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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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祯双腿已断,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头脑也变成了一片空白,双眼的眼泪无意识的滑落。
而因为黎奴出手那一点,谢道韫却是豁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信之色。
“自己家的孩子,总是舍不得让外人教育。”黎奴转过身来面对谢道韫,面色仍旧是云淡风轻,根本就没有因为伤了顾祯而担心。
谢道韫此时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努力的保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方才……点穴?”
黎奴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谢道韫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晕,她如今所看到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所知晓的常识。
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谢道韫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内功?”
黎奴闻言抬起了头,没有否认。
谢道韫没有读懂黎奴眸子里的神色,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夜深了,若是谢家娘子不介意的话,我还要送我家郎君回去,毕竟受了伤。”黎奴继续语气平淡的说着,“不论如何,这笔账现在已经两清了吧。”
谢道韫仍旧有些发怔,稍显木然的点了点头,道:“是。两清了。”
“至于那个发箭的人,”黎奴的左手还一直握着那枝弩箭,“若是小娘子那里有了消息,不妨派人唤小人一声,小人去谢府后再做详谈。”
“好。”谢道韫依旧有些木然的应下。
不多时,那些被放倒的顾家仆从、护卫们,都被谢道韫招呼着,由谢家的六名护卫帮手扔进了牛车。顾祯疼的快要晕,迷迷糊糊的被黎奴拎上了车,而黎奴自己,自然是拿起了驾车的鞭子,在黄牛的背上抽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牛车渐渐远去,谢道韫就站在那里,目送着车上的某个人,直到黑夜将他完全吞噬。
“小娘子,我们是不是先送您回去,留两个人在这里等路爷就是。”有护卫上前提议道。
谢道韫微微摇头,有些失神的走到一旁,仍旧靠在那落锁的店门上,那微凉的触感传递到整个后背,让谢道韫感知到活着的真实。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又看了看身边的六名熟悉的护卫,自言自语的轻声道:“他祖母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谁做的
第四十八章 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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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一早,谢道韫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时辰的觉,从卧榻上爬起来之后,仍旧自言自语的问了一遍昨晚问过的问题。
这是什么地方?
她当然没有失忆,也没有那么悲催的再次穿越。
这个地方当然是谢道韫的卧房,是谢府,再往大了说是晋陵,是中原,又或者,是地球。
这是谢道韫原本认为的事实,但如今这个事实似乎被推翻了,而推翻这个事实的,还是一个她亲眼目睹的铁证。
谢道韫相信,若是他前世的师父看到了昨晚黎奴出手点穴的情形,必然会惊的掉下嘴里的烟,愣个三四秒后,骂上几声娘,再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然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或许在表面上,谢道韫也可以如此,但她和那个整日打扮的如同失业中年的大叔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无视心中的疑惑。
“这不是武侠世界。这不是武侠世界。这不是武侠世界……”谢道韫一遍又一遍的碎碎念着,希望将自己的思维引入正轨。可仿佛作对一般,谢道韫越在嘴里否认,她的心思就会越不由自主的向那个方向想去。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头脑中重放着昨夜黎奴出手的画面,直到头脑中的记忆被来来回回打磨了太多次,多到有些失真。
谢道韫晃了晃自己有些发沉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准备先睡个回笼觉再说。
可是眼睛刚刚闭上,就听到自己卧房外面的门锁被解开的声音。
估计是菡萏来给自己送早饭了,谢道韫打了个哈欠,懒得起来。
进门的脚步声却让谢道韫感觉到了异样,她眉毛微挑,睁了一只眼睛去瞧,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大人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
“爹?您怎么过来了?”谢道韫急忙从卧榻上坐了起来,有些忙乱的整理着身上的衣物,作势就要给谢奕见礼。
谢奕还在门口,并没有走到谢道韫身边。他先回身将门关了,又极有压迫感的走到了谢道韫的面前,冷着脸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谢道韫心里一个突突,心想着,难道是昨晚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应该啊自己把房间的一切防护措施都做得很好,而且父亲大人也不可能大半夜的特地起床,跑过来看看自己在不在才是啊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从郗路,或是从护卫口中透露出去的?
心思动的飞快,谢道韫面上却是将惊讶演绎的十分完美,她瞪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微张了嘴,故作不解的道:“爹爹说什么呢?韫儿一直都被禁着足,又怎么能够到处乱跑?”
