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阴影 作者:无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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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人咨询,第一个尝试;我们“一不留神”当了回第一。
女儿上了大学,并没有让我们松一口气,每学年三千五的学费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教师长了几次工资,生活已有所改善,加上零星的家教,我们两人一个月的收入达两千多元。孩子上大学每月要生活费不说,平时在计算机房上机都要按小时收费。后来学生们觉得还是租电脑合算,先是几个人合租,后来又个人租。计算机专业的不摆弄电脑不行,我们不是不知道,就是上万元的电脑太贵,恐怕等到女儿大学毕业也攒不够钱。
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也不指望父亲和“妈妈”能伸以援手。他们从来不过问,我们也不会求他们。
我从八岁到北京,精神上就已经独立;虽渴望家庭的温暖,愿意得到帮助,但从不依赖别人,也看不起那种成年后仍依赖父母的“爹养娘饭小儿曹”。
所以百盛大厦的信贷消费还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不过报道里没有提到的是:我们自己的钱不够,百分之五十的首付款中还有岳父支援的一部分,为了女儿,我们接受了这个帮助。
父亲一生不抽烟,不喝酒,不苟言笑,从来没有看见他和什么朋友来往,因为他没有朋友。
有一回我和老二聊天,说到现在报上老在讲“三个代表”,也不见解释“三个代表”的内容是什么。他正坐在旁边,激动得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来告诉你们!三个代表就是代表着中国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着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着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熟练得像学生背书。
他坚持订“党报”,天天学习,自觉紧跟。想当初,他“拥林”和“批林”一样的积极,“学邓”和“批邓”一般的虔诚。别人还会在私下里发些政治牢骚,但他绝对不会。家里讲的,一定是报上写的,一定是领导在会上说的,保证是一字不差。
老四事业顺利,从售货员到会计,由会计到经理,买了一辆二手捷达车;有一回开车送父亲去单位报销药费,一下车父亲逢人便解释:
“这是我儿子买的车,不是公车,我是不会占公家便宜的。”
这是听“妈妈”后来讲的。连她都埋怨:
“你也不是领导,你说这些干嘛?”
父亲不答,一副我行我素的神态。
这已不是什么政治信仰,而纯粹是一种政治表现或政治表演。
如果说以前是为了入党,主要是表演给党组织看;现在的表演,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只有我能看透他这种近乎变态的表演。
他一生欠革命的“债”,因为对待革命,他也玩了一次“信贷消费”。
当年携表妹出奔,若是跑到别的什么地方躲一两年,也就罢了;可他非要戴一顶“红帽子”以正视听。革命队伍的人想必也不像他想的那样好糊弄,带个漂亮女人来“革命”,怎么看怎么像是私奔。他革命的“首付”空洞而可疑,连自己也心虚。
所以他要不断地付出,不断地积累革命的资本;他要和那个私奔的卑劣自我划清界限,他要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革命者;否则他无法归还自己欠下的心债,无法圆当初的弥天大谎。
一生正人君子的表演,为的是掩饰二十五岁时的荒唐。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修炼,这种表演已融入了他的一言一行;连他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的演技,甚至于忘了这是演技,以为自己就是个“本色”演员。
这是个忘记了下场,或已然是下不了场的演员。
这是一种被虚伪格式化的大脑,任何假话或表演都无须再进行思想,可以自然地流露。
一辈子假面桎梏,自欺欺人;这是命运对他的嘲弄,还是命运对他的惩罚?
三.明确的信号
二OOO年,新世纪开始,我的女儿大学毕业。正赶上计算机人才炙手可热的大好时机,所以顺利地当上了“白领”。
教师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宽松,我和妻子除了在学校授课,还做些家教,有时还到外校兼课,我还给一个教育网站写稿子。家庭的经济状况开始有所好转。
在家人的鼓励下,我到驾校报了名,卷入了“学车热”的大潮之中。
记得小时候“六一”节免费乘公交车,我总要站在司机后边感受开车的感觉;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一边盯着司机换挡打方向盘;看司机能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操控得停走自如,真是叹为观止;以为除了开飞机开火车,开汽车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了。
所以,我小时候曾有过许多的梦想,有当诗人,当工程师之类;都没敢梦想过开汽车。
六十岁左右学车的人,或许都和我差不多,是要圆一个过去未曾有过的梦。
我学车时闹过不少笑话,过环岛时,教练发口令说:
“环岛直行!”
我一下子踩了刹车,惊疑地问:
“环岛直行,不是开到环岛里去了吗?”
