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戏长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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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不明白?没关系,其实这件事我也是不久前才全部弄明白的。简单点来说呢,就是在当今皇上身材没发福,还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帅哥的时候,某日偶遇了我知识渊博、胸怀天下苍生的外公程老夫子。夫子赏世民大才,世民慕夫子风骨,二人遂拜为师徒。不长的一段日子里他们朝夕相处,外公对他更是倾囊相授。一日煮酒论诗后,外公允诺送世民画作一幅。但未及动笔,世民便要披挂上阵、为父征战天下。二人含泪拜别,约定待平定江山后再续师徒前缘。无奈世事飘零,一别之后两人再也没能相见。但外公时时念着当日赠画之约,决意要送心爱的徒弟一幅不凡之品——他要送学生一幅地图,画满北域山河,以励其饮冰卧雪、平服北戎之志。随后十几年间,外公几次出塞,几千公里,几回生死。终于到了最后一回要重新核实一遍标识,再补上一些空白之处时,他再也走不动了。女儿程蝶衣得身体不甚好,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学生,这个任务便落到了孙女程子语身上。
子语十五岁出关,五年间走遍大漠草原,用自己的心血画就了一幅幅精准的地图、并详细记下她所到之地的风土人情、民俗传统。这一次出去,适逢北边各部落征战不休,烽火连天。太多太多的艰辛与眼泪,她能活着入阳关,本身就是个奇迹。可惜,五年的风霜与战火已经严重侵蚀了她的健康。她走到了长安,却再也没能坚持下去。
但这已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这时已经是八月了,这幅地图按之前的安排是要在世民蜀黍的生日时送上,蜀黍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二日……
仙女,我呼唤你!
但估计她是听不到的,听到了也会表示无能为力的。想当初程子语走的时候她就不在,不在的理由还相当之狗血——她某次生火时不小心把子语练手画的南昆州(贞观八年更名为柳州)地图当柴火烧了,事情发生后她一声不吭、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动自觉收拾包袱去了山里义务教育,还留信说要做满一年才回来……不晓得当她回家后发现子语走了是什么反应,反正子言说她家里的房间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
我愁啊,我愁得拿牙齿去磨一匹匹织锦缎啊。虽然说程子语关于这部分的技能和记忆的确完好无损地保留给了我,但这也不代表我能以神一样的速度完成任务啊!就在我死命扒拉那堆资料怎么掰手指都算不出我能赶上蜀黍的生日时,子言和子缄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们连上班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开声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连饭都没有吃。
我看见他们,更觉得委屈了,把嘴扁成了一只鸭子,我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从没见过我这副样子的子缄吓得不知所措,倒是子言最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边,急切地询问缘由。我一想都是因为自己没用,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把眼泪掉得更凶。
子缄受不了地大声吼道:“老姐,你不要吓我们好不好。方婶说你今天一天就只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底怎么了呀!”
听到这句话,我彻底忍不住了,扑到桌子上嚎啕大哭。子言把子缄赶了出去,把我搂在怀里等我哭完,再听我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说清楚。
听着听着,他就笑了起来:“傻丫头,我当是多大的事,画不完就画不完,明年再送也一样。”
“可是说好了回来那一年送的嘛。送不成外公又该失望了,我不想让他伤心,呜哇……”
“好好好,那就今年送。”
“可是送不出去……”
“那我和子缄都帮你,保证今年完成,好不好?”
我闻言刷一下抬头,眼泪鼻涕挂了一脸:“真的?”
子言很无奈:“真的。从今天起我们除了办公其他时间都陪着你画地图,行了吧?”
“真的真的?”
“真的是真的。”
“万岁!子言我爱你!”
我发誓,最后一句话真的是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其它意思。在现代对着要好的朋友我经常把这句话挂嘴边,但回到这里以后我已经相当注意尽量不要让它往外冒,今天一激动……
子言明显是愣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让我对他说“你别误会,我经常对别人说这句话”?
