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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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永摇头:“大家也是猜测,说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组织者和策划者?可是后来据我多方面的了解,这不都快过去两年了,组织者和策划者肯定是没有的。放焰火也是群众之间的约定,要是梁山上有事就放焰火弹通知。虽然大家都费尽心机去做了工作,并且也让96%的群众在合同上签了字,可群众的思想其实还是不通,那100万元的诱惑对群众简直是太大了,大家还是相信那位电厂领导的话。加上别有用心的人一挑事,就又来劲了。组织者策划者没有,可别有用心的人肯定有,比方说以前有的村干部被上级免掉,心里不满,还有谁谁谁平时对谁谁谁有意见,借这个空空挑挑事,乘机挟私报复,也是有的。可是他没有别的什么更坏的目的。秀水镇这个地方贫富悬殊大,穷人多,能人也不少,大家都是一门心思地想多打闹几个钱。有些人遇事不出头,哄那些脑子不够数的二百五往前冲,真出了事他们连个屁也不敢放,都是自扫门前雪的把式,能成个啥组织?如果非要找个组织者和策划者,依我说,那肯定是滞后的土地政策和万恶的金钱,政策是个幕后策划者,金钱是个公开的组织者。”
说到这里,冯永笑道:“呵,只是开个玩笑!”
我想,难道真是一句玩笑话吗?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在不断地加速度,而有些相关政策却没有与时俱进,上层建筑领域与经济基础的不相适应,相关政策与相关领域日新月异的变化的无法配套,不胜枚举。土地政策只是一例,由于政策滞后而引发的种种矛盾、冲突、对抗,这些年来难道还发生得少吗?这种政策滞后在政治、经济、教育、环境等领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有的甚至已经严重到了再也不能继续下去的程度。为什么不能防微杜渐地让国家现行政策尽可能超前地走在各个领域的前边,引领社会各项事业健康地前行?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出现一系列问题才开始着手修正失误,甚至出现问题也不修正?任凭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威严是够威严,但失去的又是什么?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啊!
削足适履无疑是一种迂腐,而破履适足则是更加的愚蠢,既不能为适应错误的客体而牺牲正确的主体,也不能为把鞋子穿到肿胀的双脚上而不惜把鞋子撑破。正确的做法是首先消肿自己的双脚并着手改造不合适的鞋子,量脚缝鞋,互相适应,这是最好的中庸之道。
秀水镇事件虽然发生在基层,根源却在土地政策的泥古不化,时代发展而政策依旧。因政策滞后而在全国各地引发的类似秀水镇事件,简直数不胜数。这无疑给我们的基层执政者平添了数不清的麻烦,而解决这些麻烦却不是他们的权力所能及的。
这样的政策玩笑,在我们中国,再也开不起了啊!
8。 逼出个成大集团(1)
几个通体疲惫满腹心事面带愁容的国家公职人员,郁闷地坐在那里,一边喝着那种味道苦涩的原产于遥远的异国他乡的饮品,一边讨论着更加苦涩也更加现实的植根于本县本土的问题。
山西的地面下究竟埋的有多少煤?把侏罗纪、石炭纪、白垩纪、寒武纪所有储量全部算上,究竟还能开采多久呢?有关资料称,1997年全国煤田预测,山西省煤炭资源探明储量2661。7亿吨,占煤炭资源总储量的8。57%。省内含煤面积达6万多平方公里,占土地面积的近40%,目前全省生产在建占用煤炭资源800多亿吨,已开采动用300亿吨,剩有保有储量为1500亿吨。按照现有经济技术条件,预计还可开采一二百年。中国甚或世界正在大规模开采的是浅层煤,深层煤依照现有经济和技术力量不仅中国人负担不起,就是西方国家也负担不起。而白家庄矿和轩岗煤矿的煤炭资源已经枯竭,大同侏罗纪优质煤也只够开采十几年,而阳泉煤炭可开采量也仅能够维持30至40年……桃峰县煤又能维持多久呢?
