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兰阙-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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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福晋说的是！”
年羹尧回过神来，脸颊抽出了两下，一低头，没说什么就放下了车帘。只听见他轻喝了一声，马车晃晃荡荡地动了起来，兰淳心想自己已近十多天没见胤祥了，不知他可好，兰淳知道风雨还在后面等着，可是眼下还是要回到胤祥身边。马车里虽还是硬生生的冷，却布置得很舒服。也许是心里作用，毕竟年羹尧是自己人。坐在马车上，靠着一个软垫，心里这才稍微觉得平安了些，一阵疲累传来，兰淳不由得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七十一 重逢
“主子，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进京城了。”年羹尧骑着马，靠近马车朗声说道。
“我知道了。”兰淳轻声应了一下，“年大人，辛苦你了！”
“主子这样说折杀奴才了！”年羹尧始终对兰淳十分恭敬，就像对四爷和十三爷，兰淳倒也是欣然接受，自己是十三福晋，在别人眼里自然和胤祥是一体的。
早上的北京城分外地安静，只有马车车轮压出的嘎吱生分外清晰。可是兰淳总觉得这平静蕴含着隐隐的杀气，回想起年羹尧对自己说过的太子近来的异象，兰淳心底不禁冷冰冰的，那种知道前路危险，却不得不向着危险迈步的无奈再次侵占了整颗心。在路上走了整整三天，晓行夜宿，虽然年羹尧一直都是以兰淳的安全为第一位，但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很着急返回京城的。兰淳心里又何尝不想快点见到别了这么些日子的胤祥？
“哇，这就是京城啊！”小红掀开窗帘经不住赞叹着，兰淳知道她也是个苦命的丫头，因为家里贫穷，从小就被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被卖到了刘府当丫鬟，要不是遇到兰淳，恐怕她一辈子也没有到京城看看的机会。“主子，小红真是幸运，要不是遇上您，小红恐怕到死都见不到这么大的京城！”
“傻丫头，人各有命，咱们能认识也是上天注定的！你说京城好，但是在这里生活久了，你就会知道这里没有自由，有的只是争权夺利，”兰淳缓缓说道，仿佛是说给自己听，“这里唯一自由的天空恐怕也只有那片兰花海了！”
“主子，为什么这里没有自由？”小红静静的听着，不解的问道。兰淳看着眼前女孩单纯的大眼睛，有些不由自主的感伤，什么时候自己身上那种天真烂漫的眼神只有在记忆里才能隐隐找到，时光仿佛把它雕刻的只剩了一道道找不到足迹的印痕。
“小红，你是个纯真善良的女孩，一定要记我的话，什么都不要去争去抢，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兰淳深呼一口气叹道，“小红，你一定要记住啊！”
“主子，小红记住了！主子您放心，小红一定会守规矩的。”小红有些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回道。兰淳的话她以为是让她守规矩，兰淳却是真心对这个单纯无邪的女孩子说的，看她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兰淳不禁觉得好笑，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嗯，好了，我的话你以后会明白的！小红，你说你姓叶是吗？”
“主子，奴婢是姓叶，您怎么问这个？”小红见兰淳问她，不解的回答。
“我给你另起个名字，你看如何？”兰淳突然有种特殊的直觉，她也说不清，总觉得小红这个名字不适合她。
“主子，奴婢跟了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红恭顺得回道。
“好，叶……就叫叶晚晨，你看行吗？”这叶同夜，夜里自然有月，晚晨代表日，日月合一就是明，希望你以后万事皆能明白清楚，应付自如！“兰淳若有所思的说道。
“谢主子赐名，晚晨，叶晚晨，真好，奴婢还是头次听见如此好听的名字呢！”小红，奥，不，是晚晨高兴的什么似的念着自己的名字赞叹着，“晚晨……”
“主子，到了！”说话间年羹尧已下了马，马车也停在了贝子府门口。秦顺儿和彤儿看见马车停下，早已奔了过来，“扑通”一下两人一起跪下了：“主子，真是您吗，真的是您……奴才可把您盼回来了。”彤儿一咧嘴哭了出来。
“秦顺儿，彤儿，能见到你们真好！”晚晨服侍着下了马车，兰淳跨上前忙扶起早已泪流满面的秦顺儿和彤儿，“快……快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不跪的吗，啊！”
“主子，爷等您呢，快进去吧！”彤儿站起身，说出了那句兰淳心心念念的话，“您可算回来了，不然爷会发疯的！”
走进府里，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可是为什么却多了一种难言的伤感，那是家的感觉，还是恍如隔世的重逢让兰淳心疼？