谢奕闻言也是微微一怔,觉得自己女儿说的十分有理,他不由得沉吟出声,道:“难道是郗路做的?”
谢道韫一听这话,心中更是没底,急忙问道:“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严重么?”
谢奕再次看向谢道韫的双眸,有些突兀的开口道:“昨天晚上,顾祯被人断了双腿。”
“啊?”谢道韫表面上做出了实打实的惊讶之色,可内心里,却对自己这个不专业的老爹鄙视了一下下。忽然说出实情,看嫌疑人真实反映的方法是好的,只可惜自己这老爹运用的实在是不怎么专业,更别说,他的对手还是一个专业人士。
谢奕看着自己女儿脸上那七分惊诧、三分愉悦的神情,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谢道韫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很快就将脸上的惊诧全都收敛了起来,转而扬起十分开心的笑容来。她歪了歪头,很是纯真的笑道:“三清道尊在上,总不能便宜了这个家伙真是恶有恶报。”
“真的不是你?”谢奕看女儿的神情不似作伪,一时间也判断不出真假。
“都说不是啦”谢道韫无辜的摊手,心想着一会儿还得对郗路他们吩咐一遍,千万别露了什么口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谢道韫兴致冲冲的问道:“爹既然顾祯已经出了事,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被禁足了呀”
将谢道韫禁足,原本就是谢奕和谢安害怕她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情来,更何况谢安还亲耳听到谢道韫在无忧公面前的许诺,又亲眼见到自家这个侄女,在无忧公面前不卑不亢的态度。
若是除了尊卑有序不提,谢道韫在无忧公面前的表现,谢安还是极为喜欢的。他喜欢谢道韫这光明正大的脾性,以及护短的态度。但谢顾两家的关系的确有些微妙,而且对于这种小辈们争锋斗气的事情,谢安也懒得去管。他和兄长谢奕回去一商量,还是决定先让谢道韫禁足为妥,以免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利于和谐的事情来。
其实谢安弄错了一件事情,就是有关谢道韫在无忧公面前的“光明正大”。
她在无忧公面前说,定要断顾祯两条腿,并不是谢安所想的那般有关于君子之道的缘由,当然也不是无用且遭人妒的拿大。她只是要告诉无忧公一个事实:我要断你孙子两条腿。
好吧,谢道韫也不得不承认,单单是这句话就已经很装了。
可不论如何,这个招呼,谢道韫却必须要打。
谢道韫知道,即使自己再怎么秘密行动,也不可能在晋陵的地界内向顾家人隐瞒什么。既然如此,与其出事之后再迎接顾家的怒火,倒不如事先就打好招呼。毕竟前者有如偷袭,令人不齿。可后者属于正常进攻,若是你们没有守住,那不好意思,只能归结于你们的防御力不够强。
顾家有黎奴,实际上的防御力是足够大的。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会有其他势力的人横插一脚,仅用一枝弩箭,就使当时的形势,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那个神秘人;郗路昨夜终究是跟丢了。
但不论如何,谢道韫最初的目的已然达到,而谢奕和谢安这禁足令,也产生了没有任何效果的效果。
“该怎么禁足还得怎么禁足,直到中正雅集结束了,为父再把你放出来”谢奕想了想,施施然的说道。
“啊?凭什么?”谢道韫不干了,忙撒娇般的牵了谢奕的衣袖,道:“那顾祯不是已经恶有恶报了嘛女儿当然不会再做什么手脚。”
“你?”谢奕这一个充斥着不信任和怀疑,他摇了摇头,道:“趁火打劫的事情,你还是做得出的。”
谢道韫的表情颓丧了下来,她不由得在心中喊冤,刚才还不如就承认是自己做的算了,要是那样的话,没准父亲大人看自己做也做了,气也消了,一抬手就把自己放了。即便是先挨一顿臭骂,也比在这无聊的强。
无奈之下,谢道韫又和“恶势力”在口头上抗争了几下,最终还是悻悻然败下阵来。
谢奕离开后不就,菡萏就提着食盒送了饭菜过来。自昨夜受伤之后,谢道韫的右手还是不怎么灵活,仍旧是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颤抖着。谢道韫自己也做了一些放松肌肉的按摩,可效果却不怎么明显。所以当接近午时,郗路偷偷的跑过来的时候,谢道韫没有自己开锁,而是将头上的簪子从门缝递了出去,让郗路自己开。
“小娘子,要不,还是叫个医生来看看吧。”郗路昨晚就看出了谢道韫受伤,但却不知伤的重不重,忙了半天竟也将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如今见谢道韫右臂行动不便,不由得深深的皱了眉。
“不必。”谢道韫直接打消了郗路的想法,“不过是小伤罢了,哪有那么严重,过几天也就好了。再说了,若是真的叫医生来,我爹问起这伤是从何处得来的,那昨晚的事情不就不打自招了?”
