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真的想死吗?可我分明在她们饱含泪水的眼中,看到了对生的炽热渴望。
“不如我们一起死吧。”我扫视了她们一圈,轻声道。
这是我的心里话,有时,死去要比活着幸福。
我的父兄,我的母后,他们要比我幸福,至少他们或者有死的权利,或者有死的自由,或者不管怎样总之是死了,他们不会再有恨,也不会再有泪,亦不必再纠缠于国仇家恨。所有的爱恨情仇,一切的一切随着他们死亡烟消云散,他们亦在死亡中获得了永远的安宁。
你们或许也有死亡的权利,可我呢?我甚至连这最后的权利也被剥夺,那人不许我死。
回咸阳的路上,那人郑重警告我不许自杀,若我胆敢自尽,他会让永巷中的你们,我眼前这些愁眉泪眼的如花生命为我陪葬,甚至不止你们。
我惊心于那人敏锐的洞察力,他不但看得出我的杀机,甚至还看得出我的死意。
此话一出口,抽泣声,抱怨声,霎时消失,院子里死样沉寂。过了许久,我听见小姒怯颤的声音,“梅姑姑,小姒不想死。”
我低头对她报以安慰一笑,抚了抚她的头,我抬眼看向四周,“你们其实也不想吧。”
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无声望我。
“如果你们其实不是真的想死,那么就收起这些无用的抱怨,因为无论再怎样抱怨,我们也回不到过去,”我停了停,“忘了过去,忘了曾经的幸福,象野草一样卑微地活下去,如果你们想活下去,若不然,我们就一起去死,去见我们的亲人。”我悲伤地看着她们。
呜咽之声再次响起,女孩子们默默地哭着,压抑地哭着,不甘地哭着,绝望地哭着,可是没有人再抱怨。
离去前,我告诉她们,我会常来看她们,她们抽咽点头,想送我却又不敢妄动,偷眼觑着监工的宦人。我看了一眼永巷令,永巷令对监工使了个眼色,她们才战战兢兢又恋恋不舍地送我到院门。
“姑姑,一定要再来看小姒呀!”院门口,小姒和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她站在高高的门槛后,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小姒乖,姑姑很快就会再来看你。”我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乖,不哭,姑姑再来时,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糯糖糕,好不好?”
“好。”她娇怯怯地点点头。
我抬眼看向她的身后。
“你们都回去吧,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我微顿,补充道,“要是想活下去,就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说完,我转身离去。
不知何时,下雪了。雪不大,风却不小,寒意迫人。
回头看去,永巷口的门拱右侧那两个梅花篆字在深褐色的砖墙上,在暗灰色的天宇下,在纷飞的雪花里,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哀戚和悲凉。
我坐进车里,想起刚才在永巷中所见的一幕幕,在这只有我一个人,不受外界打扰,也没人看得到的狭小空间里,泪流满面,低泣出声。
二天后,我带着为族人们精心准备的物品再访永巷。
我的族人们对居然能在短短二天后再次见到我感到十分惊讶,当然还有高兴。
不过,小姒除外。
第15章 第七章:王的孩子(1)
姬梅
小姒病了,发着高烧,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梅姑姑又来看她了,还带了她最爱吃的糯糖糕和其它好吃的。
听说,那天我走后,小姒因为没完成当日的工作,又冒雪捣了很长时间的麻,衣衫单薄又闪了汗,所以病倒了。
我听着一旁的宗室女戚戚地叙述,望着躺在由几块木板拼搭而成的简陋板床上,在单薄的棉被下冻得瑟瑟发抖,却又面如火炭,浑身滚烫的小姒,心如刀绞。
“妈妈,妈妈……”小姒痛苦地挣扎着,嘴里含混地叫着她的妈妈,那个随夫君一起殉国的温婉女子。
一时,我泪如雨下。
我对永巷令说要把小姒带走,带她去我宫中,永巷令连声报歉地拒绝了。他说,不是他不肯,而是法令难违。
我不再说什么,还在燕国时,我就从丹哥哥那里听说秦法严苛。好象当年制订法令的人后来触犯了自己制订的法令,在逃亡的路上,因为律法森严,竟无一人敢收留他,最后,他不得不投案自守,被处以车裂之刑。
不过,再严苛的法令也是人制订的,人可以制订法令,当然也可以修改法令。在这个国家里,唯一有权改变法令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让我无日无思,无时不思,却又无日不恨,无时不恨的男人——赵政。
我要去见他,为了小姒。
在得到永巷令的承诺,一定会对小姒给予特殊的照顾后,我心急火燎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赵政的寝宫——长杨宫。
马车在咸阳宫长寂的巷道上飞驰,清脆的鞭声,不时透过车厢传进来,一声声不象抽在马儿身上,倒象抽在我心,我恨不能立时见到赵政,要他下令许我带小姒离开那不类人居的鬼地方。
我靠坐在车厢里,轻合双眼,耳中突然传来马儿受惊似的阵阵长嘶和车夫惊张的驭马声,马车毫无预警地猛然停下,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重重甩到前厢板上。
怎么回事?我咬着牙,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膝盖,狼狈爬起。
很快,车门外传来车夫的声音,万分焦急中带着万分的惶恐。
“夫人,出事了,出事了,夫人。”他的声音抖得几乎走了调。
出了什么事?我敲敲车门,示意他打开车门。
车门被打开,我看见车夫面无人色的脸。
“夫……夫人”,车夫因为过于激动,上下牙哆嗦相撞,格格作响,嘴唇抖个不停。他哆哆嗦嗦地指着车的前部,看看我,又看看那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虽说是去了势的宦人,但好歹也算半个男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把他吓成这副德性!
