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钟声度花影-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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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们都喜欢的是金碧那个丫头,偏妾心早许,罗敷有夫?
胡思乱想地熬到八月,肚子已经老大了。隐华和那个叫关清雾的侍卫也回来与我们会合。三日之后,我们乘舟北上,回京城。
卓雅带着一干女眷迎在大门口,见我挺着个大肚子,忙上前扶我,笑说:“果然江南是好地方,姐姐去了大半年,就有了好消息。”
我无奈地说:“不过是要遭此一劫罢了。”
那边四爷已经和隐华进去了,我俩落在后边。卓雅嗔怪道:“姐姐,你为何这样说?可得掌嘴。”
我拉了她在一旁的游廊栏杆上坐下,叹口气:“这个丫头,只怕跟大格格一样——”
卓雅变了脸色,扭头说:“姐姐这是疑我?”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我若疑你,还跟你说?”
“那——”
“福晋,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劫日。我命中无子女,这是算命的先生说过的,不止一个人说。我从没有怪过你,这都是命。命中我该遭劫,却还得不到劫后余生的礼物。”
她见我说得凄凉,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流着泪说:“姐姐,我也不劝你了,你一向是比我们看得开的。只是,也要保重自己。若想要什么,打发红李来拿。”
九康熙四十五年十二月初五,我诞下一女,胤禛和红李大喜,我不以为然。
第三天,奶妈抱摇篮里的孩子,准备洗三的仪式,却发现,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奶妈大惊,抱着没了生命气息的孩子跪在我的床前号啕大哭。
我的泪流不止,红李也大哭,斥责奶妈:“你,你,等着陪葬!”
我打红李一巴掌,擦了擦眼泪,说:“你别胡说。张嫂子,你别哭了,还是给小格格洗澡换衣,让她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去。这都是命,不怪你。爷跟前我自当护你周全。”
张嫂子哭成了泪人儿,抱着孩子下去了。
红李哭嚎得比我还伤心十倍。她不能生孩子,见我怀了孕,原比自己有喜了还高兴,没想竹篮打水,什么都没有了。
四阿哥下朝回家,来看孩子,却看见丫头们都簪着白花,大骇,在外间吼:“怎么回事,丫头婆子一大堆,干什么吃的——”
红李正伺候我喝汤药,听见他在外间正要发作下人,忙推了推红李,说:“快去跟爷说,就说是我说的,这不能怪下人,是孩子没有福气。若再犯杀戒,只怕折他的福。”
红李赶紧出去了。男人不能进产房,是这里的规矩。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规矩总得守。虽然我的马哲课学得很好,可是,当你飘飘悠悠地来到了清朝,再坚固的理论基础也阻止不了信仰的坍塌。
我相信命,相信算命先生,相信和尚,相信,一切——
胤禛不顾一切冲进房间,抱着我哭。好半天,我才止住了。他流着泪:“我盼了多少年,总算你十月怀胎——”
我摇摇头:“爷,我早跟你说过了,留不住的。往后,你专心做你的大事吧。我早就知道,所以,难过是难过,可也不那么震惊。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就像,你将来会做皇帝,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你不要为难奶妈和丫头们,她们比我还难过,还自责。告诉她们,等出了月子,我带她们去庄子上住些日子。红李好多年没有回家住了,她额娘——”
胤禛收了泪:“快过年了,皇阿玛也即将封笔辍朝,等我闲了,我们去家里住几天。开了春,我送你去庄子上。”
我摇头:“风雨欲来,你还是要小心。皇上命你彻查,只怕疑心已经很重了,太子即将不保。但是,无论如何,你还是要保太子,这几年,你的势力不能让皇上看见了,老大和老八倒下去,他们的势力不会倒。老十四会接管他们的势力,你要小心德娘娘的人。若是老八倒了,德娘娘和十四,就是你面对面的对手。你一向急躁,不要露了马脚。他们,不好对付,面子上还是要应付过去。”
他点头,又抱了我一下:“好好养着,每天我都抽点时间来看你。最近粘杆处的消息繁多,邬先生都看不过来。我帮着他整理,日子也就熬过去了。就是不放心你的身子——”
“我的身体没事的,你要保重。”
胤禛遂将新从南边带回来的四个丫头分给了隐华,调出露叶到兰沁房里,将玉媚调回卓雅房里。
得知孩子没了,卓雅当晚就带了兰沁来看我。她走进我的房间,与我抱头痛哭。
兰沁在一旁说:“两位姐姐,节哀顺变。宋姐姐月子里身子弱,可不能再哭了。卓雅姐姐,既然玉媚回了你屋里,我就来照顾宋姐姐几天。我看红李那样子,也是伤心得什么似的。秋桂她们周到是周到,可一个月下来,只怕也要累着。姐姐屋里丫头本来就少——”
卓雅拭去泪水,想了想:“也好,宋格格身子一直不好,调养了这么多年,才——”
一句话没完,又说不出话了。她是真伤心了,我的两个女儿没了,她的一个儿子没了,都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个大院子里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如何能不对景生情,伤怀落泪?