“可是终归不能耽搁伤势。”郗路的眉头皱的更深。
谢道韫又来来回回宽慰了好几遍,这才连哄带骗的让郗路忘了这件事情。她转移话题道:“路叔,昨天晚上那个人,有线索么?”
对“线索”这个词比较陌生,但郗路也猜明白了几分意思。他摇头道:“那人身形太快,又带着我在深巷里七拐八折,不过跟了半柱香时间,我便更丢了。”这话从郗路口中说出来,带着深深的自责。
“这事儿倒也不能怪你。”谢道韫摆了摆手,“从那一箭就看出这人不简单,而且对方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是咱们能够跟踪的了的?说起来这也有我的不是,若非我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黎前辈的身上,也不会察觉不到他。”
“小娘子说这话可就是打我们的脸了。”郗路闻言苦笑道:“我们做护卫的,原本要做的就是护着主子,以保证主子的安全,及时发现危险也是我们的职责。结果昨天晚上,我们这帮人竟是什么都没有做成,还连累小娘子你受了伤。”
谢道韫摇了摇头,又说了几句无事之类的云云。
“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谢道韫理了理思路,在沉默中开口道:“那弩箭的威力,怕是比军方的都要狠上几分,到底是哪里的势力,非要挑拨谢顾两家的关系?”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女有疾
第四十九章 女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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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闷然的过了一整天,谢道韫就一直在对世界的发问中度过。
到最后,谢道韫发现,就算自己想破了脑袋,怕是也想不明白那所谓的内功。与其自己这样昏昏然的胡猜,倒不如等哪天亲自去问问黎奴。
现在谢道韫对黎奴产生了不少好感,从昨夜的事情就看得出,这为前辈是个爽快人,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动手断了顾祯的双腿。只是不知他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惹怒顾家的某些人。
想到可以和黎前辈当面谈关于内力这个神乎其神的问题,谢道韫的心便静了下来,草草用了晚饭,便直接躺到了卧榻上补眠。
自己这个小身板可没发育好,昨天熬了大半夜,今日就一直困得打瞌睡,身子也一直有些不舒服。
外面下了秋雨,点滴淋漓,点滴淋漓,愁损韫儿,懒得起来听。
一整夜一直都在做梦,谢道韫梦见自己成了诗坛领袖,随便“抄”首诗出来,就可以换来万金。又梦到自己成了武林盟主,一呼百应,领着大家愤愤然的去驱除鞑虏。但更多的梦,却是前世的碎片纷至沓来,层层叠叠的交织着。而她就在梦里那样默默然的看着,就像是正在看别人的故事,感觉到一种隔阂,一种虚幻。
她梦到前世的好多人,一起接受训练的人,组织里的领导,还有自己出任务时遇见的人、杀过的人,再就是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师父,还有那个慵懒的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以及他手中的香烟发出的淡淡的薄荷的味道。
这一切就像电影一样在她的脑中回放着,她下意识的想要走进其中,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所有的经历都变得不真实,虚幻的让人感知不到心情的变动。梦里的谢道韫摸了摸自己的心,觉得那里空落落的,再也感觉不到太多的情感。即便是看都那个沙发上的男子时,她的心里也没有了什么太多的痛楚,只剩下仿似局外人的一丝怅然,一抹叹息。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因为谢道韫已然惊醒。
雨打窗棂的声音仍旧分明,那混进房中的淡淡凉意,让谢道韫从骨子里感觉到一种活着的味道。
右臂的颤抖没有停止,反倒更加强烈了一些。谢道韫将手臂微微抬起来,看着那颤颤巍巍的模样,觉得自己倒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症。
身上有些忽冷忽热,谢道韫知道自己怕是有些发烧。这似乎是开始进行每日训练后的第一次生病,谢道韫不免有些诧异。抬起左手摸了摸额上的温度,也摸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在摸摸脉,倒是比往常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