我暗暗皱眉,向车头走去。
一个人。
一个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侧卧在马前,确切点说,如果我的马再往前踏出半步,这个小人现在就已在马蹄下而不是马前了。
我想起刚才车夫走了调的驭马声,原来如此,真是好险。若不是车夫及时勒住缰绳,只怕这孩子早已命丧马蹄下了。
的确有点吓人,我稳了稳加速的心跳,走过去,小心地把那小小的身体翻过来。
那是一个七八岁左右,面容清秀的小男孩,白皙的脸上有几块青紫交加的淤痕,格外突兀。
“醒醒,醒醒。”我把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不一会儿,孩子的眼珠动了动,睁开了眼。
我对他微微一笑。
小男孩先是有些困惑地眨眨眼,然后象受了惊似的从我怀里弹起,细瘦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我赶紧扶住他,就势蹲在他的面前,刚好与他平视。
他低低地垂着头,两手规矩地贴在身侧,不动,不说话,也不看我,小小的身子,隐隐发抖。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尽量放柔声音,不想吓到他。
他还是不说话。
这时,缓过神来的马车夫凑过来,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夫人,这孩子是陛下的孩子。”
我扭头看他,何以见得?
车夫的声音更小,“只有王子才能穿这样的服色。”
我转脸看向那孩子,只见那孩子一身如赵政般的玄色衣裳,上面绣着精致的龙纹,秦人尚黑,服色以黑色为最上,而且应该只有王室成员才可以在衣服上绣有龙形纹饰吧,反正,我们燕国是如此。
刚才只顾看他脸上的伤,不曾注意他的衣着。
他是赵政的孩子?难怪。
难怪,车夫吓得丢了魂似的,要是刚才真把这孩子撞了,别说车夫自己的脑袋不保,就是平素跟他八杆子打不着,八辈子见不着的三叔二大爷,到时也得跟着他倒霉。
是呀,宫里穿成这样的小孩除了是赵政的,还能是谁的呢?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四下张望,长巷清寂,不见一个人影,这孩子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他要干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车夫咽了口唾沫,“小的正在驭车,就见殿下从那边的巷子里冲出来,若不是小的手急眼快,只怕……”车夫心有余悸道。
我顺着车夫的手指看去,我们的马车旁是一条细狭长巷,此时巷中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你是赵政的孩子?”我问男孩,“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蓦地抬起头,瞪大亮眼,吃惊看我,大概从来没人敢直呼那人的名讳吧,一瞥之下,他又象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迅速低下头去。
不说就不说吧,我无奈笑笑,“有没有伤到哪里?”
孩子低低垂着的头微微摇了摇。
“你的头……”我伸手碰了碰他额上一块深紫色的淤痕。
他的脸上有好几处伤,新旧都有,显然不是刚才跌倒造成的,看起来倒象是被人打的。
谁会打,谁又敢打国君之子?难道是赵政自己?
孩子吃痛向后微躲。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是他什么人?他又是我什么人?我又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来管他?
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见赵政,把小姒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至于这孩子是谁,他脸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与我无关。
我替那孩子仔细拍净身上的土,然后站起来,轻声叮嘱他以后要当心点。
“咱们走吧。”看了一眼安静地垂首而立的小孩,我吩咐道。
“是。”车夫应声,“驾——”车夫一声吆喝,紧接着一声清脆鞭响,骏马扬蹄疾驰。
坐在车上,我的心始终难安,那孩子瘦弱的身体,惊怯的双眼,还有淤痕深深的脸始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敲了敲车厢前板。
“吁——”马车停下来。
“回去!”
