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七绝-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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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波顾不得再管其它,急急将倒在地下的巴豪扶起,满面焦虑的道:“巴兄…巴兄,你没有什么吧?”
“黑砂岛”岛主巴豪仰首狂笑,笑声嘶哑凄凉,含着一股英雄落莫的凄怆。
濮阳维表面毫无所动,其实,他心中亦颇为惋惜巴豪这一身卓越高强的武功。
濮阳维本身功力之强,使他成为一个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了解,一个不凡的超人,一旦变成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时,他心中所包含的难受与悲伤!那往日的声名与荣誉,已不复存在,跟着而来的,将是多少悠长而凄凉的无聊岁月。
濮阳维一言不发,冷寞的望着夜空,他同样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并没有错,如果他不施展辣手伤敌,那么,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蓦然,一股锐风,已毫无声息的,袭至濮阳维背后。
濮阳维头也不回,依旧冷然望着前面。
随即又响起了一声惨号,那暗袭之人,已被拦腰斩成两截。
原来暗袭濮阳维的,是“黑砂岛”十七煞星中的老大。
他眼见自己岛主受伤,急愤之中,已不顾后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鲨断肠”尚未触及濮阳维背后时,“七煞剑”吴南云即已惊觉“珠耀剑”倏然挥出,已将这黑砂凶徒,毙于剑下。
“黑砂岛”岛主巴豪,蓦然大喝一声,道:“濮阳维,要杀要剐,尽可冲着本岛主来,如此残杀老夫门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齿冷么?”
濮阳维冷冷一笑,挥手止住了吴南云。
这时,“黑砂岛”众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黑砂岛”岛主巴豪满目怨毒的瞪着“冷云帮”各人。
他那威猛的面容,变得无比的凄厉,脸部肌肉,扭由成条条极为愤激惧人的线条,髻发散乱,满眼红丝,看来狞狰可怖!
濮阳维环目四顾——却看见那“北海毒鲨”胡波,面上毫无表情,双手搀扶着巴豪,但是,他发际的那朵红花,却在轻微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正在激动的思忖着一件事。
濮阳维目光转处,心中一动,又发现远远孤立的“凶魂”曹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视着这边。
濮阳维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声轻微的叹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来,一个名震天下,令人(炫)畏(书)惧(网)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间,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论别人是如何的雀跃兴奋,但在他本身来说,总是悲哀的。
其实,自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漠视既往的声誉与地位呢?
濮阳维缓缓开口道:“巴岛主,今日之战,确如尊驾所言,乃是解决你我双方纠纷最有效的方法,本来世间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绝难兼容……”
他略一沉思,又道:“贵岛与本帮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帮昔日作风,贵岛诸人,便应个个诛绝……”
“黑砂岛”岛主巴豪哑声道:“濮阳维,这是老夫早已知道,俗语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老夫既败在你手内,早已不做生还之想,只是……”
巴豪凝目四顾,叹息一声,又道:“老夫只请你将本岛其余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杀任剐,绝无怨言。”
这“黑砂岛”岛主巴豪,近年来称雄七海,慑服群豪,何等的威风,但在这力败身伤的情形下,又与那阶下之囚,有何分别?
难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却仍然顾着他的属下。
巴豪如此一说,语调之凄凉,直令周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怆然之感。
此刻,余下的“黑砂岛”众人一阵哗嗓,齐声狂吼道:“咱们誓与岛主共生死!”语声激愤异常。
“冷云帮”众人飒然四散,兵器纷纷出鞘,空气顿时又紧张起来。
濮阳维微微一笑,又极温文的道:“便凭各位这几个人么?”
“黑砂岛”岛主巴豪怒道:“濮阳维,今天我“黑砂岛”一脉,败于你‘冷云帮’之手,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他说话如此讽刺,可莫怪老夫要骂人了!”
濮阳维剑眉一轩,随即笑道:“巴岛主,阁下如此责备区区,怎的就不约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豪回头一望手下各人,恰好与身后扶着他的“北海毒鲨”胡波,打了个照面。
他甚为歉疚的望了胡波一眼,但见“北海毒鲨”胡波面无表情,然而双目中却隐隐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
巴豪与胡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习性,阴狠诡毒,处事易走极端,他知道胡波内心不忿,还想再度引起战端。
其实他哪里知道,胡波却包藏了更大的祸心?
这时濮阳维已冷然道:“武林规矩,有道是:士可杀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获全胜,亦不愿多造杀孽!”
