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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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向前走,他突然一顿,我才发现他身后的影子上竟长满了孤寂的青苔。
我顺着他身体的朝向机械地望去,这才看到不远的池塘边上,正端坐着一位头戴蓑笠的渔夫。那渔夫背对着我们,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姿却极美,高昂挺拔,又写意悠远。只见他手执一枝竹竿,岿然不动,犹如栖息在岸边的一只白鹭。
山里从未有外人来访,更何况先生还在外间设有阵法。我诧异的疾步上前,与刘基并立,询问地望了他一眼。
刘基微微一笑,扬声道:“江湖风波恶,何以采薪人,无忧茹藜藿。⑴”
我看看自己,再看看刘基,我手拎一篮莲子,他肩驮一筐碧草,倒真像是采薪度日的樵夫山妇。
那渔夫闻言,忽然拉起长竿,一只游鱼跳跃在他的渔钩上,他轻巧地把鱼儿放入身边的筐中,优雅地转过身,摘下斗笠,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日光下流离。
“山中何所有,未若擢扁舟,得鱼即沽酒。”熟悉的声音飘荡在耳畔,我几乎惊呼出来,那人,正是一尘大师。
刘基朗声笑道:“师弟,我已恭候你多时了。”
我心虚地垂下眸子,这下可好,他们师兄弟一见面,我还能怎么瞒呢!
谁知一尘一眼也没有看我,只是微笑着说:“多年不见,师兄还是一样多智,我没有什么见面礼,这鱼就赠与师兄佐酒!”
他说着,突然发力,拎起鱼筐向我们掷来,刘基随意的伸手一抓,那鱼筐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他的手中,他乐道:“阿薇,今日有好菜吃了,和尚送的鱼,那滋味可不一般。”
我赶忙上前接过,二人相视而笑,并肩向山中高屋走去。
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仔细瞧着一尘的神色,他似乎并不打算揭破我的身份,但我依然觉得别扭至极。
“是你?”一声童音响起,小方急匆匆地从屋边跑来,叫道:“你是那和尚?”
一尘笑着俯身,道:“正是小僧,小师侄,别来无恙啊?”
小方奇怪的看了一眼刘基,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师傅的徒弟?”
“难道你是徒弟的师傅?”一尘朗声笑起来,我亦忍不住跟着笑。
刘基笑着摸摸小方的脑袋,道:“快来拜见你师叔。”
小方被众人笑的不好意思,却也恭恭敬敬地对着一尘行了个大礼,拜道:“师叔!”
一尘将他扶起,笑道:“出家人不拘这些虚礼,师兄,你怎么不让大家都进去,我还等着你的酒呢!”
刘基闻言,拉着一尘的手臂,边走边说:“你这个出家人,何止是不拘虚礼,简直是不拘虚规!”
注:⑴这两句出自刘基的诗《渔樵问答》,大意是说樵夫劝渔夫放弃打渔生涯,和他一起在山中采薪为生,而渔夫却认为樵夫的生活不如打渔好,劝樵夫弃山从渔,其实就是一种人各有志的喟叹。全文如下:
樵问渔,江湖风波恶,何以采薪人,无忧茹藜藿。
渔答樵,山中何所有,未若擢扁舟,得鱼即沽酒。
第二卷,水之卷:朱雀南飞 (九)酒里春容抱离恨,水中莲子怀芳心 下
屋内,我们四人围坐在桌前,桌上鱼香阵阵,酒意浓浓。
我始终缄默不言,实在是不想引起一尘的注意。
小方却突然道:“师父,您一向最爱读道家经典,怎么师叔却是佛门中人呢?”
我也不免好奇,那山中老者真是奇怪,同一个人教出的徒弟信奉的居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信仰。
刘基笑言:“一个人的智慧若达到顶峰,就能窥得天道,天道只有一个,由其衍生的变化却是无穷。你师祖就是这么一个超然物外的人,他认为世间所有学术的最高境界是融会相通的,就如同百川归海。他拥有汪洋般宽广的心胸,苍穹般挥洒的眼光,一切有为法,于他都不过是一个广堥无尽的‘一’字。可惜我与你师叔始终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依旧循着自己的喜好行走于世间,也许几十年后,我们也会殊路同归。”
小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觑着一尘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师叔一点也不像个和尚,我……我可没见过喝酒吃肉的和尚。”
一尘细细品饮杯中的酒酿,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师兄的菊花酿,还是从前那般醉人的味道。”
刘基道:“你能破去我的阵法,这酒倒也当得。不过,可见你这和尚用心不专,不好好吃斋诵经,到学起黄道之术了。”
一尘谦道:“哪里会呢,还不是上次在丹徒拜访时偷师于你。说到你这阵法,当真是高妙,时隔久远,我已记不太清,我在松林中绕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好在此处山清水秀,恬淡宜人,倒也不虚此行。”
刘基将一块鲜美的鱼肉放入口中,微微皱了下眉头,漫不经心地说:“恭维的话说过了,那就说说正题吧。”
他这话已说的十分露骨,可一尘脸上没有半分恼色,他泰然道:“自然。”
刘基轻饮一口酒,眸子更亮,沉吟道:“日前我听闻徐寿辉得一神僧入幕,那人自号彭和尚,运筹帷幄,一度令元兵溃不成军。我私下猜想那人是你,如今看来我也不算太笨。”
一尘笑道:“师兄向来先知于人,又怎会料错?”