我要回去看看,看看那孩子还在不在,他的神情让我放心不下。
当我的马车再次返回到那条巷道时,我十分庆幸自己刚才的决定。
第16章 第七章:王的孩子(2)
姬梅
我拉开车窗上的挡板,探头向外张望,转过这条巷子,就是刚才与那孩子相遇的巷道了。马车刚拐进巷口,远远地,就见一群半大的男孩,大约有七八个,围在一起揪扯,踢打,推搡着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
随着马车的不断靠近,我终于看清,是他!那个险些命丧马蹄的孩子。
打人的孩子见有人来,一窝蜂似地跑进车夫先前指给我看的巷道,只剩下被打的孩子,呆呆地迎着我的马车,不知闪躲。
马车在离被打的孩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迫不急待地从车上下来,提着裙子跑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执起他的手,心疼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新伤,手也破了。
“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打你?”我看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想起他被围殴的一幕,郁怒交加。
若这孩子是秦王之子,打他的那些孩子应该有着与他相同的身份,必也是赵政的孩子吧。
赵政这就是你的孩子!!
挨打的孩子对我的问话浑若未闻,一径低着头沉默不语,眼泪却象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掉下来。
看见他流泪,我的心更疼了,怒意又盛了几分。
车夫靠过来,低声对我说这孩子的母亲多半是不得宠的姬妾,因为母亲地位低微,孩子自然也会受到欺侮,这种事在宫里很平常。
平常?!我瞪了一眼车夫,又回过头看那沉默落泪的孩子,或许这种事在秦宫中稀松平常,可是在我们燕国,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我的太子哥哥没有因为我是庶出而不疼爱我,我的姐姐们没因为我生母的早逝而欺侮我,他们每个人对我都是亲密而友善的。
就算这种因为母亲出身的低微而导致小孩受欺侮的事在秦宫中稀松平常,但是欺侮人也要有个限度,一群人围殴他一个,我看着男孩蓬乱的头发,不整的衣裳,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气愤难耐。
“走!”我握紧他的手,不由分说牵着他向刚才那群孩子消失的巷道走去,我倒要看看这些了不起的秦国公子到底有多高贵!
车夫一脸惶恐地跟在我身后。
整条巷子只有一处院落,此时这唯一的院落,院门紧闭,我看着院门右侧的牌子,隐约可辨一个“武”字。
虽然,七国文字的字形不尽相同,但这个“武”字倒与我燕国的“武”字颇为相象。
在院外站定,我示意车夫去叫门,同时感到那孩子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
我低头看他,见他正仰着脸扑闪着一双黑亮大眼望我,眼里满是不安与恐惧。我冲他一笑,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柔声道,“别怕。”
开门的宦人一脸惊奇地看看我,又瞅了瞅我牵着的孩子,搞不清状况的表情。不待他开口询问,一旁的车夫已颇具气势地替我作起了介绍,那人听了,登时变出满脸的谦卑,哈着腰把我们迎进院中。
走进院子,我一眼瞅见刚才打人的那几个小孩正跟着一个教官模样的人演练拳术。说是演练拳术却又不太象,他们嘻笑着互作鬼脸,怪相百出,耍得不亦乐乎。院墙下站了一溜保姆、宫女、宦人模样的人,大约是这些孩子的跟班。
见我牵着挨打的男孩走进来,院子里一霎安静,孩子们停止了笑闹,包括教官在内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被打的孩子害怕地躲到我身后。
“别怕。”我微侧了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前开门的宦人一溜小跑跑到教官跟前,附在那人耳边说着什么,边说边瞄了我一眼。
我不理他们,拉起被打的孩子径直朝打他的那几个孩子走去。
“是你们把他打成这样的?”我在他们面前站定,努力压住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看向他们中间一个又胖又壮的孩子。那胖孩子歪着头,撇着嘴,一脸的骄横加不屑,用胖到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打量了我半天,然后,以极其傲慢无礼的语气问我,“你是谁?”
没教养的蠢物,人丑心恶!
我强压心中的厌恶之情,一把扯出躲在身后的小可怜,盯着他,冷冷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问你,是不是你们把他打成这样的?”
“对,是我们打的。”胖孩子傲慢地横着我,腆胸叠肚,语带挑衅。
“为什么打他?”这孩子长得真丑,以赵政的容姿竟生出这般面目丑陋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