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震九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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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远笑道,“这人落足本钱,自是有求于你了。”
涵虚笑道,“可不是吗?他只当我是个寻常的贪财道士,他签了三十两香油钱就容易打听消息了。嘿嘿,我也落得受落。他签过香油,这才笑嘻嘻地问我,说出你们的相貌,问我你们两位是否住在这儿?”
萧志远道:“你怎么回答?”涵虚道:“我见他形迹可疑,但也怕他真是你们的朋友,就像对待那位姓冷的客人一样,说是你们游山去了,请他留话。他却说有点私事,一定要和你们见上了面才说。他没有拜匣,也不肯说出名字,我只好让他也留在知客房里等候你们。”
萧忐远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他和姓冷的那位客人可是同一个房中?”涵虚笑道:“贤侄放心,这点江湖世故贫道还有,怎会让他们同在一处?我让他们隔得远远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都不知道。”
萧志远这才放下心上的石头,笑道:“姜是老的辣,道长应付得适当不过,倒是小侄多此一问了。”他怕叶凌风听不明白,接着解释道:“这两人若是同道中人,那自然毫无问题。只怕其中有一个是朝廷鹰犬,那就要闹出事了。还有,即使不是这种情形,但江湖上宗派复杂,倘若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的,做主人的一个不知,让他们碰上了头,也会闹出祸来的。”
涵虚道:“如今姓冷的来历已弄清楚了,这个客人的底细尚未摸到分毫,依我看来,这人比姓冷的深沉得多,只怕未必是正路人,他练有歹毒的邪派功夫。”叶凌风心头一动,忙问:
“道长怎么知道?”
涵虚道,“他签香油的时候,提笔写字,我暗自留心,他掌心有七点红点,这是七步朱砂掌的功夫。倘若给他运起毒功,打中一掌,走不出七步,便会毙命,当然若不是内功深湛,他的朱砂掌也就未必能七步追魂了。不过,对付这种练有毒掌的人,总是要加倍小心才好。萧贤侄,您想想看,你的朋友之中,有谁练过七步朱砂掌的?”萧志远交游广阔,江湖上各式朋友都有,是以涵虚道人先向他查询。
萧志远沉思半晌,皱眉说道:“奇怪,我却想不起有哪个曾练过七步朱砂掌的朋友。”叶凌风忽道:“这人形貌如何?”涵虚道:“稍微有点发胖的中年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嗯,对了,有一处地方与一般人有点不同,他的眉毛疏落,而且是淡黄色的。”叶凌风道:“哦,疏唇毛,淡黄色的?”萧志远道,“叶兄弟可是认得此人?”
叶凌凤道:“我似曾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不过也不敢断定,要见过了面才知是也不是?”萧志远道:“他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叶凌风道,“小弟是一概不知,但我也怀疑他不是正潞人。此人曾和小弟有点小小过节,说来话长,待我见过了他再说吧。我看他多半是冲着小弟来的。萧大哥,你去会那姓冷的,这个人就让我打发吧。”言下之意,即是想单独会见这个怪客。
萧志远见叶凌风眼神不定,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似是有难言之隐。江湖人物常有些意想不到的纠纷,萧志远心想叶凌风或者是有些什么事情不愿当着涵虚说的,他并不怀疑叶凌风,却是有点为他担心,当下说道:“好,那咱们就分头会客吧。贤弟。你可得多加小心了。”叶凌风站起身未,萧志远想了一想,忽又说道:“道长,你先带我去会那位姓冷的客人,回头再给叶兄弟带路,这两个客人既然不是一路,咱们也是避免一同出去的好。”
原来萧志远老于世故,也善于体贴人。他是要拜托涵虚道人,代他暗中照顾叶凌风,却怕伤了叶凌风的自尊心,所以要把涵虚拉出云房之外再说。
叶凌风在房内忐忑不安,思如潮涌,心道:“这人一定是当年那个姓褚的死囚了。我自小离家,难道他还认得我?我爹爹当年有意给他开脱,后来想必定是办到了,故而他重出江湖?”又想:“我风闻他已摇身一变,从一个独脚大盗变为专门对付江湖义士的鹰爪,不知是否属实,咳,若然属实,这也是我爹爹作的孽。”再又想道:“我的相貌与名字都已改了,又与萧大哥一道,说不定他当作我是与萧大哥同路之人,要来对付我的?”最后想道:“莫非我爹爹已知我南归,竟要派他来接我回家的?哼,我如今己是另一个人,我怎还能回家?我也不愿再有人知道我原来的姓名来历。”
正自胡思乱想,涵虚道人已经回来。他打开丹橱,取出一颗药九,说道:“这是可以防卸毒气侵害的九转辟邪丹,有备无患,你先把它服下吧。”叶凌风也不客气,谢了一声,便即接过。
