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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嗜血的皇冠-第73部分

小说: 嗜血的皇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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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熹见无可再劝,掩面叹道:“刘秀岂能容将军!将军不是投降,而是送死!”

邓奉苦笑道:“死倒轻易些。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

邓奉与少年作别,众少年皆泣不成声,不敢仰视。邓奉命朱祐捆好自己,回身对众少年笑道:“都散了吧,好好活着。我向来不齿田横,诸位也不要效法田横的五百壮士,无谓为我殉死。诸位死,徒伤父母之心,且也于我无益。诸位或降或走,全由自己,总之,都给我活着。”

黄昏时分,邓奉在朱祐的陪同之下,打马而入汉军大营,夕阳在背后,勾勒出两人悲壮的身影。汉军自觉闪开一条道来,目光全放在邓奉身上。

邓奉突围之时,刀光剑影之间,汉军并不能将他的面貌看得特别清楚,如今邓奉缓辔徐行,距离又如此之近,汉军这才有机会从容一睹邓奉的庐山真面目。和其骇人听闻的武力相比,邓奉的面容无疑显得太过年轻,长而卷曲的睫毛,更给这张脸平添了一种孩子的神情。邓奉一路前行,惊叹声也随之在汉军中传递接力,眼前分明只是一个风流少年,怎么也不像是那个传说中的华丽战神。

无论什么时候,总少不了这类无耻之人,平时比谁都孙子,胆子比谁都小,逃得比谁都快,然而一旦英雄落难,这类人立即会第一时间跳出来,踩着英雄的躯体,恶狠狠地捅上几刀,然后如苍蝇般嗡嗡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自己比英雄更加牛气,以为从此立下了不朽的丰功伟绩,如若不然,英雄又怎会死在他的手里?

汉军之中,自然也少不了这种人。某校尉见邓奉在马上捆得结结实实,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反抗,顿时胆气大壮,现成便宜岂能不捡!于是企图趁机戳邓奉一刀,至少重伤,戳死最好,从而能邀个功,讨个赏什么的。校尉主意拿定,悄然拔刀,走出人群,向邓奉直逼而去。

校尉眼看就要接近邓奉,刚想举刀,忽然发现自己脑袋已经掉了。脑袋像骰子一样,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之后,正面朝上,躺于尘埃,郁闷上望,只见朱祐正鄙夷地盯着他,收刀入鞘,冷笑道:“想杀邓奉,就你也配?”

汉军见校尉瞬间身首异处,皆悚然,再也无人胆敢妄动。

【No。11 罪与罚】

邓奉未投降之时,刘秀头疼,头疼该如何抓住邓奉。如今邓奉送上门来,刘秀还是头疼,头疼到底该怎样处置邓奉。

要知道,邓奉并非孤身一人,在他背后,矗立着邓氏家族、邓氏家族的关系网,以及邓奉所代表的南阳豪杰势力。南阳众多百姓也都站在邓奉这边,视邓奉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邓奉又是昆阳大战的英雄,在整个帝国都拥有巨大名望。因此,不管对邓奉是杀是用,都必须格外慎重。

刘秀特地召开御前会议,广泛征求诸将的意见。然而,出乎刘秀意料的是,诸将的意见几乎是一边倒——杀!

这其中,岑彭与耿弇态度最为坚决,力谏刘秀道:“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致贾复伤痍,朱祐见获。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若不诛奉,无以惩恶!”

诸将必欲杀邓奉而后快,刘秀虽然意外,却也理解。诸将皆是邓奉的手下败将,只要邓奉活着,永远都将是他们的奇耻大辱。

众人皆欲杀,我意独怜才。刘秀见朱祐沉默不语,于是指名要他发表意见,毕竟邓奉对朱祐有不杀之恩,想来朱祐总应该替邓奉说一两句好话。

朱祐没说好话,而是说了实话,反问刘秀道:“陛下如果不杀邓奉,那打算把他往哪儿摆呢?”

是啊,邓奉差不多已经把刘秀手下的名将得罪了个精光,就算刘秀想用邓奉,诸将也很难再和邓奉共事。况且,邓奉和诸将不同,邓奉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臣子,天地君亲师这一套儒家天条,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狗屎。

在内心深处,刘秀不得不承认,他驾驭不了邓奉,邓奉也根本不是可以被驾驭的人。

邓奉虽是香饽饽,然而烫手。尽管烫手,毕竟又是香饽饽。两难。

真杀吧,邓奉毕竟已经主动投降,军界历来有杀降不祥的说法,刘秀又是一个迷信的人,对此不能不顾忌。而且,邓奉在昆阳为汉军立下不世之功,又保全过刘秀家人的性命,而邓奉之所以起兵对抗,归根结底,也是吴汉有错在先。如果真杀了邓奉,从道义上来讲,必将成为刘秀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御前会议开了半天,并无结果。刘秀回帐歇息,阴丽华显然已有耳闻,迎刘秀而拜,礼节甚殷,嘴上却丝毫不肯饶人,冷冷说道:“陛下好不叫人寒心!”