兰沁的父亲虽然只是四品京官,却是大家族出身,他的祖父额亦都是大清巴图鲁。因为是偏房所出,他凭了自己的本事做到四品官,也是不容易。当初康熙一听高士奇的话,就把兰沁指给了胤禛,也是有一番考量的。钮钴禄氏一族,比佟氏一族的势力不会小,终康熙一朝,也出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
有人以为凌柱只是四品官,所以钮钴禄氏的地位也不高。这种想法其实并不正确。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也是很强大的。
康师傅的算盘一向打得很精,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这兰沁说来伺候我,可不敢当。
我说:“妹妹,姐姐一向懒散惯了,这里也没多少事情,有这几个丫头尽够了。你自过门,就帮扶着福晋理家,如今也做得上手,还是帮着福晋好了。若想偷懒歇歇气,福晋也不会怪你的。”
一时大家破泣为笑。卓雅嗔怪到:“姐姐这张嘴,真真该打。”
露叶作为兰沁的大丫头,也来了,不过一直流着泪,没有说话。她也实在是可怜。从大福晋房里派给一个教书先生,如今又回到了一个格格房里,这个格格,也是皇帝亲赐的。
十我这里还没有出月子,皇帝却又给胤禛塞了一个格格,这就是耿格格了。
大年初一,因我还没出月,胤禛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宫里守完岁就来桃苑报到。听说是在紫竹苑歇了。我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没想到,接连几天,他都没有露面。
初五,红李伺候我吃完早餐,收拾了,还没有离去的意思。我奇怪道:“今天我就出月了,你怎么还不准备洗澡的汤药,杵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红李也不说话,似乎在生闷气。
我笑道:“我若是得罪了姑娘,你好歹说一声,让我明白,也才好赔罪不是?”
红李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格格,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可是,你千万不能生气。”
“什么事情?我的玛瑙镯子又被哪个丫头打了?没关系,身外之物,有什么好计较?只要不是故意的。”
“格格,你瞎说什么?镯子你自己枕着,一个月没下床了,谁能打着?”
“那你是为什么?”
“皇上又给爷赏了一个宫女做格格,明天过门。”
该来的,都会来。这大院子里有故事的女人,差不多也该聚齐了。拍拍红李的手,轻声说:“这是注定要来的,你别扭什么。如今只有侧福晋有几个孩子。皇上见爷子息艰难,免不了要操心,一个一个女人赏赐下来。没有这个,也有那个。”
“可是——”
“可是什么?大阿哥去了不到一个月,钮钴禄格格就进了门,这是因为皇上心中有咱们爷,是好事。如今又有一个进来,说明皇上还是很心疼我们爷的。”
红李跺跺脚,跑了出去。这个丫头,因为自己没有了想头,就一心放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女儿出世,她比我还高兴,结果——
我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好,也许,我该为她打算了。
正月的太阳明媚,我洗了澡,出去见天日。
我跟红李商量:“新格格进了门,必定要有一个大丫头,你去伺候新格格吧。这个格格将来一定是有福气的,才能护你周全。我年纪大了,伺候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你跟着我,熬不出头。”
红李生气:“当初格格是怎么说的?你说从今往后,我们娘儿俩就一起过日子的。如今又要赶我出去。”
见她这么说,想起往年她的心结,我就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你不愿意,也就罢了。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跟我急什么眼?”
她这才放了心,说:“爹把我送进这个见不到天日的地方多年了,娘也护不住我。一个哥哥听说已经放出去做官了。他们倒是趁了意,谁管我的死活。这些年只有格格给了我一些念想,你若是要赶我出去,我——”
“呸呸呸,你又要说什么混话?罢了,我们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格格,你还真想去帮忙?”
我不怀好意地笑,说:“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爷高兴的样子。我一个星期没见他了,想得很呢?”
红李不解:“格格,什么是一个星期?”
“哎呀,就是七天啦。你别管那么多,帮我更衣去。”
红李嘀嘀咕咕地跟在我的身后,进了屋。
我这里正打扮呢,没想他就进了门。
红李见他进门,安也不请,仍旧给我梳头。四爷自知理亏,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我们都不说话,他只好打破僵局:“除夕家宴,皇阿玛给我赏了一个宫女,我不敢抗旨。”
“恭喜四爷又得佳人。”我凉凉地说。
没想他竟比我更生气:“你懂什么?这几天我都在紫竹苑睡不好觉。没脸来见你,又怕若是进了门,你一口气不顺——上次你可把我唬出了魂去。你若是不理我,我也不用文觉替我,自己出了家去,也清净——”
竟然敢威胁我。不过,还是算了。明日他一不高兴,不去娶亲,皇上就要降罪了。他倒霉,我能好得了?
