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间告诉你2-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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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架飞机上?”可欣声音里有强抑的哭意。
“我好抱歉,可欣——”
“对不起,我要挂线。”可欣力持坚强“我们再联络。”
明柔握著电话呆怔半晌,她眼中已有泪,但傅太的声音今她深深吸一口气,把泪水收回去,快步回到傅太身边。
“可欣接到阿康的电话吗?”她问。
“不,不是。”明柔心念电转。“她想约我午餐,我告诉她没空,和以战有事。”
“如果她问,让她来,我陪她。”
“好。我再打电话给她。”
整个上午傅家的电话钤声不停,工人一次又一次的回绝,多半是听见电视报告和看到报纸的亲戚朋友打来,因为死亡名单中有傅以哲的名字。
明柔觉得再难以支持,好在以战起床。
他强装出笑脸面对母亲,能瞒多久就多久,他不能想象母亲会伤心成甚麽样子。
“今天不上班?”傅太问。
“下午或会去。”以战努力集中精神。
“要不要约朋友陪你打牌?”以战说。
“又打牌?”傅太头手一起摇。“昨天打了八小时,半夜又没睡好,不打。”
“租镭射影碟给你看?”
“不看打打杀杀,不看无厘头。”傅太说:“你们有事尽管去忙,我等阿康电话。”
“妈咪——”以战下意识色变。
“阿康说好到纽约後会打给我。”傅大说:“这样吧,我去睡个午觉,电话来叫我。”
“一定会,一定会。”以战扶著母亲。“我陪你回卧室。”
“别扶我。”傅太笑。“又不是七老八十。一
“醒来我们陪你喝下午茶。”
回到小客厅,明柔担心的等在那儿。
“沈可欣来过电话。”
“她怎样?”以战十分关心。
“语气好怪,听得出极伤心但强忍著。”明柔叹一口气。“我想陪她,她不要。”
以战深锁眉头,眼眸中一片深沉悲哀。
“只希望她不要太难过,他们从认识到订婚时间很短,感情或许不是那麽深。”
以战彷佛没听见她讲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脸上神色非常、非常古怪,悲痛中还有巨大的矛盾。矛盾引为甚麽?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应付妈咪。”明柔说“她还在等以哲的电话。”
“我到外面试著以哲的口吻打回来。”以战说“能拖就拖。”
“拖多久?总有一天要面对。”
“实在——我不忍心告诉她。”以战叹息。“她最爱以哲。”
“也瞒不了多久,我怕就会有亲戚朋友上门来。”明柔极担心。
“别让他们进来。”
“不可能。妈咪会怀疑。”
“我——让我想想。”以战抱著头。“用甚麽方式告诉她伤害会最小?”
“任何方式伤害一样大。”
“你——”以战似不满的瞪她。
“我说的是真话。”明柔委屈。
“我很乱,对不起,”以战立刻说“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伤心。”
明柔轻轻拥抱他一下,他下意识的想推开她又忍住了。她是他将过门的妻子。
“你说——我们该怎麽办?一
“不要骗她,以最温和的方法告诉她——”
“怎样温和?他亲爱的儿子死了。”他眼中有泪,强忍著巨大的悲哀。
“这——不是你错。”
“我有责任。他——替我去纽约。”
“谁知道会有意外?谁也不想,而且如果飞机上的是你——我不敢想象,尤其是肚子里三个月的BB,将水远不知父亲的样子。”
他轻轻摇头,深沉叹息。
是。就是她三个月的身孕,他——他——才下了这麽重大,可能影响一辈子的决定。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求你,”他再一次深深吸气。“我们的婚礼——要取消。”
一以战——“她惊异又意外。
“不可能。我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举行婚礼,我做不到。我的兄弟死得这么惨。”
立刻,明柔强抑心情,她成熟又聪明,能明白他现时的感受。
“我可以同意,但BB呢?我的肚子就快要现出来。”她说。
“送你去美国或欧洲,生下孩子才回来。”他看来已深思熟虑。
“那——甚麽时候结婚?”她望著他。
“对不起,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迫不得已,”他放柔声音。“三年,我希望三年後。”
“又不是父母丧事。三年?”她吃了一惊。“这麽久?一
他不语,很坚持的样子。
“一年。我只能等一年。”她略为让步。“一年後BB都快半岁。”
“三年。”他摇头。那种坚持今人难明。
“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他黯然。“这是当我得知意外消息後的第一个想法,必须这麽做,我心里才会好过些。”
明柔思索半晌,犹豫不决。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当然她明白他们兄弟情深,尤其是双生子,而且以哲等於替他死。
“生下BB後我不想再工作。”她提出条件。
“可以。”以战立刻点头。“你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另外买房子,只要你喜欢,我们——我会负一切经济上责任。”
“这算是对我的保障?”