伴生的是不可再生资源严重的浪费与破坏,回采率低下,造成采一半撂一半,水资源严重破坏,煤层和气共生、伴生资源每年有将近20亿吨被浪费掉。据有关资料统计显示,山西省在能源基地建设的20年间,全省累计外运煤炭约40亿吨,外输电力1225亿度,仅煤炭价格与价值背离就使山西损失达1000亿元以上。25年来,山西省因产煤而导致的生态环境损失达3700亿元。采煤所致全省土地破坏面积已达2万多平方公里,水资源储量也由建国初期的130多亿吨减少到现在的97亿吨,目前人均水资源占有量居全国倒数第一。还有两个让山西省痛心疾首的全国第一:城市大气污染全国第一;新生婴儿缺陷率全国第一。
生存还是毁灭?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当然也可以不考虑,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浑浑噩噩地等待毁灭的到来,要死一块死,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死的是别人,就更无所谓了。普通人可以这样放任自己,作为领导人或是地方上的执政者却绝对不可以。故而我们的和治国书记和桃峰县委、政府的领导人,他们非考虑不可。
考虑来考虑去,集思广益,最终下定调产改制的决心。也想过没有现成章程可循,可能会遇到麻烦甚或冒很大的政治风险。这个公式如下,不改制+不冒风险=毁灭,改制+风险=生存。生存,人所欲也,毁灭,人所不欲也。这是人之常情。改制的目的说穿了其实又是一个公式:不被动地等待毁灭+主动地选择生存+想生存就必须改制+不改制就只能毁灭。
得数或曰结论就是:为多数人的生存,让少数人冒风险,值!
改制,灭资煤矿首当其冲。灭资煤矿是全县最大的国有企业,2002年改制前资产2。62亿元,负债1。94亿元,所有者权益仅0。68亿元,职工人数1341人,原煤产量55万吨,效益最好时一年上交税费也不过仅720万元,而企业的年管理费用就需要支出700多万元。
当时吨煤价格仅115元,人们为之黯然长叹曰,唉,不说别的,光是还清这些债务,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年?兼之,调产过程中决定上马的一座90万吨的洗煤厂也因资金困扰,只能停留在图纸上。为了帮助企业走出困境,我们的和治国书记和县长连三元以及相关人员,为寻求合作者多方奔走,四处求人,也不知跑烂了多少双鞋子,磨破了多少回嘴皮子。
我们和治国书记与县长连三元以及相关人员,几次三番亲赴北京,左一次座谈会,右一次恳谈会,白天接着晚上,腆着脸热热乎乎地与一家国字号大公司的领导和相关人员接洽、陈述、面谈、讨论、恳请,然而,鉴于2002年的煤炭市场价格行情虽然略有好转,但走势仍然处于低迷和不可预测的阶段。所以,无论是地区副市长吴江式的诚恳请求、县委书记葛优式的幽默和陈情、县长连三元式的快人快言,以及周方式的直言不讳,虽然一行四人个个都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虽然对方也委实是带着同情心和真诚从容领受了老区人的厚道和热情,6000万元的转让价不可谓不低,按现在的行情简直就是白送,但事到临头,人人都语焉不详,个个皆不敢拍板,最终国字号大公司董事会经再三研究之后,还是认为老区人民虽然值得同情和支持,但接手的可能是一个赔钱的包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仍然未能通过。
8。 逼出个成大集团(2)
情状有点像一个养不活儿女的老人,为给儿女找一条活路,忍痛将儿女便宜典卖,一心谋划着想让嫡亲的灭资煤矿好赖也傍一个国家级的龙头老大,以后也有个依靠和过日子的指望,所以根本就不敢多要一分钱,只是仨瓜俩枣象征性地要了个6000万,可是人家竟然还不肯要,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吗?穷人真不是好当的,这个中滋味,着实让人难以消受。
那天从北京回来,我们的和治国书记自觉无颜见桃峰父老,本来就秃顶,这一回急得连头上硕果仅存的最后几根毛发也掉光了。最难过的是连三元县长,作为一县之长,又是企业改制领导组的组长,是总负责人,任务没有完成,自觉无法面对灭资煤矿几千名嗷嗷待哺的职工和家属。和治国是2001年4月由桃峰县的县长升任书记的,连三元也是同年从孝城县副书记岗位调赴桃峰任县长的。一个书记,一个县长,都是上任伊始,头一仗就开局不顺利,情绪难免会有一些小小的低落,但大家更多的还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办?
我们和书记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就在省会滨河西路一个名叫风尚的咖啡厅,他和连三元县长、还有吕梁市的一位副市长、具体分管副县长四个人,凑在一起,几个通体疲惫满腹心事面带愁容的国家公职人员,郁闷地坐在那里,一边喝着那种味道苦涩的原产于遥远的异国他乡的饮品,一边讨论着更加苦涩也更加现实的植根于本县本土的问题。
“穷日子不好过,”我们和书记痛心疾首,“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穷,总是被动,老想着如何甩掉包袱,转嫁那些还不起的债务,总想着灭资煤矿是我们的一个国营企业,就是转让也要找个国营企业来转让,好是好,可是千求万求的,到头来人家却不肯要。”
“为什么这么被动?是因为我们思想还不够解放,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折腾了半天就这么算了吧?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现在已经是市场经济,难道我们不可以公开转让吗?说不定向全社会公开转让的价格还会高出6000万,何不试一试呢!”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想出了这么个招数,没想到竟然是英雄所见略同,用山西省的土话说是,“都尿到一个夜壶里去了”,连统一思想也免了,几个人都表示赞成和肯定。
都说:“既然已经走投无路,又何妨背水一战,这也是逼上梁山嘛!”
