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眼砂-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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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露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执着那盏灯笼,夜风拂动,像一个伶仃的孤魂。
她凄凄的开口,道:“三哥哥,你不愿意出来见我吗?”
月影默然。
绿衣女子凄婉的一笑,轻轻道:“你不见我,我也不强迫你。只要你能站着和我讲几句话就好……一入宫门深似海。我知道……你想见姐姐却见不到,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你还记不记得,好多年前,我们三个人在尚书府的花园里捉蝴蝶……那个时侯真的很开心!我从小时候就想,如果你娶了姐姐,我就能一直和你见面了,我们大家都会很幸福……可是,可是……”
月影见她泫然欲泣的迷蒙眼色,忍不住怔住了。
竟然是这样?慕容苏和周雨才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皇帝却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多少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往事,说不得,都藏在了这寥寥的几句话里。
她想起他那一眼的缄默寂寥,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周露的声音渐渐变低,最后却蓦然间抬起头来,眼中尚缀着晶莹的泪珠,声音却不再凄楚,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三哥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转告姐姐吧?……你说,我都帮你记着。”
月影顿时回过神来,忍不住又退了一步。
这一步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有些异样。她低头一看,朦胧月色下,草丛里露出的竟然是一只苍白的没有生气的手。
第十八章 是是非非断难断(二)
月影盯着那只显然不属于活人的手,忍耐得很辛苦才没有立刻跳开败露了行迹。零 点 看 书
她胆子本就不小,更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因此很快的镇定了下来。看了一眼不远处静静站着的周露,思忖了片刻,压低了嗓音道:“你先别过来。”
趁着周露忡怔的时候,她蹲下身去,拨开了草丛。
只见浓密的草丛里赫然躺着一具宫女的尸体,脸朝下,看不清面目。但后脑上洞开了一个血窟窿,满身的血迹在月色下看起来十分惊悸。
尸体微温,血迹未干,应该是刚死不久。伤口为钝器所击,显然是会武之人作为。根据自己到这里的时辰来推断,凶手来不及走远,可能还在附近。
月影迅速的做出了几个判断,心中暗道不妙。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一旦牵涉到人命就不是小事。深宫之中权利交错盘亘,一不小心必成轩然大波。
而眼下,那些本就想生事的人肯定很快就要来了。必须叫周露先走!
她立刻站起身来,沉声道:“贤妃娘娘,请马上离开这里!”
周露听她声音古怪,诧异道:“三哥哥,你……”
耳边已经能听到隐隐的嘈杂的脚步声,月影顾不上掩饰了,直接一撩衣袍从树后面站了出来,低声道:“快走!”
周露睁圆了眼睛:“是你……”
月影皱了皱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朝门口奔去:“等一下再解释,先离开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眼神突然捕捉到角落里一个一闪即逝的影子。那人显然轻功不差,身手也十分矫健。应该是早在月影进来之前就躲在了那里。
她立刻想到了那个倒毙在草丛里的宫女。莫非真的是凶手?……然而眼下更为重要的是周露的安全。她朝黑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继续拉着着绿衣女子的手往前走。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有数支火把照亮了原本黯淡斑驳的院门,当先一个值夜内侍尖利的声音传了进来道:“什么人,胆敢深夜私闯子衿阁?”
月影狠狠的咬了咬牙。零 点 看 书深宫之内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巡夜的人却来得这么快。这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又是什么?
她心中飞快的衡量了眼下的情势:自己一个人走没有问题,要带走周露却绝不可能了。
要救她,除非……
月影眼神一凝,对身边早已经不知所措,脸色苍白的周露低声道:“贤妃娘娘,得罪了!”说罢出掌若风,一记手刀切中她的后颈。绿衣女子尚未来得及惊愕,已经软软的躺倒在地上,手中的灯笼滚了出去,微弱的烛火一下子便熄灭了。
大群的人已经从门口冲了进来。月影连退数步,一转身,朝着方才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迅速的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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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躲藏在子衿阁里的人虽然轻功不错,但和伽叶宫的“一苇渡江“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月影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他的行踪。脚下微一用劲,几步赶到他身边,不由分说,伸手便是一掌。
那人果然猝不及防,慌忙伸手回接,脚下因此而凝滞了半分,顿时被月影拦在身前。
下一刻,她的碎心剑出鞘,准确无误的指在他的咽喉。
这是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有恃无恐,就连一身禁宫侍卫的衣服都没有换下来。
月影一眼看到他袖口上沾着的几点红黑色痕迹,立刻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那人没想到大内之中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不男不女武功高强的人来,他凝视着寒光熠熠的剑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却又不甘心示弱,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月影淡淡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翻了翻眼睛不回答,右手却乍然而起,五指成爪,朝月影握剑的手扣去。
月影轻轻的哼了一声,手腕一沉,剑柄翻转,重重一下击在他的手背上,等他吃痛收手,碎心剑的剑尖又抵上了他的咽喉,还比方才更近了几分,剑锋划破了脖子上的油皮,一缕血丝慢慢的淌了下来。
那人这才知道不是对手,脸色越发难看。上头只让他今晚来监视子衿阁,谁知道竟会这么多事。不光要出手杀死一个碍事的宫女,偏偏连尸体都没来得及处理又遇上一个这么要命的人。
“你是什么人?”月影再次问了一遍。
颈子上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东胜门禁军侍卫。”
“名字?”