“不需要保障,我在——三年後我一定跟你结婚,你永远是傅家人。”
“我以甚麽理由去外国?”
“随你喜欢。”他想也不想。
他答应得太爽怏,太不经思索,她反而疑真疑幻。以前以战虽出手大方,却也不像这样,他变了好多。
“你会时常来看我?”她盯著他。
从今午他醒来,她已对他有陌生感,是因为这重大变故吗?
“如果我有空。”他点头。“可以请你妈咪陪你!我会替你们请工人、司机、护士。”
她再想一想。十分周到,没有甚麽遗漏,怎麽她总觉有一丝不妥?
“那麽——丧事办完我就走,不想人家看见我大了肚子又不举行婚礼。”
“不是不举行,是延後三年。”
两人都沉默下来,好像没有甚麽话再可以谈、可以讲。
工人带进沈可欣。穿了一身素白的她除了眼中那种今人心颤的深沉悲哀外,外表上她没有甚麽不同,甚至不见流过泪的影子。
“我想来帮忙。”她轻轻说:“也等候更进一步的消息。”
以战看见她,震动又忘形的站起来,想迎上去又压抑著,一副失魂落魄的失措状。
可欣望著他,突然呆住了,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不是,当然是错觉,他是以哲的双生兄弟,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相似。
“我——我们抱歉。”以战的声音颤抖,激动得怪异。
“不是任何人的错。”可欣十分理智。“意外就是意外,我没有怨。”
“可欣。”明桑感动的拥住她。
可欣轻轻拍明柔的背脊,视线仍在以战的脸上。
“傅太——怎样?”她问以战。
“还不知道。”以战避开她视线,彷佛心虚。
“让我们一起告诉她。”可欣勇敢的。“我宁愿由我们说,免得旁人给她更大的刺激和震惊。”
“你也这麽想?”明柔抬起头,放开她。
“没有更好的方法。”可欣哀伤。“所有的伤痛由我们共同承担,或者好些。”
“但是——我怕她受不了。”以战仍是担忧。
“如果以哲电话今天不来,我怕反而引起她更多怀疑和猜测。”明柔也说。“不能拖多久的。”
“怎麽说呢?”以战流下眼泪。“以哲飞机失事死亡?我讲不出。”
“由我来讲——”可欣说。
背後砰然一声巨响,以战大叫一声冲过去,傅太已昏倒地上。
她已听见一切。
“妈咪——”以战又惊又痛。“怏叫医生!怏拿药油,快!”
他抱起傅太,放在卧室的床上。
白花油、风油精、万金油甚麽都送到他手上。他慌乱的不知该怎麽做。反而可欣最冷静,她替傅太搽药油,按人中,又轻抚她心口。
傅太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人已醒来。
“妈咪——”以战抱看母亲。
“告诉我。你们告诉我,阿康怎样了?甚麽飞机失事?甚麽死亡?你们有甚麽事瞒著我?阿康呢?我要阿康——”
她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随时都可能再度昏倒。
工人不知发生甚麽事,已遵吩咐的立刻打电话请家庭医生来。
“妈咪,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以战紧抱著母亲不放,大男人的哭声更是惊心动魄。“是我对不起你。”
明柔陪著在一边垂泪,甚麽话也说不出。
可欣呆怔失神的望著这对流泪的母子。心魂都不知飞到哪儿,与另一世界的以哲会合?再续未了缘?
傅太继续哭叫一声,又昏厥过去。正好家庭医生赶到,救醒她又替她打了安眠针,几分钟,她已沉沉睡去。
以战抹干眼泪站起来,看见一边呆立木然的可欣,又有前去安慰她的冲动——他压制了,不能这麽做,他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以战连同明柔、可欣忙著陪伴伤心欲绝的傅太,和川流不息的亲朋。另外,航空公司安排家人前去出事现场上空空祭死亡的不幸死者。
“我与明柔去。”以战提议。
“我去。”可欣轻声说,像怕惊扰了别人。
“不——请你留在香港陪妈咪。”以战以恳切的眼光求她。“这比前去更重要。”
“我希望和他道别。”可欣望著他。
“请你改变主意。”他又避开她的视线。“我相信你陪妈咪更适合。”
“如果你这麽想——好,我留下。”可欣居然不坚持,今明柔和以战都意外。
可欣有理由坚持的,毕竟她是以哲的未婚妻,是最爱也最亲的人。她没坚持,以战非常感激。
这感激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临行前,可欣把一封已经封好的信交给以战,要求他把信扔进出事的大海里。
“我会替你做。”他望著她,欲言又止。“请原谅我不让你去的苦衷。”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而去。
这几天,可欣一直在傅家陪著傅太,早晨她来,深夜她回家,不辞劳苦。
她很有分寸,即使明柔要求,她也不肯留宿傅家,她和明柔身分有别。
以战和明柔出发了,她陪著已几天没说话、没进食的傅太。
可欣的悲痛不比傅太小,两个不同年纪的女人都爱以哲那麽多,她们伤得同样重。很微妙的,傅大觉得可欣特别亲。
“安娣,我陪你吃一点东西,就算喝一点酒都好。”可欣柔声劝说。
傅太慢慢转头看她,眼中又浮起泪影。
“阿康走了,你就不肯再叫我妈咪?”她问。
“妈咪。”可欣强忍看泪水。“只要你不嫌弃,我永远叫你妈咪。”
“是阿康没有幅气。”傅大眼泪簌簌而下。“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女儿。”
“是,是。”可欣含看泪拥看传太,她们的心更接近亲密,比女儿更亲。
“妈咪吃点东西,否则我和他都不安。”可欣说。“拖垮了身体也无补於事。”
“吃不下,晚上我都梦到他——我不知道,总觉得梦里是阿强。”傅大说得好奇怪:“阿康——我感觉得到他在我四周。”
可欣感觉背脊一阵清凉,母子连心,难道以哲的魂魄回来了?
