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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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丝,每根竟似一般长短,根根细薄,鬼斧神工。
我仔细瞧着,说:“我年幼识浅,饶幸命遇贵人,略识几个字而已。时至今日,只是连年天灾人祸,无奈而已。至于那孩子,是一个山中老者托付给我,让我务必带他来寻你,拜你为师。”
他毕竟是刘家的人,我怎敢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锅里已溢出清香,刘基突然笑道:“老者?又是那说不得老头。老头子不但丢给我一个大麻烦,还拿《十五日歌》来考教我。也罢,即是老头子喜欢,这小子我就勉为其难留下吧,”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瞥我一眼,“有些事,姑娘既然不便相告也无妨,只是若有难处在下并非不能相助。敢问姑娘芳名?”
我心念一动,道:“先生可以叫我阿薇。”
“可是‘采薇采薇,薇亦柔止’的薇?”
“不,是‘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的薇。”
刘基眉心微动,面色却波澜不惊。
这是李白决意归隐而写的诗,前两句是“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是李白仰慕东晋谢安,向往其归隐之处,后两句“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却隐有出仕之意。此处我一语双关地说来,也是好奇江山将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第二卷,水之卷:朱雀南飞 (四)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下)
“承蒙先生不弃。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有些事我并不是不愿说,只是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又说,在他智光流转的眼眸中,我实在说不了太多谎话,不如真假相合,真亦假时假亦真。
“好一句‘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莫以为这是天大的事,对我而言,不过是于路边遇到一只折翅的雏鸟,顺手帮它扶正断骨,然而道法自然,人莫为之,这只鸟能不能飞终还要看她自己。”他已做好了一道菜,面色不改,端放在我面前:“阿薇,好名字,请。”
我千里迢迢而来,怎能就这样无功而返?况且,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我忽然起身欲跪下,眼光流转:“先生莫要赶我走,我身无长物,更无亲无故,天地之大,已没有我的去处,若先生不弃,请留我些时日,为奴为婢,绝无怨言。”
刘基忙把我托起,定定地望着我,那眼神深若深潭,似能看透人心,他说:“阿薇,我观你面相不凡,隐有命主朱雀之相,将来必有大作为,怎能栖于我这陋室之中作一粗鄙之人。”
朱雀,又是朱雀!
我闻言,心中愈发不甘,立直了身子,毫不让步,道:“先生既然会看相,就应该知道先生命亦贵,绝非山野隐居之士。”
刘基不动,也不说话,良久,说道:“一道菜总是怠慢了客人,待我再备一道菜,阿薇,你先坐。”
我没有答话,只是依言坐下,有时候女孩子话太多并不会讨人喜欢,而适当的沉默往往更有力度。
只一会功夫,桌上摆满了菜肴,一应的农家菜肴,并无甚特别之粗。但只是观其色闻气味,就让人顿时食指大开,大巧若拙,大繁若简,最简单的东西才能显出真功夫。
他亦俯身坐下来,将碗筷递给我,叹道:“我并没有要赶你走,岩扉松径长寂寥,有佳人相伴,基亦求之不得。何况,你们二人能寻到这里,又差点破去我的十二天罡阵法,可见你我之缘不浅。”
我一面放下心来,一面奇道:“十二天罡阵法?我从未听过此阵。”
他悠然道:“你自然不会听说,这阵法是前几年我隐居丹徒时,闲来无事摆来玩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阵法,而是一幅天行星象图。”
他说着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飞快地点点画画,边画边说:“此图由二十八星宿、北斗、黄道十二宫相连而成,十二星宿又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看,贯穿山中的这条溪流是‘赤道’,林中近屋处的石头便是‘北斗’。”
我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一共有五组,每组七块,想必就是‘北斗七星’。”
他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道:“不错,那一片绿意葱葱的松林就是‘二十八宿’,入阵处有一方巨石,你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上面有太极图案。”
我接口道:“不错,当时我还以为那是伏羲八卦阵,是小方告诉我那不是。”
他眼中徒然一亮,道:“那是‘双鱼宫’。想不到那个孩童倒也十分聪慧,老头子果然眼光不错。正所谓‘天罡二十八,黄道十二宫’,便是此图了。”
他说罢,手指轻轻一点,桌上已草草绘出一张极其复杂壮观的星象图,看得我眼花缭乱,愈加佩服此人之博学。
我不禁咋舌,赞道:“先生学识超群,来日必将鹤鸣于九皋。”
他闻言,眼中似有黯然之色,挥袖拂去桌上的星辰,面色淡淡道:“区区黄道之术,何足挂齿。”
我觑着他的神色,不再多言,却见刘基一跃而起,从门外揪出一个小人儿来,假意嗔道:“小子不学好,偷听大人们讲话!”
