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求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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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爷拎起他的衣领直拎到接待人的面前,“我身上没带现钱,就拿他抵那十两银子吧!”
“不要啊!爷,不要啊!”阿呆有种被推入火坑的感觉,他拼命抗拒却抗不过主子的残忍无情。
接待人尤不放心地扳开阿呆的嘴,像看牲口似的看了看牙,“还凑合吧!就先放这儿!”这牲口应该正值壮年,以他的劳动力干上十年苦力,在死之前应该能值十两银子吧!
平芜拍拍阿呆的肩膀以某种类似自我安慰的口吻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赎回来的。”在若干年以后。
眼见大势已去,阿呆惟有擦干眼泪呜咽起来,“爷,你可一定要赢啊!”否则,他这辈子都得流落异乡。
“我尽力!”平芜也没必胜的信心。
正当主仆二人进行着生离死别的场景,越离歌穿着越族传统服饰走了出来,她走到宗庙的正中央悠然落坐。神情中尽是庄重、尊严,和那晚拿一锭金子换他那幅破掉的《凤求凰》的女菩萨完全不同。
看见平芜出现在选夫的行列中,她并无惊讶,也无喜悦,只冷冷地横扫过众人。她的目光停在了宗庙的正中央,在祭祖的仪式结束后,一场你死我活的选夫大典就此展开!
第三章
“越族第二十三代族长候选夫婿共四十八名,均符合入选标准,所有候选夫婿按照编号顺序同时进入武关、文关双重考验,最终获胜者进入即为族长夫婿。现在,比赛开始!”
宗庙的长老在宣布完比赛要求后,让人搬上考试用具。平芜斜着眼瞄去,那比赛用的道具竟然是……针线?
这到底是文关还是武关?若是文关,考的是如何用针线绣出《诗经》?若是武关,考的是如何拿针线戳死人?
天啊!长老没有告诉他中途能否放弃考试,最重要的是,放弃考试能退他十两银子吗?他得先把阿呆赎回来啊!瞧,他这个主子多为下人着想。
“下面将要进行的是武关考试。”
真要拿针线戳人?平芜顿时哀号起来,早知道他今天就多穿几件衣裳的,再不行长胖点儿也成啊!至少保住小命要紧。
“我们越族向来以织锦闻名全国,我们的老祖先各个都是织衣的高手。现在宣布本场武关考试项目:请各位候选夫婿在规定时间内缝好衣服上的破洞,谁缝得快、缝得好,谁就是这一关的胜利者,他将有资格进入文关考常”
就这样?就这么简单?平芜心里乐开了花,他出身贫寒,小时候最常干的事就是缝补衣裳。即使后来当了官,为了节省开支他依然三天两头缝缝补补,连阿呆的衣服都是他补的,因为他补得省布又好看,考这个绝对难不倒他。
随着长老一声令下,四十八名候选夫婿同时拿起针线动了起来。那也只是起初,接下来可不是每个人都在努力完成考试。大多数的男子从不曾做过针线活,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甚至于最简单的穿针引线对他们来说也是最难的考题,真正在缝补衣裳的不超过十个人。
越离歌冷眼扫过考场上的这些男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他们或是骄奢淫逸的富家公子,想着当上族长的夫婿好光耀门楣;或是权贵之徒,想借着她攀取更高的枝头。有谁是真的欣赏她、懂她,所以才要娶她……不!不是娶她,是嫁给她的吗?
没有!一个也没有!
而她呢?她是为了爱才想要嫁人的吗?
不!同样不是!
年龄到了,她必须为族里的百姓找一位男族长,也就是她的夫婿。这位夫婿必须懂针线,有智慧,足以辅佐她管理整个越族。至于她自己对那个男人的喜好,在这场婚姻中完全不起作用。
她娘是这样过来的,她外婆也是这样过来的,现在轮到她了。
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族人,为了整个越族百年荣辱,那她呢?她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过?如果她连择选夫婿一事都不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这一生她还有为自己活的机会吗?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赛场上惟一悠哉的人——平芜。他会站在候选夫婿的行列中是她意想不到的,依她的判断来这里想成为她夫婿的人或是为权或是为名,平芜最缺的既不是权也不是名,他想要的却是她无法给他的东西。他怎么会……
长老宣布比赛结束的呐喊声打断了离歌的思绪,不出她所料,平芜的针线活又快又好,在所有候选夫婿中遥遥领先。整场四十八位候选人,真正做完针线活的只有三人。这三人进入了文关比试,其他人均被淘汰。
这文关可是定生死的重要关卡,阿呆站在“收银席”上紧张兮兮地盯着爷,他简直要摇旗呐喊了。“爷!你可千万要加油啊!虽然你平时经常饿着我,又让我一个人干五个下人的活,但我依然打定主意跟着你。你可千万不能抛弃如此忠心耿耿的仆人啊,我的爷嗳!”
