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委书记的故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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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将死之时,首先想到的是父母,我父母都是85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我死不瞑目。还有孩娃的事,我在遗书上全写下了。还有我欠下的一些外债,人死了欠人家的钱不能不还,我告爱人别忘了给人家还钱。也是歪打正着,那个遗书让人捎走时,那个我认识的司机他把我的遗书让人们都传阅了一遍,看过的人都说:想不到这年头还有这么穷的官?没有贪污受贿还欠下一屁股债。这种好官咱们老百姓不能杀,还有人跑来问我说,你这官咋当的这么穷?等你出去,我们给你找人捐款还债。还有些女人心软,哭得稀里哗啦的,有相当多群众站出来为我说话,说这是个好官,这个人咱们老百姓无论如何也杀不得!杀了他要葬良心,天爷爷都会怒!”
“骡子把给我的军大衣割得稀烂,为的是能多沾上些汽油,”郑孝本恨道,“狗日的愣货一个,倒了七八瓶汽油,呛得人满眼是泪,喘不上气。他也害怕,抱住我哭。他想当大英雄,可骨头里也是个惜命的怕死的,我要真死了,就是个烈士,他还能活吗?工地上的人也不知要死多少。我写完遗书和绝命诗,想着就豁出去了,死就死得好看些。骡子狗日的把我捆在电线杆上,在我脚周围堆上蒿草和汽油,一手是刀子,一手是打火机。还有几个不阴不阳的外村人。其中有一个瘦后生两只手里各拿个打火机。这时候只要有个警察出现,我肯定完了,骡子和那个后生都会点燃汽油。所以我说县里按兵不动是对的,要是一动我就死了。”
“100万魔症住那么多人,”郑孝本无限感慨,“有人喊出的口号就是要活捉宁开荣副县长,赶走和治国。谣传多哩,说朱基到桃峰县宾馆把和治国和宁开荣副县长捉起来了。还有说,中央来人了,再坚持20天就能得到100万。我心知肚明知道是在胡说八道,要来也得是温家宝总理,朱基人家早就回家安度晚年去了。为这100万盼我死的人多得多哩,以为只要我一死,事情闹大,县里肯定就得答应给100万,不然会吃不了兜上走。我死了上头肯定会追究,和治国就得受处分,至少也得调上走,搞不好还得丢官,就这目的。”
“这一辈子我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邢军放,一个是和书记。”郑孝本说,“邢军放冒死来看我,和书记是一心一意救我,不让武警硬来。没有他们俩我郑孝本今天就不会有命和你们在一起坐着喝酒。那天好多人来救我,让骡子放我,一拨一拨,都让骡子拿石头砸上走了。和书记讲完话骡子妈和他媳妇也赶来了,骡子妈又哭又骂,上去要解开我,骡子不吭声可是那个瘦后生拦住不让解,骡子媳妇就怒得骂了几句脏话,把那后生给骂住了。骡子媳妇身份不一样,骡子是大英雄,媳妇就是压寨夫人,那后生也不敢惹她,让她给骂开了。”
4。 拾遗补缺郑孝本(2)
“不是别人,是婆媳俩把我给松了绑,”有汗水亮晶晶的从郑孝本的脸上沁出,“解开我就呼啦围上一群人不让我走。我跪下给众人磕了个头,磕完头就骂开了,骂得挺难听的,把些人给骂得没了主意。乘着他们没主意我就往外走,骡子他们跟上来和我一起出去了。”
清末时郑孝本的祖上因军功曾被皇上赏过半副銮驾,出过个皇封一品诰命夫人,还出过个四品顶戴花翎的官儿,爷爷是满清最后一届科考时考上的秀才,算是个世家。只是还没有等到新中国成立,偌大一个家族便日渐败落潦倒。到了郑孝本这一辈,已经穷得连学也上不起,郑孝本只读过五年书,便中途辍学去放羊,只是他放羊时也带着一本书看。看到后来便当了乡村语文教师。说得高兴了,郑孝本便把他自己写的几首古诗吟出来给我听,名为《 山中草 》,“山中一小草,无名人不晓,虽仅一点绿,春光少不了。”还有一首《 槽头马 》,“常食边草不由蹄,可叹世间伯乐稀;何时得遂平生志,一日飞驰九万里。”更有《 笼中鸟 》一首,“空有钻天艺,望笼自叹息,何日出樊篱,高飞九天际。”皆明白如话,有行简风致,个中情愫以及不得志的慨叹更是圆头的专利,是方头一干人等所不懂也不屑为之的。
透过拾遗补缺,可见出生死之熬煎,对情感丰富者尤烈!
5。 事实就是这样的(1)
没有成大集团就不会与国际金融市场接轨,而追根溯源都拜矿权改制所赐!
