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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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可能……”无难一下子从椅上弹了起来:“我当日确有此想法,可是……”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方拓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心里也是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那日赤邪的话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峨眉山,他告诉了你轩辕宝玉的秘密,而且……”
无难震撼地看着她,许久,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摇头苦叹:“我当年也只是偶然从师门的古书上看到一些记载才开始收集宝玉,更没听过什么吟宵,天魔珠之类的东西。可那魔物却好似就在我的身边,什么都知道似的,我怎么就记不起来呢?”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转向方拓道:“能否将那魔物附身的天魔珠给我过目?”
方拓点点头,将手腕处的天魔珠解下来交给无难。心里却在默默对照着赤邪和无难的话,面色也越发的阴沉,赤邪阿赤邪,你究竟还向我隐瞒了什么?她这边心事重重,也就没发现对面无难的异样。
无难接过天魔珠,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突地挑起,连忙双手合十,将珠子扣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咦?”半晌,她轻呼一声,却是将目光完全投到了方拓的身上。眸中忧色渐浓。
方拓被她那轻呼吸引了注意。正好看到她满含着关切和担忧的眼神,又是一愣。
“我未从上面感应到任何魔性,反是天地灵气多一些。但……”无难有些急切地说道:“我即刻动身,前往伏龙山寻一位故人,冰儿……”她担心的看了眼方拓:“你一定要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方拓闻言,心下一紧,知道无难此行定是为了自己,急忙问道:“难道珠子有何不妥?”
“此事说来话长……”无难摇头苦笑:“非是珠子,而是……”她叹息道:“还是我回来再做解释吧。”说着便往外走。
方拓知道此时不应追问了,只得将疑惑和不安压下,恭送她出门。
到了门口,无难蓦地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情形。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勒紧了。眼中更是流露出悲苦之色,掩也掩不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这做娘的过错阿!
“师太?”方拓没想到她突然停下,不觉一愣。
无难回过神来,冲着她苦苦一笑,眼中神采变得更加复杂了:“冰儿,为娘有些话要对你说。”
方拓听她竟然自称“为娘”,心头一跳,连忙恭敬道:“不知师……娘有何吩咐?”
无难凝视她,心里的话却是沉吟许久也未曾出口。苦涩的长叹一声,她收回目光,一把推开房门迈了出去,外面春雨渐大了,周围的竹子被雨水击打着,沙沙声响成了一片,她的话同雨声混合在了一起,传入方拓耳中,却又分外清晰:“身为女子,本就是最大的不幸,而行走江湖,更应该谨言慎行,爱惜名声啊!”
话音落定,她也不等方拓有所反应便将自己浸入雨中,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大有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就朝远处走去,只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人对着门框发呆……
※※※
两天后,天元庵。
方拓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着,时快时慢,不一会儿,一幅作品便已大致成形。
“好厉害。”容越也拿着笔,不过,她只有张大嘴巴感叹的份了。
又过一会儿,方拓将画笔扔到桌边,这幅画完成了。
容越探过头,见宣纸上只画着寥寥几棵竹子,却神韵非常,即便她绘画造诣不高,也知这必为精品。她呆立半晌,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画,羞赧地吐了吐舌头。
方拓一边将桌面上凌乱的毛笔插回到笔筒中一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还没看我的画呢。”容越放下笔,将自己的作品取了起来,递到方拓面前:“兰姐姐你看,比起昨天有进步没?”
方拓看到那纸上黑乎乎的一片,扯开嘴笑了笑,指着画上的一处道:“还可以,你画的那石头挺有特点,多做练习的话迟早能超过我!”说完还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头,其实心里却在连连叹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挺聪明的一个丫头,可惜实在缺乏绘画细胞,恐怕这辈子与画笔无缘了!”