用不着这么要死要活吧!弄得平芜备感紧张,也不知这文关考的到底是什么。若是舞文弄墨倒也难不倒他这中原大才子,可要是出些怪招那可就保不准了。
长老向在场焦急的选手和围观的群众略略致意,这就开始文关比试。“以下我将假设一种情境,请你根据提问回答问题。听题!”
平芜的心跟着绷紧,当年殿试他都不曾如此紧张过。偷空瞄了一眼比赛奖品——越离歌,她正悠闲地坐在宗庙的中央遥遥地望着他们,分不清她的视线究竟紧跟着谁,只知道她眼底的淡然不像做新娘的女子该有的神采。
他这边尚在分神,那头长老已经开始出题:“你肚子饿了,走到街上见一炊饼摊,你走上前问道:‘炊饼多少钱一个?’老板答曰:‘一文一个。’你一气要了十二个炊饼想要填饱肚子,请问你最少需要付给老板几文钱?记住!我问的问题是——最少!最少付几文钱。”
三位选手中有一位等不及地答道:“当然是十二文,这还用算吗?”
长老不语,深沉地望着另外两个选手。平芜尚在思考中,另一位选手想了又想,才小心作答:“十文吧!我买了十个炊饼,让老板送我两个,这不就只需花十文钱了嘛!”
“好!这是哪家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够格当选族长夫婿。”底下全是赞扬声,那人顿时沾沾自喜起来,自以为稳稳坐上族长夫婿的位置,却不想当头遭到呵斥。
“你是猪啊?一餐饭居然要吃十二个炊饼?你不怕撑死吗?简直是糟蹋粮食!”平芜啧啧地撇着嘴,表示不满。想当年,他在京里寒窗苦读,再冷的天也就是半碗热粥,什么小菜也没有,还不是照样活到了现在。
长老见他语气不凡,赶忙问道:“这位公子还有更妙的答案?”
那还用说吗?平芜轻咳了两声,以引起他人的注意。“我会买上两个炊饼,找老板要杯苦茶。苦茶就炊饼,小小的炊饼会被茶水泡得膨胀,只要两个炊饼绝对能饱。所以我的答案是:两文钱,既吃饱了又比你们任何人花费的都少。”
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将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向全场的人示意,“越族第二十三代族长夫婿人选就是他了!”
虽然有些不甘,但大局已定,众人还是很给面子地鼓掌祝福。最开心的莫过于阿呆了,他终于不用被抵押在这里,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族长夫婿小跟班的身份离开此地。
“爷!你好伟大,你不愧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平芜。”只有在这个时候阿呆才能感觉出他的主子还是长了脑袋的。
平芜对自己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在长老的带领下他走到了离歌的面前。长老双手合十用越族的语言跟她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在转身离开之前长老用额头抵了她的手背以示礼节。
她的身份真的如此尊贵吗?连那么老的长老都要以她为尊,这么说来她一定像皇上那么富有喽!这话想想还行,可千万不能说出口啊!
平芜含情脉脉地看着将要和他共度白首的夫人,他的眼中真的满是深情,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只要想着面前放着一尊你随时可以蹭几锭金子的金菩萨就好了。谁不爱金子啊?
“越族长……不!我应该叫你‘夫人’,咱们什么时候成……”
他尚未说完那个“亲”字,她已抬手挡住了他的唇齿,“别叫我‘夫人’,在你尚未通过三个月观察期之前我还不是你的夫人。即便你真的通过了,你也该叫我‘族长’,而非‘夫人’。”
还有观察期?那是什么玩意?
“在观察期间,你若是犯了什么有辱越族族风的事就会被取消夫婿资格,明年这一天我还会重新选夫。”她转过头很认真地告诉他,“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选夫了。”
平芜顿时傻了眼,这居然比殿试还难,他是不是误上了贼船了?怎么突然一下美丽的金菩萨成了可怕的母夜叉,她的言行举止跟那晚用金子买下他《凤求凰》的活菩萨无半点儿雷同之处。莫非他认错人了?
能不能退婚啊?
“忘了告诉你,”离歌突然转过身来睇了他一眼,“越族属于母系氏族,只有女子休相公,男人是不允许休妻的。”
轰陋—
大雨倾盆而下,平芜告诉自己: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离宫?”
