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狼君-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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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好,醒了就好……”珑果搀着老夫人颤颤的走到春荷身边坐下,老夫人先试试春荷的额头,又捏捏她的胳膊,既不热也不酸痛,放下心来。这时春荷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老夫人的浣竹院里,一下坐起来,不知所措的望着婆婆。珑果很快端来一杯安神茶,由老夫人送了春荷嘴里,春荷不出声的喝下,又“哇”的一口吐出来,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成河。
“孩子,妈知道你委屈,妈对不起你,朗家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老夫人搂过春荷的肩诚意恳切的安慰着,春荷今日的委屈,她又何尝没有体会过呢。今早当朗赫告诉她晚上就要对春荷坦白一切的时候她还劝过儿子不要冲动,可看到儿子因为内心的折磨已经形销骨立,她只能默认,毕竟几十年前,自己也曾经历过。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春荷嚎啕大哭,忍了一天,安全了,这会儿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放声哭了。
“这是命。好好哭一场吧,这是和朗家有关的人必须经历的。”朗夫人看着眼前刚满二十的美丽少女,在昏黄的灯光下脆弱又悲悯,这个场景多么熟悉呀……“四十年前,坐在婆婆房里哭的人,是我。”朗夫人轻拍着春荷的背,陷入了久远的时代……
“四十多年前,我一个人带着父亲的书信自疆域来嫠州寻亲,说是寻亲,其实是来找我未来的夫家,多好笑,一个姑娘家居然毫不害臊的自己千里寻夫,还是未曾谋面的娃娃亲!可是没有办法,疆域地处边疆,清廷外交软弱,我的家乡生生被划出给了邻国,亡国奴的日子可想而知,别说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即使豪门大户也顷刻之间被破坏不堪。我父亲临死前告诉我他的家乡在内陆,在还未来疆域跑生意的时候他在嫠州结识了一户姓朗的人家,那时母亲大着肚子,偏巧又赶上跑货的父亲生意受挫,在不知所措举目无亲的情况下,遇到朗家夫人搭救我们一命,还好心的让我们暂住他们家,而那时朗家也有了个男孩儿,于是在八字相合的媒妁之言下,我们和朗家定了娃娃亲。那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因为转做边界生意北迁至疆域,而朗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他拿出那么一封信交给我让我找到朗家,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保住我孤苦伶仃的一个姑娘家。父亲死后,我费仅艰辛找到嫠州,没想到朗家居然在嫠州如此财雄势大!我唐突的闯进这样的家庭,不敢奢望朗家认我,可也希望能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帮助,不至于像我爹娘一样落得惨淡收场的结局。但我没想到朗家居然还记得我,并且还隆重的以少奶奶的身份接受了我!而我的夫君朗克更是人中龙凤,才貌双全。刚嫁入朗家的日子里,我好幸福,不仅全家疼爱,夫君和婆婆也宠我如公主一般,加之我一向随父亲做生意,朗家更是器重我的本事,在嫠州的商会里我也站稳了脚跟……”说到这儿,朗夫人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又扭过头注视着春荷,好像那时候的她就是现在的春荷一般。朗夫人吐出口气,打开窗户,看着空中的圆月又缓缓地回忆道:“后来我有了身孕,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朗克时,他没有我预料中的兴奋,而是满脸的紧张和不安,我以为这是他初为人父的慌乱,谁知没两天他居然跟我商量打掉这个孩子,我不解,认为他疯了,于是找到婆婆诉苦,果然不出所料,婆婆大发雷霆,要我一定保住腹中胎儿,而此后的几个月我都不再见到朗克一面,直到赫儿的出生。赫儿出生的时候我已觉得奇(…提供下载…)怪,那晚是九月十五,因为疼痛而迷迷糊糊的我不曾听到一声孩子的啼哭,反而有些怪怪的哼声传来,稳婆也没有抱孩子来给我看,只是给我喝了点很甜的药我就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已经第二天中午,那孩子也已躺在我的枕旁,安然入睡,没想到的是,床边居然趴着我几个月未见的丈夫朗克!我激动极了,欣喜极了,可朗克却不是我预想中的开心和幸福,他绝口不提那几个月他去了哪里,也不那么热爱自己的孩子,看到赫儿的时候居然说‘又是一个不幸的人’,后面我做月子的几个月里每到月中婆婆都会把赫儿抱走,说有佛事,但怪异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我的怀疑,我本就不是一个爱猜忌的人,直到两个月后,在一个平静的月夜,我看到了你今天所见到的一幕……”朗夫人走回春荷身边,苦笑着望向春荷,春荷一怔,怯怯的问:“你没有想过离开吗?”