“林立。”
“子衿阁的宫女是你杀的?”
这一回,那个名叫林立的侍卫却斜着眼睛不开口了,一副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说的神情。只是双手握得虽紧,却是在微微的颤抖,
月影眯了眯眼睛,左手往他腰上一探,手中已多了一根熟铜短棒。短棒的一端尚且沾着几丝微腥的污痕,并未干透。
林立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月影冷笑一声,左手隔空轻弹,顿时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像拖麻袋一样把他拖到一处屋舍的角落,将那根沾着血迹的熟铜短棒放进他手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掰开林立的嘴,拈出其中一颗塞了进去。
林立被点了哑穴,全身不能动弹,更不知这不男不女的人给自己喂下了什么药物。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的看着月影,却只看到她像出现的时候一样,宛如一抹惊鸿翩飞的蝶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影回到信王府东上屋的时候,东方已然朦胧微亮。
那之后她又做了很多事。帝阙不比寻常人家,既要藏匿行踪,又要思量对策,就算内力再好,人也是要倦的。
她悄悄的避开小红小绿潜进屋子里,一头倒在床上。
宫里出了事,多半会找慕容苏对质。昨天喝的那杯酒,正有一个长史杨宇在边上看着,不可谓不巧,因此她必须要去天一阁找慕容苏套好说辞。回到这里最多也只有小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谁知才翻了一个身,手臂便碰到了一样温暖柔软的东西。确切的说,是一个人。
她心里一惊,立刻从被褥上支起身子,那人却已经伸出一只胳膊把她搂了回去,一把慵懒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低吟道:“……还早呢,别吵……”
她看清了被子里的人,惊道:“慕容苏,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天一阁,在舒小伦那里吗?
慕容苏这次是真的被吵醒了,慢慢的睁开眼睛,看清了那个被他搂在怀里一身男人装扮却满脸惊愕的女子。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于是他当真笑了起来,轻声道:“你回来了?”
笑容迷人,尤其是当她这样俯身看着的时候。她怔了怔,又问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家,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他的手臂渐渐收紧,笑得一脸暧昧,“就连王妃也都是我的人呀?”
月影终于意识到这样子大大的不妥,急忙一扭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只手提着他胸口的领子,把他从被子里拉了起来,微怒道:“我不是叫你去舒小伦那里,为什么不听我的?”
他顺势懒懒的倚在床柱上,笑道:“我去了,可是被小伦赶出来了。”
“不可能!”
“是真的。”他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慢慢摩挲着她长着薄茧的手指,笑道,“自从你和小伦做了朋友,她就不许我去天一阁过夜了。这个损失,你可要赔我……”
一瞬间,她觉得有种奇异的热度从指尖顺着手臂往上传,脸上竟有一丝微烫,慌忙放开了他的前襟,咬牙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他好整以暇的瞥了她一眼,“我既然知道小伦是你的朋友,你拜托她的事情当然会帮忙。至于我是不是真的在那里,并不是很重要。”
月影愣了愣,背脊上不知为何起了一层淡淡的凉意……他竟对她的行踪和意图了解得如此清楚!
