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殇-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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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怔怔望着窗外的飞鸟,手指无比熟练又机械地操纵着琴。
若琴师没有将情感注入,那么曲子再好,也弹不出最原始的意境来。然这样刻板平淡的音律,在旁人听来却无比美妙。
她的手,天生就适合抚琴。
肩上微微一沉,随后多了一只手,没有表情的脸转瞬换上郁结,她低下了头,专心抚琴。
“怎么了?心情不好么。”那只手滑下她的肩,来到了她的手臂,和她一起抚琴。
贺兰草草结束一曲,依偎在他的怀中,半天没有说话。舒瑾一手抚着她的脸,一手环住她,见她心情低落,声音更加柔了。
“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贺兰垂下眼去,闷闷地说:“大概是中午吃撑了,有些累。王爷,您陪我小憩一会儿吧……”说着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躺在他的怀中,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舒瑾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顺着她的发,心里漾开了一丝喜悦。
这些日子舒枫生病,他一直留在丽华殿,倒真把她给忽略了。她不像连氏,没事就喜欢兴风作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围着她转。她总是云淡风轻,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藏在肚子里,不会让别人知道。也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在心疼的同时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可是……
待她熟睡之后,崔恩悄悄走了进来。舒瑾挥手招来采莲,抱着她将她小心地放在了榻上。
“好好照顾,本王晚些再过来。”他凝望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离开。
天气有些凉,采莲抱过一张毯子欲为她盖上,一抬头却发现她已然睁开了眼睛。
“美人,您醒啦!”
贺兰嗯了一声,双腿曲起抱住膝盖,将下巴放在膝上,又蔫蔫的了。
采莲看出她的心思,宽慰道:“美人您别伤心,王爷不是说了吗?他晚上会过来的。”话一说完,她也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他不是没有说过这么的话,可是往往一进了丽华殿,就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抛诸脑后,贺兰等了一个晚上也等不来人,一来二去的,也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夜色将暮,贺兰在采莲的怂恿下做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前往明光宫,然一到了那边,却不见舒瑾在里头,殿门口,也不见崔恩守着,问了侍从,却说舒瑾就在里面。
贺兰颇感奇怪,提了食盒走进去。
书案上有些乱,竹简缣帛到处都是,砚被丢在书案一角摇摇欲坠。采莲见此凌乱的场面,轻呼一声:“怎么会这么乱呢?也没有人收拾一下吗?”
贺兰放下食盒,和她一起收拾书案,她讲所有的缣帛都抽出来放在一边,又将竹简全缠好堆在一起。正要收拾缣帛,眼角瞥见几个字,她眉头一挑,抽出了那张缣帛。
上面的文字不是汉文,是匈奴文。贺兰的母亲是匈奴人,因此自小懂得一些匈奴文。她扫了一眼,看出这是一张契约。想起下午在柔欢阁,崔恩以为她睡着了,便提起过什么契约,难道是这个?
这是一张买卖马匹的契约,数量不少,有三万匹。
匈奴的马往往比尹国的马彪悍得多,这个时刻,他大量买进那么多马,难道也是在做准备?
“美人?”采莲见她看着一堆陌生的字发呆,便叫了她一声,贺兰回过神来,将契约放回去,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东西怎么乱放?”
皇帝身体一日不日一日,以舒瑾的性格不可能没有动作,相反,越是沉默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买马,一定也在招兵。
这一次舒瑾没有食言,晚上果然过来了。
本来舒枫又昏过去了,舒瑾自然会留在丽华殿,然连贵仪见儿子最近好好坏坏的总是生病,哭得似个泪人,伤心到了极点脾气更加坏了。
小容运气不好,不小心在她面前打坏了一个脸盆,当即招来了她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脚步不稳。
“贼丫头你没眼睛是不是!!”说着一个巴掌又要下来。
舒瑾这些日子看够了她泼妇一样的无理取闹,这次见她动手打人,一时火冒三丈,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甩到一边。
“够了!”他斜睨着她,冷冷一笑,“我看你是越发没有教养了!”说罢甩袖大步离去,因怕她会再次迁怒小容,他又让崔恩带了她走。因此贺兰看到他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容。
她心头一震,面不改色的迎上去。
“王爷,您来了。”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小容身上,“这不是连姐姐的宫女吗?”
舒瑾一脸的晦气,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道:“带她下去好好收拾一下伤,别给落下什么伤痕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贺兰为他沏上一壶茶,道:“王爷,是不是连姐姐又惹您不快了?”