他环目四扫,又道:“便请巴岛主率众返回贵岛,‘冷云帮’之人绝不留难。”
此言一出,双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黑砂岛”徒众随即个个围拢属主身旁,面带喜色。
濮阳维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个条件。”
各人实时鸦雀无声,目光凝注在濮阳维的脸上。
他续道:“这条件正如贵岛盟友,‘魔爪’甘滨适才所言,便是贵岛今后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冷云帮’人,更须回避退让。”
“黑砂岛”岛徒众,顿时又鼓噪起来。
巴豪举起两只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说道:“也罢!老夫等既已认栽,便何妨栽到底?现下由老夫答允下来,今后,黑砂一脉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须知江湖之,无论正邪两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黑砂岛”岛主巴豪这种身份的人,更是不能说过不算。他一语甫毕,已另有两名“黑砂岛”弟子过来,将他扶起。
巴豪双手一揖,道:“濮阳帮主不杀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图报!”
濮阳维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岛主太客气了。”
“北海毒鲨”胡波已冷然道:“巴兄!你还多说么?”
他回头向“冷云帮”众人狠狠一瞥,又向“黑砂岛”众叱道:“走啊!还站在这里现什么眼?”
胡波一反适才的阴森,那跋扈之态,俨然他已取巴豪岛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濮阳维看得心中一动,却未说些什么!
冷冷的瞧着“黑砂岛”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第廿五章 群魔乱舞 草木皆兵
“冷云帮”各人,目送“黑砂岛”的残众离去,相互一视,发自内心的狂笑起来。
这笑声,充满了胜利的欢愉。
“七煞剑”吴南云四周环顾,倏然一惊,急急对濮阳维说道:“帮主,那‘魔爪’甘滨自巴豪受伤以后,便一直未曾出现,这家伙不要是有什么阴谋?”
濮阳维闻言之下,他已想起那身体孱弱,隐于石后休憩的白依萍来。
他来不及说话,身形急掠,已扑到那巨石之前。
但是,他却不敢实时转到巨石之后,因为,他又怕白依萍向雁儿一样悄然飞去……人影一闪,“七煞剑”吴南云已跟?而至。
他适才虽与“黑砂岛”岛主巴豪激斗,却也隐约看到,濮阳维怀抱一位白衣少女。
此时他一见帮主呆立石前,面上表情连连变化,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低声道:“帮主,可要本座转至石后一探?”
濮阳维一横心,点头道:“南云,咱们一起去看看!”
两人身形一闪,已来至巨岩之后,果然不出濮阳维所料,岩石之后寂无一人。
濮阳维黯然无语,目光却是凝视着晨曦微现的天边。
“七煞剑”吴南云亦是过来人,他以前也曾听濮阳维隐约说过,他与这白衣少女的情感。
虽然,濮阳维仅简略笼统的说了一些,足智多谋的吴南云已可测知,那号称“白雁”的少女,必与帮主有着极不寻常的关系。
他轻轻向濮阳维说道:“帮主,请暂莫焦虑,适才那位姑娘,可就是帮主日常提到的那位?”
濮阳维微微苦笑。
吴南云略一沉吟,又道:“帮主,现在焦虑也不是办法,我们目前可以断定,便是白姑娘的失?,定是‘魔爪’甘滨这厮的手脚!”
濮阳维默然颔首,他向吴南云道:“此言甚是有理。不过……”说到这里,稍稍的一顿。
吴南云望着他,想知道下文是什么?
濮阳维续道:“不过吴刑堂亦应多加保重,秦姑娘亦是……”
“七煞剑”吴南云,已逾不惑之年,却只有“青蝶”秦柔柔这个红粉知己,二人早已暗订鸳盟,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正式定亲。
他见濮阳维处在此时,尚有心思调笑于他,不由面上微红,道:“本座亦不用相瞒,“笑面佛”与秦堂主等人失?之事,确令本座十分忧急……”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出去,和石堂主、徐姑娘他们计议一番,看如何进行下一步骤。”
二人缓缓行将出来,“独臂金轮”石鲁等人,已焦急的等候在外。
濮阳维向此行随自己出来仅余的七人一看,不由感到一阵黯然。
他回顾地下的几具尸体,面上微微抽动……他缓声道:“各位随在下及刑堂吴堂主出山以来,大小激战已有数次之多,跟随在下的香主,已有九人战死,吴堂主属下十二红巾,亦有七人……”
言犹未已,十二红巾余下的五人,已虎目坠泪,相对唏嘘不已。
濮阳维知道,这十二红巾,自当年追随“双连掌”浩飞以来,最为忠诚不过。
十二人之间,更是亲若兄弟,感情极为深厚,昔日,“九指魔”公孙无畏勾结江北绿林盟下的舵主,亦即是现在的“天雷叟”马亮,联手算计“双连掌”浩飞,夺取浩飞盟主大位之时,十二红巾曾拚死卫护,与“双连掌”浩飞相偕隐去。
十二红巾自与浩飞投效“冷云帮”以来,更是赴汤蹈火,忠心耿耿,如今,与“黑砂岛”一战,十二人中,竟已谢世七人,怎不令他们情同手足的兄弟们凄然泪下。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濮阳维心中一酸,缓步向前,安慰了各人几句。
他又向“粉面罗剎”徐妍容道:“徐姑娘,今日本帮能护全胜,姑娘之功,不可磨灭,日后姑娘有用及我‘冷云帮’之处,但请一柬相招,不论刀山剑林‘冷云帮’自区区以下,定然全力相助。”
徐妍容粉面微晕,微微裣衽道:“公子言重了,我……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一旁的“七煞剑”吴南云,闻言不由一怔,暗忖道:“这‘粉面罗剎’徐妍容与本帮素无交往,这次仗义插手,虽可说得过去,怎能说是应该的呢?”
