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养儿手札-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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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璐这哪里是事太少,分明是事太多了。这几日她都围着老太太和孩子转,府里有一些事已堆上了。最大项的是京郊的一个大庄子,税都没银钱交,还是问国公府里要了去周转的。这可真有趣了,京城可没有天灾*的,偌大一个庄子,赋税都交不起,管事得黑心成什么样啊?
袁璐一直压着,没派人过去看。老太太这一提,她倒想起了这一遭,便把这事向老太太禀了。
老太太听了却是叹息道:“这庄子里的管事是咱们府里家将的儿子,他爹因为你公爹没的。你公爹看他们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就让他们去管庄子。那小子去庄子上的时候才十三岁,看着十分机灵讨喜。以前交完赋税还是有盈余的,可这两年,唉……也不是没派人去说,前脚去了人,后脚那小子就背着他哭瞎了眼的娘在路上嚎啕大哭,说咱们成国公府害死了他爹,现在又要断他们的活路。”
袁璐听了却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十三岁的孩子又没定性,放到那样的地方去指不定就变了呢。且老话说得好,升米成恩,斗米成仇,听着老太太话里的意思,那家人已然是觉得那个庄子就该送给他们家了。
老太太又叹息道:“如今家里也没个男人,咱们女人家出门也不方便。那庄子他要便要了吧,田契地契都在我们手里,等斐儿回来了再说不迟。”
袁璐道:“无妨,一点小事,我来处理就好。”其实心里已有了主意,正是因为现在成国公不在,那些人才敢这样有恃无恐吧。就她知道的来看,这样因为人情而被分出去当管事的人并不少,年关一过,这个庄子的事就会传扬出去。到时候其他庄子的管事会如何?
老太太听了也没多问,本来就一个庄子,她也没看在眼里。
☆、第41章 初衷
第四十一章
袁璐和老太太说了一会话,见她精神逐渐不济,也没多留。
孙嬷嬷一路送她出院子。
袁璐向来对孙嬷嬷敬重有加,那是把她当成长辈看,并不是当成普通的下人。
孙嬷嬷刚开始对这位夫人也不见得多热络,现在经历了几件事,倒是比老太太看得更开一点,已经对她卸下了心防。
“老太太生病的时候,府里的哥儿姐儿就劳烦夫人了。”
袁璐道:“嬷嬷哪里的话,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孙嬷嬷叹息道:“从前您病着的时候,老太太并未照拂一二。如今府里接二连三的事情,却是多亏了您。”
袁璐只跟她笑了笑,并未答话,只说:“嬷嬷留步,外头更深露重,我自己回去就行。”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她自己的儿子被塞了个重症卧床的老婆,她也得憋上一口气。且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在这成国公府待一辈子。既然打定主意不会成为彼此一生中重要的家人,有些东西反而就不必要计较了。
她想得很简单,成国公不在的时候,自己替他把家里老老小小都照顾好,等他回来了,念在自己这几年的功劳苦劳上,想必也不会太为难她。到时候两家达成协议,袁老爹和成国公一起去御前说一说,求一求,皇帝本来就对这桩婚事的内情一清二楚,到时候应该也会同意。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时,泓哥儿住着的东厢房已暗了,澈哥儿的西厢房里还亮着。
袁璐进去看了看,他正在玩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麻雀。
小麻雀小小的,叫声微弱,一边翅膀受了伤,羽毛上沾了斑驳的血迹。
“你哪里打来的小鸟?”
澈哥儿看得认真,连他娘进来了都浑然不觉,这时才看见她,“不是我打的,是晚上雪地里捡的。”
袁璐就捏了他的腮帮子一把,“好呀,天黑了还去雪地里玩是不是。是谁带你去的,你看我罚不罚他。”
澈哥儿腻到她怀里耍无赖,“是我自己要去的,没有谁带我去。娘,你看这只小鸟好可怜,我们治好它好不好?”
袁璐看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麻雀,实在不觉得能救活,“你试试吧,拿个小布条给他包扎一下,再喂它一点东西吃。”
听到娘亲并没有让自己扔掉麻雀,澈哥儿十分高兴:“好,我现在就给它包扎。”
说着就找来了一块碎布,袁璐拿了一杯白水给小麻雀的翅膀冲洗了下,然后用澈哥儿屋里伤药的粉末给她上了点,澈哥儿就自己拿着碎布给它包上了。
他有些笨手笨脚的,粗短的手指不太听话,把小麻雀包成了一个小粽子。
袁璐也没说他,有这份爱心就很不错了,现代的孩子能有几个捡了麻雀回去养着的?这孩子又是府里的小儿子,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才好。
上完药以后,澈哥儿在他娘的指导下,捏碎了糕点给小麻雀吃。
小麻雀“啾啾”地叫唤了两声,还真吃起来了。
澈哥儿就十分欢喜,“等他好了,我要给它做一个很好看的笼子,天天带它出去玩。”
袁璐让人端了热水来,她给澈哥儿洗手擦脸,“那它娘亲该着急了,你看它这么小。”
澈哥儿想了想,虽然非常不舍,还是说:“那就留它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等它想家了,我就让它回去。”
不知道是不因为是刚刚又回想了一遍来成国公府的初衷,袁璐突然心头一软,“那我以后要是想你了,你会不会也像小麻雀一样来看我呢?”