刘基不置可否,又道:“你们一路向南征伐,直指杭州,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提前来找我。”
一尘接口道:“如你所愿。”
刘基望着他,目光如炬:“在我继续说下去之前,我还是想问问你,你为何而来?”
一尘微笑着说:“我来寻一个人。”
刘基停下筷箸,淡然道:“你又来劝我出山吗?”
“非也,人各有志,师兄醉心山水,我又怎会强人所难?”一尘摇头,将目光牢牢锁向我,道:“我所寻之人正是这位姑娘。”
我猛然一震,抬头望着两人,一脸诧异。
刘基似也微感愕然,匆匆扫了我一眼,转而笑道:“难道师弟如今不但破了酒戒荤戒,连色戒也不保了吗?”
我怨怪地白了刘基一眼,一尘却笑道:“只怕我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刘基望着他,淡然道:“那又是为何?”
一尘的面色不卑不亢,他道:“恕我不能相告,我想这位姑娘也是这个意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茫然地望着他,他又道:“姑娘,可否借一步与小僧单独详谈?”
我心念流转,究竟是什么事?莫不是……与亮有关?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有许多疑问等待他的解答,我探寻地看了一眼刘基,刘基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我如获大赦,跟着一尘向外走。
然而,刚走至门口,刘基又扬声道:“一尘,你来之前,我为你占了一卦。”
一尘的身形在门前顿住,淡然回头,报以最平静温和的微笑:“师兄向来最擅此道,只不知卦象如何?”
“需于泥,致寇至。”刘基目光如炬,燃起一种少有的威严。
这是需卦中的爻辞,意思是说,再向前一步就将深陷泥淖,危险重重。这是刘基对他的一种警告。
一尘又道:“那该作何解?”
刘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自我致寇,敬慎不败。师弟可要看清楚前方的路途,小心脚下的每一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不若回头,依旧是你的海阔天空。”
一尘轻笑一声,一脚踏出门槛,又回头问道:“现下,卦象又如何?”
刘基星眸微闭,无声的掐指轻算,那修昳的手指轻巧极了,如火焰般跳跃着睿智的光彩,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沉重的命运是如何归落于这手掌中轻灵的变幻。
片刻后,他抬头,用一种近乎沉痛的目光望着一尘清隽的面容,缓缓道:“需于血,出自穴。你已陷入无妄血灾,但若能顺以听之,灾亦能消。”
一尘毫不犹豫的将另一只脚踏出门外,问道:“师兄可否再卜一卦?”
我突然发现这个看似清淡超然的僧人身上,深藏着一股和陈友谅一脉相承的桀骜与不屈,而此刻这种傲然的倔强正逆着门外的日光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刘基霍然起身,沉声道:“不必了。你我到底是道不同。”
一尘摇头喟叹:“既然三年前师父都劝不了我,师兄又何必枉费心思。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我的道在前方的淤泥血光之中,宁坠于污,以吾之身,还世之洁。倒是我有一句要相劝于你,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⑵”
刘基身躯微震,缓缓道:“不错,人各有志。我只送师弟两个字,知止。”
“鸟飞止茂林,鱼游止深渊。所以知止者,不为物所牵。”一尘低声漫吟,意态洒逸,“师兄的诗我一直铭记于心,且不闻,竹密岂妨流水过,山高哪碍野云飞?道途虽险,迷雾茫茫,却不能阻挡一个人飘然坚韧的心意。”
刘基用一种逼视的目光与一尘对峙着,一瞬之间,两人雪亮的眸子里皆是风起云涌。
方才,这看似轻松飘洒的几句,实则蕴含了无数刀光剑影,这是两个智者的交锋,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就已分出几番胜负。
良久,刘基脸上忽而乌云尽散,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做勉强。阿薇,你留下,我交代你几句,劳烦师弟在院中等候。”
一尘微微颔首:“无妨。”
我看着他的身影飘然而出,又望向刘基,问道:“先生要说什么?”