三下桃峰县时,主要看了新农村建设。陪同我的桃峰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林小明说,2006年中央一号文件下发之前,我们桃峰县就已经开始了新农村建设。史家湾乡史家湾是最早开始新农村建设的,这个是成大集团搞起来的,说白了是柳成大自己最先搞起来的。他们建的标准比较高,新房子是180平方米的小二楼,450元/平方米,每人还给3万元的安家费,农民等于是白住。每人每年还给4袋白面,每户1吨煤,老年人逢年过节还能有补助,层次比较高。
我在前边已经写到,成大集团设计的新农村简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新农村,试想,在一片沟颠连起伏的群山之中,在一片围绕着枣树和蒿草的野地里,荒蛮时,忽然闪现出一片欧式风格的别墅也似的建筑群,那种两相对照的鲜明,让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那样打眼的色彩,那么大的面积,便连我这个城里人也觉得眼红,暗忖要是自己也在这里拥有一幢小楼,住在里边写东西,该是何等安静,远离红尘喧嚣,何等悠闲自得,何等自然而然。
我想,这是柳成大跳出的新探戈,出自一个仁字,落在一个真字,得于一个信字。也就难怪2006年12月26日中国光彩事业促进会授予柳成大光彩事业奖章以表彰他的事迹。
王家岭村也是“村矿互动”建设新农村的典型,新农村的水泥路两边路灯林立,一排排整齐划一的二层小楼。王家岭村有村办煤矿两座,去年人均纯收入4895元。2005年为彻底解决煤矿开采对居住环境的破坏,村办煤矿出资1800万元,统一建设民房100套,水暖电路配套,基本实现了新农村建设“四化”“四改”“四通”的要求,现在已经全部建成。
史家湾村和贺家社村也是新农村建设的典型,地处交通要道的这两个村,另外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从省里请来专家,镇村统一规划,村民自愿出资,修建了一条条别具特色的商贸街,借以拉动当地商贸业的发展。我了解到这里的村民还出租房屋给外地打工者,户户是房东,几乎家家都有不菲的收入。村民陈华平还在商贸街投资修建了225平方米的小二楼,楼上住人楼下开了一家小型超市,经营烟酒、日杂等生活用品,一天能卖1000多元。贺家社村新建的商贸街,每年光是收出租店铺的租赁费就达到180万元。现在村里有60%的劳力都在当地企业务工,全村876口人,去年人均收入达到了6423元,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下嵋芝村庄位于柳石公路,下嵋芝村的新农村建设发起人叫王刘锁,他的浩博煤焦公司承担了这个任务。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在该公司上班。每月工资最多能拿到1000多元,人们渴望一种新的生活,而这正是王刘锁的梦想。2004年王刘锁辞去村支书的职务,全力投入公司的业务发展,新农村建设项目也开始付诸实施。一位负责人告诉我说,新农村建设需要2000万元,仅福利建设就投入1000万元,150万元建了一座小学,村里子弟全部免费上学。2006年投入300万元用于全村绿化,临街64栋二层小楼,一层为铺面,二层住人。
说话间有村人端个大碗,边吃边从屋里走出来,我上前问村人吃的什么?
村民呲着牙花子,憨笑却不说话,一口菜一口饭地吃着,端着碗走开了。
你看他,朱太明笑说,还不好意思哩!
村矿互动,村企互动只是一种形式,我问林小明,没有矿山企业的村子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想到了,”林小明笑道,“你看过的王家岭村是村企互动,史家湾村和贺家社村是“商贸开发”,以商补农。还有“企业帮扶”和“以农养农”两种,全部包括。2006年10月17日全市新农村建设现场会就是在我们桃峰县召开的,推广我们桃峰县新农村建设的经验和做法;市委副书记、市长亲自主持会议,我们的聂龙玉书记还讲了话。”
5。 事实就是这样的(2)
我注意到桃峰县的新农村建设,一处比一处漂亮,陪我采访的林小明看出了我的疑惑,告诉我说,柳成大建新农村时中央还没有下建设新农村的文件。柳成大这个人做事有个特点,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成最好。他那些煤矿都快建成疗养院了,新农村也不肯浮皮潦草,很有品位和质量。他盖成这样,别人也不想比他赖,结果是越盖越好,越盖点子就越多,也越出新了。老板们也有个攀比的心态,你建设得不错,我也不能比你赖多少,还要比你好!
“就是有些村民死不想要那个卫生间,”朱太明笑得哗哗的,“害不下,说是茅子不能盖在家里,臭死人,澡堂子也不要,那么大个盆得祸害多少水,全家人有一盆水洗洗脸就行了!”