“以後,傅家的人再也不准坐飞机。”傅太像发誓“宁愿少赚钱甚至不赚钱,也不许再坐飞机,我恨死飞机。”
“一定。大家都会听你的话。”
“会不会是——命中注定?”傅太怔怔出神:“阿强阿康刚出生时,他们爸爸替他们找人算了算八字,没有说过他们之中会有意外,只是我——我记得很清楚,算命的说我命中只有一子,怨不得,想不到这么灵。”
可欣无言以对。
“其实我一直记得这件事,也一直在害怕。”傅太苍凉的慢慢说“三十年过去,我以为不会再有甚麽事,想不到——”
“以战在也一样,他们兄弟相貌一模一样,你当以哲还在就是。”可欣勉强说。
“以战不会是以哲,虽说外貌难分得清,其实是有分别的,以哲比较亲近我,很多时候我都能感觉出是他。”
感觉?傅大才说感觉到以哲仍在四周,但是他——已永远去了。
“可欣,有空替我把以哲卧室整理好,我要永远保持它的俘状。”傅太说。
“还有,你能搬来——陪我忙一阵?”
“好。”可欣对傅大千依百顺。
晚饭之後,以战和明柔回来了,傅太巴巴的盼著他能说些甚麽,但他们都沉默无语。傅太心中扭痛,人都死了,还有甚麽可说。
她垂下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可欣轻轻拥住她,她又拍拍可欣的背脊,两人之间有份自然的默契和感情。好像——相依为命。
“我把你的信交给他了。”以战这麽说。
“谢谢。”可欣的视线停在傅太脸上,她不想多看以战,这和以哲一模一样的男人。
“其实——现场甚麽都没有,只有海面上一层浮油。”明柔说“航空公司在那儿作了法事,大家都尽了心。”
傅太拭泪,紧紧的握住可欣的手。她有奇怪的感受,握着可欣就等于握着以哲,他们仿佛是一涸人。
第二天,可欣搬了简单的行李,暂时住进傅家大屋。
“让工人替可欣安排客房。”明柔说。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宁愿住以哲卧室。”可欣柔婉提出。
“好,好。”傅太立刻同意。“这样最好。”
“我已安排周未有个追思礼拜。”以战突然说,像是封母亲,又像对可欣,他的视线没有一定的焦黠。“以哲比较倾向基督教,我想——这样子比较好。”
“谢谢。”可欣还是不看他。
“我已通知了我们的同学、朋友,还有公司的人。”以戳再说。“妈咪可以不参加,由我主持就可以,因为都是晚辈。”
傅大把征询的眼光移向可欣,这么短的时间可欣已赢得她全部的爱和信心。
“我可以在家陪你。”可欣立刻说。她懂得傅大那种万般失落的心情。
傅太点头同意,眼眶又红起来。
“可欣应该参加——”明柔说。
“她不参加也好。”以战打断她的话。“妈咪需要人陪。”
可欣的心情有奇异的矛盾。
以哲去了。可欣震惊、哀痛、悲伤,可说痛不欲生。后来消息证实后,她反而有点疑幻疑真,不能置信似的。一个人那么简单,那么容易说走就走,扔弃了所有誓盟、允诺?以哲不是这样的人,她坚信他说到做到,他答应一定尽快回到她身边、陪她、爱她,他就一定会回来,不可能连话都不貌就走——她不相信他死,不认为他死,也感觉不到他死去——当她看以战,就觉得以哲站在那儿。实在太相似了,这几天来有个可怕的现象,她甚至感觉到他是以哲。
这感觉是错的,他是以战,不是以哲,她要强迫自己分清楚。
每晚她也发梦。好梦、噩梦,常常吓得她一身冷汗醒来。午夜梦回时,以哲仍在的感觉尤其强烈,仿佛他就在四周——是魂魄归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