当他终于找回意识紧紧抱住我时,我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带上了哭腔:“谢谢你说爱我,谢谢……我发誓,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用尽全力送到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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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独自追寻。携向华台戏斗,亭台小、笼巧妆金。今休说,从向渠床下,凉夜伴孤吟。
——《满庭芳·促织儿》张鎡
可是子言,即使你和子语再也不到从前,即使我不知道你爱的究竟是不是现在的我,我都不想在乎了。一个人很孤单,未来的人生,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走。
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第十四章 百日大会战
更新时间2011…1…29 18:36:28 字数:2120
记得年少无知时曾在某届新概念上看到过一句话——如果你已无法选择,放弃选择。当时觉得这句话太有哲理、太深邃、读起来太痛了,长大后才发现——真操蛋。
就比如现在,我在明亮的烛光照耀下,拿着专门订做的放大镜一个个核对数百张地图上的标注。那边厢子言和子缄正努力地制图,连两个小书童都被抓来将文字资料重新整(。。)理、誊抄、装订成册。
等到眼睛酸痛不能继续时,我抬起头望向窗外,已是一弯新月如钩挂中天。听不到更夫的声音,只怕丑时快到了。他俩卯时就该准备上班,今晚注定又是一个通宵。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个多月了。因为主人们不顾一切地吐血赶工,连带整座宅邸上上下下都弄得紧张惶恐。早在工作刚开始的时候韦府就闭门谢客,仆人们不管做什么都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丝丝声响就会影响到我们标错一个点、画错一条线。管家夫妇更是挑起了所有事务,能不烦子言就自己拿主意,即便请示也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最简洁的语言完成。别的不提,这些天他们单单挡客人就挡到崩溃,个中委屈什么的更是少不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却实在顾不上,只得打算等这件事完了再好好谢谢众人。
再看看书桌前,李药和忘川已明明疲惫不堪,却还在强打精神校对誊抄。方婶刚刚才来过一遍,看到桌上已经凉了的宵夜,什么也没说就端上又出去了,只怕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热着。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对子言说:“要不今晚就到这吧,你们都回去睡一会,很快又该去官府了。”李药和忘川闻言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各自的少爷。子言检查了一下今天的进度,点了点头。子缄像是得到特赦一样直接趴倒在桌上,嘴里嚷嚷:“我不回去了,就在这趴一下,忘川卯时一刻叫我”。
往时,子缄如果有任何想赖在我房间的念头,子言都会第一时间用各种手段把他扔出去。但今天,非常出奇地,子言立即没有反对。正当我以为他心疼过度劳累的弟弟打算破例一次时,已经收拾好的他慢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要么自己走,要么我帮你走。”说罢还很应景地拂了拂衣袖,衣上兰花影影绰绰。
貌似自从满大街都是宝相花后,他就再也没穿过那套衣服……
把他们都打发走,让小李去通知方婶不用忙活后,我再次回到书桌前。因为所有资料和工具都在我的房间,也是为了方便我随时开工,这次制图的根据地直接定在了我的房间。当然,做这个决定之前子言很是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心疼我跑来跑去,终究点头让这么多男人进到了我这里。
我知道,即使这会儿自己躺到床上,闭上了眼也会满脑子都是这个事,索性继续画下去,直到终于撑不住,上床倒头就睡为止。嘘,不要让某人知道哦。
随着日子的流逝,天气开始变得刺骨地冷。到了年末,官府的事务也渐渐忙了起来。尤其是子言。北方的形势开始紧张,兵部除了要做年终总结,还要做战争的准备。每天在官府里他忙得连口水也顾不上,但回到家,公服一脱又开始帮我。好几次我把他强按到床上躺一会,他也只是小憩一下便又起身赶图。子缄再也不讲笑话了,可每天见我都要先露出八颗牙齿,用力地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说一句“老姐加油”。时间越来越少,所有人都咬紧牙关,疯狂地忙着。
冬至之前的一天,趁子言和子缄都不在时,老高曾来过一趟。他跟我大概说了一下《君子》的情况,我才知道《君子世无双》在这三个月里已经风靡整个长安,甚至波及邻近城郭县,每期没出来就已被预订一空。听到如此哈皮的消息,我脸上出现了这三个月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我建议老高这次除正常出版外,再加一期冬至特刊,把文字砍掉一半,剩下版面全部上HLL的美男图,但定价不变。对外就宣传说是回馈读者,感谢大家一直的厚爱。
说到这,我眼前已经开始浮现出当这个消息传出去时,长安大街小巷里将引发的狂热,到时候的浮云阁……我打了个冷颤,不敢往下想。
老高听了一拍大腿,连声说好,完了便要起身回去准备。我叫住他,问了一句:“最近京城对子言的婚事有什么说法没?”老高一听,脸上浮现犹豫之色。我知道肯定有问题,便不说话,静候他的下文。老高看看我,眉头皱了半晌才说道:“最近长安城的确有个传言,说行一郎君不结婚不是因为喜欢男色,而是……”“而是什么?”“而是……他……他某方面有问题。”我一头雾水:“什么某方面,哪方面?”老高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我有些急了,催促的语气不禁有些强硬。老高被我催得紧,干脆脖子一硬:“就是男人那方面!”
