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女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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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开牌,还是“闲”!瘦男人的脸已经变色,有点儿气急败坏。
“靠,真他妈邪气!喂,你怎么老跟我们作对?赌那么一点儿大,把牌全搞乱了。”
铃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敢情那瘦男人的话是冲她说的。
“啊?”她茫然地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啊什么啊,说你呢!要不你干脆别放筹码在桌子上,我这里跟你‘对冲’ 算了,你才赌多大?你没看到我们赌多大?”
铃月总算明白了瘦男人的用意,看来这是个很迷信的人,也是个挺狂妄的人,他觉得铃月跟他反着赌冲了他的运气,又觉得自己赌得大,就不可一世。她忽然有些气愤起来。
望着自己眼前堆积的筹码,却也并不比他们少多少,他们凭什么就认定她是穷人,并那样赤裸裸地要求她怎样做呢?她也是赌客,她有权利做自己爱做的事。
铃月的脸涨红了:
“我爱怎么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为什么不押‘闲’?输了怪我?真是笑死人!莫非我还能改牌不成?”
“哼,谅你也没那个本事改牌,不过你来了之后,我们一把也没赢过,你不是克星,也是个扫帚星!”
铃月气得嘴唇直打哆嗦,眼泪就快夺眶而出。她想平时当发牌员时受气也罢了,可万没想到连当个赌客都得受气,这是个他妈的什么世道啊!
铃月腾地站起身来,大把大把地抓过筹码,塞进衣服口袋,连发牌员要给她换大面值筹码的请求也没有理会,她愤然离去。
离开那张桌子,她一口气跑到赌厅最里面的一张赌台上坐下,怒火未消,胸口仍然起伏不停。
发牌员是一个金发美男,他用略带惊愕的表情望着这位急冲过来的娇小黑发女郎,耐心地等待着她从口袋里源源不断地掏出筹码。
铃月连看都没看一眼显示牌,就将一大堆筹码押到了闲家。她输了这一手。
再来。她加了更多的筹码在闲家上,又输了。
这时,她才抬头望望显示牌,那上面的显示很乱,好像根本没有规律。
她又码好一堆筹码,押到庄上,开牌,却跳到了闲赢。
铃月来气了,她再码好一堆筹码,押到闲上。这回开出来的,却是庄!
接下来的牌,好像在跟铃月玩捉迷藏似的,你打不着它,只要你一去,它就轻松地逃逸到另一边。
糟糕,几个回合下来,铃月才猛地意识到,是“跳”牌来了。对那些喜欢追跟的赌客而言,最怕遇到的就是跳牌。
铃月试图冷静下来,这一手她没有下注,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很混乱,其实这个时候,她真的不该意气用事的,那每一把推出去的筹码,都比自己一个月辛苦打工赚来的薪水还要多啊!
金发美男凝视着铃月,问她要不要下注,铃月摇摇头,他便说声:
“No more bets 。” (下注结束)然后发牌。
这次开的果然是闲。更加确定了是跳牌。
虽然铃月并不相信那些中国赌客的百家乐学说,但是,这些个整整齐齐的跳牌,又说明什么呢?铃月曾经观战过很多场百家乐,那显示牌上的图表,有的堪称具有强烈的艺术美感,每一个点都恰在其位,形成优美的图表。该走长线的时候,就走出一条清楚的长线,该跳的时候,就犹如一头可爱的小鹿,在左右两边留下完美的足印,真是不由得你不服。
铃月决定按他们的理论来赌一把。
她迅速将还剩下的筹码收集起来,大约数了一下,还有八千左右。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输了两万二,她银行里还有一万五千,这一把,如果全部押下去的话,若是赢,自己还可以赢一千。
她却没有想如果自己输了会怎样。
铃月叫经理来给她Marker一万五千。由于铃月要赌这手牌,发牌暂时停顿,金发发牌员签字后,迅即数出一万五千块筹码给铃月,然后与整个赌桌上的人一起,呆呆地望着铃月将筹码押到庄家上去。
筹码在不断地被铃月仔细地堆高,看起来摇摇欲坠。铃月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她看上去专心致志,又有些魂不守舍;有些笨拙可爱,又分明有一丝世故的嘲笑掠过她讥讽的唇边;而她的眉眼之间,却带着纯粹的悲伤。
不过,远远看去,她更像是一个孤独的的小女孩,旁若无人地在沙滩上玩堆积木的游戏。
不知为何,这个金发发牌员对铃月滋生出说不清的好感,她故做的坚强掩饰不住她的柔弱,她的赌法也显示了她的彷徨和混乱。他很想劝她不要再赌了,可是他的工作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他轻声地问:“Any more bets? Are you sure you want to bet them all?” (还有没有要下注的?你确定你要全押上吗?)后一句他是对铃月问的。
铃月点点头,说“Yes。 ”(是的)