谁知容越听了她的夸奖,面色一下涨得通红,极小声地纠正道:“可你刚刚只得哪个不是石头,是竹子啊。”
“哎!”方拓眉毛颤了下:“明天你还是跟我练书法吧。”
“不要,我喜欢画画。”容越直接摇头。
方拓觉得有些头痛了,她没想到当初为了生计卖的几幅画竟然被“识货”的人相中,身价倍涨,而自己这白浪的画名更因此得了个江南画圣的名头,而自从容越知道白浪就是自己之后,非缠着要学画画,仅仅这两天。她就快崩溃了。揉了揉太阳穴,她正起面孔:“我该教的已经教了,后面的就要靠你自己体会才行。”
容越也知自己没有绘画的天分,见她如此说也只得作罢。不过,今天她第一眼看到方拓画的竹子就喜欢上了,缠着要她给自己画上一幅。
而方拓重新铺开宣纸的时候,容越蹦蹦跳跳的坐到了床铺边,蓦地,她感觉被搁了一下,微微一愣,取出身下的东西,却是块颜色漆黑,摸上去冰凉透骨的铁牌子,上面依稀能见到一排图案,鬼画符似的。
“颜飞给你的就是这个啊,倒是特别。”容越轻声道。出身于武林世家,她自然清楚这块令牌意味着什么。昨天颜飞便带着还未恢复的唐萱离开了天元庵,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临走便硬塞给方拓这块东西。言道将来若有难事,只管着人带着令牌去找他。
方拓回头扫了眼,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知道这叫“铁鹰令”,可自己救对方多是因为凑巧,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谁卖命,接受这东西,让她心里很不自在。可惜当时颜飞态度坚决,根本不容她拒绝。想了想,她道:“你替我收到包袱里吧。”虽然以后未必能用到,但留这个东西,起码算是对颜飞的一种尊重。
“其实这颜飞也真够小气的,兰姐姐武功那么高,怎会有为难的事?就算遇到了,他恐怕也帮不上忙。”容越对颜飞的所为颇不以为然,别说方拓有那么高的功夫,就算遇到困难的事情,那颜飞远在塞外,现派人去寻找只怕也来不及。不过她还是替方拓妥善的收了起来。
这番话说得方拓再度苦笑,不过是为了另一种原因。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阿?”容越凑到她跟前问道。在天元庵住了几天,可把好动的她憋坏了。
“等师太回来吧。”方拓心里一沉,无难去伏龙山已有两日了,不知道找到那“高人”没。
正思索间,容越看了看日头说道:“巧儿姐姐该来了。”
方拓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摇摇头:“你这丫头……”这回的笑容,却是变成无奈了。原来,云巧儿厨艺相当不错,尤其是点心,可算是容越的最爱。住在天元庵的这段时日,她每日这个时候都会送些好吃的点心来。而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果然,没过多久,院子里便传来脚步声,容越欢呼一声,笑着跑进了院子。方拓顺着敞开的窗子望去,正见云巧儿端着托盘走进……
※※※
“兰姐姐,你说冷大哥真的要娶巧儿姐姐么?”云巧儿走后,容越边吃点心边问道。
“这是当然,他们就差定日子了。”方拓走到书桌前,拿起了笔。
容越寻思着说:“她性情不错,只是出身也不太好。”
“出身?”方拓她皱了下眉头,不自觉看向窗外,那里,只能见到云巧儿远去的背影。
“我不是嫌弃她出身青楼。”容越见她皱眉,知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是怕她以后吃亏。”
“出身算得什么?”方拓笑了笑:“幕白那风流鬼这次竟会定下心来,可见对这巧儿姑娘喜欢得紧呐。巧儿姑娘又怎会吃亏?”而且,云巧儿既然栖身青楼那么多年,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难得的是,虽然世故一些,心肠却不错,她和冷幕白在一起,倒也是绝配。
“我听冷大哥的下人们说,冷大哥和家里决裂了。”容越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嗯?”方拓刚要落下的笔又重新提了起来:“决裂?因为什么?”
“据说是冷大哥要娶巧儿姐姐,就回了趟老家,结果吵起来了,冷大哥甚至发誓脱离冷家呢。”
“没想到幕白兄这次竟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方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得很,冷幕白同家里的关系一向糟糕。这次闹到决裂的地步,未必全是娶云巧儿的原因。想到这里,她却疑惑起来,奇怪,这么大的事情,冷幕白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过?随后又释然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我觉得他们都很累!也够傻的!”容越古怪地看着方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见她竟又开始作画,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索性扭过头去:“不解风情的家伙。”
这番话,又怎能瞒得过方拓的耳朵,她手中的毛笔停顿一下,觉得她的话意有所指,刚要询问,这时外面却传来招呼声:“阿拓!”正是冷幕白。他沉着脸走进了房间:“准备准备,咱们下午就动身上船吧。”
“发生了什么事?”方拓不解地问道。按计划,他们是要几天后才离开这里的,怎么突然提前了?
“刚收到消息,顺阳城发生了点状况。”打从见面开始,冷幕白的眉头就紧锁着:“咱们必须赶快过去。”
“难道是华山派有动作了?”