我吓了一跳,却见小方护着脑袋委屈道:“我……我饿了,你的饭菜这么香,我,我……”
他说完,我和刘基相识一笑,这个小鬼,犯错时也如此讨人欢喜。
刘基展颜,笑道:“快进来吃吧,杵在门口做什么?”
小方闻言,一声欢呼地跑过来,扒了两口饭,仿佛才看到我,喜道:“咦?姑姑也在这儿。姑姑没事,我就放心啦!”
我苦笑,难道这一桌饭菜让他把我也忘了?
刘基听到,也不觉莞尔,道:“姑娘年纪轻轻,便已成了他的姑姑吗?”
小方边吃边说:“是爷爷要我这么叫的,我要叫姐姐,爷爷说不能没大没小,乱了辈分。”
我忽然想起这一点,其实我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那老者一定让他叫我姑姑,莫非是不愿刘基收我为徒?
“哦?”刘基走过来,问道;“你爷爷是谁?”
他眼珠子转了转,脱口而出:“老头子!”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刘基亦拍了下他的脑袋,笑道:“小子,还说没偷听我们说话吗?”
小方连声告饶,那样子十分讨喜。
一时间,满屋笑声,其乐融融,仿佛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这一生,何曾尝过这样亲如一家的滋味?
我正感叹,小方突然神情怔忡,道:“以前爹和娘在家里时,也总是这样子。爹总是骂我,娘最温柔,只是笑着不说话。”
我面有羞色,却也不免黯然,柔声道:“那你娘和你爹呢?”
“死了。”他匆匆几口把碗里的饭菜吃完,又道:“有一年闹饥荒,他们都死了。”
我轻轻把他揽入怀里,柔声道:“不怕,小方,你还有姑姑;以后,你还会有先生。”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先生?”
我点点头,拉起他,道:“小方,快来跪拜你的师父!”
小方闻言,乖乖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说:“师傅在上,受徒儿方孝孺一拜。”说罢,低头叩首。
刘基忙拉他起来,道:“孝孺,快起来。以后师父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方拍拍身上的土,迟疑道:“我还不知道师父叫什么?”
我笑道:“这位是刘基先生。”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在心中默念几遍,又问道:“刘基师父,家里有姑姑吗?”
刘基笑道:“阿薇姑娘若愿意留下来,基自然不胜欣喜。”
我遂即起身,拍拍小方的肩膀,柔声道:“姑姑会陪着你。”
小方欢呼一声,笑道:“太好了,师父像爹,姑姑像娘。我叫您师父,我就该叫姑姑师娘。师父,您说对不对?”
我不料他说这些,脸一红,嗔道:“胡言乱语。”
谁知刘基却不以为忤,大笑道:“对是对,只怕你这位师娘不依。”
小方奇道:“为什么不依?”
刘基看我一眼,笑道:“阿薇如轻云蔽月,怎会看上我这糟老头子?”
他这么说,我头低的更深。
只听小方急道:“不不不,师父一点也不老,就像那……嗯,像那八仙里吕洞宾,除了一个秃头和尚外,我再没见过师父这么俊朗的人了!你和姑姑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对画里的神仙。”
“秃头的和尚?听你所言,必是我那师弟一尘无疑。你这个孩子当真有福气,这世上的奇人竟都让你见了。可见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感叹道。
我抬头,恰好对上刘基溢满笑意的眼眸。我面上微微一红,心底却想起另一双眼,那双眼深若寒潭,刺痛我的心;这双眼却犹如一江春水,暖风拂面。
何必再想起那双眼,何必再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去,韩宛棠已经死了,活着的是阿薇,是朱雀。但愿苍天,能助我重生,完成父亲遗志。
不,我的命,只在我自己手中,谁也不能左右我,哪怕是天,朱雀必将重生!
第二卷,水之卷:朱雀南飞 (五)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上
不知不觉,已经在青田呆了大半年,如今正值七月流火,好在山间总有清泉凉风,日子倒也十分舒爽。
这大半年里,刘基白日里就教小方百家经典,晚上他往往独坐在荷花池边的松树下喝酒。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爱喝酒,在我看来,那样静默而萧索的长醉像是与寂寥黑夜的一种无声的宣战。
他酒量很好,却也会醉。醉了以后,总是一个人对月舞剑。本来,他是要把剑法也教给小方的,奈何小方对此并无兴趣,只是整日深深埋头于书中,刘基总是笑谈:“这小子读书成痴,敢情是书虫转世!”
