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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并箸成欢.上-第4部分

小说: 并箸成欢.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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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谁说的?」
「当然是庄主说的。」
「当真。」
「庄主什么时候说过笑话?」
盛宁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就一松。「那也未必。」
小丁眼尖手长,捏了一块肉干儿填嘴里,「就是说,那也就少爷你有福听到,我们是没那个耳福的。对了,杜姑娘真是咱未来的庄主夫人吗?」
盛宁麻利的将鱼肉刮成糊状,刺一一捋去,拌上蛋清,和上肉汤和其它馅料,捏出一颗颗小拇指般大的团子。粒粒晶莹的小团子落进沸腾的肉汤里,转眼间就浮了起来。
「啊啊……真香……」
盛宁瞥他一眼。「口水吸一吸,这个是待客的菜,不能偷吃。」
盛世尘并不想成亲吧?或者说,他并不想和杜清若成亲。
但是,他总得成亲的。
盛世尘不是个出家人,也不是太监。他总有成亲的时候。
盛宁这样想着,适才一点轻松又不翼而飞了。
这是怎么了?这么患得患失的,彷佛得了热病。
晚餐盛世尘在自己房中用,杜清若的饭菜是在客房吃的。
盛宁端了菜,先送给杜清若,然后再去送给盛世尘。
「先生。」
「嗯?」
「你和杜姑娘是世交吧?」
「是。」
「杜姑娘年纪不算大,不过十八总有了吧?」
盛世尘扫了他一眼。「十九了。」
盛宁哦了一声,利索的把碗碟收进盒中,交给小丁把他遣走,再把泡好的茶斟进杯中,微有些浅绿的茶水,漾着清浅的花香茶香气。
「十九了啊……她家人一定很急着想把她嫁出去吧?」
十九不出嫁,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盛世尘在庭院里漫步,盛宁亦步亦趋。他当然知道在盛世尘面前不应该这样,但是要让他自己和自己打哑谜,非憋死不可,「先生,你会娶杜姑娘吗?」
盛世尘转过头来看他。夏末秋初的天,黑的晚,他的脸在一片苍阑的天色里,显得有些难以捉摸。「你今天的话,多了些。」
「我不放心啊。」盛宁理直气壮,「先生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不打听清楚?或许……明天我们就会多个庄主夫人了。」
「不会的。」盛世尘一笑:「我不会娶亲。」
盛宁没来得及说话,盛世尘悠然迈步向前,「你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就是在想这个?」
「啊?啊……」盛宁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先生,你是说,你现在不打算娶亲?」
「以后,也不打算。」
盛宁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悬了起来。「先生,难道你想出家吗?」
「呵……」盛世尘浅笑:「出了家,许多美食都吃不得。不不,我不想出家。」
那……
盛宁冲口而出:「莫不是先生你有龙阳之癖?」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妙,连忙拔脚想跑。结果一步也没踏出去,身体就麻痹不能动弹了。
「今晚风清月明。」盛世尘含笑说:「你多欣赏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盛宁连嘴唇也没法儿动,舌头都麻了。他甚至不知道,是被点了穴,还是用了药。
呜……真是祸从口出。
看着盛世尘修长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形渐行渐远,消失于一排柳树荫下。
真该死,怎么突然冒出那么句话来!龙阳之癖可不是一个特别光彩荣耀的词儿,无怪盛世尘要罚他,这也不算冤枉。
说实话,只是罚站,还没有罚跪呢,算是轻的。
月亮升到了树梢头上,圆圆的冰轮被横枝割成了好几块。
盛宁站在园中小径上,一动不动,似乎相当投入的在赏月。
那,盛世尘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今年二十好几,当然,放在前世那个时代,根本不算什么,三、四十才结婚的人也多的是。可这里不是现代,这里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子一定要成亲生子接续香火的时代。
盛世尘无疑是一个视世俗礼法于无物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会爱慕异性的吧?
