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二嫁,媚惑腹黑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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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凌枫飞一般地冲进行宫古朴、厚重的红漆大门,侍卫们来不及阻拦,紧跟上去。我缓缓举步,旁若无人地踩着灰色碎石铺就的石径,穿过侍卫们密实的目光。他们不会阻拦我,因为,马赫连跟在后面,而这些侍卫便是他的手下。
踏进涵光殿的门庭,只见皇太后紧紧地搂抱着凌枫,眼睛微闭,下眼睑泪珠暗垂。身后站着两个亭亭丽质的少女,素白长裙,容颜憔悴,眼中泪光莹然闪烁。
凌枫哭道:“皇奶奶,枫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皇奶奶了!”
“好了好了,枫儿最乖了,我们坐到那边去。”皇太后抬首,惊喜道:“阿漫,快进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我走过去,鼻端酸涩,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意:“姑奶奶一路辛苦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台斜射进来,打亮了殿内死寂的时光暗影,温暖而疏离。虽是时常有人打扫,四周仍然萦绕着岁月的尘埃,这里的时光始终是停滞不前的,衍生一种无息无形的森怖。
凌政在旁殿休息,我们五个围坐在一起絮絮叙说。
三月十八日子时,清宁宫大火蔓延,皇太后让凌政乔装成贱民子女,秘密转移到流澈府。寅时,姑奶奶安排好一切,从容悬梁自缢,不料,流澈敏赶到,匆忙救下。流澈敏意欲带走姑奶奶,姑奶奶坚决不走,无奈,流澈敏颓丧离去,命两个侍卫严加看守。上午,流寇入主龙城,姑奶奶再次自缢,适时,流寇某将领碰见,砍断绳索,姑奶奶苏醒过来。这个将领严令士兵不可凌辱皇太后。后平凌王将她转移到洛都城郊行宫紫镛城。
四月初一,流澈敏偷龙转凤,秘密地将其带出,送往扬州。
皇太后一一道来,语声平静,唇边始终挂着一缕淡如清风的笑,仿不可闻,似乎说的是旁人的惊险,与己无关。
心中明白,姑奶奶已在鬼门关来去几回,生死转换之间,惊心动魄。
凌萱脸色煞白,痛苦地朝我道:“姐姐,你知道吗?那日我们分道扬镳后,无料遇到太后,便一同南下,可惜呀,唐容大哥说有要事在身,不便护送我们到扬州……
凌璇抢过话头,凌厉看她,唇角流露一丝甜美笑意:“凌萱,唐容哥哥不是说,过几日便会来扬州找我吗?”
凌萱脸上浮现片刻的迷茫,想要说些什么,触及凌璇严厉的目光,颔首不语。
凌枫的脸上漾起一抹兴奋,脱口道:“姐姐,你们见到昌江了么?我见到昌江了,好壮观!可是,唐大哥也离开我们了……”
我抓住凌枫的右手,阻止他说下去……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我不愿再提起,而且,回忆中有一个男子的恩情与羞辱,更加不想忆起。
皇太后柔和地凝视我,目中微射出凌厉的光,迫得我心虚地别过头去。在她锐利如刀锋的眼底,我再如何撒谎,始终无法面不改色。
阴暗的殿堂,憔悴的人儿,潮流暗涌,已不再是从前。曾经亲近的人,如今处处设防,步步为营。
皇太后的脸上现出疲倦之色,懒声道:“哀家乏了,你们都歇息去吧,枫儿留下,阿漫给我捶捶背。”
凌璇一愣,脸庞恰如月余之前的细腻,却已不再柔润,娇羞的少女情怀消失不见,只余冷冷的不屑与疏淡。
凌萱不满地翘起双唇,娇滴滴地撒娇道:“太后,我们也要留在这里,好不好?”