我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赶紧问老高子言知不知道这件事。老高说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的人都有鼻子有眼,还举出了诸如子言从不逛花街柳巷、平时宴会里对歌姬小倌的**也从没有反应之类的例子,再加上这个传言刚出来韦家就闭门谢客,言之凿凿,让人不得不信。
送走老高,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连续的赶工已经让本就不太好的身体亮起了红灯,动不动感冒咳嗽什么的我都忍了下来,哪怕是制图制到想吐都不在他们面前表现。前两天一个人在房间看地图时突然眼前一黑,幸亏当时没人在,自己醒过来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虽然知道这样子不行,但我现在只想快点把地图画完。虽然程子语已永远离开,但这个她为之付出了整个生命的心愿,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帮她完成。
而今天见完老高,我又多了一个决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子言,哪怕他亲手给我伤害。
不需要太久了,已经画好五分之四,只需要再撑一下下就好。我克制住身体想睡过去的叫嚣,重又拿起了笔。
第十五章 冬至大如年
更新时间2011…1…30 0:30:16 字数:1136
冬至历来有“小年”之称,是中国传统习俗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但在现代,“冬至”已经被淡化成一个寒冷的符号。我在每年的这一天顶多也是入乡随俗去吃顿饺子,仅此而已。还记得来这之前的最后一个冬至,我为了赚钱在室外冻了一天,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就发烧。不过直到被Jam拖回到这里,我都没有拿到那天的工资,想想也真够搞笑。
而今年这里的冬至,由于我的失误,整个宅子在忙忙碌碌中迎来这个日子,又在画画写写间送走了它。但到底是重要的节日,我不过,也得让人家过。傍晚把有家室的仆人都打发回去过节,本应丰盛的饭菜被随便一碗饺子代替。吃完饭,子缄、俩书童和小李也被我了赶回去休息。
我靠在子言胸前,相依看窗外漫天飞雪。长夜寂无声,只有竹子不堪被积雪重压而裂出的清响。
“你不介意吗?”我突然问他。
“什么?”
“坊间不都在传吗,你不结婚是因为那个。身为一个男人,被传出这样的消息你不生气吗?”
“你上哪听来的。”
“你别管。快说。”
“没什么好介意的,只要你知道我不是就行了。”
“可是在外面被别人这样说不会很丢脸吗?”
“被你知道这种消息我才觉得丢脸……好啦,我来长安只是因为你,那些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那些人本身就毫无意义。”
“你的上司、你的工作、你的仕途也毫无意义?”
“那些都只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的手段而已,没有你的话,的确没有。”
我不得不承认,这些话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我不能让我的尾巴翘起来,我是给个好女人,要坚决反对男人这种不正确的思想。
“大丈夫当志在四方,你一天到晚围着我转算什么?也不怕别人笑话。再说,让爷爷知道非扇死你不可。”
“他?这会儿还不知跟外公在哪里斗得正起劲呢,哪来时间管我们。而且我已经跟他说明白了,我只想陪着你,功名什么的于我都只是过眼云烟。”
“他得气疯了吧。”
“没有。”
“为啥?
“我哪知道,反正他不介意。介意我也没办法。”
“可是陪着我,你连冬至都过成这样。还说什么大如年,你不后悔吗?”
“有默默在,每天都是大如年。”
“……”
接着看雪。
“子言!”
“嗯?”
“子缄有喜欢的人了吗?”
“不知道,他没说。”
“你做哥哥的也不关心一下。”
“你做姐姐的,以后说不定还是大嫂,你怎么不去关心。”
“那你不是比较熟他的朋友嘛。他身边有好的女孩吗?”
“不知道。”
“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吗?”
“不知道。”
“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