“离开?”朗夫人摇摇头。“我的孩子和丈夫都在这儿,我的家在这儿,为什么要离开?我的婆婆自小在还灵山长大,她本是老爷的伴读女童,对还灵山的爱自私又博大,她用了一个温柔的陷阱让我落入奇异的世界,我恨她又尊重她,很矛盾,但我对朗克的爱是真实的,他是一个肯担当的男人,那几个月是婆婆圈禁了他不让他告诉我真相,婆婆不惜牺牲儿子的自由和良心来换取朗家后代的繁衍,她对朗家真的尽忠职守鞠躬尽瘁了。”
“不可能这么多年每个女人都像她或者像你一样吧?”春荷不信这个世界没有自私的女人。
“有,但不多。像人类一样,狼人也有不同的性格,残暴的、温顺的、习武的、读书的……而要保持狼人不变回狼身,必须要求他们所娶的女人是人类。这些女人有的被咬死,有的虽然被放下山还是被人当成疯子郁郁而终,总之,还灵山的秘密虽然大家有所耳闻,但多是当成茶余饭后的传说,博人一笑罢了。可是我不想离开,我是大多自愿保守还灵山秘密的女人之一,因为我舍不得为了我不顾和家族闹翻的丈夫以及我可爱的儿子……只有在这山上,他们才能真正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活着,只有在这山上,我才能最直接,最真实的照顾我的儿子,我的丈夫,保护我的家庭不受外界的侵扰。所以,我没办法埋怨我的婆婆,她的本质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无论外面怎么样,我只要我的家……”
春荷不做声,她的脑子太乱了,太懵了,除了听着,什么都做不了。老夫人静默了不多久,坐回到春荷床边,拍拍春荷的手说:“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年轻人可以做的事太多了,你又是上过洋学堂的人,是个开放又有思想的孩子,我不能束缚你,赫儿也不允许我这么做,你我本是相同命运的人,虽然我不忍心看着赫儿痛苦,但我也不能就这么葬送了你的幸福。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只要你想走,我们绝不留你,本来娶你回来是为了救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绑着你,况且留住了你的人也未必留的住你的心。今早赫儿已经告诉我了,你们一年多来根本没有同过房……我想过了,我就更不能像我婆婆对待我那样的欺骗你了。这是火车票和去英国的船票,赫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原谅我们的自私,原谅娘对紫草她们做的一切,我没有办法,我只有赫儿一个儿子……”老夫人颤声哽噎往春荷手里塞进几张票,春荷相信,她的道歉、悲伤和自责是发自心底的真诚。
“娘,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我先回房了。”春荷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老夫人,虚弱的下了床往卧室外走去,可刚掀开门帘她就愣住了,老夫人厅里的桌椅板凳上放满了类型各异的行李箱。春荷转眼望着婆婆,老夫人点点头,她便打开身边的一个箱子,里面居然是不同的背包和漂亮的文具。再打开一个,里面是成套的新春装;接着打开,满是夏天的凉服;第四个和第五个箱子,塞着厚实的裘皮大衣……翻完了所有的箱子,吃穿用度无一不缺,甚至连女孩儿的胭脂水粉,笔架、琉璃灯都一应俱全!
老夫人叹口气说:“你离开以后可能会用的着的东西赫儿都给你备上了,这一年来他每看到一样你可能用的上的东西他都会往回买。你去甘州的那段时间,赫儿在家就泡在放满这些东西的房子里,去了山下一瘸一拐的也要在街上逛逛,他说你一定会回来的,他说这些东西你一定会用上的……这一箱子洋文书,也是他一点点买回来的,自从知道了你想去英国,他每天都在筹备这些东西。今早他让我拿出它们来,让你走的时候一定带上它们,这是他能为你最后做的事了,那傻孩子居然笑着跟我说春荷终于可以用到了……”
“娘你别说了,对不起,娘,过去是我不懂事,我不听话,我不听劝,要不是我的任性和一意孤行紫草也不会死,我还将我愚蠢的帐算在你头上,对不起娘!”春荷拉住老夫人的手呜呜哭泣,老夫人心疼的抱着春荷,老泪纵横。
决定
一五〇
昨晚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春荷要求一个人在玉玺阁里待着,既不让珑果点灯,又劝退了玉玺阁的两个使唤丫头,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黑夜里坐着。
不知道一个人在房里坐了多久,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看看外面的天,春荷翻了翻柜子悄声走出去。
等清晨一到,一夜煎熬的老夫人左右等不到回复的春荷,带着丫头家丁前往玉玺阁,除了两个当班的丫头,春荷已不见了踪影,停在宅子外的车也不见了……
九月山里的清晨寒意阵阵,一晚没睡的春荷却一点也不困,认真的开着车沿还灵山的老路往回折返,副驾驶的车座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裤。
还是那片密林,明亮的天空也照不到被老树密密层层遮盖着的祠堂,朗赫坐在祠堂里出神,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不断滑落下行行泪珠,他却像没了知觉似的一动不动。变回了人的朗赫清楚记得昨天发生的一切,依稀也能想起在自己变化那一瞬间春荷惊恐的神色。春荷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吧?朗赫想,她是带着怎样恐惧,怎样疲惫的心离开的呢?春荷怕是此生都不想再见到他了,既是个刽子手,又是个丑陋的怪物,可是,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居然是那样一副神情,太残忍了,老天对自己真是太残忍了!朗赫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像千百只爪子在胸内挠抓,好痛,真的好痛。
忽然祠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祠堂在密林深处,朗赫不经意的看过去,门外也黑洞洞的,想必是狼仆们进来了,朗赫怒声喝斥:“不是说今天不必请安吗?都走开,出去!”