凌璇站起身,纤瘦的身姿傲然挺立,漠漠道:“凌萱,走吧,太后定是有要紧的话与她说的。”
皇太后眉目冷凝,轻淡的眼风缓缓一扫,无视凌萱的娇气,径直起身走向内殿。我连忙跟上前去,只闻凌枫兴奋道:“姐姐,走,我跟你们讲讲昌江好不好?”
我回首一瞪,冷硬道:“枫儿,还不快过来!”
凌枫从未见过我此等严肃神色,惊愣了一下子,方才颓丧着走过来。我敛容一笑:“待会儿我跟姑奶奶禀报,找个晴朗的日子,邀请两位妹妹到舍下游玩。”
凌萱无神的眼睛泛出晶亮的光采,激动道:“好啊,姐姐莫要忘记了哦!”
凌璇仍是淡淡的神采,端声道:“听闻扬州端木府瘦兮湖乃江南首屈一指的园林胜景,平生定要好好观赏,端木姐姐有心了,凌璇先行谢过!”
抿唇一笑,旋而转身步入内殿。凌枫坐在床榻边缘,呆呆地出神,了无意趣。皇太后已然躺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不意间缓缓出声:“过来吧,搬个凳子坐这儿。”
内殿更显阴暗,惟有西窗蜿蜒进来一道道金红的余晖,为这个岑寂、阴森多年的行宫注入一道世间的暖气与人情味儿。
“我大凌王朝已经穷途末路,只剩我们老少几个了。”皇太后微微阖目,平静的脸上流荡着深切的悲痛,“然而,太子健在,延续国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马大人已经召集江南各地官员,共同商讨延续国祚的事宜。”
她的语色倏然坚决,恍惚仍是洛都龙城那个手段强硬、脾性固执的六旬贵妇;只不过,前额上缕缕的深纹,映现着她所遭受的天阙惊变、生死荣辱、坎坷波折;肤色依旧白皙,雍容华贵仍在,却是凄霜冰雪侵袭过后的沧桑蜕变。
延续不延续,与我无关,我再也不想理会旁的事情。然而在敬佩、亲近的姑奶奶面前,我只能平静道:“这是应该的。”
“政儿虽是痴傻,毕竟是先皇册立的太子,大小官员自然不会反对。”皇太后面色冷峻,随而长长轻叹,“怕的是,即便是扬州称帝,延续大凌国祚,也只是他们的傀儡。哀家一个老婆子,能有几两重?他们能尊称哀家一句‘太后’,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我惴惴道:“那该如何?”
皇太后幽缓道:“所幸,上官将军不日赶到,届时,十万精兵驻守在扬州城外,哀家也就无须担忧了。”
上官豫手握二十万重兵,镇守东南沿海一带与西南边陲,二十年来,保得大凌南部边界民生安定、黎民富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上官氏三代忠良,为大凌鞠躬尽瘁,国人莫不以此为楷模,欲出人头地、一翻作为者,大多投入上官豫军下。
我点头道:“以上官豫赤胆忠心,定会扶持太子临政,不会让奸诈小人得了便宜去。还有太后从旁协助,大小官员理应协心共力,不定也能如宋高宗创下南宋基业。”
“虽说如此,太子和哀家需要更多人的扶持。”皇太后迷蒙的眼中急速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亮,“端木氏乃我朝名门望族,哀家到了扬州,原本想着你爹会多方扶持老婆子,如今……咳,阿漫,你爹已经不济事了,你三个哥哥遵循你爹的家规、不入仕途,这下可好,哀家一个老婆子,能顶个什么用处?”
不期然的,皇太后泪水滚落:“阿漫,你能帮帮哀家吗?”