冷幕白咧开嘴笑了一下,但是人都能看出来,他笑得很勉强:“是我师父,情况……”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太好。”
“乔前辈?”方拓吃了一惊,她从好友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其他的信息。当下将毛笔一扔,就开始收拾行李。至于无难离庵前对她的嘱咐,实在顾不得了……
第九十五章 英雄珍重(二十二)
清晨,汉水两岸都被薄雾笼罩住了,一只信鸽在空中盘旋着。“咕咕”叫了几声,朝着下方的大船缓缓降落。
一只手准确的抓住它,取下了鸽子腿上的布条,随后便松开了,那鸽子失去了束缚,扑扇着翅膀冲天而起,重入云端了。
甲板上的人看清楚布条上的内容,面色巨变,朝左右嘱咐了一番,便小跑着冲入船舱去了……
铜镜中是一个中年人的面孔,白皙端正,相貌堂堂。两撇浓黑的八字胡蓄在唇上,更显斯文儒雅。船舱的客房内,方拓一手端着镜子,另一只手则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小心翼翼的。她总算见识到易容术的神奇了,可惜用在自己身上,就是万分不自在,脸上突然多了胡子,总怕会立刻掉下来。
冷幕白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取笑道:“放心,掉不下来。”说到这里,又有些遗憾:“可惜时间太紧,找不到合适的人皮面具,否则便不用这般麻烦,更不比总是补装了。”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前用于易容的瓶瓶罐罐收到包袱里。
方拓讪讪笑了笑,将镜子放回到桌面:“在这里便换了模样,不怕露馅么?”
“上船的时候天黑着呢,你又一直穿男装,哪个能看出来?就算被看见了又如何?这里都是我的人,谁敢说什么?”冷幕白撇了下嘴,转头又将她打量一番:“看上去还是不太像,我师父那里倒有副差不多的面具,到了顺阳,我向他讨来。”说到这里,声音却变了一下。
方拓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叹气,柔声劝慰道:“乔前辈武功高强,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就在不久前,乔木于顺阳击杀了多年前的一个仇家,而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好在冷幕白在那里安排了人手,多少也算有个照应,但谁也没想到,乔木竟然突然失踪了。得到消息的冷幕白虽象平时一般,但方拓能体会出他焦急的心境。
“我担心什么?我师父滑得很,即便受了伤旁人也奈何不得。”冷幕白轻松的吐了口气。这时,却突然响起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均感诧异,因之前已经吩咐过下人们不要来打扰的。
冷幕白高声道:“进来。”等房门打开,不禁皱眉:“什么事?”
冷非,江南冷家总管的独子,一直负责冷家的丝绸生意。其名声甚至比冷家三兄弟还要响亮,在江湖上有辣手的称号,据说是冷家的第一高手。此次冷幕白与家族决裂,他竟也同老父分开,脱离了冷家。眼下可算是冷幕白的左膀右臂了,而此时他不顾冷幕白的命令面色铁青的进来,显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一眼未发,只是将一张布条交给冷幕白,后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那布条从指尖滑落。身子晃了晃,一手支着桌面才堪堪定住。
方拓大概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慢慢地走上前,俯身拣起布条。面色也跟着难看起来,惊呼道:“这怎可能?”
冷幕白默默地点头,眼光却透过她的肩,投向了虚空,眸子里空空荡荡:“很讽刺不是么?”他失神的念叨着。身后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越来越紧……
※※※
顾文宇走下颤巍巍的跳板,好一会儿才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抬头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日头,只觉疲惫烦躁。这里是汉水西岸的一处村落,属襄州地界,紧靠着当年诸葛孔明躬耕的伏龙山,到有不少游人路经此地,是已客栈酒楼一样不少。连日的奔波已让他精力大损,也实在厌倦了船只的颠簸,打听到这个地方便提前下了船,打算找客栈好好睡一觉。抖了抖身上的风尘,他迈开步子,将那小小的渡口甩在了身后。
进了村子,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迎风招展的酒招子,正要加快脚步,猛见一位青衣草履,神态飘逸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酒楼的台阶上,同店伙计交谈着什么,他心头一跳,那人正是前些日子传授他武功心法的高手。当日他便被对方超俗的风范折服,怎会轻易忘记,所以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这时中年男子与店伙计说完话,拎着一包吃食正要抬脚走下阶梯,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目光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刹那间,眼神不由一变,脚下的步伐也停住了。
顾文宇奔到近前,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