刘基深深望着我,那智光流转的眼神仿若能洞悉我的所有,良久,他道:“并没有什么,药草我已经放在隔壁的竹篓里,还未来的及分,一会你记得去把它理一理,我……有些事情,你做的惯了,让我去做,还真是有些不应手。”
这样絮絮叨叨的琐事由他说来,却像是最柔软的刀刃轻轻地逼近我同样柔软的心,撩拨起些些细微的震颤,我触动不已,道:“先生放心,我会去。”
我向外走着,他轻声唤我:“阿薇……”
我回头,他犹豫半晌,又道:“没事,你去吧。”
我冲他盈盈而笑,转身走出。
注:⑵出自李白的诗,意思是说,人生须含光混世,不务虚名,太过清高,远离世俗未必是好事。
第二卷,水之卷:朱雀南飞 (十)薄情转是多情累,相思相望不相亲 上
一尘静立在一株松树下,一言不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那神情犹如一只云游的白鹤,身影里晕出一种一尘不染的孤洁,却又挥洒畅意,似与天地都融为一体。
他听得我的脚步声,又霍然转身,道:“韩姑娘近日过的可好?”
“很好,”我注目于他,“你为什么要来寻我?又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至于寻你,却是为了一件天大的事。”
我讶然地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敛起笑容,神情也肃穆起来,缓缓道:“你可知道,现在滇南正流传着一句话:‘龙凤刃,天之匙。蕴玉玺,四海归。’”
我蓦然心惊,玉玺!莫不是指失踪多年的和氏璧?我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得不警惕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他明亮的目光逡巡于我的面庞,问道:“你身上有一把稀世利器,叫做凤舞。不错吧?”
我知道瞒不过他,就坦然回望于他,道:“是又怎样?”
他释然一笑:“那就对了。这匕首本为一对,还有一把叫做龙吟。龙凤刃,指的就是它们。龙凤刃,天之匙,是说这两把匕首是打开天下江山的钥匙。蕴玉玺,四海归,‘天下江山’指的正是传国玉玺和氏璧。得到和氏璧,就等于得到了最名正言顺的正统之位,自然是江山一统,四海归心。”
我极力压制住内心的震惊,望着他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寻到我也没有用。你是徐寿辉的人,我不可能把凤舞交给你。”
“难道你不想拿到和氏璧?为了韩林儿,为了赵宋王族?”他迫视于我。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冷冷道。
他笑道:“错。如果没有龙吟,你的凤舞根本毫无用处。而如果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龙吟,更不会知道开启玉玺秘密的法门。”
我惊讶地看着他,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他神情自若的回道:“我说过,我自有我的办法。”
我摇头道:“我真想不通,你既已出家,为何还要淌这场红尘俗水。”
“每个人都有他存立于世上的特殊意义,挽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就是我赋予自己的意义。当今天下,浓烟四起,元人无道,四分五裂之势已成定局。唯有寻一贤德之人,重整江山,以战止战,才能破而后立,令万物归宁,生生不息。”他明亮的黑色眸子在这番言论中肆意地流淌出令人不容置疑的光芒与坚定。
我忍不住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令山河都黯然失色的出尘僧人,开始怀疑出世与入世之间到底是否隔了传说中的山高水远。
然而,无论如何,他周身都散发出一种极难对付的机智,这让我不得不防备,我道:“依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凤舞交给你,而你去拿回那玉玺。那结果呢?你一定会把玉玺交给徐寿辉,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也不尽然,”他直视于我,“姑娘可以与小僧一同前往,我们公平竞争,若你能得到那玉玺,我一尘自愿就此别过徐寿辉,永不出世。”
我毫不妥协:“大师你有备而来,我则毫无招架之力,又怎能算做公平竞争?”
他坦然道:“你有所不知,要拿到这个玉玺,需要一个机缘。也许这个机缘在你,并不在我。我相信上苍的眼睛,倘若它选择了你,我绝无任何异议。”
“我如何相信你?”我怀疑地望着他。
他回望于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姑娘若不信,小僧也无可奈何。但你不必急于做决定,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到时,请你务必给我一个答复,若你愿意随我前往,三日后我们就起程去云南;若你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我相信韩姑娘是聪明人,懂得何为最好的选择。”
我心中挣扎着,良久,才对上他的双眼,道:“三天之后,我自会给你答复。”
他眉头舒展,淡然而笑。
我想起一事,又问:“那日在颍州城外,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保持着优雅的笑容,道:“发生了何事并不重要。你已不再是从前的韩宛棠,那些关于韩宛棠的过去最好还是忘掉。知道的越多,牵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