不得不说,他的剑姿甚美,随风而动,随雨而歇,飘逸潇洒,畅快淋漓,似高妙的武学宗法,又似白鹤起舞。若是夹杂了三许醉意,便愈加风神绝伦,渺然如仙。
我夜夜观他舞剑,偶尔也心驰神往地捡来树枝跟着舞,日子久了倒也似模似样。无形之中,这剑法似乎让我的身体比以往更加强健,步履也轻盈多了。以往上下山需要四五个时辰,如今来回只要两个时辰就足矣。闲暇时,他便教我一些归纳吐息之法,我日日跟着他做来,越发觉得神清气爽,半年以来我再没有生过一场病。
虽然偷师于他,但我决不愿让他看到我舞剑,只因他舞的太好,让我自惭形秽。
然而有一日,我于山中的荷花池里轻送一叶扁舟,旋身其上。
荷叶田田,清莲濯濯,凉风徐徐,明月皎皎。我不觉心旷神怡,便拈了一捧白荷,以花作剑,翩翩而舞。
我正如痴如醉之际,一曲箫曼不期而至。
箫声,厚载我半生悲伤的箫声,我有多久没听过这箫声了。
今夕明夕是何夕,那一袭黑衣原来从未从我心头褪去。
我微微怔住,眼含泪光,箫声戛然而止,一句漫吟远远传来:“晚凉风定却回船,望见新月在天边。放下荷花深深拜,翻身忙整翠花铀。”
我如梦初醒,一个旋身不稳跌坐在舟中,手中那一捧青莲顺着倾洒的月光飘落于暗影沉浮的碧池渺渺。
白衣翩飞如清风般无声地跃入舟中,他虚扶着我的双肩,关切道:“怎么了?可是扭伤了脚?”
我抬头,对上他暖如骄阳的目光,不是他,不是他!
眼中的湿润迅速风干,神色却是黯然,我缓缓站起来,淡淡道:“没事。”
他竟也有瞬间的恍惚,那炽热的眼神仿佛越过我看到了另一层虚无的影子。他尴尬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亦是沉默。
我与他静默地并肩而立,蓦然之间,凄凉之意更浓,岁月寂静无声,偶有几声蛙鸣闹在伤心人的心头。
“你舞的不错。”他突然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那语调不像是赞叹,而像是一种怅惘的追忆。
我愕然地对上他的眸子,歉然道:“未经先生允许,我便偷师于您……”
“无妨。”他躬下身子,小心翼翼从池中拾起那朵一落莲花,动作说不出的轻缓怜惜,仿佛那花儿是一个娇柔的少女。
我诧异于他眉间骤然升起的萧索,这才注意到他面色苍白的像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他又道:“是基唐突了,今日饮酒过多,偶然见到你舞剑,想起一个故人,便借着酒劲扰乱了你的情致。”
我这才注意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正混着他身上特有的芷兰芬芳,悄然缠绕着凄迷的夜色。
幽深的月光注入他同样幽深的眸子,明亮而皎洁,他修长俊逸的身姿与满池的纯白一同摇曳在夏夜的风中,却是一种令人心痛的优美。
那一瞬间,我恍若隔着重重山雾看到了隐藏在他心底的某个隐秘故事,一个潇洒男儿背后的细腻悲情。那是我第一次走进他的世界,一个哀伤而苍白的世界。
他不经意间飘洒的忧伤深深地触动了封存于我自己心底的那份隐秘,我幽幽道:“没有,你的箫声很好,也很应景。”
他抬头,似是酒醒的缘故,先前那份伤感已悄然消匿,眸里的星光却更浓,他道:“你的剑法更好。真想不到,你倒是能无师自通,这套水问由你舞来,更具出尘飘逸之意。只是未免锋芒太过,告诉我,你为何要学剑?”
为何?难道让我永远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我不想再出现第二个陈友谅,我只想用我自己的手,守护我自己的命运和坚持。
我坦然的注目于他,道:“生逢乱世,我不过是一个四处漂泊的流浪孩儿。虽不愿害人,却难免为世情的利刃所波及,我只愿把自己磨成一把同样锋利的剑,以求自保。”
他仰头凝视着灿然于苍穹之上的星辰,那些明星纵横交错,遥遥望去犹如一只展翅的雏凤。连日来一直跟着刘基,我也粗略地看过一些有关星象的书,那些幽深的璀璨正是南方朱雀。
“宝剑锋自磨砺出,”他微笑着,遥指天边的另一丛更为明亮的繁星,叹道:“玄武与朱雀一朝相会,便是无妄劫灾,那将是世间最锋利的两把剑。”
我身形微颤,朱雀朱雀,他这么说,意欲何为?难道他已知道了我的身份?玄武又是谁?
我茫然道:“先生的话玄奥高深,我并不懂。我以为,人的命运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与天上的星星又有什么关系?”
他淡然而笑,道:“你说这话的神情倒是像极了我昔年遇到的一个孩子。你还年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是天道,人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洞悉天道,顺应自然,而不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愿为事。”
我摇摇头,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