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嘉人(正文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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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局不知何时能出了尚宫局回嘉仪殿了,抬头望着湛蓝无云的天空,感慨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看见这样好的天空了。”
周宫正不耐烦,催促道:“惠妃娘娘,您就别站在这儿了,赶紧进去吧,为着方才押您来这儿花了许多时间,微臣已经少做了不少事儿,不管您在这儿站多少时间,您还是要进去的,无甚区别啊!”
童尚宫并未再喝斥她,只耐着性子,劝道:“娘娘,相信您不久便能出尚宫局了,很快能再见这样好的天空的。”
沈嘉玥轻叹一声,直直入内,却小声说道:“我倒希望永远都不要出来,住嘉仪殿、看这样好的天空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童尚宫自然要回尚宫局的,尚宫局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只好让沈嘉玥一人去宫正局。
宫正局,在尚宫局之内,尚宫局内共二十九个院落,设尚宫局在最前院落,其后零零落落设有七个院落,为七局。有些院落很大,其内设司多而杂,有些院落很小,其内设司少而清简,宫正局院落位于七个院落中最后一个院落。余者十个院落,供各式物品堆放用,另有十一个院落,用于众女官居住。主次分明,地域广阔。
宫正局内设有两司,司正司和司罚司。司正司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罪之事,而司罚司掌妃嫔宫人受刑惩罚之事。沈嘉玥自然是去司正司,她还不算是受罚,而是接受审讯。司正司前挂着工工整整的三字‘司正司’,里面所有人都跪着迎接沈嘉玥和周宫正,谁都知道周宫正一向规矩严谨,动不动要罚旁人,大家都很怕她,她的到来谁又不敢不行礼。
沈嘉玥一入殿,大家叩拜道:“惠妃娘娘万福金安,参见宫正大人。”
沈嘉玥掩嘴一笑,倒让她觉着有种狐假虎威的气势,驻步回首,望着后头的周宫正,夸赞道:“周宫正的规矩做的很好呢。”又望着大家,“免了。”
周宫正笑笑道:“娘娘夸赞了。”待大家起来,忙指着两个女史,命令道:“你们去将惠妃娘娘的锦衣华服扒下来,洗去她脸上的胭脂俗粉,拿去她头上、手上、脚上的首饰。”
到了这司正司还怕你个惠妃娘娘?那我真是白在宫正局待着这么些年了!没了恩宠、没了童尚宫处处帮你、进了我的宫正局看你还如何行事?看你害不害怕?真把自个儿当金尊玉贵的娘娘啦,不过是鎏金罢了,若真是真金,皇上怎会不稀罕你,让你来这种地方!看来想让你死的人,不在少数啊!只要我让那些人称心,还怕来日登不上尚宫之位吗?
那两个女史显见是周宫正的人,听她这样命令,立马上去扒沈嘉玥衣服,沈嘉玥一个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在这么多人面前别说缓缓脱衣服了,就是梳妆都未曾有过,更不必说这样让女史拉着扒衣服了,沈嘉玥自是不肯,怒道:“大胆,本宫还没被废,如何都是惠妃娘娘,你们怎可如此?周宫正,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好像还没有哪条规矩规定你们能如此无礼的对待审讯妃嫔吧?”
周宫正突地一笑,“惠妃娘娘,您当真不知您现在身处哪儿吗?自太祖朝开始您是第一位入宫正局接受审讯的妃嫔,自然不可能为了您定妃嫔入宫正局的规定的,那么您进来便只能依宫女的规定来。呵,娘娘您已经失势了,您还以为您还是身处嘉仪殿尊贵的惠妃娘娘吗?您随意找人问问,问问哪个宫女入了宫正局还能出去的。是,是能出去,只是是横着出去的,司正司审讯共有九百九十九种刑具,您要一一尝尝吗?”疾步过去,伸手便是一个耳光,“这一掌,便是告诉娘娘入了宫正局就得按宫正局规定来,不按宫正局规定来,那只能被罚,如果娘娘不想尝这么多刑具的话,那就实话实说您到底有没有做厌胜之术害全贵嫔娘娘?”
沈嘉玥气极,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如此趾高气昂无法无天的奴婢,那一耳光突如而来,始料未及,打得她摔倒在地,脸上红红的印子,火辣辣的疼,挤出一句话来,“没有。你想屈打成招吗?”
周宫正敷衍一礼,“微臣哪敢啊,不过就是告诫告诫娘娘罢了,实话实说,免得受皮肉之苦。”
身边的曲司正见状只好站出来劝道:“宫正大人,惠妃娘娘不明规定也是有的,她到底是娘娘,万万不可如此啊!即便娘娘进了宫正局接受审讯,可她还是娘娘,只要娘娘一天没被废,她便是主子。”
周宫正望着她,眼里起杀意,道:“怎么曲司正以为本官做错了?本官入宫正局时你还不知在哪儿呢,你也敢来劝本官,随意质疑本官?信不信本官立马撤了你的司正之位?”