大家听了都笑,习惯的力量确实巨大,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们还去看了彩云工业园区,桃峰县没有多少平地,有也成了耕地,为了保护耕地,只能向荒山要场地,于是工程便显得浩大无比,也艰难无比。几座山头已经被削平,工地上有许多大型机械设备在冒烟突火,随着几座山头的一寸寸低落下移,山与山之间的沟壑正在被一寸寸地填平堆高,最终几座山会消失而沟壑也会堆起与削平的山头水平,成为一块山塬。
天高云淡,四面是山的围屏,沟谷中有一痕凝碧,工地负责人介绍说那凝碧处,以后将会是一个湖泊,而四面的山上都会种满树和各种各样的植物,只让有科技含量的进入,不允许任何污染企业进入彩云工业园区,要建设一个自然生态与经济效益并重的生态工业园区。
朱太明领着我们,从工地边的土坡上去,顺着一条山羊走出来的乱草掩蔽的小径,上行百十米,眼前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平整的塬,眼前是一个个的整齐的土坑,我正在疑猜多多时,朱太明却笑着指点江山说:这就是我们桃峰县备受世界考古界和新闻界关注的彩云商代夯土建筑基址,已经确认过,这些夯土建筑基址都是商代的,据说是商代的一个沦落为居民点的王族居住过的地方,对夏、商、周断代工程研究提供了重要史料,很有帮助。
穿行在商代夯土建筑中最大的七号夯土基址中心,触摸二十二号夯土建筑基址和院落,弄清了八号夯土墙的分布范围。考古专家对夯土建筑基址进行局部解剖,发现二十六号夯土房北墙外侧,在揭去贴近墙体的活动面及其下经夯打的垫土后,发现柱坑是和嵌入墙体内的柱洞相对应,这些柱洞只能是版筑墙后的遗留。二十六号夯土房的建筑规模远远小于七八号夯土建筑基址,地层关系在已发现夯土中是最晚的。可能至二十六号夯土院落时期,亦即殷墟二、三期时,彩云已由权力中心沦落为一般居住区。这就是历史,呼吸之间,我似乎从冰冷的夯土遗址之中,感受到了古人的日常生活,感受到了历史的呼吸和自然的脉动。
彩云商代遗址使彩云工业园区具有了非凡的文化属性,我有点激动地对林小明说:它不仅是个工业园区,还是个生态园区,不仅是个生态园区,还是个古文化的园区,以后人们来这里参观的不仅是工业和生态,还有文化,这是一个综合性园区,还会成为一个旅游景点!
“这也正是柳成大的想法,”林小明说,“这彩云工业园区,名义上是县里在搞,其实只是发起和组织一下,主要的投资方是成大集团,他们的项目占了彩云工业园区一半还多!”
“是否可以这么说,”我问林小明,“没有柳成大就不会有成大集团,没有成大集团就不会有彩云园区和现在的工业格局,更不可能与国际金融市场接轨,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拜矿权改制所赐,而没有和治国率先在桃峰县实施矿权改制,就不会有柳成大的今天,是也不是?”
“千真万确!”林小明眼睛亮闪闪,大笑着抚掌道:“事实就是这样!”
6。 桃峰县的上层建筑(1)
有一个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领域不相适应的问题。
三下桃峰县时正巧赶上第六届记者节,记者是社会上一个特殊群体,与作家一样,都是语言文学这棵大树上结的果子。纳罕的是桃峰县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对记者节如此重视,连县委书记都亲临参加,四大班子几乎都来出席,烛光摇曳,笑语喧哗,十几名记者载歌载舞欢度自己的节日。县领导也与记者们同乐,新任宣传部长相貌堂堂,在掌声胁迫下唱了一首又一首歌。与我相邻而坐的是老书记邢军放和我们的和治国书记,他絮语说:“这些天市民们很高兴,洒水车和吸尘车一天几次吸尘洒水,让人们很开心,县里办了件大好事!”
桃峰县长期以来没有文联,县文联在和治国手里才呱呱落地。现在桃峰县不仅有了自己的文联和各个协会,还有了自己的电视台、文学杂志、专业演出团体。前不久还成立了以政协主席郝全有为会长的桃峰县文化研究会,还新盖起一座十五层高的文化大厦。最奇的是小小的桃峰县竟然还拥有无数热衷于上网冲浪的大大小小的网虫,官办和自办的网站也如雨后春笋,桃峰县信息网、政府网、桃峰县电视台网、桃峰县淘宝网、下桃峰县等网络,内容丰富得连在许多北方大中城市都很罕见,而在桃峰县连农民也知道从网上寻找各种信息。
还有秀水河广场的雕塑,以及我们和书记亲笔题写的“桃峰县碑林”书法长廊,妙端蕴秀写尽桃峰县人杰地灵和物华天宝。遍布八个山头的文化设施生态植物以及山水城市的百年建设蓝图,无不渗透着历史和现代的诸种文化因子,难怪桃峰县近年会被评为文化先进县。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吃饭财政,穷人过不起年,一切自然从简,而田舍翁多打了几石谷,便想娶个如花似玉的浑家,这个浑家便是文化艺术。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