望着她凄苦、无助的神情,思及姑奶奶已是年过六旬,却还要遭受国破家亡的惨变……恻隐之心陡然升腾,我静声道:“姑奶奶有何吩咐,阿漫竭尽所能。”
皇太后灼然望我,坚决而语:“我要你成为太子未来的皇后。”
我心神一震,怔怔地盯着眼前神色静肃的苍苍老妪,恍惚她仍然是那个铁碗凌酷、威严慑人的皇太后。万万想不到,姑奶奶竟然提出如此要求,毅然推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摧毁我的一生。
凌枫亦呆呆地看着他敬爱的皇奶奶,粉白的小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
心中冰凉一片,凄然狂笑,我的脸上却是湖水一般的平静无波:“太后过誉,阿漫只不过是一介愚笨的弱质女流,能帮太后的,实在极少,还望太后高抬贵手!”
一句一个太后,句句悲切,字字铿锵!
“哀家晓得你不会同意,你也无须句句讽刺,老婆子早已不是以往的太后。”皇太后柔然望我,恳切道,“哀家明白,要你嫁与政儿,是断送了你的一生与美好姻缘。政儿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日继承国统,也只是一个傀儡,任人摆布。而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江南大好河山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无上尊荣、至高权势,你尽可一生荣宠风光;江南黎民百姓,都匍匐在你的脚下……这些,难道,你不想要吗?”
76.【2】宜配天子 'VIP' 2013…02…26
太子凌政是一个白痴儿。六岁时,凌政突患伤寒,高烧不退,六名御医会诊,均束手无策,两日后,烧退,凌政亦变得痴痴呆呆,十几年下来,仍与六岁光景的孩童无异。
锦绣山河,权势滔天,确实诱惑人心,然而,当此风雨飘摇之际,只不过是镜花水月、泡影烟雨。皇太后仍将我看作是懵懂无知的小小女孩儿,以此引我走向权势倾轧斗争的漩涡。我却早已不是她眼中乖巧的女孩儿,断然不会陷自己于硝烟弥漫的斗争前沿。
我深深一吸,慨然而望,敛容道:“是的,阿漫不想要。阿漫从来不是利欲熏心、慕远虚荣的女子,只想一生老死一方小小天地,自得其乐而已。”
皇太后苍老的眸中约略有一丝敬佩,森然而问:“你还是不能忘怀西宁怀宇?”
我不卑不亢道:“此事与西宁怀宇无关。峥”
她无奈叹道:“你真的嫌弃政儿?”
我低垂了螓首,沉默不语。良久,铿锵道:“太后,任何一个心怀姻缘美梦的女子,都不想嫁给一个如同白痴的夫君,然而,我更不想只身陷入皇家内苑,成为锦绣屏风上永远无法飞翔的凤凰。”
皇太后深深动容,赞许道:“难得你年纪轻轻,不慕虚荣、心思刚正,看待世道如此透彻,老婆子不得不佩服。哀家也不需要你立即应允,且回去仔细思量吧,五日后答复即可。客”
“太后——”我急急地叫道,仍想断了她的念头。
皇太后严厉地打断,挺直了身子,不容置疑道:“天色晚了,回去吧。枫儿,跟姐姐一起回去。”
她握住凌枫的小手,轻轻拍着,温和而严肃地看着她幼小的孙儿,语意坚决,令人不由胆寒:“往后,世上没有凌枫,只有端木枫,你听清楚了吗?”