或许,只是没碰上能让他动心的女子,那个将来可能是他妻子的人,不是杜清若这一类型的。也可能,他不想让旁人介入他平静安宁的生活,他一个人过的也相当好,很舒适,没必要娶亲生子来劳碌自己。
当然……也许……或者……说不定……
盛宁的脸慢慢红了。
说不定,盛世尘,他真的有……
盛宁直站到中夜,身体慢慢有了知觉,滑坐在地上。
小径上圆石凉滑,天上月色如水。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更关心的事。
他一边揉着已经没知觉的腿,一边想着。盛世尘,他是不是有断袖之好?如果是的话……这个问题他从在这里罚站就开始想,想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少爷,」小丁一板一眼的走过来,「庄主说你在这里赏月亮,还真说准了。入了秋露水大,你要赏月也穿厚点儿吧。」
盛宁苦笑着爬起来,「庄主交代你来看我还在不在这儿的吗?」
「庄主说,你要还想不明白,就继续在这儿赏月好了。」
盛宁摇摇头,「算了,我明白,我不赏月了。」
小丁十分好奇,「少爷,你明白了什么?」
盛宁看他一眼,「你想知道?那你在这儿赏会儿月吧。」
小丁搔了搔头,盛宁脚步不稳,走出几步远回头看,小丁正抬起头,聚精会神的看着天上月亮。
盛家庄那一个月,夜猫子急剧增多,许多仆人白天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挂着国宝似的黑眼圈,一天到晚的打着呵欠。据说是为了参透庄主亲传的武功秘要。
众人口耳相传,此武功与月亮有关,须择夜深人静时分,万籁俱寂之际,于空园无人之处独自观月,暗加揣摩,用心领会,方得悟道。
庄主盛世尘一度为此事疑惑,不晓得是谁造谣生事,骗人入谷。不过好在这也不伤天害理,旁人要信,他自然不会去一个一个的辟谣。
那是后话。
盛宁被罚了跪之后的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是,他连着七、八天做的饭都被盛世尘挑剔为不能入口。接着是衣裳,盛世尘吩咐,时令已经是要入秋了,那么夏天的衣裳是穿不着了,都洗净晒干整好入柜。
这个活计说起来并不多费事,可是做起来却是要人命的劳累。
然后,换帐子、换地席、换窗纱,甚至桌椅板凳都换了一遍。
盛宁那大半个月里,脸一下子瘦了一圈,本来是张汤圆样圆滚滚的头脸,现在瘦了些下来,变得有些像饺子般半圆不圆的。当然,这饺子的馅儿还是很足很多的。
「先生。」盛宁硬着头皮,端着托盘敲门,「用膳吧。」
盛世尘头也没抬,「我不想吃热菜,换成冷盘吧。」
分明还是没消气。盛宁嘻嘻笑:「今天风凉,冷菜伤胃,还是吃热菜的好。」
盛世尘抬起头来,淡淡然悠悠然的说:「换冷菜。」
盛宁站住脚,停在门口,一只脚踏在门里,一只脚还在屋外。过了会儿,他小声说:「是,我这就去重做。不知道先生想吃什么菜?」
盛世尘恬淡的一笑:「你拣时令的做吧。」
盛宁那个郁闷,简直没法说。但也有人不郁闷,比如小丁。撤下来的菜多半被他端了去,呼朋引伴,大家一起享用盛宁精心烹调的食物,却连半分同情心也不分给他。
不过,小丁倒是问过,盛宁到底是做错什么事,把先生得罪的这么厉害。
盛宁当然不会被他问住,轻描淡写,就把小丁的注意力引到旁的事情上去了。
盛宁掩门出了院子,小丁就满面堆笑迎了上来。「少爷好,少爷早,又送饭呢?今天做的什么?」
盛宁没好气:「松枝熏肉。」
小丁两眼一亮,手已经伸了过来,「庄主定是不喜欢……我替你拿走吧。」
盛宁手上一轻,小丁已经连托盘一起接了过去,似乎是怕他反悔,退了几大步,转身儿就跑。
亏得盛计调教的他轻功不错,要不然,这样跑法,十盘菜也都给他颠翻过来。
盛宁再翻工,做的冷菜是乌梅豆腐。材料是已经预备好的,原来打算明天做,现在却只好先用上了。
豆腐在盘中呈现一个八卦的图案,白的是杏仁豆腐,紫黑的是乌梅豆腐,相济相成,看上去趣致之极,彷佛水晶美玉,白的细腻,黑的晶莹,相间相映,说不出的好看。闻起来一股淡淡的果香,浅浅甜香绝不腻人。
想必盛世尘再挑剔,这道菜,也舍不得打回头来的。
这道美食冰冷清甜,口感软糯滑溜,入口即化。再配了两样素菜,这一次他没有自己再去送,唤了一个盛心的小僮过来,命他把饭菜端了送去。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给原封不动打回来。
盛宁坐在地上削马铃薯的皮,心思全不在这上头。细长的薄刃像是自己有生命一般游走。忽然窗外有人赞了一声:「真是好刀。」
盛宁吃了一惊,转头看到杜清若站在窗子外头,忙站了起来。「杜姑娘,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中午那几样菜味道极好,我来谢谢你。」杜清若摸摸脸庞,「唉,可是这几天我的脸圆了一圈儿呢,不知道我走的时候,是不是胖的连轻功都用不了。」
盛宁一笑:「杜姑娘过奖了,你不嫌弃就好。其实你体态这样轻盈,一点儿也没有发胖。」
杜清若笑笑,走进屋里来,「是吗?你哄我开心的吧。你家先生会说话,你们跟着学艺,练的也很不差嘛。」
盛宁说:「这屋里暗,杜姑娘请到那边厅上去坐吧,我让人送茶点过去。」
「不用。」杜清若柳眉一扬,「我又不是来找你要吃的。怎么,我这个人看上去这么馋的么?找你除了吃就是吃,就不能有旁的事了?」
盛宁笑着说:「哪里。杜姑娘是贵客,我唯恐招待不周。杜姑娘有事,请尽管吩咐。」
「好,那你现在陪我去外头逛逛瞧瞧。我来这里好几天,成天闷在庄里,一趟都还没有出去过呢。」
盛宁怔了一下,「杜姑娘要逛街?请……稍等,我叫人来陪你去。」
杜清若两眼明亮有神,「不用旁人,你陪我就好。」
盛宁愣了一下,顺手在身上擦擦手上的水,「好,我去换件衣裳,请杜姑娘稍等。」
她笑的很得意:「哎,都认识了这么些天,还一口一个杜姑娘的喊我,太见外了。不如这样,你喊我杜姐姐,我喊你小宁,好不好?」
杜?姐?姐?盛宁干笑:「这个……杜姑娘是我们先生的贵客,喊你杜姑娘已经不恭了。再说,我……」
「行了,我说行就行,大不了当着你先生的面不喊。」杜清若头凑过来。
她身材长%,而盛宁却是还未长开的少年身形,比她矮些。
「就这么定了。你快去换衣裳——要不要我帮忙?」
盛宁腾一声闹了个大红脸。
没,没搞错吧!