涵虚待他服了药丸,再又说道:“练这种毒掌的人,身上必有三处单门,是最怕敌人攻击的,一是左胁的冷渊穴,一是手心的劳宫穴,一是脐眼的丹田穴。专挑这三处地方攻击,纵使他武功远胜于你,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了。”叶凌风道:“我先看他来意如何?也未必就要动手。”涵虚道:“能不动手,那是最好不过。好,我现在陪你去吧。”
玉皇观规模颇大,从涵虚这问云房出去,还要经过好几重院,才是卸客房,知客房也有十数间之多,参差错落,在大殿的两侧。将近大雄宝殿,叶凌风忽地停下脚步,说道:“道长,那人是在哪一间房子,你指给我便行。”涵虚听他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在旁,涵虚老于江湖世故,本来也并不准备和也一同会客。
只是给他带路而已,但却想不到叶凌风迫不及待,先说了出来。
倒似显得与那人之间,似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幸而涵虚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心里虽然稍稍有点不大高兴,心想,“我何须劳你嘱咐,我也岂是偷听别人的秘密之人?”但他也想到叶凌风是个刚出道的雏儿,对他礼仪上的“无心之失”,也就曲予原谅了。当下指着一间房子说道:“就是这西首的第一间知客房,你可以在外面张一张望,看看是否真是你认识的人。”尽管涵虚不大高兴,但他还是把应付江湖人物的经验,对叶凌风不吝指点。
叶凌风到了那知客房前,果然依涵虚之教,先在外面张望一下,似乎踌躇了一会,又向后面望了一望,这才推门而入。涵虚却并未曾回去,而是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他为人甚是热心,他既曾受萧志远的托,要他暗中照顾时凌风,他也就宁冒偷听别人秘密的嫌疑了。不过他躲得远远的,叶凌风那回头一望,却也没看见他。
涵虚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过不多久,忽听得有人大叫:
“三官,你干什么?你,你下得好,好……”声音粗犷而又凄厉,“好”字底下,大约是应该接着“毒手”二字了,却忽地嘎然而止,似乎是当真遭了毒手了!
这不是叶凌风的声音,这么一来,倒是大大出乎涵虚道人的意料之外。他一直担心的是怕叶凌风遭受那怪客的毒手,想不到刚刚倒转过来,是那怪客遭了叶凌风的毒手。
那人的声音突然中断,但随即听得乒乒乓乓的重物翻倒的声音,想来是那人虽遭了一下暗算,却并未伤及要害,此时正在与叶凌风在客房里打得落花流水!正是:
毕竟是谁遭毒手,事乖情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一语起疑诛怪客 双雄竟不敌红妆
涵虚是观中主持,又曾受了萧志远之托,听得里面打斗声起,焉能坐视?连忙跳了出来,闯进客房,大声叫道:“两位有话好说,请给贫道一个面子。”
只见那怪客头上青筋暴露,口中“荷荷”作声,似是听到了涵虚的说话,却不能回答,横眉怒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双掌翻飞,向叶凌风猛打猛扑!掌心已是红似未砂,每一掌发出,都有一股腥风扑鼻!
涵虚武学深湛,一看就知那怪客是被点了哑穴,所以说不出话来,另外他左胁“冷渊穴”下面半寸之处,也被剑尖戳开一个伤口,但因没有戳正穴道的方位,伤得还不算太重。从他刚才话声突然中断的迹象看来,可以看出,他是先被点了哑穴,然后方受剑伤的。
那怪客虽受了一点伤,但功力却远在叶凌风之上,他双掌翻飞,着着进迫,已是把叶凌风迫至墙角,幸亏叶凌风先服了一颗九转辟邪丹,不惧毒气侵袭,吸了腥风,亦无妨碍;他又曾得涵虚之教,运剑如风,剑剑都是指向对方的“罩门”,那医客也有顾忌,这才未敢全力进攻。但虽然如此,叶凌风亦已是处在下风,险象环生!那怪客怒气冲天,涵虚那喝得他住手?
涵虚一见这个情形,不觉心头一动,咯有所疑,“叶凌风为什么一出手就先点了他的哑穴?”疑心方起,未暇思索;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怪客忽地化掌为指,中指一弹,已是把叶凌风的长剑弹开,人掌迅即当头劈下!
涵虚未明底蕴,也不知谁是谁非,本来是只想把二人劝开,而不作左右袒的。但此时那怪客己是一掌劈下,叶凌风亦已被迫至墙角,避无可避,当真乃是生死关头,涵虚若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着叶凌风毙于对方掌下?
涵虚处此境地,哪容再作思量,只好立即手挥拂尘,一招“横扫千军”,向那怪客挥去,他知那怪客功力甚深,这一招也是不敢轻敌。
涵虚几十年功力非比寻常,这一招又是为了要救叶凌风性命的,功力用到八九分,招数也精吵无比,说时迟,那时快,那怪客一掌打下,正好被拂尘拂中他的掌心,他掌心的“劳宫穴”乃是身上三处罩门之一,涵虚默运玄功,尘尾似利针般的刺了他的“劳宫穴”一下,那怪客真气焕散,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就在这一瞬间,涵虚未来得及将他们拉开,叶凌风已是一跃而上,闪电般的一剑插下!
