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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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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道:“你是这里的老板,你怎会不知?难道我是凭空冒出来的?”

掌柜的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老板。雅香楼全国连号,咱们这里只是亳州的一个分号而已。不是我要蓄意隐瞒,而是前几日上头送您来时,特意交代了您是贵人的朋友,要一应好酒好菜伺候着,至于那贵人是谁,我也不得而知呀。”

前几日?我竟昏睡了这么些天,还到了亳州。我心惊,那爹他的遗体……

掌柜的见我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又道:“对了,这封信说是要您一醒就给您的,瞧我这记性。”

我展开信,上面写道:“令尊尸身已埋至临安城外双义寺中,勿念。亳州乃刘福通势力之内,卿留此处,可保万全。”

临安是南宋故都,元军来犯时,宋室皇陵惨遭洗劫,可怜宋室皇帝一世尊贵,却无葬身之所。民间有两义士听闻后,将宋帝遗骨迁入临安城外一寺庙中,后人为赞其德行故称之为双义寺。

我双手微抖,几欲落泪,是谁把爹的尸骨再在此处?是那孤僧一尘吗?

“公子,公子!”

“嗯?”我懵然回声。

“我已备好了酒菜,公子先用些饭菜吧。”掌柜说道。

我淡淡点头,寻一偏僻处坐下,垂首带上斗笠,我虽女伴男装,毕竟还是有些脂粉气息的。

此刻,正直午时,日光暖暖地落了我满怀,整个大厅都闹腾腾地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我正蹙眉于桌上斑驳而落的日影,只听邻桌一布衣青年说道:“如今天下可不太平了,自韩山童颍州起义以来,各地豪据一方的好汉们都磨刀霍霍,跃跃欲试呢,蒙古人怕是气数已尽,汤和,不如咱们去参加红巾军,跟着刘福通一起打蒙古鞑子。”

我不禁斜睥了一眼,那人虽一身布衣,模样也不只是中上之姿,但额骨高且宽广,一双剑眉昂然如山岳,身体挺拔,颇有一股别样的豪迈气质,此刻谈笑激扬,眼中更是锋芒流转,英姿不凡。我心中讶然,此人说话竟毫不避讳,可见亳州之地,刘福通势力渗入之广。

他对面的书生打扮的玉面男子,低头思忖,良久道:“难说的紧,如今正是风头浪尖上,占尽先机者,未必是最后得利之人。”

那布衣青年来了兴致,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韩山童虽挑起义军之首,但出师未捷身先死,只留下稚子韩林儿孤儿寡母。虽有刘福通在旁辅佐,但此时元军正要以儆效尤,刘福通自然首当其冲,而刘福通其人,是什么心思却也不一定哩。”

汤和摇首叹道:“说到以儆效尤,此次蒙古人当真是做绝了,竟要将韩山童的尸身悬挂于颍州城外三日。”

我闻言心中一刺,不觉怔怔盯着他,只盼他们继续说下去。

布衣青年也扼腕叹道:“是啊,可怜韩山童也是个人物!不过还好,听闻前两日深夜,有一义士独闯颍州城门,一人敌百,竟生生将韩老先生的尸身夺了回来。当真是条汉子!”他说罢,眼光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迅速垂下头,心中却想,究竟是谁救下我父的尸首。

“老先生,老先生,您没有预定是不能进来。”门口有个店小二跺着脚嚷嚷着,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一个粗布麻衣,面相古拙的老者径直走向我,朗声道:“谁说没有位置。这么大一张桌子只做了一个小子,岂不是‘暴殄天物’!”

那店小二紧追着进来,急道:“这,这……”边说着边偷偷觑着我的脸色。

我瞧这老先生鹤发苍苍,仙风道骨,双目精光灼灼,且又言语风趣,不禁莞尔,站起身来,亲自用衣袖拂去了他面前桌上的翻身,笑道:“无妨,先生请坐。”

那老先生得意地望了店小二一眼,遂即坐下。店小二无奈,只得悻悻离去。

我见他坐下,却并不点菜,自己也吃的不好意思,便恭敬道:“先生若不嫌弃,我这有些粗茶淡饭,先生可略尝一些。”

在一旁的布衣少年,忽然道:“这么老神仙,晚辈这里亦有好酒,不妨饮上几口?”

那老者听了,并不答话,只毫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边吃边赞道:“嗯!好菜好菜,又得佳人相伴,当真快活似神仙。”

汤和见他不理自己的朋友,面色怏怏,正欲说话,那布衣青年按住他,亲自斟满一杯酒,缓步前来,谦声道:“老先生,请!”