她皱眉道:“你听着,宫里出了事。如果你不想周氏姐妹遭殃,就照我说的去做。”
第十八章 是是非非断难断(三)
昨日亥时半刻,巡夜内侍发现有人擅闯空关多年的子衿阁。入内之后却看到重华宫的周贤妃被人打晕在地。花园里还有一个宫女横尸当场。经查证,这名宫女是西宫周淑妃宫里的桃香。
因为出了人命,更是牵涉到宫中地位极高的妃嫔,掌管后宫的龙皇后当晚便找来相关人等亲自审问。这一问却又问出别的事情来。
周淑妃的贴身宫女里有一个叫抚琴的,被人供出那日抓周礼宴上,曾利用替信王斟酒的机会暗递消息。抚琴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布膳的小太监却说那时长史杨宇正在案旁敬酒。要找杨宇旁证,需得等到第二天早晨。
彼时周露昏迷不醒,桃香的尸体也未经御医勘验,最后事情上报到了太后的集雅宫,连皇上都惊动了。
因此今日才下早朝,御驾便亲临凤仪殿,督审此事。
宫里的传令太监到信王府上的时候,月影刚刚把要说的话说完。
此刻,慕容苏带着三分惫懒三分笑意的望着鎏金攒凤的前殿。前一日这里还是歌舞升平,今天却呼啦啦的跪满了一屋子的人。
他忍不住又想起月影盛满疲惫却又忧心忡忡的眼睛。下次是不是应该提醒她,太有正义感的人活不长,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德馨皇太后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人,眼神略抬,慢慢掠过殿上犹自漫不经心的慕容苏,掠过低首垂眉的周雨,掠过若有所思的皇后和皇帝,最后落在身边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黛眉轻扫的年轻女子身上。
那女子见她的眼神看来,急忙俯下身去。皇太后慈润而威严的声音慢慢道:“逢苏,长史大人既然来了,你就替哀家去跑一趟吧。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仔细掂量着。”
叶逢苏恭敬的答声“是”,自去问话。殿上一时陷入叫人不安的沉寂。
裕德帝眼神微闪,突然沉声道:“三弟。”
信王连忙收敛衣装上前行礼,道:“臣在。”
皇帝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清癯的脸却益发不动声色,淡淡笑道:“此是家事,三弟不必如此多礼。”
“臣不敢逾矩。”
皇帝也不多劝,传令赐座。居然不谈昨夜之事,反倒聊起了家常:“三弟昨日身子不适,未及宴罢便离席回府,如今可好些了?”
慕容苏道:“皇兄昨日所赐美酒果真是天下极品,臣弟一时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谁知竟是不胜酒力。这最后一杯,还是奚王妃代臣弟喝的。实在是丢人之极……”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随便,还有些不高兴,似乎让女人替自己喝酒真的是件丢人的事。
太后的眼神一动,慢慢的看了过去,皇帝却还是微笑道:“奚老将军的女儿果真是个豪爽女子。”
慕容苏却叹了口气:“皇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妃虽然豪爽,却是凶得很。臣弟昨日回府之时已有几分醉意,她便不让我进屋。实在是……实在是……”
他摇头叹气,满脸无奈又生气的模样,似乎看不到这屋子里的萧杀。皇帝要闲聊,他就陪着闲聊。
谁也想不到信王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就连太后也不禁莞尔,缓缓道:“如此说来,奚将军家的丫头倒是刁蛮得很。不知王爷后来又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堂上堂下知道底细的人又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慕容苏眼波轻轻一转,低声笑道:“臣说了太后可别生气,后来……是去找天一阁的舒姑娘听曲儿去了,卯时才偷偷回来的。”
他自然不会真的去“听曲儿”,这话的意思不言自明。这看似无心的几句话,听在有心人耳中却有别样的意味,殿上众人一时都朝皇帝望去。
裕德帝却只是愠怒道:“三弟既然知道母后会生气,怎还如此胡闹?须知你也是天家之后,家中又有妻妾,流连烟花柳巷成何体统!”
慕容苏急忙告罪,道:“皇兄教训的是。”
眼看此事就要揭过,一直默默不语的皇后龙子墨却突然淡淡道:“王爷昨日去了烟花之地,淑妃昨日又去了曲昭仪宫里,当真是巧得很啊。”
此言一出,原本已慢慢缓和的气氛徒然降至冰点。皇帝淡淡的朝她扫了一眼,太后的眼神却显然暗含责备,龙皇后一向宽厚,这句话说的实在不是时候。
皇后抿了抿唇,却挺直了腰背,一言不发。
始终低首垂眉的周雨终于慢慢的抬起了头,原本明媚灿烂的眼睛中此刻含满了盈盈的泪珠,仿若梨花带雨。她轻声道:“姐姐说的话,雨儿不明白……”
皇后冷笑道:“不明白的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