“是转过去,直行!”教练说。
我口里念念有词:
“那就是先右转,后左转,再右转。”
把教练气得没办法。
2002年夏天,我家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了一辆红色的两厢“赛欧”。老四家也换了一辆新车,一辆白色的“赛欧”。
两个儿子家有了新车,爸爸照例要抒一下革命之情:
“老百姓买汽车,过去哪里有过,啊?在过去,想都不敢想!如今不得了,真是开明盛世,开明盛世啊!”
摇头晃脑,绝对的声情并茂,不过我们是听惯了。
秋天,“妈妈”要去趟南京(爸爸不愿意去),走之前和我说,她往返要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由我和弟弟们轮流照顾一下爸爸。
“我们四个人安排一下不是问题,你就放心吧。” 我说。
没想到过了几天,爸爸打来电话:
“无敌,你妈坐火车走了。她已经安排好了,平时老二老三老四他们早晚抽空来照看我,周末两天你来管。”
好一个“安排好了”!
要是在过去,我会默认这个安排,容忍这个“小小的”不公正;但这次我要说“不”。
“为什么没和我商量?我周末没空。”
“你来不了,我可以住到你那里去的。”爸爸还不想改变主意。
“你们不和我商量,我不接受这个安排。”
说罢我放下电话。
这是我给出的一个明确的信号。
如果他们永远不懂得什么是公正,我起码要让他们懂得什么是别人无法接受的不公正。
我要“帮”他们改改不公正的“习惯”。
后来从老四那里得知,这个安排实际上是爸爸和老三定的。打出“妈妈”的旗号,想必是以为我会避免与她冲突而不得不接受。为这么一件小事,爸爸还要动如此的心计,真是莫名其妙。
当我抽空去看爸爸时,他非但不解释,不认错,还在那里给我唱高调:
“街坊们都说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安定团结,是邻里的榜样……”
“你是高级教师,有修养,应当顾全大局,以团结为重嘛……”
我真想如梦中那样,照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狠狠地抽一记耳光。
“妈妈”从南京回来后不久,到医院做了胆囊摘除的手术。
先是说请个看护,后来还是决定让几个妯娌和从南京赶来的妹妹轮流在病房值班。妻子值班时我尽可能用车接送,否则她就要挤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
住院期间,儿女们跑前跑后,我的女儿还给“奶奶”带来了鲜花慰问;同室的病友都十分羡慕,跟“妈妈”说:
“你的儿女多好,你真有福气哟!”
“妈妈”指着妻子说:
“我的大儿媳妇是老师嘛,人最好,最老实了!”
手术很顺利,半个月之后出院,出院那天我开车接“妈妈”回的家。
看见“妈妈”平安回家,爸爸当着众多人的面,总结性地发言:
“这次你妈住院,乐乐(妹妹的小名)立了大功!”
众人都听楞了。妹妹过意不去:
“也不是我一个人忙,大嫂,弟妹她们都挺辛苦的。”
过些日子我们去看她,“妈妈”给我们准备了“礼物”,给我的是一双皮鞋,给妻子的是一件衣服,我打趣地问:
“怎么,要论功行赏啊?”
“妈妈”回答:
“他们也都有。我这个人,不愿意欠别人的情。”
她说这话时带着几分的自得。
如同过去对我们说:“老三讲了,他是交朋友不交亲戚。”也是带着一种自得。好像是悟出了一条别人不懂,又颇值得自傲的人生真谛。
她还给我的“人情”——那双皮鞋,小,磨脚,穿了一次就扔在床下。给妻子的衣服倒还合身,好像是穿了几次。
2003年春节过后,晚上九点多钟,“妈妈”打来电话:
“你爸爸便秘又犯了,好几天解不出大便。你快来一下,带他去医院。”
我开车过去,把车停在楼下。怕自己开车路不熟误事,在楼下打了辆车。到了医院,值班的大夫护士都在,楼上楼下左奔右突之后,从药房领了吃的药和一瓶洗肠液。
我问:
“到哪儿洗肠?”
护士说:
“这儿不管,自己回家洗。”
“自己洗?自己怎么洗?”我大为不解。
“很简单,用洗肠器,外面有卖的。”
人家回答得正确而简练。
回家的路上,爸爸感触良多:
“现在的医院服务态度真差,和过去没法比。文化革命前,你婆婆(外婆)便秘,医院的主治大夫带上胶皮手套,用手给她一点点的掏,我亲眼看见的。”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改革开放,广大医务人员还是好的。这是个别的,个别的。”
说点儿真话他就不舒服。
用“数字化”的语言来解释就是:这种被虚伪格式化的大脑能自动地启动“纠错程序”。
五.家庭利益
“妈妈”有一次问我们:
“一个假期的家教你们就能挣好几万块钱呀?”