开牌后,年轻的发牌员几乎不敢去看铃月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深深的失望。他埋着头,草草地扫走了铃月所有押在庄家的筹码。
铃月的眼睛睁得溜圆,流露出惊讶,不,是震惊!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牌还整齐地摆在赌桌上,闲家的牌被稍稍推向前方,表明那是个赢家。
铃月的眼睛在牌面上游走,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牌面很简单,连小学生都会看,闲是七,庄是六。可她却反复看了又看。
“怎么没跳?应该跳的呀,怎么没跳?”铃月喃喃自语。
“还能老跳啊?跳了那么多次还敢押,你还指望能一直跳下去啊?也不看牌,唉。” 旁边一个老年中国赌客忍不住应道。
“可是…… ”
“没办法了,下次小心些了,就当交学费算了。这里在坐的,谁也没少交,不信你问问。” 老者慢悠悠地说。
“好了好了,赶紧开牌吧,都快睡着了。”有赌客开始催促。
铃月有些茫然,她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发牌员表情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开始继续发牌,赌客们则继续下注。没有人再去注意她了。
铃月呆呆地看着发牌员双手熟练地开牌、收牌;赌客们时而的叹息、时而的欢呼声在她耳旁如风般掠过,并不留一丝痕迹。
她的心情似乎很平静。她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在胸间窜腾。可她的两只手却开始止不住地哆嗦起来。通常当她感觉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紧紧的捏着,可她的手却在桌上扑了个空,她的面前空空如也。
她猛然意识到,她已经没有一个筹码剩下了。
第十三章 赌场失意
铃月都弄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赌桌的。
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到她那冰冷的公寓,她不敢想象在那小小的寂寥空间里,独自体验悔恨的滋味,那一定很可怕。
她不要离开赌场!现在只有这里,才能给她安全感,也只有在这里,她才不感觉孤独。
看着那些赌客们,无论是正在输的还是已经输了的,都表明在这个世界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跟她一样在这里奋战,在跟她体验着同样的感受。只要留在赌场,赌博就仍在继续,一切就还没有彻底结束,而每个人最害怕的,不是输,是结束。
她如游魂一般地在赌场里徘徊着,筹码的哗哗声,赌客们喧嚷的喝彩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迢遥地飘来,若隐若现地冲击着她的耳膜。
她觉得全身发软,极需要用什么物体支撑一下,便在一台Slots机器(俗称老虎机)前坐下。跟路过的酒水女郎要了一杯玛格利特。
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只品到柠檬的酸涩和盐苦咸的味道,那混合着法国君度酒的蓝色玛格利特,跟她此刻忧郁苦涩的心情不谋而合。
刚才那场赌,跟以前铃月的百般赌战经历十分类似,只不过是金额大了许多,但内容却一样荒谬。清醒之后的铃月,仍然是迷惑不解,不知为何,自己每次一上阵,就仿佛被卷入了旋涡,失去控制,转眼之间,就已经丢盔卸甲,一片断垣残壁。
以前虽然是输,至少还苟延残喘了一阵,起码还算是慢慢地享受了赌博带来的刺激,就是输,输得其所。而这次,短短半小时,只有心脏病快要发作的塌陷感,那绝对不是快感。
铃月捧着那杯玛格利特,失魂落魄地坐在老虎机前的椅子上,机器里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她望着这台老虎机上面闪烁着的彩金数字,忽然想,我已经这么倒霉了,人们都说,霉运到了头,就会发生奇迹,何不试试,万一还真能中彩也说不定,那可是一千五百万美金啊。
铃月顿时振奋起来,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反正已经输了那么多,不如来个痛快,是死是活随它去了。
她从手袋里取出钱夹,把里面的现金都掏了出来,数数,四百块。她塞了一百块在这台叫做麦格宝的机器里,开始全神贯注地打起老虎机来。
这种老虎机,是拉斯维加斯彩金最高的机器,起点就是一千万美金,很难中,每一手要押三块钱,但是赔面很小,就是说,如果没有中到最大的彩金,几乎就等于是往水里扔钱。
以前提到的那个中了三千万却出了车祸的酒水女郎,就是击中的这种机器。上一次的彩金据说是被一个从外州来的白人妇女击中的,她对记者说,她在飞机上打了个盹,梦见她赢了大奖,下飞机后,直奔米高梅赌场里的那台老虎机,她说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神秘力量在召唤着她。她只塞进去四十块钱,就击中了那一千三百万。