“是你吗……”一个嘶哑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
兰淳脚步一顿，心跳紊乱了起来，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几天不是已经千百遍地想过重聚的时刻了吗，为什么还会这么激动？不等兰淳再多想些什么，一个大力传来，兰淳已跌入了那个月以来盼望的温暖的怀抱里，一双手急切地把兰淳从头摸到脚，“真的是你，兰儿……你回来了，我的兰儿回来了！”胤祥已不顾一切得抱紧了兰淳，喃喃自语着。
突然一双手把兰淳的脸抬起，仔细打量，没等兰淳看清楚他，又被他摁回了怀里，“兰儿，你答应过我的，永远在我身边，为什么轻易松手？为什么？”兰淳被他闷在怀里，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满心的思念、痛苦、激动，一时间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好笑。
“我怎么会轻易松手，你看，我的心还在你的荷包里，我怎会离你而去？”兰淳抚着胤祥腰间大红色的荷包，一针一线都是那么温暖，抬起眼眸，手指慢慢覆上胤祥的额头，“你知道吗？离开的日日夜夜，我都在回忆，回忆着你的焦急，每次都会在梦里看到你皱起的额头，真想就这么用一把熨斗把这些皱纹去掉！”
“兰儿……”亲昵的呼唤，道出了重逢的喜悦，手臂的力道加重，一丝酸涩顺着兰淳的眼眉流出。
兰淳在他怀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你再这么抱下去，我真的就没命了。”胤祥一顿，低下头看她，兰淳这才看见了他的样子，削瘦苍白的容色，眉骨嶙峋，胡碴儿隐隐疵起，只是那双黑眸一如以往，眼神却是坚定如磐。眼泪不自禁地就掉了下来，兰淳哆嗦着嘴唇：“胤祥，我不在的日子，你怎么把自己变成了这样？难道忘了怎么跟我说永远不让我心疼的了？”
胤祥定定地看了兰淳两眼，猛地低头下来吻住了她。那样的热烈，那样的恐惧，那样的不可抑止，他心底的各种情绪如海浪般一波波冲刷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就在兰淳觉得再也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放开了兰淳，面庞紧贴着她的脸孔：“没有你，我就是个疯子……兰儿，你明白吗？没有你，心都空了，还怎么记得不让你心疼？”
兰淳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爱新觉罗胤祥，他的眼泪滴到了兰淳的脸上，烫烫的。兰淳忙用手去给他擦，却被他捉住放在唇边摩挲，就像以前他常做的那样。
“胤祥，情成了你的软肋！我，成了你的弱点！”兰淳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我才不管呢，反正现在我不会松手，死也不松手！”
突然，胤祥一把把兰淳抱起来旋转着，兰淳看着他的疯狂，忍不住尖叫了出来，“我的兰儿回来了……”
“胤祥，我快晕了！”看兰淳快受不了了，胤祥才笑着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抱着她，满怀喜悦地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一眨眼兰淳又会不见了。兰淳却是疑惑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看他低头又想吻兰淳，兰淳轻轻拦住他。他一怔，凑了过来在兰淳耳边轻声说：“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兰淳一愣，看向他溢满了幸福的眸子，又变得神采飞扬的脸庞，兰淳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胤祥，我快晕了！”
“哈哈……”胤祥大笑了起来，紧了紧抱着兰淳，样子痞痞的说，“傻瓜。我没让你说这个，我想听那次我在林子里遇到老虎时你说的话！”
兰淳一听脸红了起来，可是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胤祥，我爱你！”
“听不清楚！”胤祥赖皮的看着她，“大声些！”
“胤祥，我爱你！”兰淳又说了一遍。
“再大声些！”兰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不要！”挣脱了他的怀抱，“你要去哪里？”胤祥忙拉着她的手，不许她离开。
“我不会走的，我要爬到假山上去！”兰淳回身一笑，说道。
“好，我抱你上去！”胤祥二话没说又一把抱起兰淳，他的力气还真不是吹的，十几米的假山，还抱着兰淳，不多时就已经爬到了山顶。兰淳从他怀中下来，双手成喇叭状放在嘴角边，冲着整个北京城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喊道，“胤祥……。我爱你……。。”