涵虚骇然叫道:“叶施主,你——”只见叶凌风那一剑已是插进那怪客的脐眼,剑尖透过了后心,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了。涵虚想要劝阻的那一句说话当然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涵虚不由得又多了一分疑心,暗自寻思:“叶凌风为何如此急不可待的就要取他性命,自始至终,根本不容他和我说一句话?莫非是有什秘密捏在这客人手里,故而要杀人灭口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萧志远的声音已在叫道:“叶兄弟,不必惊慌,我来了!”声到人到,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汉子,正是那姓冷的客人。原来他虽然拜托了涵虚暗中照顾叶凌风,自己仍是毕竟放心不下,所以和那姓冷的客人见面之后,来不及寒暄,便邀那姓冷的一同来这边探望了。
萧志远进来的时候,叶凌风已是把长剑拔出,那怪客亦已是倒卧在血泊之中,萧志远又惊又喜,道:“叶兄弟,你已把这贼人料理了,你可没受伤吧?”萧忐远对叶凌风是完全信任,这怪客既是给叶凌风所杀,萧志远当然也认定他是坏人无疑。
叶凌风在衣襟上抹干净剑上的血迹,插剑归鞘,说道:“多谢涵虚道长相助,小弟侥幸未曾受伤。只是可对不住涵虚道长,弄污了你的宝观了。”
萧志远毫没疑心,涵虚道人却是有一点疑心,问道:“这是什么人?”话刚出口,忽听那姓冷的客人叫道:“我认得这个人!
好、好极了!”
叶凌风愕然回顾,萧志远道:“这位是小金川冷塞主的侄子,大名铁樵。这位是我的义弟叶凌风,”他给了两人介绍之后,便即问道:“这厮是个什么来历。冷兄何以说是好极了?”
冷铁樵道:“这厮是黑道上的叛徒,罪在不赦,叶英雄一剑送了他的性命,正是给江湖除了一害!”萧志远与涵虚这才知道他那一声“好极了”乃是赞扬叶凌风杀得对的。
叶凌风哈哈笑道:“我只知他是个狠毒的鹰爪狲,却也还未清楚他的姓名米历呢。这么说来,我倒是没有杀错人了。”叶凌风的江湖经验容或不足,人却是聪明之极的,他鉴貌辨色,已察知涵虚道人对他似有所疑,这活实是说给涵虚听的。涵虚不作一语,默然如有所思。
叶凌风得这姓冷的帮腔,自以为已解除了涵虚的疑心,但却又不能不又添了一重心事,“这姓冷的不知知道了多少?”故此时凌风假作不知这怪客的姓名来历,却让那姓冷的先说。
冷铁樵道:“二十年前,黑道上有个大名鼎鼎的独脚大盗,外号人称‘七步追魂手’褚元,便是此人。”萧志远道:“哦,原来他就是昔年在齐鲁道上,单掌击毙十三家寨主的那个七步追魂手褚元。”这是二十年前震惊绿林的火井事件,当时萧志远还是个十余岁的童子,听他祖父说过此事。
冷铁樵道:“不错,就是他了。”接着说逍:“这件案子过后,褚元俨然成为黑道上的霸主,大约过了四五年光景,江湖上突然不见此人,有人传他是为了躲避强仇,故而销声匿迹:有人传他已发了大财,故而金盆洗手,作富家翁去了。其实两者俱都不是。”
萧志远道:“两者俱都不是,那么他销声匿迹是为了什么?”冷铁樵道:“他哪里是自甘于销声匿迹,而是不得不然,他被官府拿获,夫进监牢里去了。”萧志远诧道:“他那么大的本领,也被官府活擒?是个什么官儿,能为倒是不小呀!”
冷铁樵道:“听说他是在襄阳府失手被擒的。当时那位襄阳知府,名字我已想不起了,只知他是个两榜出身的进士,和这位叶兄弟同一个姓,虽是文官,手下却很有几位能人,有人说他本人也练有独门武功,不过从不显露,也无人知道他的深浅。
听说这褚元就是他率领手下,亲自擒获的。”涵虚忽道:“这位叶知府是否就是现在官居陕甘总督的叶少奇?”冷铁樵道:“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当时我年纪还小,只是从祖父与客人的闲谈中听到一鳞半爪,道长可是知道此事?”涵虚道:“我是个出家人,这等秘密事情哪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不过是猜想而已。
因为如今官居高位者,只有这位陕甘总督是姓叶的。”
叶凌风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幸而他们也是知道得不很详细。”有个大官和叶凌风同姓,这并不稀奇,萧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