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紫禁城 -吴启泰1070-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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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孩子,他这边一亮出刀,那边已经哭开了。他磕磕巴巴说了半天,荣庆终于听出 如意是李莲英的。
“荣大人!我求求您,要是这事儿告到上头,伤不了总管的一根毛,可我就死定 了……”
看得出他说的是实话。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就是想偷,这种宫中稀罕的宝贝想偷也偷不 到。而且这事儿要是闹上去,伤不着李总管,而他肯定陪上一条小命,荣庆收起腰刀,带他 到了一家茶馆,一边喝茶一边问起有关他与那位宫女之间的事。
“我问你一件事,只要你跟我说实话,如意的事我就不捅上去。”
“只要我知道,问什么都行。”
“那好。我问你,你在宫中与那位宫女怎么回事?她是不是你相好?”
“您这是哪儿的话!我一个太监,‘武功’全废了,还能拈花惹草?”
“你当我不知道!”荣庆故意诈他:“那天你丢了个手帕包,一看就知道是宫女用的玩 意儿。你说,那天你是不是替她出宫办事的?”
“是。”说到替宫女办事,小回回非常坦然,一点也不像刚才为如意的事吓得面如死 灰。他不假思索他说了那天替吟儿送相片的事,“归了包堆就一回,也算不了什么事。,给 她们家送了回洋画片。”
“洋画片?画的什么呀?”
“就是她本人的小照,那天包在手帕里丢在地下,还是您帮着捡起的。那可是她们宫中 主子给照的呢!”小回回认真地向他介绍着照相机拍人像的道理,越说越说不清楚,最后连 他自己也糊涂了。
“蒙我吧,这活脱脱的人能自个儿跑到纸片片上去?我不信。”任小回回怎么解释,荣 庆还是不明白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印在一张纸片片上,“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她们家离这儿不算太远。你要是不信,我就领你去她们家看看!”小回回说宫女托他 带的相片已经送到她家里人手上,并表示现在就可以领他去那儿当面对质,要有半句假话, 任他怎么处置都行。
“她在哪个宫的?”荣庆问。
“景仁宫。在珍主子身边当差。”
听说这位宫女是珍主子身边的,荣庆顿时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这么吃紧,原来万岁爷怀疑 这位宫女和储秀宫的小太监暗通关节,这才命令他私下查一查。这样看来,摸清楚他和那位 宫女间的关系,才能回去向皇上复命,想到这,他当即提出跟小回回去那位宫女家核实他说 的话。
小回回领着荣庆出了茶楼,由小胡同地路向北走去:,到了北城根豁口附近,那儿有一 大片灰墙灰瓦的四合院人家,再往北是一大片梨树林子。荣庆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心想吟 儿家不就住在这一带,当他跟着小回回走进梨花胡间,果然见小回回将他带到了吟儿家的大 门口。他心里说不出地慌乱,将小回回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你说的宫女是不是叫吟儿?”
“对呀。你认识她?”小回回惊讶地瞪着一双大眼。
“我……我跟他们家是远房亲戚。”荣庆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支支吾吾地扯着小回回 衣袖,低声对他说,“行了,咱们不进去,我信你了。”说着转身要走。
“荣侍卫!”小回回拉住他衣袖,“别呀,咱们落个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吧!既然她 跟你是亲戚,那更好说了。”
小回回走到黑漆斑驳的大门前,抓起门上的铜环要敲门,荣庆抢上前将小回回双手抱 起,转身就跑。小回回边叫边挣扎,让他放他下地。荣庆不理他,抱着他跑了老远,这才气 喘喘地将小回回放下地。
“荣侍卫!您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说了您不信,硬要我当面对质,真到了那家人门口, 你又不让我敲门。”小回回不满地嘟着嘴抱怨着,反过来问起荣庆,“谁让您打听这事 的?”
“没谁。”
“不能吧。”
“废话少说。”荣庆打断对方,心里紧张地思忖着,脑壳里冒出一连串疑问,难道皇上 和小回回说的宫女真的是吟儿。她不是储秀宫老佛爷身边的人,怎么又成了景仁宫珍主子身 边的人,“我问你,吟儿先前不是在储秀宫,怎么又到了景仁宫?”
“那是哪年的黄历了!她一个多月前就调到景仁宫,是老佛爷赏给珍主子的。”
小回回将吟儿从储秀宫调出去的情况前后说了一遍。荣庆听后终于明白,吟儿原先和小 回回在一起,都是老佛爷身边当差的,因此他俩早就认识,后来分开了,偶尔在宫中见了 面,自然免不了说话,甚至托他办事。由此看来,托小回回办事的宫女肯定是吟儿已经无可 置疑,皇上要查的宫女也就是吟儿了。
一想到吟儿就在珍主子身边当差,珍主子是皇上最亲近的人,而他又是皇上的侍卫,他 胸口里那活蹦乱跳的玩意儿顿时揪紧了,塞在肺叶和肋骨之间,堵得他心里发慌。他长长喘 了口气,认真考虑着这件事,觉得小回回不会骗他的,既然是珍主子替吟儿拍的相片,并让 她送到宫外给家里人看,这事儿就简单得多,至少这里头不存在什么阴谋,因此向皇上复命 也就有了结果。这头没事了,另一头又冒出个主意:既然吟儿能托小回回捎相片,难道我就 不能托小回回捎个信给吟儿?
