕姓汉子这才垂头,只是那双眉深缩,比先前更甚。
  朝衣入了殿内,两边上文武百官尽数看过来,朝衣微微带笑,略微低头进门,从入朝的门槛开始,一路向前踏着脚下红毯,共走了百多步,才到了品级阶下,有宦官说道:“傅三公子还不行礼拜见陛下?”
  朝衣掸了掸衣袖,双膝跪倒在地,说道:“臣傅轻羽,参见陛下!”
  上头小皇帝双目朗然,说道:“傅轻羽平身免礼!”
  朝衣起身来,仍旧垂头,站在一边,小皇帝打量着她,怎样也看不到面容,不由有些心急,只好说道:“傅轻羽,你抬起头来。”
  朝衣说道:“臣死罪。”缓缓抬头,小皇帝定睛一看,见她生得清秀出众,面容虽然有些单薄,然十分精神,一看之下,大有亲切之感。
  小皇帝心里暗喜,点点头,说道:“傅爱卿,你今日为何未曾穿国公服前来?”
  朝衣说道:“臣少小离家,家中并未有公服。”小皇帝叹道:“你必然是在外头吃了许多苦,国公府的子孙,本应当锦衣玉食的才是,这国公服,朕就叫人替你制作,不用你再另备,算是朕的一点心意罢。”
  朝衣拱手说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这边说了会儿,那边刑部尚书便皱眉,轻轻咳嗽两声,小皇帝就看他,说道:“尚书大人怎地了,莫非是哪里不舒服么?”
  刑部尚书见他竟然装傻,不由一怔,只不过小皇帝年纪小,倒也不跟他计较,尚书便索性出列,说道:“陛下,臣前头说过,关于傅三公子当街杀人一事……”
  小皇帝闻言,才说道:“哦,你不说朕倒给忘了。”说着,就看向朝衣,说道:“傅爱卿啊,你可听了尚书所说?他要治你的罪呢!”
  刑部尚书一听,惊愕看了小皇帝一眼,朝衣闻言,却淡淡一笑,转过头来看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对上她淡如春风般的笑,不由一怔,而后心中便有轻视之感,想道:“纵然是傅三回来了又怎样?这般娇娇怯怯之态……又能作何?当街杀人?若非数人作证,真以为是误传罢了。”
  却听得朝衣看他一眼,自顾自转过头去,向上说道:“陛下,臣也有本奏。”
  小皇帝说道:“哦?有何本奏,快快说来。”
  朝衣说道:“臣有本,刑部尚书黄大人图谋不轨,意图造反。”
  轰然一声,满朝皆惊。

  第八章 过路人

  “哎呀!紧张紧张,真是十分紧张,且说当时刑部尚书大人说傅三公子当街杀人,目无王法,傅三公子忽然也说尚书大人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当时满朝文武连同当今圣上都大大惊动,不知孰是孰非,——再看那黄大人,一脸错愕,双眼瞪得铜铃大小,胡子也气得直抖,就说三公子诬陷……各位,你们猜三公子是如何说的?”
  金福楼上,这说书的却并非昔日那老者,竟换了个新人,正是那老说书人的徒弟——此刻口若悬河的说罢,便眉飞色舞地望着周遭人等,他这节骨眼上一停,周围顿时无数人鼓噪,纷纷叫道:“黄二郎你就快些说罢,真真急死个人!专会在这时候卖关子,三公子到底是怎么说的?难道那尚书大人真个儿意图造反不成?”
  黄二郎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才又说道:“哈哈,当时文武百官也就跟大家伙儿现在这样的反应了,大家切勿着急,听我细说:且说当时傅三公子不慌不忙,望着当今圣上,说道:‘陛下,臣这话并非是平白诬陷重臣,昨日的确有人死在下马碑前是真,也自有兵丁前去查探,若臣有罪,早就俯首认罪被人五花大绑捆了,但那前来勘查的兵丁明白大义,并未曾为难臣。所为如何?只因为举国上下都知,那下马碑乃是先祖皇帝为了表彰傅家忠烈特设,——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以示对傅家的尊敬,倘若有人违背者,斩。此乃皇命祖训,若是有人违背的话,是否等同抗旨不尊?是否等同数典忘祖?是否是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尚书大人乃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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