回到桃峰县后,县委、政府又集思广益,多方征求了社会各界的意见,最后在四套班子会议上,决定将灭资煤矿在社会上进行公开转让。自打有了桃峰县,这还是破题儿头一遭,当时县内外共有6家企业参与公开竞标,定下的最低标底是6000万。经过一番角逐,桃峰县民营企业家柳成大以8000万元的最高竞价中标。柳成大中标之后很快就接手改制和重组灭资煤矿,当年就投资上千万元,将长期停留在图纸上的90万吨模块结构洗煤厂建成投产。
改制之后,截至2006年年底,灭资煤矿的资产已经上升到21。65亿元,负债下降到16。26亿元,所有者权益提高为5。39亿元,原煤产量150亿吨,资产和产量都成倍成倍增加。
短短几年,成大集团以灭资煤矿为龙头,已经整合扩展成为拥有19座煤矿、两座洗煤厂、一座焦化厂、一座电厂的成大煤电集团公司,集约和整合的资源和资金保证了调产,企业规模不断扩大,产业链条进一步延伸,新上项目相继开工,正在成为对县域经济产生重要影响力的大型民营企业。固定资产已达28亿元,职工上万人,实现利税近3个亿。
我们和书记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如果那个国字号大公司以6000万的转让价接受了灭资煤矿,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灭资煤矿还会是一个国营企业。经过一段困难时期,随着煤炭行情一年比一年看好,灭资煤矿不仅可以维持自己良性的发展也肯定能还清那些外欠的债务。不过有一点是绝对做不到的,那就是,它绝对不可能扩展并取得像成大能源集团公司现在已经拥有的这种成功格局和骄人业绩,不是说离了柳成大不行,是体制决定的!”
8。 逼出个成大集团(3)
然而,谣言从来就不会放过那些弄潮儿和抢先一步做事的人。
9。 植玫瑰还是种蒺藜(1)
无疑这是检验共和国各级领导干部执政能力的最好试金石抑或范例。
不妨在此将秀水镇事件与2005年6月发生在河北定州的惊天血案做一个比对。
据《 中国经济时报 》王克勤、乔国栋《 河北“定州村民被袭事件”调查 》报道称:
记者在一个村民冒死拍下的录像片断里,看到如下场景:随着急促的喊杀声,可见许多头戴彩色安全帽、身穿迷彩服的大汉,在昏暗的晨光中手持钩镰枪、棍棒、铁锹等,冲向居住在窝棚区的村民,向许多手无寸铁的男女村民疯狂袭击。其间不时还传出类似爆炸的巨响,以及响亮的连发枪声,有村民应声倒地。一方面是大批男女村民在惨叫声中惊慌四处逃跑,另一方面是许多迷彩服大汉手持“武器”从后追赶。也有一些村民手持铁叉尝试反抗,其中有村民被打到在地,有数名迷彩服大汉以棍棒狂殴受伤倒地的村民,同时可以清晰地看到火光及白色烟雾冒出。这不是电影里的镜头,而是在此次袭击中胳膊被打断的一位村民冒死拍下的。这是2005年6月11日,端午节的凌晨发生在河北省定州市绳油村的一幕。
此次血案致死6名村民,据绳油村村民统计,袭击造成约100人不同程度受伤,其中有51名村民在不同的医院里接受救治。事发现场位于绳油村南500米处的一块约400亩的土地上,因这块土地被当地火电厂征用,计划要做堆放与处理煤灰的场地,因此称为灰场。村民告诉记者,灰场的最南边就是当天的打斗主现场,也就是窝棚区。记者看到这个窝棚区约有足球场那么大,周围被一条宽1米、深80厘米左右的土沟包围了起来,村民称这条沟叫“防战沟”。窝棚区里散布着上百个低矮的窝棚,窝棚里有床与被褥等生活用具,像古代战场上的兵营。据村民介绍,他们认为电厂征地存在大量问题,因此村民们便日夜驻守在这里,守护土地、阻止施工。“平时有一两百人驻守在这里”。
记者的见闻是:赶到现场时,那里依然有几十名村民。村民们首先向记者出示了一种长约两米的镀锌钢管,管的一头被斜角切割,呈尖锐刺头,稍后的管侧焊有镰刀,“这就是让我们最害怕的钩镰枪!”同时他们还向记者出示了被打断的锄头柄以及木棍、铁锹。地上还散落着好多灭火枪、灭火器,有的像小推车,一枚小型灭火器外观仿佛像手榴弹,尚未点燃。仍然留守在窝棚看护事发现场的当事者牛振宗指着左腿和左肩,“这些伤都是那天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