自他们家退了吟儿这门亲事,他一直想捎个口信给吟儿本人,苦于他们家为了退婚的事 恼恨他,怎么也不肯替他传话。另一方面,退婚的事虽是他父母干的,但自己是当事人,因 此他有负于她,仅仅让别人传话还不够,他应该有所表示,以证明自己的歉意和等她的决 心。在宫中太监可以和宫女说话,侍卫却不可以,想来想去,只有请小回回替他带一封信捎 给吟儿。他与小回回离开了吟儿家,来到一座土地庙前,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小回哥,请你帮我捎封信,行不行?”
“捎给谁呀?”小回回问。
“给吟儿。”
“您说给吟姑娘?”
“是。”荣庆涨红了脸,点点头。
“这怕不行。”小回回连忙摇头说,“宫里宫外密不通风,捎进一个屁去就算暗通关 节,要是捎封信,罪名就更大了。荣军爷,咱俩前世元冤今世无仇的,你可别把我往井里推 呀!”
“我还没告你进当铺卖如意的事,你敢说不行?”荣庆威胁对方说,“你能帮吟儿捎东 西到宫外,就不能替我带个信给她?”
“那不一样……那是洋画片,上头没字。您不是不知道,宫中凡传带有字的条儿,可是 了不得的大罪啊!”小回回为难地说。
“那好。”荣庆急了,拔刀压指,准备切下一截手指头。
“您这是干什么?”小回回急忙拉住他。“别拉我。你不肯捎信,我让你带我一个手指 头送去给她!”“别北北,您少个手指头还怎么拿枪呀?那不连饭碗儿都砸了!”小回回劝 着对方,不让他下刀。
“管不了那么多了!”荣庆边说边举刀切手指。
“好了好了,我的爷爷!我给您捎。”小回回见他动了真格,慌忙叫住他。心想自己是 储秀宫里的人,年岁又小,其他人也不怎么提防他,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不 过先说好了,就这一回,再没下回了。”
“那自然。”荣庆高兴地间,“您真的答应?”
“说出的话儿泼出的水,说了自然认账。”
“不反悔?”
“不反悔!”
“您跟吟姑娘真的是亲戚?”
“不骗你,不信你当面问她。”荣庆心里激动得不行,脸上却装出轻松的样子。
“那好,您写好了交给我。”“小回回,好兄弟!荣庆两条腿,上跪君王,下跪父母, 还没给平辈儿的跪过,您是头一个!”他心头一热,没等话说完,当着小回回的面就地跪 下。
“您看您,这叫哪儿对哪儿呀!”小回回伸手拉不动对方,心里一急,慌忙也跟着跪 下,面顶面地对荣庆说:“荣侍卫,再说就远了,您快起来吧。”
下午,珍主子去了养心殿。吟儿例假来了,没跟着过去,在后院下房的回廊下洗衣服。
日头晒得院子里的青砖地上冒出一片片热气,是人都躲进了屋里。远处的知了叫个不 停,一听这声音吟儿就犯困,手在搓衣板上来回搓,眼皮儿忍不住打架。突然她听见不远处 有动静。撑开眼皮子一看,只见通往东二街的侧门边进来个人,直向她招手。吟儿从眼角的 余光里瞅见来人是小回回,假装没看见,仍然低着头继续洗衣服。
“吟儿姐姐,有事儿。”小回回见四下没人,壮着胆子走过来。
“你快走!”吟儿抬起头。想起那晚上珍主子审问自己的情况,心里说不出地害怕,一 个劲儿地催他离开。
“不骗你,真有事儿嘛。”小回回低声说。吟儿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先走,自己随后 就来。
吟儿走出侧门,见小回回站在门外等她。一见对方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心想他又是从颐 和园那边赶来的,准是为了李总管上次找她的那种事。
“你可别找我了,你告诉李总管,他交派的事,我干不了!”她心烦意乱他说,“这边 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不是他的事,是你的事。”
“我的事?”她瞪着两眼,心想自己有什么事。
“有人给你捎来一封信。”
“谁?”吟儿心里一一惊。
“你猜猜。”小回回不紧不慢地笑起来。
“你快说吧!别人瞧见就麻烦了。”
“荣庆,他让我捎封信给你。”
吟儿一听荣庆的名字,差点儿没当场昏过去:“这人我不认识!”她本能地作出了第一 反应,心里却在紧张地思索着,他给我捎的什么信?