舒瑾哼的一声,一口饮光茶,不说话,贺兰会心一笑,坐在他身后拿捏着他的肩,笑道:“王爷,你也不要生气了,连姐姐是母亲,孩子生病了脾气会急躁是自然的,您是她的丈夫,应该理解她才是啊。”
她越是这么说,舒瑾心里就越别扭。
同样都出身寒门,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他拍了拍贺兰的手臂,叹道:“要是连氏有你一半的贤惠就好了。”
贺兰趴在他的肩头,双手环住他,紧贴着他的脸颊,微微一笑,有些落寞却更魅惑:“我要是有连姐姐一半的幸运就好了。”说着在脸挨着舒瑾的地方蹭了蹭,轻声在他耳边道:“王爷,兰儿想要一个孩子……”
小容自那日后,便被舒瑾调到了柔欢阁专门侍奉贺兰。贺兰看着舒瑾那对自己依旧温柔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安。小容是她专门安排在丽华殿用以挑拨他们,顺便监视连贵仪的棋子,此刻却被送到了这里,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这么说,你被送过来,只是巧合?”贺兰坐在案前,一手支着头。
小容跪坐在她下首,点了点头:“美人放心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贺兰笑了,一如既往的温和脸上流露出一丝阴邪:“实际上,你早就选中了我来救你出水深火热吧?”
小容笑而不语。
贺兰探查了很久,终于确定了舒瑾招兵买马的事实,只是这件事他极为保密,一个月过去了,自己也只是只能确定有这件事,完全找不到那二十万兵马所在。
二十万!
这里离长安那么近,一旦他挥师,长安必定落入他的手中。
这样严密的监视下,他究竟是如何避开耳目的?
昏暗的房间只点了一盏烛火,小指般大小的烛火跳动着将案前女子的身形无限拉大,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砸在墙壁上。
一道风吹过,发丝微微扬起,随后眼前便多了一个人影。
“找到了?”
姚全武点点头,轻声道:“就藏在他的书房里,布兵图守卫图全在那里。”
贺兰紧皱的眉头一松,嘴角弯了起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不到他竟会这么大胆。”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过去吧。今夜他会去丽华殿,明光宫没有人。”
姚全武点点头,足下一点便冲出窗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贺兰拢了拢衣衫,吹灭了灯便要回去,忽听门外脚步声起,然后门便被打开,舒瑾难看至极的脸色笼罩在月色下,正冷冷的看着她……
心头一跳,她绷起一张脸,紧紧与他对视。
舒瑾走了过来,连门也没有关,秋风扫进屋中,凉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爷……”手有些抖,声音也在颤。
舒瑾走到了她面前,突然发狠一把拂落了桌上所又得东西,贺兰一声惊呼后退一步,然舒瑾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拂之间消失了,他颓然撑在案上,低低呜咽了起来。
“枫儿……枫儿去了。”
贺兰心头大松,脚下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她站在阴暗中,闭上眼擦去额头上的汗,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枫儿好好的,怎么会……”
“连秀芳!”舒瑾突然大力捶了一下桌面,红木案咔嚓一声,摇摇欲裂,“本王废了她!”
贺兰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了,怕是连贵仪没能照顾好枫儿。
这一次,她没有再为她说话,只是一手轻拍着舒瑾的后背,做无声的安慰。
月色隐藏在乌云后,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带来一阵阵冷意。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是崔恩略显紧张的声音:“王爷!贼人已经自投罗网了!”
贺兰轻抚着他的手一颤,面色徒然变色煞白。舒瑾背对着她,一声冷笑:“能用一个奸细来陪枫儿,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他回过头来,“兰儿,我们去看看。”
贺兰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如常,点了点头,穿上衣服便跟着她往明光宫而去。
第81章 夜来风雨(6)
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她总觉得舒瑾已经发现了什么,否则为什么那么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她这儿,又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
明光宫早就陷入一片混乱,那两个奸细武功高强,侍卫们虽然包围了他们,却没有办法把他们拿下,双方陷入了僵持。
舒瑾一脚踹翻前来回禀的侍卫长,怒气冲冲道:“一群没用的混蛋,两个人都抓不住吗?”
侍卫长吓得忙跪地求饶。
“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贺兰佯装不懂,有些惊惶地靠近舒瑾怀中。
舒瑾一手揽住她的腰,极为温柔的转过头去:“兰儿冰雪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他手一扬,宽广的袖子鼓动寒风阵阵。
贺兰从心底里觉得冷,她勉强一笑,往他怀中缩了缩,摇了摇头。舒瑾不再说话,转而望着前方蹙起了眉。
仅仅两个人,竟然能挡住他的百多名侍卫!究竟是他的侍卫太没用,还是他们太厉害?