他微微一瞧濮阳维的面色,不由(炫)恍(书)然(网)大悟道:“哈!帮主真好艳福,敢情这冷面冰心的女煞星,也对帮主生有情愫……”
一旁硕果仅存的化龙堂下香主,“拐子脚”邱雄道:“启禀帮主,咱们目下是否还要搜寻秋月大师及秦堂主等人下落?”
濮阳维颔首道:“这个自然,不过我等先行下山,寻一处农家,暂时休息一下,待大家养足精神后,再行搜寻不迟。”
他目光向地下的几具尸体一瞥,又道:“现在我们先将崖上这些尸体,掩埋停当……”
各人应诺一声,同时动手,不多时已分别挖出一大一小的两个深坑。
众人将“黑砂岛”人遗尸,送入大坑之中,将“冷云帮”中战死之人合葬入那较小的土坑之中。
诸事已毕,各人默立哀悼一番,便由濮阳维领先,十余条人影,已如脱弦之矢,掠向崖下而去。
这时,天已大亮,旭阳初升,霞光万道,好一个明朗气爽的秋晨!
众人下得恶鹫崖后,奔行不及十里,已见到一座土丘之下,有着三间竹篱茅舍。
这三间简陋的茅舍之前,便是一洼洼的麦田,晨风吹拂,麦浪起伏,一派淳朴的农村景色。
各人齐齐缓住身形,举步向茅舍行去。
十二红巾中的二人,首先来到那茅舍门外,叩门呼道:“里面有人么?请出来一下,我们有事相求。”
他一连叫喊了两声,屋内好似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过了半晌,始自里面慢吞吞的走出一个龙钟老人来。
这老人手扶竹杖,满头银发,行动之间,显得甚为呆滞迟缓。
他抬头向竹篱外的“冷云帮”群豪,细细打量一番,微显惊愕之色。
老人轻咳一声,哑着嗓子道:“门外是哪位客人,小老儿应门来迟,尚请恕罪则个……”
这两个十二红巾,一名叫侯尉,另一人叫戴伦,二人闻言之下,不由相视一笑。
暗想道:“这荒村野老,想不到却恁的知礼。”
侯尉双手一抱拳,说道:“老丈请了,在下等因有急事,昨宵连夜赶路,至今粒米未进,我家居停命在下前来,向老丈商议,暂借贵宅休憩一时,行时必多奉银两相酬……”
老人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各位快快请进,出门人谁不能行个方便,只怕蜗居狭小,有屈令居停金玉之身!”
他一言未已,濮阳维已缓步行至,长揖道:“老丈言重了,小可等但求略得憩息,便即上路,实不敢过扰老丈。”
说着,一行十余人已进入竹篱之内,老人忙着搬桌移凳,端水倒茶,招待得十分殷勤。
濮阳维等人,已有一日一夜未曾稍事休息,众人一入室内,身子一坐落下来,紧张的神经已渐松弛,疲累的感觉随即袭来。
但是各人碍于帮主及堂主在座,不敢放肆无状,个个勉强打起精,硬撑着那重若万钧的眼帘,枯坐椅上。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且请休息,此时不比寻常,勿拘于虚礼。”
此言一出,“冷云帮”众人齐齐应诺一声,齐随身仰倒,闭目养神起来。
“粉面罗剎”徐妍容功力甚高,内劲亦极为深厚,虽日夜奔劳,却仍能支撑,况且,满室皆是须眉大汉,她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好意思躺下。
濮阳维功力之深,浩若湖海,一日夜来的连续剧战,他却毫无倦容,双目炯然环视着室中布置。
“七煞剑”吴南云为人最是极警绝伦,无论行至何处,他都要堪察一番,始才放心。
这时他正背负双手,立于这茅舍窗前,远眺着四外景物,其实,他正在默察周遭形势。
濮阳维端坐椅上,目注着老人忙进忙出,他不由问道:“老丈,这大清早,令郎等即已出去了么?”
老人端着一杯热茶,颤巍巍的放在濮阳维身前。
叹息道:“唉!小老儿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后,便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