平芜站在偌大的宫殿门口左右徘徊着不敢进入,越族的黎民百姓都已相当富裕,料想族长更是贵如皇上。可真让他站在宫殿的入口,他却半天不敢踏入,心虚啊!就怕睁开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幻灭的梦境罢了。
越离歌可不管他的心情,她扬着手指了指彩绘的大门,“从今天起,你和阿呆就住在这里,方便这三个月我对你的观察。”
住在这里是没什么不好啦!这儿看上去又大又气派,一定丫鬟成群,仆人成堆,成天美食佳肴,平芜的确想留下来,“可是县衙那边……”
“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离歌没有告诉他,在越州真正的官不是什么府台、县官,而是她——越族族长。“如果这三个月你让我很是满意,你就可以永远地住在这里,要是你让我不满意,对不起,三个月之后请你打道回府,该去哪儿去哪儿。”
阿呆有些听不下去了,再怎么说爷也是翰林院四品编修,算起来还是响誉中原的大才子,凭什么给她一个小女子呼来喝去的,她也太没规矩了。“我说族长,请你尊重一下我们爷,好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你多少该留点儿面子给他,怎么能说话这么冲呢?”
小小仆人居然教训到她头上来了?离歌冷冰冰地丢下她的底牌,“你叫阿呆是吧?我记得在参加选夫大赛的时候你的爷把你当成十两银子抵押了出去,对吗?”
对是对啦!可爷赢了,他现在可是自由之身。没等他反驳,离歌接着说道:“抵押给我们越族的东西是无法收回的,更何况你家爷并没有拿十两银子赎回你,所以你现在是我的仆人,以后说话办事分清谁才是自己的主子,免得吃亏。”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平芜纵有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激了起来。他不干了,不干了总行吧?说着他就要拉阿呆离开这里,不想阿呆竟然甩开他的手,第一时间拉紧离歌的袖口。
“族长,有什么事请族长尽管吩咐,阿呆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这年头别的不多,狗腿倒是挺多的。平芜简直要气背过去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就不信凭着他的才学,连个小女子都搞不定。
他气呼呼地迎面冲上去推开两扇大门,哇!果然是大气派、大手笔,那一排排的宫殿、房御让人目不暇接。虽然看上去旧了些,但也不失气派之势,平芜原本不甘的心情渐渐被它们抹平了。
抬起脚,他正准备往里走去,梁上一块黑色的圆点慢慢游弋下来,眼看就要停到他的鼻尖了。
平芜努力凝神望去,下一刻他迅速弹跳开来并以最最尖锐的声音放开嗓子呐喊道:“蜘蛛啊!”
“叫什么叫?”离歌不满地从他的身旁踏过,顺便拿出腰边的彩色锦袋将那只蜘蛛装了进去,“这可是越州特有的黑彩蜘蛛,将它晒干磨成粉是上好的织锦颜料。”
呕!他要吐了,她居然将那只蜘蛛揣在腰间,他娶的人是女子吗?
离歌将他难堪的神色甩在脑后,不悦地道:“你到底进不进来?要不!你今晚就睡在这外边。反正睡这里也挺凉快的,只要你不怕蛇就行。”
“这里……这里还有蛇?”阿呆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他行动迅速地挪动双腿,乖乖地站在离歌的身旁,警惕性地望着周遭,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移动物体徘徊在他脚下。
只见草丛中摇出一抹影子,阿呆想也不想拿出比平芜更夸张的嗓音大叫道:“蛇啊!有蛇啊!”
哪里来的蛇?那分明是风过草动,居然被他说成是蛇。离歌翻了个白眼,这就向门内跨去,“你们进来吧!否则待会儿该有老虎了。”
阿呆越想越害怕,这就拉着平芜想要躲进屋去。低头一看,他的爷啊!他的爷早就被吓晕了过去,这回他可真的要在这里睡到大天亮了。
好饿!实在是太饿了,平芜活活地被饿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瞧瞧四周陌生的环境,好半晌才忆起自己这是身在离宫。
可是,他真的身在离宫吗?他明明记得这离宫富丽堂皇、气派非凡,怎么他住的这间宫殿桌子少了一条腿,椅子缺了一块角,更可怕的是桌上的茶盏竟然是缺了口的,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抱怨,他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惟有先倒点儿茶水抵过腹中的饥饿。晃了晃茶壶,竟然没有半滴水,这里的仆人都是怎么做事的?看看天色,大约已是傍晚时分。实在饿得不行,他打算招来几个下人弄些点心先填饱肚子再说。
“来人啊!来人啊!”
他喊了半天,不见有人上前。心想大约这里太大,仆人一时听不见吧!他毕竟是初来乍到,不好发作,惟有支撑着身子慢慢走出去,寻找可以填肚子的食物。
出了卧榻,走过外厅,再越过几遭殿宇,他来到弯弯曲曲的回廊入口。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只好顺着感觉一路行去。
这一路,他越走心越慌。离宫大是很大,可四处散发着陈旧的味道,好像每个地方都经历了数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