昨夜被阴丽华一闹,刘秀至今心有余悸,转身想逃,却又觉得荒唐可笑,他虽贵为天子,但眼下毕竟是在野外,除了这大帐,还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他睡觉,他如果匆忙逃出帐外,弄不好就得在外面晃悠一整个晚上,让人看见的话,还以为他是被老婆赶出家门,叫他这张脸该往哪儿放?

刘秀颓然坐下,等待着阴丽华的爆发。阴丽华却很冷静,既不哭,也不闹,只是问刘秀道:“一问陛下,陛下当初孤身去河北,是谁在保护陛下的家人 ?'炫书…'”

刘秀老实答道:“是邓奉。”

阴丽华问:“二问陛下,邓奉起兵,错在吴汉,还是错在邓奉?”

刘秀答道:“错在吴汉。”

阴丽华再问:“三问陛下,邓奉如果不降,陛下有多大的把握抓住他?”

刘秀再次老实答道:“就算能够抓住邓奉,恐怕也须旷日持久。”

阴丽华道:“四问陛下,假如邓奉现在还在外边,如果让他投降,陛下愿意给出怎样的条件?”

刘秀汗都快下来了,答道:“未曾想过。不过,大概总会官爵依旧吧。”

阴丽华道:“五问陛下,官爵依旧也就算了,至少不会杀吧。那为什么邓奉真的如愿投降了,陛下却又要杀他呢?”

刘秀无言相对。

阴丽华再道:“六问陛下,冯愔在关中谋反,后来被护军黄防扭送来降,冯愔乃冯异之弟,陛下因而赦免不杀。邓奉未曾战败,主动来降,陛下却反而要杀,陛下何以厚此薄彼?难道冯异之弟,反而更亲过邓家子弟?”

刘秀心中不以为然,冯愔百无一用,饶他一命,就当是送冯异一个顺水人情,邓奉却是不杀不足以安枕,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然而,这番帝王心事,在阴丽华面前终究难以启齿,刘秀只能将责任推诿于麾下诸将,叹道:“你也当体谅我的难处,我虽为天子,却也不能违背众议,部将皆欲杀邓奉,我也无可奈何。”

阴丽华道:“陛下内心深处,恐怕也是想杀的吧。”

刘秀被阴丽华戳穿心事,索性也不再掩饰,道:“无论如何,你就依我这一次。我答应你,我必补偿邓家,补偿南阳,绝对不让邓奉白死。”

阴丽华冷笑道:“陛下果然是生意人。邓奉人都死了,这些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秀心中大痛,阴丽华随口一句,却是话里有话,狠狠击中他的软肋,让他无法反驳。回顾刘秀的一生,的确是如生意人一般,不断地进行着交易,包括不为长兄刘縯复仇,包括和郭圣通的婚姻。关注利害,更多过关注感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很可以为世诟病。然而,被妻子毫不客气地当面指出,他还是觉得心痛莫名。

刘秀沉默良久,长叹一声,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案上,也不看阴丽华,道:“见此玉佩,如我亲临,无论你做什么,无人敢于阻拦。”说完,背手走出帐外。

【No。12 爱与杀】

公元一八一五年,圣赫勒拿岛,岛上三千士兵,看守一名囚犯。圣赫勒拿岛孤悬大西洋中,东距非洲海岸一千二百英里,西距巴西海岸六百英里,即使岛上一个士兵没有,囚犯其实也无处可逃,然而仍然动用了三千士兵,真有这个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因为囚犯名叫拿破仑。

囚禁邓奉的阵势,固然不能与拿破仑相比,但也足以令人咋舌。千余名士兵,或握弓箭,或执刀枪,绕着邓奉的囚室,前后十余重包围,尽管如此,士兵们的脸上依然很不自信,神情也特别忧郁。

在刘秀的特意关照之下,邓奉虽然是囚犯,依然保持着最起码的体面,既没有被捆缚住手脚,也没有遭到用刑殴打,只要他不离开囚室,他就享有绝对的自由。邓奉坐在窗前,闭目冥想,表情安详而放松,有如飘然出尘的世外高人,早将身外之物悉数看空。

当阴丽华忽然出现在囚室之中,邓奉并不感到意外,报以灿烂一笑,道:“你又看我来了。”

阴丽华将一把剑塞到邓奉手中,道:“我把你的剑带来了。你的坐骑,我也为你备在外面。”说着,又将刘秀的玉佩交给邓奉,道,“带着这个,你就可以畅通无阻。赶紧离开这里,他们要杀你。”

邓奉见阴丽华一脸慌张,笑道:“别慌,我不走。”

阴丽华急道:“为什么不走?”

邓奉的神情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骄傲、说不出的落寞,徐徐答道:“如果想要活命,我又何必投降?我之所以投降,就为求一死而来。如果我不想死,普天之下,谁能杀我?”