老者这才端起酒杯,轻饮了一口,依旧不看他,眼中却光芒一闪,对着我道:“这个小子倒还算懂得些礼貌尊卑,只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我微笑颔首,那布衣青年也不恼,抱拳道:“在下姓朱,名重八,老先生请慢用。”

说罢,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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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水之卷:朱雀南飞 (一)先教一雨净江山,便放千林春意还(下)

只听他接着道:“如今韩山童功败垂成,韩林儿遁往武安,刘福通豪据亳州,你说,他们会否再回来收复颍州?”

汤和摇头道:“韩山童发兵于颍州,又兵败于颍州,想来现下颍州戒备更加森严,何况敌众我寡,战资装备亦相去甚远,只怕将来刘福通想要收复颍州是难以为之。依我之见,不如先接韩林儿至亳州,稳固势力,先打通河南这条战线,再从长计议。”

“这个小子也有几分见识,只可惜呀……”面前老者突然开口,眉头深皱。

汤和闻言,略感诧异,转身问道:“可惜什么?”

老者轻抚银须,笑道:“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颍州襟带长淮,东连三吴,南引荆汝,乃梁宋吴楚之冲,齐鲁汴洛之道,淮南内屏,东南枢辖,是兵家必争之地。更何况,刘福通本就是颍州人,在颍州实力根深蒂固,白莲教徒布众甚广。子不闻,如今大街上处处流传着一句话,若论天下反元英豪者,莫若颍州之士也。若说战资装备难以比拟,何妨遥想当年,秦军虎狼之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焉又败于刘邦项楚手中?小子可知何为取胜之道?”

汤和身躯一震,恍有所悟,不觉起身上前,沉吟道:“夫战者,无民心莫以为之。不错,经此一役,颍州城百姓群情激奋,更对元兵恨之入骨。尤其是韩山童一事后,更有壮士夜闯将军府,以泄不平之气。何况,最险之地,往往最易取之。元人新胜,必定自恃城防坚固,料想刘福通绝不敢来犯,难免有所松懈。岂不知阳盛则阴衰,表面越是坚不可摧,其内则是不堪一击。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天怒人怨之际,回兵折返,拿下颍州似也未尝不可。”

朱重八神色认真地听二人谈论,不住地点头,那老者见状,笑道:“小子,你点什么头?”

朱重八并不羞赧,直言道:“我心中虽也有些想法,奈何肚子里墨水着实不多,实在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听你二人讲来,言语精妙,句句珠玑,恰好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听来也顿觉十分痛快。只是,心中尚有一疑问,依你们所言,此路虽好,确是剑走偏锋,若是目光短浅之人势必弃城而不顾。不知那刘福通,敢不敢走这条险招?”

老者又饮了一口酒,正才正视于他,道:“这酒虽浊,这个问题却甚好,我看,由面前这个小兄弟来解答最好不过。”

我不料他将机锋指向我,心内一凛,偏偏说到刘伯父时他询问于我,不知此人是有意还是无意。

再抬头,只见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我不觉尴尬,轻咳一声,缓缓道:“刘福通其人,亦是颇有见识之人,此番随韩山童起义,必定筹谋多时,无论胜负皆应有所准备。窃以为,不出多时,其必攻颍州。”

那老者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朱重八亦点头,深以为然。

我如何能不知呢,爹早已将成败之策都悉数安排妥当,想必刘伯父也是知晓的。

汤和却沉吟道:“若果真如此,刘福通亦将为一代英豪。如今正值乱世,天下英豪皆招兵买马,蠢蠢欲动,如今南有方国珍;北有刘福通;只不知老先生觉得谁更有胜算?”

我心中暗忖:方国珍;早些年曾在台州起义;但却一直动静不大;响应之人也少。 老者抚须悠悠道:“小子这样问,可是想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朱重八神色激动,言辞慷慨:“不是安身立命之所,而是一酬壮志之所。如今百姓疾苦,民不聊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只欲替天行道。”

老者摇头叹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yuwang之海一旦开启就永无尽处。功名利禄不过是浮云遮望眼,且不闻,一将功成万骨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朱重八不卑不亢道:“天道总循环,如今正值战乱之年,以战止战才是天道。好男儿立于世,并不求功成名就,但总要有存世之志才不算枉活。”

我心底蓦然一惊,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记忆中同样的话陈友谅也曾说过。

老者却突然长身而起,笑道:“菜好酒好,老神仙我吃饱喝足要回去和周庄共弈了,几个小子不必相送。”

他说着,拍拍衣服作势要走,却不小心把酒壶打翻,酒水顺着桌子一滴滴流下。

汤和与朱重八一惊,忙道:“老先生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老者指了指酒壶,道:“上善若水,年轻人何不学学这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源远流长。先教一雨净江山,便放千林春意还。且静观其变吧,既存远志,又何必急于一时。朱重八?你这名字不好,瞧你这般急进,不如改作元璋如何?”