“哪儿有那么多,不可能,有一千多块就不错了。”妻子回答。
“怎么不可能,报纸上讲的嘛!”
有报纸作后盾,我们只好无言。
“妈妈”的表情嫉妒而不满,像是抓到了我们隐瞒收入的证据。
解释与不解释一个样——明星大腕们面对小报记者大概就是如此。
妻子告诉我,在医院陪床的时候,“妈妈”说:
“我一直没把无敌当外人,他在农校上学的时候,我去学校看他,拿衣服回来给他洗。”
“还有一回无敌触电,是婆婆(外婆)救的他,给他做人工呼吸。”
过一会儿又问:
“无敌没跟你说过什么吧?”
“说什么?…没有呀。”妻子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确实,我从来没有对妻子说过以前的事。而且,有过初中时因“后妈”遭人嘲笑的经历,我再也没有对别人透露过有“后妈”,过去的事情更是不愿意再回想。
所以,她随便怎么说都行。
妹妹的公婆先后去世,留下一套房子。妹夫是长子,为人忠厚,将房子变卖后与兄弟们分了。“妈妈”提起这件事就忿忿不平:
“老太太活着时说好了房子给大孙女的,她那两个儿子胡搅蛮缠,非要插手。乐乐他们也太老实了!”
我接了一句:
“不给儿子直接给孙女,就是作公证都是很麻烦的。”
“妈妈”气犹未消:
“那怎么不行?”
一涉及到她的“家庭利益”,说什么也没用。
在这边,真正的“家庭利益”,他们早已安排完毕。
老二和老四,都从他们的“换房运动”中得到了房子;老三虽然搬了出去,但爸爸和“妈妈”住的朝阳区的房子留有老三的户口,这显然是给老三留着的。我明白了为什么调回北京时不让我们借住,是惟恐我“染指”他们利益的最后分配。
对于既成事实的不公,我并没有和他们计较。
因为我也习惯了。
我给女儿讲过一个笑话:
有一个男孩在路边哭,一个路人看他哭得伤心,问他为什么,男孩回答:
“我丢了两块钱。”
路人说:
“别哭了,我给你两块钱。”
男孩接过两块钱,哭得更伤心了。路人不解,那男孩哭着说:
“要是没丢,我现在就有四块钱了!”
这个笑话其实也是讲给我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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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不能只记住失去的,更要记住得到的。
我已经得到了“补偿”。我凭自己的工作和资历,享受了教育系统分给我的住房,我没有什么可
抱怨的。
但矛盾最终还是因“房子”而起。
本来,“妈妈”以为大事安排已毕。他们别无财产,把房子给她的儿子们一分,心也就塌实了。没想到他们朝阳区的住房面临拆迁,将有一笔拆迁费;而离休干部,又要发一笔购房补贴。这本来也和我没有关系,对我们,他们尽量回避这个话题。
对她的子女,她总还要交代一下。
“妈妈”说:
“我还欠老三一套房子。”
意思是说,这笔钱是给老三的。
老四的爱人一直看不惯他们的所为,此时说了一句:
“要是这样,你们对大哥也太不公平了!”
“妈妈”气冲冲地说:
“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别管!”
这是后来,老四的爱人对我们讲的。还有一些其它的话,因为我没有在场,是后来听到的,我不想多述。
“妈妈”反而很生气。他以为,儿媳的发难肯定与我们有关,肯定与那笔钱有关。
有一次到他们那里,“妈妈”旁敲侧击地说:
“我们还没有死呢,就有人惦记我们的财产。我们有什么呀,家里就这点东西,我们总不能住到马路上去吧!”
“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要靠父母,那算什么本事嘛!”
爸爸在一旁又唱起了高调:
“毛主席就是伟大,要不是当年自力更生,啊…,那会有今天这么繁荣?自力更生就是了不起,了不起!”
我不理他们。此时和他们争论不明智,必要的时候我会表态。
对于过去的不公,我已经接受;爸爸“妈妈”的重新表态,让我对他们彻底失望。
作为长子的我,在工资微薄的条件下,对这个家十年资助,但是,在这个家里却没有我的一丝权益。
其实,这些权益我可以放弃,我以前一直是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