阴丽华越发焦急,道:“他们是真要杀你。好死不如赖活着,赶紧走!”

邓奉笑道:“你能特地来救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但生命是我的,而我将选择结束。”

阴丽华见邓奉一心求死,大为惶恐,匍匐在邓奉脚下,掩面而泣道:“你还年轻,你还美好。求求你,活着。”

邓奉笑道:“你何必为我悲伤呢。蔡少公说过,我只能活到二十二岁,今年我正好二十二岁,死期已到。就像刘秀要当皇帝,你将成为皇后,一切都是天意。”

阴丽华哭道:“无论如何,我不许你死。”

邓奉叹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如同第六根手指,必须斩去,然后才会完美。我成全你,成全你们一家。我知道你必将幸福,但我并不想旁观,那对我实在太难太难。”

阴丽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如雨下,拼命捶打着邓奉,大叫道:“走,离开这里!你还年轻,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再杀回来,继续和刘秀为敌,甚至夺去他的江山,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活着。”

邓奉凄凉一笑,道:“输了你,赢了世界又如何?”

阴丽华知道邓奉死意已决,无可挽回,慢慢抹去眼泪,道:“你等着我。”

阴丽华去而复返,身边已多了一位年轻侍女。阴丽华指着侍女,告诉邓奉道:“你还没有当过大人,不能就这么走了,连子嗣也不留下一个。”

邓奉看了看侍女,纵然不是闭月羞花,却也别有一番娇羞颜色。邓奉恶趣味发作,笑着对阴丽华说道:“一个女人怎么够?”

阴丽华急道:“那好,你要多少,我这就给你去找。”

邓奉笑中带泪,叹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弱水三千,我独饮一瓢。”

阴丽华一阵心酸,知道无可勉强,打发走侍女,和邓奉默默相对。邓奉虽然还活着,但这已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夜。而她来守灵,她来送别。

夜越发深了,一更一更,黯然销魂。隐隐传来鸡鸣,必须动手,已经不能再等。邓奉叹了一口气,对阴丽华说道:“你走吧,把剑留下。”

阴丽华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邓奉笑道:“你非要让我死给你看?你真有那么勇敢?”

阴丽华道:“无论如何,在你最后的时光,我必须陪在你的身旁。”

邓奉点了点头:“很好。”慢慢拔出剑来,手指触摸着剑锋,神色渐渐凝重。自杀将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动作,他必须一蹴而就,干得漂亮。

邓奉背过身去,长剑举起,正欲一剑断喉,阴丽华大叫一声:“等等。”

邓奉并不将剑放下,问道:“还等什么?”

阴丽华道:“你先把剑给我。”

邓奉道:“为什么?”

阴丽华道:“你先给我再说。”

邓奉把剑递给阴丽华,阴丽华接剑在手,道:“我不许你自杀,我来杀你。”

邓奉又惊又喜,道:“真的?”

阴丽华道:“你是我的,除了我,没人可以夺走你,你不可以,老天也不可以。”

邓奉脸上顿时神采焕发,洋溢着大欢喜,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道:“你往这里刺。此剑削铁如泥,即使你力气不足,照样可以一刺而死。”

阴丽华举起剑来,对准邓奉的心脏。她虽是第一次握剑,然而却端得很稳,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看得出来,她绝非说说而已,她是认真的。邓奉看着阴丽华,丝毫也不害怕,快慰而感激地等待着她。

没有人能将这一凝固的瞬间写下。夏夜之沉默,两人谁也不说话。他们彼此对望,安于这种古怪的沉默,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小时候,一对小儿女瞒过了大人的眼睛,躲在角落里,偷偷干着一件大人们不能理解的事情,那是只有他们才能知晓的秘密,那是只有他们才能体会的快乐。

邓奉忽然大吼一声:“动手吧!”

阴丽华下意识地一剑刺出。长剑果然锋利无匹,轻松贯穿邓奉的身体,很快,便有殷红的鲜血涌出身体。衣裳上沁出的血迹,慢慢变大,如一朵正在汹涌怒放的红花。

阴丽华握剑不放,轻声问邓奉道:“疼吗?”

邓奉笑了笑:“不疼。你别害怕。”

阴丽华摇摇头:“我不怕。”

邓奉瘫倒在阴丽华的怀里,他的力气已经随着鲜血快速流逝。阴丽华紧紧抱住邓奉,感受着他此时的弱小。邓奉的嘴角绽放出艰难的微笑,缓缓说道:“当你嫁给刘秀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当你来求我投降的时候,我又死了第二遭。现在,我终于解脱了。”

阴丽华拥邓奉而泣,眼泪和鲜血流在一起。她喃喃说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邓奉满足地闭上眼睛,低声作歌,歌曰:“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天意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歌声越来越低,渐至不可听闻。

影片金刚》台词有云:“美女坐在野兽的手上,野兽凝望着美女的脸庞,从这一刻开始,野兽其实就已经死亡。(The beast looked upon the face of beauty,and the beauty stayed his hand,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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