尚宫有权升降尚宫局所有人的职位,而宫正也有权升降局内各司所有人的职位,曲司正熬了还好些年才坐上了司正,立马跪下,哀求道:“微臣糊涂,微臣糊涂,微臣再也不敢了,微臣知错,微臣知错,求宫正大人恕罪,求宫正大人恕罪。”
周尚宫也并非真的要撤了她的司正之位,只是想吓吓她,让她别起帮沈嘉玥的心思,又是简接告诉沈嘉玥宫正局只认她一个主子,轻哼一声,“谅你也不敢,以后好好当你的差,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谢宫正大人恕罪。”
周宫正目视那两个女史,示意她们继续,又指了多个女史,让她们去帮忙。
几个女史本有些同情沈嘉玥,但看曲司正只这样一说便差点撤了司正之位,她们哪儿敢不遵,只好收了同情之色,急急过去便是一脚,让沈嘉玥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沈嘉玥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另几个女史拿首饰的拿首饰,扒衣服的扒衣服,更有甚者见沈嘉玥还在反抗,在她脸上又甩了几个耳光,或是在她手臂上划上几条长长的血印。
沈嘉玥拼命挣扎,泪水混着胭脂滚落在地上,她觉得她是世上最无用的人,只有哭,只有挣扎,什么都做不得,这样的屈辱,她只想快快忘掉,从自己的脑海里消失,永远消失,可怎么都去不掉,怎么也去不掉。她第一次觉得无助,觉得自己很懦弱,很微小,她只是世上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儿,她连抵抗这些人欺辱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的流泪,默默地忍受这一切,她恨不得自己从未来到这个世上,她后悔了,后悔没有抗旨,她现在宁愿抗旨赐死都不愿受这些屈辱,仿佛这些屈辱没有尽头。她好想家人,宫外的家人,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严厉宠溺的话语……她撑不下去,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女史都齐齐退开了,而沈嘉玥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了,呆呆的,没了往日的神采。有个女史躬身回禀:“宫正大人,您瞧这样,如何?”
周宫正面无表情,望着沈嘉玥心底划过一丝不忍,可为着自己的前程,再不忍也要忍,淡淡道:“行,把惠妃娘娘拉下去,明儿开始审讯,鉴于是惠妃娘娘,本官会日日来亲自审讯,司正司做好准备,别让本官失望。”
曲司正总觉得这样不妥,奈何周宫正,她又实在不忍心,一直别过头不去看沈嘉玥,现下又听周宫正日日来亲自审讯,只好行揖礼,“微臣明白,请宫正大人放心。”
周宫正嗯一声,离去,又是一片恭送声。
待周宫正渐渐走远,曲司正招她的心腹女史小声说了几句,那名女史赶忙离去。
曲司正指着方才那几名欺辱沈嘉玥的女史,吩咐道:“你们将惠妃娘娘抬去牢房吧!”
有位女史大胆说道:“方才宫正大人明明说将惠妃娘娘拉过去,怎么曲司正又说是抬过去呢?”
曲司正怒而笑,“抬过去,还是拉过去快?你们不干别的事了吗?怎么?本官说的话不管了?想不想做回你的宫女去?”
那位女史忙跪下来求情,曲司正听得厌烦,只说:“还不快去!你们也都散了吧!”
好好的一个娘娘,竟成了这样,到底是谁狠毒了她,竟让她受此大辱。之后的日子恐怕她会更加难熬,周宫正在宫正局出了名的狠厉,由她亲自审问,只怕真的没做也让她用刑用的承认吧!唉,九百九十九种刑具每一件都让人触目惊心,疼的让人受不了,这样一个娘娘恐怕更加受不了了!
第六十三章 替身悲哀
沈嘉玥悠悠转醒,睁开憔悴的眼睛,身上都是一道道又长又红的伤痕,轻轻抬手,只觉手指上包裹着什么,见身侧有人趴睡着,很是奇怪,环顾四周,却很是眼熟,是嘉仪殿东配殿的装饰。深蹙眉,自己不是在接受审讯吗?几日的杖刑后换了桚刑,手指被夹得血淋淋,这样的刑罚真让沈嘉玥大开眼界,也让她多次陷入昏迷,更让她忍不住疼痛而差点承认此事,她如何能忘。
沈嘉玥看着眼前的人眼熟,可又认不出来,心疼她,艰难的缓缓起身,却惊动了身侧的人,原是杜旭薇,她熬红的眼睛顿时闪着光芒,惊呼一声,“姐姐,你醒啦!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若再不醒,我们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沈嘉玥见她醒来惊呼,露出这些天来第一次微笑,沙哑着说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睡了很久吗?”