“崔恩!箭阵!”
弓箭手整装待命,一字排开,锋利的箭矢对准了那两个拼命反抗的人。
贺兰看清楚了那两个人,没有姚全武,看来他还没来得及,那么,这两个人是谁呢?
“射!”
无数箭雨铺天盖地地射向那两人,不少来不及撤退的侍卫纷纷中箭倒地。贺兰有些心寒,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跟在他身边的人,而他竟然会因为一己之怒而不管他们的生死,这样的人,如何让人心服口服?
其中一人已经被射成了刺猬,而另外一个却拿他的尸体当做挡箭牌,拼死反抗。
贺兰的手心捏出了汗,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舒瑾,但见他嘴角始终微微上扬,挂着一丝令人心惊胆战的笑。
果然……怀疑到自己头上了吗?
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舒瑾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更紧地搂住了她。
“舒瑾!”一道满含怨恨的声音从正前方破空传来,那个人竟然突破了重重包围,执剑凌空扑来。
贺兰瞳孔一缩,但见箭矢转了个方向,却迟迟没有射过来。弓箭手投鼠忌器,怕伤了舒瑾。
舒瑾不躲不闪,只淡然看着他,然他的左手却悄然张了开来,蓄满了势,等着他再靠近一点……
周围人全都慢了一步,根本阻挡不住那人不顾生死的最后一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近舒瑾。
好机会!
看准了那人露出的空门,舒瑾一掌挥向他的胸口。而那把剑,也在夜色中放出银光,对准了他的心口。
一声闷哼打破了舒瑾所有的料想,他的掌力没有打中刺客,而那把剑也没有刺进他的身体。
看着突然介入自己和刺客之间的人,舒瑾心头一滞,脑海有一刹那变得一片空白。
“……兰儿。”
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贺兰张开手护在了 他的面前,那一剑因他毫不留情的一掌而刺穿了她的身体,剑尖在他的眼前,滴下了一滴血,啪的一声落在他脚边。
想过各种可能,怀疑过她的身份,带她来,也是为了试探她。然此刻,竟得到了这个令自己心痛的结果。
刺客也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就那么一瞬间的分神,身边便多了几处刀剑伤,他睁着眼睛看向贺兰,轰然倒在血泊中。
贺兰望着阴云密布的灰暗天空,突然笑了一下。疼痛使然,她的手只在半空抓了几下,便随着身体往后仰了下去。
这样,就不会怀疑了吧,只是代价……好像有点大。
偌大的寝殿因一盏巨大华丽的吊灯而灯火通明,四个角落又有四盏龙形宫灯照亮,做工精良的香炉孔中升起淡淡的青烟,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随着青烟散开在整个寝殿。
所有人都安静地站立一旁,紧张又谨慎地看着床头正在诊脉的女子。
女大夫的身后站着两个容色艳丽的年轻女子,为首的因为连日休息不佳而面容憔悴,眼睛周围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眼圈,她紧张不已地看着女大夫,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不知道诊到了什么,指突然从中年男子的手腕上跳开,整个人轻轻一震。
“陛下怎么样了?”
慕盈看着自己的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怀疑自己刚辞所把到的脉只是错觉,可是那样的跳动,却那么清晰。
三阴俱搏,错不了的。
她看了一眼身后,舒政正紧闭着眼睛陷入昏迷,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短短的三个月,政务的繁重和难以抹去的悲伤记忆蚕食得他的身体只剩下了这副空架子,只能等死。
谢慎昔见她许久都没有说话,而脸色却一分分难看下去,便知了个大概,她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晚雩扶住了她,心头一凉,低声问道:“还有多少时间?”
慕盈垂下了眼去。
“二十日,夜半时分。”
谢慎昔两眼一闭,彻底昏了过去,晚雩一个踉跄,也差点摔倒,她将谢慎昔放在旁边的榻上。
“不是说有两年吗?怎么这么快!二十日,还不到开春呢!”
“是,我是能保证他两年的命,可那是在好好调养的前提下。”慕盈也有些纳闷,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胡思乱想,他却不仅不听,还拿自己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过度劳累,不是找死是什么!
只有二十日的时间了,要布置一切,应该还来得及吧。还只是珏儿还小,尚只有五岁,就算坐上了皇位,也坐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