一句话,决定了凌枫往后的命运,皇太后,向来善于操纵旁人的命运,即便是寥落至此,仍是不改初衷。残阳如血,斜射在她苍白的脸上,仿佛泼上淡淡的血水,充满了血腥之气,骇人心魄。
凌枫低了头,复又抬首,恍若丝毫不懂其中的含义与阴谋,灿烂地笑道:“枫儿明白。”
只有我明白,凌枫也已不复单纯,幼小的心中,定是多么苦涩与悲凉,或许还有,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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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唐容一峰携高明、刘铁虎、王泽、黄毅驻四位总兵齐聚扬州,觐见皇太后与太子殿下。
五月初三,上官豫十万精兵驻扎于扬州东郊,入城觐见皇太后与太子殿下。
五月初五,以唐容一峰、马赫连为首的一众江南官员,拥立太子凌政为凌朝帝君,延续国祚,改明年为晋扬元年。从此,扬州凌朝与洛都兴朝隔江而治。
在那微风送凉、宫灯耀亮的龙吟殿,凌政身着四合如意暗花绸蹙金四团龙袍,一身夺人眼球的贵气明黄,端正地坐在宝座上,双脚却隐隐地抖动着,那张竭力严肃的脸庞,掩饰不住一种痴痴傻傻的愚昧与惊慌。
旁侧,是雍容华贵的太皇太后,大红织金龙凤纹袍服,发髻上白玉嵌宝寿字金簪,端正威仪,不着喜怒。
登基这日已是答复皇太后的最后一日,早早的便修书一封,让下人送到龙跃行宫。我不想再见姑奶奶,该说的话,俱已写在素笺上面。哥哥们随我的意愿,假若姑奶奶以严酷手段逼我就范,他们绝不会贪生怕死。
热闹的街上有人奔走呼告,不知叫嚷着什么。城中似乎洋溢着一种振奋人心的情绪,不知是为凌朝国祚在扬州的延续,还是秦扬河“烟花慢”酒楼的开张。
绛雪选址于秦扬河岸,购下一座酒楼,于今晚首次开门迎客,最引人入胜的噱头便是:洛都荭雪楼花魁花媚儿首次登演扬州。
陆舒意邀我到场祝贺。话说她原不会亲自赴场,只因她已和花媚儿琴瑟相交,相知甚深。
十里秦扬,从扬州城南穿行而过,乃扬州城五百年来“繁华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夜幕降临,秦扬两岸华灯璀璨,各式楼台鳞次栉比,飞檐漏窗,雕梁画栋。靡丽柔波上桨声灯影,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更有华美画舫凌波,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
天朝易主,兴族铁血,民生艰苦,黎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江南佳丽地,仍旧笙歌燕舞,风流自在。
华灯初上,我们款步行走在秦扬河北岸,每过一家高门酒楼,便有男女热情招呼。两位锦衣华袍的锦绣公子,自是他们眼里挥霍千金的纨绔子弟。
秦扬河南岸,青楼红绡,楼台飘莺,成为江南猎艳首选之地。
秦扬河北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成为歌女艳炽天下之所。
不意间已来到“烟花慢”,匾额高悬,门庭修葺一新,大堂高阔气派,红柱耸立,灯火煌煌。堂内人头攒动,美酒飘香,时有吆喝之声灌入耳际。
大堂西侧,丝竹之声不绝如缕,圆形高台之上,几个娇俏女子曼曼轻舞,衣香鬓影,引起阵阵赞赏之声。
绛雪引我们来到二楼的雅间,珠帘叮咚,纱幔流垂,宛然绣阁风情。内里鹅黄纱帐高高挽起,梨花木桌椅精巧舒适,两侧角上摆着风华正茂的盆景,嫣红芍药与娇媚月季各闹绿枝。小二摆上酒水与各色瓜果,轻声退下。
陆舒意扫了一圈,唇边微抹笑意,赞叹道:“姐姐心思奇巧,这雅间精致雅静,让人留恋忘返呢。”
绛雪面扑春风,歉意地戏谑一笑:“三楼的大包厢会舒适一些,软榻上铺了上好锦缎,可躺着歇息呢,可惜都客满了,两位爷多多担待。”
陆舒意笑道:“绛雪姑娘太客气了!”
绛雪美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恍惚想起什么,随意说道:“对了,端木小姐,要是早两日来就好了,说不定能见到抒阳呢。”
心口一窒,绛雪是何用意,我自是清楚。
陆舒意疑问道:“唐老板到扬州来了么?这会儿还在吗?”
绛雪雪白的脸上闪现一丝甜蜜的笑意,仿佛意有所指一般,叹道:“歇了一个晚上就走了,就是来看看我这酒楼筹备得如何,好像是前往浙州了。”她不着痕迹地看我一眼,笑容灿烂,“我去跟媚儿说一声,你们先待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