杜旭薇知道她有疑惑,忙解释道:“姐姐,你昏迷了两天,昨儿是若芸姐姐在照顾你,她刚走没多长时间,今儿是我照顾你,可我犯迷糊就睡着了,没成想姐姐却醒了!那日童尚宫没法子相救姐姐,便让尚宫局女史去找了皇后娘娘,那时我们妃嫔们正在凤朝宫晨昏定省,报说姐姐你在受刑罚,皇后娘娘二话没说赶去了宫正局,救出了姐姐,还将姐姐送回嘉仪殿,后来又是去皇极殿,皇上才松口让宫正局暂缓审讯,待姐姐病好再议。”想起那日的沈嘉玥,眼里蓄满泪水,“姐姐,你都不知道,皇后娘娘赶去救你的时候,你用刑用的晕了过去,周宫正正打算一桶水浇在你身上呢!幸好及时制止,否则你非得风寒不可,岂不加重了病?”
沈嘉玥抬手,每个手指都包扎得很肿,不觉刺心,十指连心的疼,艰难的拉着她的手,“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你和若芸在身边,我觉得很高兴,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转移话头,“这两日可有人来看我?”本想问箐箐,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杜旭薇与她相处了很久,哪会不知道沈嘉玥的心思,眉间浮起一层担忧,“皇后娘娘来过三次,丽贵嫔娘娘来过两次,慎贵姬娘娘来过一次,文婕妤来过一次,还有童尚宫来过两次。”顿一顿道:“赵姐姐被太后娘娘禁足了。”
沈嘉玥急急问道:“这是为何?太后娘娘不是很喜欢箐箐的吗?”
杜旭薇实话实话道:“姐姐可还记得那日姐姐刚要去宫正局,在路上遇到赵姐姐的事吗?赵姐姐后来向太后娘娘恳求,可太后娘娘不为所动,赵姐姐又想着买通宫正局的掌正和典正,让她们对姐姐不要用刑太过,她们表面是答允了,可背地里告诉周宫正,周宫正往太后娘娘那儿告状,说赵姐姐勾结女官,贿赂女官。姐姐是知道的,尚宫局里的任何人事,妃嫔不得插手,可私底下谁没插手谁没贿赂,而赵姐姐这事儿却被周宫正告状至太后娘娘除,太后娘娘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做出处理,便禁了赵姐姐的足,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沈嘉玥哪里会忘那日的屈辱,扒衣服的欺辱,心里的彷徨无助,思念家人的心情,蜂拥而至脑海,想忘却,可如何都忘不了,深深印在脑海,挥之不去。木讷的点头应声,“嗯,如何能忘记。”差点落泪,哽咽道:“箐箐真是,何必为了我如此恼怒太后娘娘呢,勾结女官、贿赂女官,这罪虽轻,可却是太后娘娘容不得的,太后娘娘最容不得勾结和贿赂,不让她知道也就算了,她一旦知道禁足算轻的了。唉!”
殿外守着如菊也听见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却听不大真切,大着胆子进去,看见自家主子醒了,不免一阵心疼,忙急急赶过去,她还是比较冷静,她知道如果自己难过,自家主子会更难过,躬身一礼,“娘娘,您醒了,要不要用些点心,奴婢让小厨房去做?奴婢去叫如花和如梅进来吧,她们很担心娘娘。”
沈嘉玥并没有什么胃口,只说道:“我现下没什么胃口,你等下在让小厨房去做吧,别让她们进来了,她们定会心疼我,难过的,只告诉她们我醒了,要和杜婉仪好好说话,不想让人伺候着,就行了!你也先下去吧!”
“是。”如菊下去,离开东配殿,还关闭了殿门。
杜旭薇待如菊离开后,才担忧说道:“那可怎么办?赵姐姐禁足,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姐姐的冤情还未洗清,这可怎么办?”抱怨道:“太后娘娘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姐姐的吗?怎的就能不为所动呢?现在太后娘娘又喜欢赵姐姐,发生这样子的事,罚罚月俸也就是了,怎的还禁了足,真是想不通透!”
沈嘉玥经过太后前后不一的态度,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有些悟出来,忙不迭问道:“旭薇,你真的以为太后娘娘从前喜欢我,现在喜欢箐箐?”
杜旭薇反问:“难道不是吗?东宫旧人哪个不是这样想的?”
沈嘉玥自嘲一笑,“是啊,谁不这样想。皇后娘娘与皇上因郑媚儿冷战多日,皇后娘娘做事狠厉,皇清城里怨声载道,可你看看太后娘娘怎么做的?她并没有训斥皇后娘娘,而是惩罚郑媚儿,郑媚儿固然该罚,可自己的儿媳与自己的儿子冷战,做母亲的不帮自己的儿子,反而劝自己的儿子让步,你觉得这太后娘娘是有多喜欢皇后娘娘啊!我们说的好听是妃嫔,说的难听就是妾侍,妾侍是如何都登不上台面的,你以为太后娘娘会真心喜欢自己儿子的妾侍吗?说白了就是太后娘娘想要个既对她恭敬又对她百依百顺,还能服侍她的面子上的儿媳而已,皇后娘娘是她真正的儿媳,可你见过皇后娘娘服侍太后娘娘吗?她才舍不得命令皇后娘娘呢,她就是想找个替身罢了。既然是替身,那么谁都可以来做。如果你明天去寿康宫服侍太后娘娘,看太后娘娘会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