澈哥儿听了就“咯咯”笑起来,“娘亲你就住在隔壁嘛!你要想我,就让青江姐姐来喊我嘛。”
袁璐轻轻叹息,把他洗干净的小脸捧着亲了又亲。
说了一会儿话,澈哥儿就想让袁璐在这里陪他一起睡。
袁璐低声哄他,“娘亲早上有事做,起得早。你自己睡可以多睡一会儿。等娘亲准备好了早饭,就来喊你起床。”
澈哥儿撅起了嘴,“那我少睡一会儿也可以的嘛。我今天刚搬到这里睡,晚上会怕、会做噩梦嘛。”
他这么说,袁璐也就没办法了。她便让人把小麻雀拿到暖阁里安置了,又派人去跟花妈妈知会了一声,自己和澈哥儿各自梳洗了一下,挤到了一张床上。
澈哥儿许久没有和她一起睡过,这天就特别兴奋,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袁璐以前是装睡骗他,这次是真的有些累,伴着他那把稚嫩软糯的童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卯时,青江刚推门进来,袁璐就醒了。这两天她心里记挂着事,总也睡不多。
她对青江比划了一下,让她别出声,自己轻手轻脚掀了被子起床了。
澈哥儿还睡的十分香甜,袁璐摸了摸他屁股下,没有摸到湿的,便给他掖了掖被角。
青江给她拿了件大氅,她便直接穿着中衣,罩了大氅回了自己屋里。
外头天还没亮,寂静无声,她屋里已经灯火通明。花妈妈一看到她大氅下只穿了中衣,又是把她一顿说。
袁璐换衣服洗漱,花妈妈就拿着几张拜帖给她看,“是昨日天黑后送来的。镇国将军夫人王氏和兵部右侍郎家的高田氏,还有几位官家夫人都说要来探病。”
府上老太太病倒的事情袁璐并未隐瞒,传出去也是必然。袁璐之前就跟花妈妈说好,如果有人递了帖子来要来探病,就定个时间把这些个夫人集中到一起。
几张拜帖的时间一合,袁璐就把时间定到了第二天下午。
花妈妈便着人去回禀了。
袁璐起得早,便先想着去看看老太太,谁知道屋子还没出呢,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绿意就来了。
绿意道:“老太君让奴婢来跟夫人说,她现在病着,您还要料理府上所以大小事,也不必天天往她那里跑,且老太君还说夫人的身子也该好好养养,别过了病气。”
老太太既然不让她去,袁璐便也不凑过去了。让人把高三个喊了来。
府里的下人都比主子起得早,且高三还是练武之人。被通传的时候,他刚穿着中衣打完一套拳,出了一头汗,还冒着特气。
高三一听是夫人找他,袖子撸了一把脸,穿上了袄子就去了。
袁璐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便道:“你是刚打完拳?坐吧,吃一盏茶歇一歇,我们再说话。”
高三却只对她做了个揖,“有什么事夫人吩咐就是,我打拳打惯了,不用歇。”
他心直口快,袁璐也没觉得被冒犯,只是问起她年前说的找武先生的事。
其实本来也不用这么急,只是现在老太太病着,家里就她一个能管事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养两个哥儿,倒不如先把武先生找到了,让两个哥儿有事做。
高三拱了拱手,“不瞒夫人,府里的会些拳脚的我都看过了。有些路数不明,有些底子太差,还有一些刚来每两年,也不是能安心交托的人。”
袁璐为难,“这可怎么办?府里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合适的?”
高三搔了搔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夫人要是不嫌弃,就先让我教吧。我虽然功夫粗浅,但是教一些简单的,让两位少爷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只是我事儿忙,每天最多只能教上两个时辰。”
高三掌管整个国公府的私兵部曲,人又耿直憨厚,袁璐最先属意的就是他。只是他平日的事情已非常多,所以才让他另外寻个妥当人。
此时听他这么讲,袁璐自然是再乐意不过,“既然是愿意教,那自然是最好。每个月多加你十两俸钱,你看行么?”
高三连连摆手,“这、这不行!”