“干嘛那么大的气?这么黑也不点灯。”春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朗赫浑身一震,身子激动的抖起来。
“春……春荷……?”
“嗯?”随着一声答应祠堂里明亮起来,春荷正站在供桌前手拿柴火点燃第二盏灯。“诶?你怎么穿着衣服呢?”看见站在自己面前衣着整齐的朗赫春荷反倒吓了一跳,昨晚明明看见衣服都破了的呀!难道这祠堂里还有备用的?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你来干什么?!”看到真的是春荷,朗赫懵住,转瞬间却气愤异常,大声质问。
“昨天看你衣服破了,怕你光屁股回去……”后面的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从朗赫的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是像要吃了她似的愤怒。
朗赫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控制不住的都往脑门儿上涌,眼前这个一脸平和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件破衣服,就,就能忘我的跑来这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不走?!沈春荷你要干什么?!你不怕我吃了你、咬死你吗?!”朗赫指着春荷的鼻子怒吼道。
“你干嘛发火?!你有什么可生气的?!我都没骂你欺骗我,你凭什么说我?我好心没好报,我白给你拿衣服,我犯贱,为了件衣服你就跟我吼,以后的十几年还让我怎么跟你过?!”春荷气死了,这什么人啊?自己为了人家,人家不领情不说还敢指着自己鼻子大喊大叫?!
“你说什么?春荷,以后十几年……是什么意思?”朗赫吞吞吐吐,摸不着头脑了。
“嗯,你是我相公,我还能怎么样?”
“你可以走。”朗赫认真的看着春荷说。
“我不走。”春荷也认真的对着朗赫回复道。
朗赫瞠目结舌,感到自己就像先被抛到空中,又被甩到地底一样,心脏在胸口跌宕起伏,春荷难以置信的平静告诉他,她不是说着玩儿的,春荷是认真的!沉寂,久久的沉寂,朗赫心情复杂的看着春荷的眼睛,春荷像对峙一样的坚定的盯着朗赫,她知道朗赫想从她眼睛里看到什么,那么好吧,看吧,反正她的心意已决,严肃且坚韧。
“傻瓜!傻瓜!你为什么不走?我会伤害你,我可能会咬死你,我……我……”朗赫语无伦次,头不停的摇着,一步步的往后退。“我不能保护你,在你最风华绝代的时光里我甚至会丢下你先你很久很久离去……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是钢铁做的,你凭什么就能固执的以为你能扛下未来所有的不幸?!”朗赫痛苦万分,母亲的经历告诉他,注定孤苦的朗家女人,在日子一天天的拖延中要不断的忍受岁月和记忆的煎熬,还要苦苦逼迫着自己变成一个铁娘子,那种暗自垂泪的冷寂生活怎么能让春荷去过?!
春荷知道此时的朗赫已经被矛盾折磨的要疯掉了,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晚,她认定了自己不想走,不能走,不会走。她跑近朗赫面前,抓住朗赫的手紧紧握住,又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盯着朗赫的眼睛,严肃的说:“昨晚我一晚没睡,都在问这个心,我到底要怎么样,它告诉我我未来的生活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我的身体离开,心却留在这儿,忍受一辈子身心割裂的疼痛。第二,都留下,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过相夫教子淡泊的日子,但是身心俱在,不痛不痒。”见朗赫痴愣愣的盯着自己,春荷估计他没明白,好像她说的这两种生活都不怎么地。于是解释道:“如果我走,带着那一屋子你为我置办的东西走,看到它们我会心痛,看不到他们我又会空落落的,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没办法幸福,因为无论如何都会想到你,舍不得你,人走了,心却记挂着,就像昨晚,我做什么都会错,想什么都会忘,又能用什么勇气开始下一段你为我设计的生活呢?你看,说到这儿,就连我未来的生活你都替我规划好了,那生活里没有你这个设计人,它又怎么能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