这个女人,居然,居然在在——调!戏!他!
盛宁捂着要冒烟的脸跑出来,速度简直像是在逃命,身后还传来那个女人猖狂的笑声。
天哪天哪,这什么世道!这女人比现代的豪放女还可怕。
他的小僮名叫小枣儿,远远的就从门里迎出来。
「少爷你怎么……」
盛宁放下手,做个深呼吸,再做个深呼吸,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我要更衣,替我准备下,我要陪杜姑娘出去逛集市。」
小枣儿哦了一声:「小胡子,过来替少爷梳头。」一面自己去打开柜子取衣裳。
不用怀疑,小胡子也是盛宁给取的名字。两个小僮起初被盛宁威严的假相蒙蔽,不敢对这名字有什么异议,等到他们终于弄明白盛宁软弱随和的真面目,已经来不及。
这名字已经叫开了,大家都说好。当然好,又好记又好笑,怎么不好?
「算了,头别梳了,衣服就那件蓝的。去把抽屉里的钱拿来。」
小胡子把刚拿起的梳子又放下,「是。」去里间打开了盛宁平时放菜钱的抽屉,又回头问:「少爷,拿多少?」
盛宁没有好气:「都拿着。」
小胡子吓一跳。「这可有二、三百两呢,杜姑娘能买得了这么多东西?怕不把整个集给搬空了啊?」
盛宁叹口气。女人是种不可理喻的动物,她们对购物天生的狂热和偏执,是男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把银票和碎银,还有两吊钱一起包好揣上,盛宁推门而出,步子迈的叫一个大,脸容叫一个肃穆,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烈士一去不回还的悲壮劲儿。
杜清若也换了件衣裳,竟然是给盛世尘新做还没上过身的一件儒生袍,领襟、袖口和下摆处都用浅绿的丝线绣出精致的连云锁纹,青丝在头顶绾起,打横别着衔月簪。簪子碧绿,发鬓乌青,越发衬的眉眼如画。
她个头原本就比南方这里的女子高,又习武,很有潇洒不群的气度,竟然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盛宁愣了了下,由衷的说:「杜姑娘,你要是生成个男儿身,保准是个万人迷的翩翩佳公子。」
杜清若朗朗一笑,声音也拿捏起来,哑哑的说:「你可真会逗人开心。万人迷?呵呵。」
盛宁一伸手,「杜姑娘请。」
「哎?该改口了。喊我杜兄,我喊你小宁。」杜清若笑容可掬:「这下你可得听我的了吧?」
盛宁一笑:「是,杜兄先请。」
两人走在街上,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有些懒洋洋的,这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走的慢得多,不像清晨那样来去匆匆为生计奔忙,小贩们半眯着眼,不怎么卖力的招徕买客。
盛宁才走了没几步,忽然杜清若喊:「小宁你来看这个。」
盛宁回头,是卖丝绦的。
买了十来根花样不同的绦子,再向前走。
「小宁你快看这个。」
是卖扇子的。
买了十来把扇面各不相同的扇子。
「小宁。」
这回是卖竹器的。
「小宁。」
卖绣品的。
「小宁……」
半条街没有走完,盛宁发现自己考虑问题不周到,十分不周到,严重不周到。陪杜清若出来逛街,不但要带足够的钱,还要拉辆车,最重要的是,体力与耐心都要无限强才够用!
盛宁自认是脾气是很好的一个人,山庄里的大家伙儿,也都一致认为这位少爷是最好相处的。但就算是最好相处的人,到这会儿也好不起来。
杜清若站在一所楼外,死活非要进去。
盛宁面无表情,可是一双手死死抱着柳树不放。
「进去看看嘛,看看就出来!」
「不去。」
「就只看看。」
「不去。」
「你这小孩子这么死脑筋!我是好意,带你来见世面啊!」
「好意心领,杜兄,天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回去也没事做,多无聊。咱们进去听个曲儿,不在这儿吃饭,回去吃。」
「不去。」
杜清若笑吟吟的:「看不出你这么害羞啊?怕什么?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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