他说罢,转身阔步而行。

元璋,朱元璋,诛杀元贼的璋⑴。我不禁暗笑,这老先生果然有意思。

朱重八听的微怔,遂即叫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说不得,说不得!”伴着一阵笑声,那老者已飘然远去,只留有苍劲的歌声旋在耳畔:“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世界将一大变,黄天将死,苍生将生。”

说不得,说不得……

我愕然一惊,记得父亲曾提过,我出生那年说出“天命玄鸟降明土,朱雀翔南紫微出”的那位异士也曾自称“说不得,说不得”。

怎会有这样巧的事?难道时隔十几年,我与他再度相遇?这条预言左右了我半生的命运,到底是心中不甘,强烈的愿望驱使我起身上前,追随那老者而去。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也走了?”身后响起朱重八的声音。

我回头大喊道:“两位兄弟对不住了,小弟先走一步!”

岂料我回身时心中急切以致用力过猛,恰好一阵风习来,吹起我斗笠上的黑色面纱,阳光瞬间倾入我的眸中,明媚昭华,晃得我微眯起双眼。

待我适应了阳光再度睁眼时,远处,朱重八正神情怔忡地望着我,我生怕追不上那老者,不再停留,飞步前行。

注:⑴璋,一种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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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水之卷:朱雀南飞 (二)尘世荣枯真幻梦,涅槃生死是浮沤(上)

韶光映林樾,玉池系崔峨。

那位老者似乎有意刁难我,带着我七兜八转绕了一大圈,最后竟踏上这条九曲回环的山路。

一路上,松风浩浩,涧水潺潺。白云雾里,枯木寒岩。在我千辛万苦翻上这座高山之后,心中不禁纳闷,这老者年迈如斯,竟似比我还健步如飞,好几次差点让我跟丢了。

好在,经过万般曲折,我终于登上了峰顶,这一刻心底说不上的畅快愉悦。如今恰逢冬尽春生,山顶的湖水都解了冻,在夕辉下,波光潋滟,映的我心中也一片清凉宁静之意,就连过往的那些伤心之事都仿佛被搁在脚底的浮云之下。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高人达士都隐于山水之间,原来山水亦能忘忧。

此山虽高险宽广,山顶却并不大,一眼便能望见那位老者的住处。我缓步走近,却见一个瘦小的孩子蹲坐在木屋门口,木屋面前是一片灰烬,他拿着一支树枝划来划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正纳闷,悄悄隐身一旁,但见那老者拿着一个布袋子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宽慰道:“小方,你看这是什么?”

小方听到声音,高兴地抬起来,从老者手里接过袋子,倒在手上,叫道:“草籽!”

那老者慈爱的笑道:“对啊,虽然你一时贪玩把咱家门口的树都烧毁了,但也没有关系。咱们把这门前的灰烬都清理干净,撒上草籽,今年的春风一吹,又是一眼新绿。”

小方的眼中有一瞬的惊喜,遂即又黯淡下来,道:“不好不好,山上风大,风一来,草籽都被刮跑了。”

老者抚摸着小方的头,道:“傻孩子,风能刮走的都是不能发芽的秕子。”

“真的吗?”小方高兴地几乎又跳起来,这时几只鸟儿从空中飞过,他又指着鸟道:“不行不行,这里鸟儿太多,这些草籽还没发芽,就要被它们吃完了。”

老者抬头望了一眼,笑道:“那有什么关系,鸟儿总爱捡着大的吃,可那些大的草籽都是混进来的杂种,是长不得草的。”

小方闻言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山上经常下大雨,雨水会把草籽吹散的。”

老者拉着小方的手,指着溪水道:“那样不更好,这些草籽随着溪水向下流淌,走到哪里就绿到那里。到时候,整整一座山都长满了咱们小方种的草。”

小方听后,彻底笑开了花,开开心心地去整理屋前的废墟。

听到这里,我心中震撼难言,人活着不就像这草籽,风吹雨又淋,鸟食火又烧,虽是万般无奈,但若人人都能如这老者般达观,总会绿染大地,心随自然。

恍然忆起,前几日一直缠绕梦中的那个问题——“我究竟爱的是谢风还是陈友谅?”。我渴望如风般的洒脱自在,却正是这种渴望深深禁锢了我,若能如眼下这草籽一般,随风任水,归乎自然,岂不是真正的自在?

“小姑娘,既来之,则安之。暮风清寒,夜露深重,何不出来说话。”那老者扬声道。

我闻言,只得摘去斗笠,盈盈上前。

那老者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叹道:“十五年不见,如今朱雀也已将展翅了。”

我听得“朱雀”二字,眼中霍然一亮,问道:“当年为我写下批言之人,果然是老先生您吗?”

他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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