“你不认识他,他可一口咬定你是他亲戚。我不信,他要我当面问你。”
“你胡说!”
“口说无凭,有信为证。你要是实在不信,那我只好把信还给他了。”小回回故意要 走。
“快给我。”吟儿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
“这回承认了?”小回回得意地笑起来。
“你可千万别挂在嘴边儿上,闹不好咱们全得玩完!”
“凭我小回回,还有个闹不好?”他一脸自信地说,一边将手伸进怀里掏荣庆的信,他 在怀里乱摸了一阵子,突然发现信不在了。
刚才明明在怀里,怎么一转身不见了。小回回满脸灰白地站在那儿,使劲拍着脑门,在 心里问自己。吟儿见他满身摸遍了,就是找不到信,心里也慌乱得不行,连声劝他别着急, 慢慢找。
“你不是蒙我吧?”吟儿见他拿不出荣庆给自己的信,心中暗暗叫苦,什么事儿只要一 沾上她和荣庆就不顺畅。
“蒙你我是孙子!”小回回急得满头大汗,边说边低着头往来的路上找去,嘴上喃喃他 说,奇怪了,掉哪儿了。
“小回回,你算给我惹大祸了!”吟儿心里像一团乱麻,追着他间,“信上都写了些什 么?”
“我不识字,你不是不知道:”小回回反过来安慰吟儿,“吟儿姐姐,您别急,我这就 替你找回来。”
望着烈日下小回回一跑一颠的背影渐渐走远,吟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她不知荣庆在 给自己的信上写了什么,但有一条,他肯定是由小回回口中知道自己情况的。无论他写什 么,反正这封信只要落在别人手中,他和她全完了!好好的他为什么要给她捎信?想来想去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不管他们家退婚的事,仍把她当作他的人,他才会这样做。要是他 也同意退婚,他不会再给她捎信的。一想到这儿,她顿时觉得天地突然变得灰暗。他这不是 存心将把柄留给别人,他好不容易当上了皇上的侍卫,眼瞅着前程远大,要是为了这封信出 了事,那可就得脑袋搬家啊!
对于她自己会惹出什么麻烦,她想得不多,甚至有些无所谓。她多少次死里逃生,不都 是为了他。权当自己再为他死一次。但想到荣庆是为了给自己捎信毁了前程,甚至为此丢了 性命,顿时觉得痛心疾首。她觉得在她和荣庆之间,冥冥中有只看不见的手,这只手始终掌 握着他和她的命运。每逢关键时刻,这只手便突然出现,一次次无情地撕碎了她和他心中的 希望,将他们抛向无底的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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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封丢失的情书
由情书惹出一场大祸。聪明过人的珍妃认出情诗出自荣庆之手。为了逼他说出收信 人,光绪盛怒之下将他五花大绑,放在烈日下烤灸,茶水章巧妙地传话,珍妃急中救人。光 绪召见袁世凯,两人纸上谈兵,暗探玄机……
面对黄太监送上的这首诗,茶水章心里非常震惊。
这封信是专给皇上剃头、绰号叫“剃头黄”的太监,在东长街离景仁宫不远处捡到的。 因为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茶水章是养心殿的宫监首领,加上他跟茶水章多年前就相识,关系 不错,自然就交到了茶水章手上。
茶水章抖开信笺,坐在灯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这首诗大有文章。诗文一 共四句:荣华似浮云,庆喜洁吾身。思卿常人梦,君子泪沾巾。似五言绝句,又像古风,写 得不考究,但平厌韵脚基本合得上。诗文上下既没写明送给谁,也没有写诗人的落款,年月 日更没了。
这显然是一首情诗。无论从口气还是笔迹,写诗的人多半是男人,也就是说是男人写给 女人的情诗。看了半天,他终于看出门道,诗写在宫中特制的八行笺上,这种信笺一共印了 八行朱红色直行,天头地角留得特别宽,对着灯光,可以见到上好的宣纸中隐藏着万寿字图 案,这种八行笺除了皇上和老佛爷,再就是皇后宫中有,其他宫中的信笺隐印的是松竹兰草 图。因此基本上可以判断写诗的是这几处宫中的男人。但这人究竟是谁,光是皇上身边的卫 士和太监就上百人。
想要瞒着万岁爷是不可能的,现在是晚上,珍主子来这边陪皇上,此刻当然不能打扰皇 上,但最迟明儿一大早就得向皇上禀报这封信的事。茶水章想趁着交到皇上手里之前解出诗 中的奥秘,推敲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急得他一头大汗。他将诗文一推,烦躁地由案桌边站 起,拿起折扇使劲扇了好一阵子,仍然觉着热得不行,索性将纸扇往桌上一扔,走到值房门 外的回廊上。
外面比屋里凉爽。晚风习习,吹干了他身上的汗,脑子也清醒许多。他在外面站了好一 阵子,然后重新回到值房的案桌前,他下决心不再研究那首歪诗了,可人往桌子前一站,眼 睛却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