回声由近及远，再次转过头，四目凝视，胤祥又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拿出那根被兰淳“无意“中失落的兰花玉簪，轻轻插在兰淳的发间，“钱可丢，物可丢，它再不许丢……”
“胤祥，玉在人在，玉丢人亡……不信，咱们拉钩。呵呵……”说完又投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胤祥的深情，一直让兰淳有着很重的包袱，只怕自己会辜负他，可是今天兰淳却再也不在乎了。弱点也好，软肋也罢，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七十二 行刺（一）
康熙四十九年十二月。鹅毛大雪漫天飘落……
今日胤祥下朝后，兴冲冲地从外边回来，看见府里的下人们正在扫雪，便摆了摆手说，“哎，这时候，扫的哪门子雪呀？留着，留着，让它下吧，一会儿我和福晋要出来赏雪。”
秦顺儿忙上来陪着笑道，“爷，奴才们扫的是路上的雪。园子里没动，留着让爷和福晋赏雪呢。这路上要是不扫，走着滑是不是？”
“少废话，别扫了，全给我留下来。”胤祥说着走进屋里。这段日子胤祥的心情出奇的好，正处在兴奋之中。年羹尧从江夏抓回了任博安和刘八女，这件事康熙说他是立了头功的。虽然康熙在朝堂上没有当面夸奖他，可他自己心中有数。胤祥不图他父皇夸奖，只要能为康熙分担些，胤祥也就心满意足了。年羹尧又找回了兰淳，胤祥心里自然又多了一份高兴。
“回来了！”兰淳放下手里的书，满面微笑，连忙迎上来给他掸雪、换衣服。胤祥舒舒服服地往炕上一躺，看着柔媚的兰淳，开心的笑着，“哟，爷这是又有什么好事了，笑的比那瓶里的梅花还灿烂呢！”自从回到府中兰淳就发现胤祥老是冲着自己傻笑，兰淳并不奇怪，也许是那种家的幸福让胤祥很满足吧，而且胤祥的笑容很迷人，男子气十足，兰淳慢慢也就学会了欣赏。
“自从我的生命里有了你，笑就成了我的习惯！”说罢，起身从身后抱住兰淳，幽幽的说道，“兰儿，把弘暾叫上咱们去赏雪！”
“好！”兰淳感受着那浓浓的男子气息，心中一丝悸动，“胤祥，真想就这么过一辈子……”
“下雪了！下雪了！”已经一岁半的弘暾拉着胤祥与兰淳一同来到院子里，院中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煞是好看。来到园中，弘暾撒开阿玛额娘的手，高兴的大喊着向雪里跑去，奶声奶气的声音总是能漾起兰淳和胤祥心底最深处的疼爱。胤祥也像个孩子般与弘暾笑闹奔跑，那种欢悦让兰淳看到了新生命的力量。弘暾跟在胤祥的身后小跑似的追着他，爷儿俩的笑声清脆的散在空中，久久地回荡着……
夜幕沉沉低垂，大雪仍是不停歇的下着，搅着本就烦乱的心弦，一个娇小的女子孤身站在廊檐下，脚步犹疑，任雪落满了全身，湮灭了尘埃，苍白了等待……
下午，用过午膳，兰淳与彤儿收拾着衣物，宫里德妃娘娘突然赐给府里一些锦缎，说是科尔沁王爷进攻的，德妃娘娘自己有宫中的份例，用不着就分给了四爷府，和十三这里。兰淳让人去找晚晨，她年纪不大，做事却很细心，进府时日虽不长，但是很快就熟悉了府里的事情，兰淳交给她的差事件件都办的井井有条，也很利落，又不爱张扬，低调的性子，让兰淳很是喜欢。兰淳本想让她收拾这些锦缎的，可是找了半天却不见她的人影。府中下人说她晌午就独自出门了。兰淳很奇怪，那丫头说以前自己从未到过京城，又没有熟人，府中吃穿住都不缺，她独自出府干什么去？问了下人，他们说晚晨说要上街买点东西。兰淳听了，也没多在意，手下的活就派给了其他丫头收拾。
不错，此刻在屋檐底下的女子就是晚晨！
晚晨回来时，十三爷和福晋，还有府中的下人们都已经睡下了。晚晨回到了自己房里，与她同屋的玲子已经睡熟，晚晨熄灭了多余的灯烛，在炭盆里加了炭，又给情同姐妹的玲子盖上一床薄被，也躺下了，可是心里却翻江倒海，怎么也睡不着。外边，大雪纷扬，下个不住；房内，炭火熊熊，虽温暖晚晨始终感觉不到热气。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那么平静。连府门外边的大街上，值夜更夫的梆柝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三更以后，雪竟然出人意料的停了。可是沉睡的人们大概没有察觉。突然，“叭”的一个巨大的声响，把胤祥和兰淳给惊醒了。
胤祥猛然坐了起来，瞪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床前似乎站着一个人。他揉揉眼睛一看，竟是个身穿夜行衣的“盗贼”。兰淳“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胤祥猛地反应过来，从床头的剑鞘中迅速抽出剑，胤祥快，那个盗贼也不慢，两人短兵相接，那人的功夫不差，是个训练有速的杀手。胤祥与他周旋着，侍卫们听到了屋里的打斗声，纷纷冲进房中，那个黑衣人一见侍卫们冲进来，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于是快速打伤了门口的两名侍卫，夺门而出，胤祥急忙追出来，趁那人分心之时刺伤了黑衣人的手臂。那个人受伤后，强忍着疼痛，不再顽强抵抗，对着胤祥投来一颗烟雾弹，一阵烟雾之后，胤祥和侍卫们再看就没了那人的踪影。
“奶奶的，竟然敢闯十三贝子府，还不给我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