我让红李出去了,自己自觉地爬到他怀里,缠了他的脖子说:“就差这个耿格格了,我怎能生气?该来的,当然都得来。将来,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生的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呢。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要靠儿子吗?就是她俩的儿子。”
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俩的儿子?那弘时和弘昀?”
“没什么,就是她俩的儿子比较有出息些。”
他想了想,说:“你老早就说过一些,我也懒得计较了。既然你不生气,明天就派人去迎亲了。”
“难道你还敢不迎?”
作者有话要说:耿妹妹来了。她可能是历史上最为长寿的后妃——活到了九十六岁。我将她想象成是一个阳光女孩,我们大家都喜欢的那种。联想她那不按规矩打牌的儿子,我就更喜欢她了。
15.落花满径月朦胧,夜静闲吟料峭风(前篇)
一
胤禛新娶的格格耿氏紫堇与兰沁倒是一对妙人。紫堇也知道,皇上因胤禛痛失爱女,为抚慰儿子,才将她指婚给四贝勒爷,而这个女儿,又正好是我生的。所以,婚后第二天在宫里给众阿哥奉茶毕,就来到桃苑,陪我说话。她生性活泼爽朗,颇似红李刚到我身边的模样。说起来,她比先进门的兰沁还大了三岁,今年快十八了,是一朵解语花。
我想,上次赐婚兰沁,康师傅着急了一点,结果十三岁的丫头,让胤禛下不了手,这次他比较靠谱,赏了一个十八岁的活泼丫头。这也说明,他这做父亲的,对儿子的后嗣问题,确实是很上心,体察入微至此,偏那些不争气的儿子一个个野心勃勃,怎么也喂不饱。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康熙帝第六次南巡,胤禔、胤礽、胤祥、胤礻禺、胤禄随往。胤禛、胤禩等人留守京城。
和上次留守一样,胤禛只得了一些闲差,好事都被八阿哥捞去了。据说京城的大小官员们,都已经当面称他这个八贝勒爷为“八贤王”了。
因此,胤禛十分憋屈。我劝他说:“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你就等着看好戏。”
胤禛带着几个丫头,剪下几大篮子桃花,我心痛得直叫唤:“那可是一箩筐好桃呢,都被你糟蹋了。你剪这么多桃花干什么?又不是牡丹,一朵一朵的赏。这种花生来是长在树上,如烟似霞,远远地欣赏,才有味道——”
尤其爱老家的那种野桃花,远远地挂在悬崖峭壁上,如一抹淡淡的云彩,娇嫩如少女的脸庞,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他闲闲地说:“紫竹苑太沉静了,不如你这里热闹。我把桃花带过去,沾点喜气。”
紫堇从外边跑进来,人没见,声音已经来了:“姐姐有什么喜事,让我也沾点?”
她见了胤禛,大方地行了个礼,就过来拉我说:“姐姐,我那儿的杏花开得快败了,也没人去赏,格格要不要采点来?”
紫堇被安置在福满园,原来叫杏苑,主要是种了杏树,其他花草也有,总以杏花为主。因杏花和桃花一样,是大众化的,很少有人去赏,以前没有主子住,小厮们在杏儿熟了以后总往那里跑,看管的丫头们经常和小厮们打架,也是每年的趣话之一。
我笑,说:“我这里有桃花就够闹了,花儿不稀罕,杏儿熟了,给我送一箩筐来,我都要。”
胤禛笑道:“你除了吃,大约别的都没兴趣。”
“食为天,可不就爱吃。”我顶嘴说。
紫堇问:“爷,我借一会儿姐姐可行?”
胤禛想了想,说:“你自己问她。我也要回紫竹苑看书了。小盛子和红李把花先送去,我净了手就过来。”
秋桂和秋桃伺候爷去净手,我随了紫堇往福苑走。
紫堇边走边问:“听说以前我那院子叫杏苑,为何改成福满园?听起来像茶楼的名字。”
我说:“这你得问侧福晋,名字是她改的。”
“她自己的为何不改?你的也没改。”
“她姓李,所以没改,但把李树都挖走了,换上石榴。我的没改是因为我喜欢桃花。”
“我可不想去她那里讨没趣。”紫堇做了个鬼脸,“上次我给她敬茶,她竟全泼在了我的裙子上。”
“她不小心的吧。她人还好,就是如今孩子多了,操心得很。”
“姐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