莫不是嫌少?袁璐这般想着,文人傲骨,她是怕给武先生束脩给多了,回头那个举人先生该不乐意了。便想着不如也给上一年二百两,两头一样,谁也不用羡慕谁。
却听高三憋了半天,才憋出来:“我这命都是府里给的,哪里还有脸收银子。只是教小少爷打两套拳,不、不是为了银钱的。”
他是怕被当成那种为了银钱,故意说寻不到合适的人,而把差事留给自己的奸诈之徒。
袁璐看他真要急上了,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就不要,你急什么。不要我就给你先存着,等哪天你娶媳妇了,我拿出来给你当聘礼。”
她已经打听过,府里三个管事,高大高二都有家室,只有高三还是个光棍。
高三听了这话,老脸一红,愣在了原地。
“好了,你下去把。一会儿两个哥儿吃了朝食,我就让他们寻你去。”
高三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临走时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夫人以后传话喊个小子来,别喊丫鬟来了。”他平时大拳都是光着上身打的,今早有风,才穿着中衣没脱。
袁璐没弄明白,看向了去传话的绿水,“怎么了?你对他无礼了?”
绿水直喊冤枉,“我去时三管家在打拳,见我去了便停了。我拢共和他说了两句话,哪里得罪他了。”
见绿水也不像撒谎的样子,袁璐也没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觉得是高三害羞了。想想也是,要是不害羞,怎么能这么大了还讨不到媳妇?
没多久,三个孩子都到了袁璐这里。
两个哥儿听说马上就能去学拳脚功夫,都十分开心。澈哥儿在饭桌上那是埋头苦吃,话多不说了,就想着赶快吃完,好去练功夫呢。
袁璐是不懂他们这些男孩子的心思,只是叮嘱他们一会儿一定得小心,要注意安全,如果他们俩其中一个谁弄伤了,就不许再学了。
泓哥儿吃的少,袁璐便让他多吃了一块奶糕才走,“一会儿要出去,你多吃点,不然身上凉了你手脚都伸不开。”
然后又吩咐了两个哥儿的奶娘,让她们带着他们去换衣服,里面可以穿两件轻便的,外头罩的袄子要厚一些,这样一会儿身上热了,就能把罩袄脱掉……等打完了,若是觉得冷,再把袄子罩上就行。
两个哥儿欢天喜地的走了,便只剩下了汐姐儿和袁璐。
府里的事情反正也积压上了,袁璐便也不急在一时全处理完,而是拉着汐姐儿说上了体己话。
汐姐儿的奶娘因为之前那事,许多事上已然不敢自己拿主意,总是问她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的。起先她也觉得不习惯,仿佛突然每天多出了许多事要做一般。但只过了几天,她在婶婶这里看到的,却让她觉得原来日子是可以这样过的。是可以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在屋子里看到什么都由自己来决定的。
袁璐便问她:“你觉得是现在这样好些,还是以前那样好些?”
汐姐儿垂着眼睛想了想,“以前满屋子都是人,现在屋子里就一个奶娘,一个丫鬟。我却觉得日子过的更舒坦了。”
袁璐给她拢了拢碎头发,“现在是刚出事不久,你身边的人被吓住了。个个都是乖的。且你身边只有两个人,是谁做的不好一目了然,奶娘和丫鬟都不敢懈怠。可等过一段时间,你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众人都忘了那件事,还是会冒出来胆子大的,互相推诿的,做事懈怠的……”
汐姐儿道:“我不愿再那样了,婶婶帮帮我可好?”
“我能帮你的,其实都告诉了你。你在我这里的时候,我管教人从来不避你。就像是青江、绿水、花妈妈这些跟了我许多年的人,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我也会说。只是给她们在外人面前留些脸面就好,像绿水,她性子做跳脱,也经常做错事。我在屋子里经常罚她,但出了这个屋子,她还是我身边的体面人,谁敢给她脸子看?”
汐姐儿听得一知半解,袁璐便揉碎了教她,“这管人,你先观察下她们的品性。品性坏的自然不能留,若是好的,你得赏罚分明,先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然后让她觉得跟着你是好的,是有前程的。”
汐姐儿更是不懂,“祖母说了,给了我的人就是我的。卖身契都是握在我们手上的,给我们办事当然是应该的。”
袁璐摇头,“这话不错,却也不全对。同一个人做一件事,那是会有很多种方法的。比如你这头出了急事,想叫人去通知我活着你祖母,一段平时走半个时辰的路,下人用小半个时辰帮你传到了话,那你也不能说他错了不是?可你想想,若是他肯为了你拼了命地跑着去,奔着去,只用上一刻钟呢?”
汐姐儿听了便沉思起来。袁璐拉着她的手,慢慢说,“你还小,但是你要自己立起来。也不用怕,做错了,出了事,前头有你祖母和我。谁都不会怪你。若是你因为辖制不住下人,而遭了欺负,不说家里人该多伤心——我们都舍不得说你一句重话,你却让你自己被下人欺负了,就是你自己的身份,当得起成国公府大姑娘吗?”
汐姐儿也没回答,袁璐也不催她,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良久,汐姐儿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婶婶,我从前是不是让祖母操心了?”
“傻孩子。”袁璐拿着帕子给她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