铃月平时经常听到同事们议论老虎机,都说最好不要打,因为机器的概率早就被赌场设好了,打来打去还是输的多。赌场里最主要的收益不是来自赌桌,而是来自Slots Machine这些老虎机。但她已顾不上什么概率问题了,此刻,她只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铃月在幸运女神赌场工作的时候,赌场里就广为流传着一件事,一个黑人妇女在赌场里输光了所有的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摸摸自己口袋里还剩两块钱硬币,就掏出来塞进了一个老虎机里,没想到,就那一个Spin (按),赢了一百万美金,本来还垂头丧气,发愁明天的晚餐在哪里,却变成欢天喜地抱着钱回家的美妙结局。
不过也有悲伤的故事,报纸上一般是不会报道的。有天晚上下班后,见到好多警车在Downtown,因为在一家赌场酒店,发现一位妇女和她的儿子在房间里吞枪自尽。据说他们几日来一直流连赌场,赌光了所有的钱,因对生活绝望而选择了走上这条死亡之路。
一小时很快过去了,奇迹没有发生,幸运似乎还没有降临到铃月的头上。
她打光了四百块,叹口气,揉揉一直伸直而渐感僵硬的脖子,使劲地眨了眨由于一直盯着老虎机屏幕而有些涩滞的眼睛,她的肩膀和手臂因高高举起去按那些按钮而备感酸痛,她拿起酒杯想喝口酒,却发现她的玛格利特酒杯不知何时早已见底。
千万美梦这么快就破灭了!铃月心灰意冷地站起来,四处望望,只见周围老虎机群林立,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如缕。
打老虎机的赌客跟桌类赌客最大的区别就是,打老虎机的人一般都是面无表情,他们的情绪从来不激动,因为即使给他们中了个几百几千的,谁能说清楚他们以前究竟输掉了多少,恐怕几万都是小数目了。他们的表情是凝固的,没有笑容,他们的动作也是机械的,无休无止。他们看上去仿佛已经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
铃月漫无目的地在老虎机群里慢慢穿行,她看到一排排坐在老虎机前的人在不知疲倦地跟那些钢铁机器耗着自己的时间、体力和金钱。他们都是跟她一样抱有幻想的人吗?
她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每按一次老虎机之前,都要用手掌轻轻地抚摸一下屏幕,是不是希望自己的愿望会被冰冷的机器所感应?有人说开打老虎机前,用一枚硬币敲机器三下,便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想到这,铃月不禁咧咧嘴苦笑了一下。赌徒那可怜的幼稚和虔诚,真是令人感到无限的悲哀。
一台ATM自动取款机赫然立在旁边,铃月想起她那张银行卡上,还有她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一千多块钱,想到马上就要面临着失业,这一千多块钱,只够付两个月房租,她的心一下子焦躁起来。
要不要取出来,赌一把百家乐?如果能赢,就可以变成两千,节约一点儿,起码还可以维持两个月的生活。可万一要是输了呢?铃月不禁一阵后怕,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她在那台取款机边上绕来绕去,半晌过后,仍举棋不定。
算了,还是别赌了,今天运气是背到家了。她对自己说。可是,输掉四万多块呀,她不甘心。此时此刻,她那麻木的感觉开始复苏,她的心脏阵阵收缩,发出揪心的疼痛。那些五颜六色的筹码已经不属于她了,那些崭新翠绿的美元已经没有了,她银行的户头里已经空空荡荡,她得苦干两年才能赚到的钱,已经被她轻易地、无比愚蠢地抛掉。
想到平时怕贵,不舍得轻易去餐厅吃饭,天天在家吃泡面的日子;想到为了省钱,连过了期的面霜也舍不得扔掉的时候;想到几次生病也不去看医生因为医药费太高;想到几年了自己都没买两件像样的衣服;想到因为路费太贵,已经三年没回国看望父母而听任他们思念成疾……而自己,却把这厚重的一件件往事,化成没有价值的羽毛,轻飘飘地飞走,转瞬间不见了踪影。所有的一切付之东流。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可怜虫!”铃月的心在痛苦地抽搐,她无比憎恨自己,她掐自己的手臂直到渗出血点,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疼痛,一瞬间,她真想杀死自己算了。陈峰是对的,他离开了自己,免得忍受这些煎熬,一个可悲的、运气不好的赌徒,她(他)还能有什么未来?!
铃月步履沉重地走向停车场,恍惚中,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完全记不起自己的车停在哪里了。现在的她只想早些回家,回到她那小小的公寓里,放一缸热水,把自己那疲惫不堪的躯体淹没在热水中。她思念那蒸气腾腾的热水浴,那温暖的水波会抚慰她的痛苦,让她变回一个纯洁的婴孩,忘却伤痛,忘却赌场,忘却一切……
她就那样上上下下满世界地寻找她的车,从三楼爬到八楼,再从八楼寻到三楼,她的车似乎消失在车海里了,她看到很多灰色的道奇,但等惊喜地跑过去一看,却都不是她那辆。她又急又气又累,心想我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