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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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又道:“你虽然没有去过八仙船,我却去过。”萧十一郎道:“你见到了鲨王?”风四娘道:“我见到了他,他却没有看见我。”萧十一郎道:“为什么?”风四娘道:“因为死人是看不见别人的。”萧十一郎动容道:“鲨王已死了?”风四娘道:“不但鲨王死了,请帖上有名字的人,除了花如王外,已全都死了。”萧十一郎道:“是谁杀了他们?”风四娘道:“本来应该是你。”萧十一即道:“是我?”风四娘道:“至少别人都会认为是你。”萧十一郎苦笑。风四娘遭:“杀他们的,是把快刀,而且只用了一刀。”萧十一郎苦笑道:“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谁能一刀杀了鲨王鱼吃人?”风四娘道:“除了萧十一郎外,还有谁能一刀杀了轩辕三成?”萧十一郎道:“你想不出?”风四娘摇摇头,道:“你想得出?”萧十一郎淡淡道:“我何必去想,这种事我遇见的反正不是第一次了。”风四娘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怜借。可是她只看了一眼,就举起酒杯,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没有去看沈壁君。——沈壁君是不是也在看着他?——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受了冤屈,她心里又是什么滋味?萧十一郎忽然问道:“你们是怎么会来这里的?”风四娘道:“为了一个约会。”萧十一郎道:“谁的约会?”风四娘道:“别人的约会。”萧十一郎道,“别人是谁?”风四娘道,“养狗的人。”萧十一郎道:“约会总是两个人的。”风四娘道:“嗯。”萧十一郎道:“还有一个‘别人’是谁?”风四娘又喝了杯酒,才一个字一个字他说道:“连城壁。”萧十一郎却一个字都不说了。无论连城壁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十一郎对他心里总是有些愧疚。一种无可奈何,无法弥补的愧疚。这是谁的错?看见他深藏在眼睛里的痛苦,风四娘立刻又问道:“你猜他们约会的地方在哪里?”萧十一郎摇摇头。风四娘道:“就在这里。”萧十一郎道:“就在这水月楼?”风四娘道:“月圆之夜,水且楼。”月已圆了。圆月就在窗外,萧十一郎抬起头,又垂下,仿佛不敢去看这一轮圆月。他没有问风四娘怎么会知道这消息的,也没有问沈壁君怎么会离开了连城壁。他并不是个愚蠢的人,这件事也并不难推测。事实上,他早已猜出连城壁必定和这阴谋有很密切的关系。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忍说,也不敢说。但现在沈壁君却显然已发现了连城壁的阴谋和秘密,所以才会再次离开他。现在连城壁就要来了,沈壁君就在这里,到了那时,会发生些什么事?萧十一郎连想都下敢想下去。他也没法子再想下去。沈壁君忽然站起来,肃然凝视着窗外的明月,道:“时候已不早,我……我已该走了。”萧十一郎心里忽又一阵刺痛。——我已该走了。——该走的总是要走的。这句话她说过已不止一次,每次她要走的时候,他都没有阻拦过。这次他当然更不会。他从来也没有勉强过别人,更没有勉强过沈壁君。——她本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迟早总是要走的。——可是她能走到哪里去?萧十一郎看着手里的空杯,整个人都像是这酒杯一样空沈壁君没有看他,连一眼都没有看。——她心里又何尝不痛苦?可是她又怎能不走?风四娘忽然瞪起了眼睛,瞪着她,道:“你真的要走?”沈壁君勉强忍住了泪,道:“我们虽然是一起来的,可是你不必陪我走。”凤四娘道:“你要一个人走?”沈壁君道:“嗯。”风四娘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不行。”沈壁君吃了一惊:“为什么不行?”风四娘道:“你连一杯酒都没有陪我喝,就想走了?打破头我也不会让你走的。”沈壁君吃惊地看着她,又勉强笑了笑,道:“你醉了。”风四娘瞪着眼道:“不管我醉了没有,你都不能走。”沈壁君用力握紧了双手,道:“你若一定要我喝,我就喝,可是喝完了我还是要走的。”风四娘道:“你要走,也得跟我一起走,我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突听楼梯下一个人厉声道:“你们两个谁都不许走。”若说江湖中有一半人认得风四娘,这句话当然未免有点夸张。可是江湖中有一半人都听说过他这么样一个人,也知道她的脾气。她说要来的时候,就一定会来,不管刮风也好,下雨也好,路上结了冰也好,门口摆着油锅也好,她说来就来,随便什么事都休想拦得住她。她说要走的时候,就一定会走,就算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一样会走,不管什么人也休想拉得住她。就连逍遥侯都从来没有留下过她,现在居然有人不许她走。风四娘又笑了。她带着笑,看着这个从楼下走上来的人,就像是在看着个小丑。这个人居然是王猛。王猛虽然全身都是湿的,一张脸却又干又硬,眼睛里更像是要冒出火来。风四娘道:“刚才是你在下面鬼叫?”王猛道:“哼。”凤四娘道:“你不许我走?”王猛遭:“哼。”风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还坐在这里?”王猛瞪看她。风四娘道:“现在我还没有走,只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走。”王猛道:“你想走也走不了。”风四娘眨了眨眼,道:“为什么走不了?难道你还想拉住我?”王猛道:“哼。”风四娘嫣然道,“只可惜腿是长在我自己身上的,我要走的时候,随便谁也拉不住。”王猛冷冷道:“腿虽然长在你自己身上,可是你的左腿若要走,我就砍断你的左腿,右腿若要走我就砍断你的右腿。”风四娘道,“若是我两条腿都要走,你就把我两条腿都砍下来?”王猛道:“哼。”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着是少了两条腿,岂非难看得很。”王猛冷笑道:“那至少比脸上多了个大洞的男人好看。”风四媲道:“你脸上好像并没有大洞,连小洞都没有。”王猛道,“那只因为我从来也没有限你打过交道。”风四娘道:“谁跟我打过交道?”王坯道:“史老二。”风四娘道:“史秋山?”王猛道:“难道你已忘了他?”风四娘道:“难道他脸上已多了个大洞?”王猛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下去看看?”史秋山脸上果然有个洞,虽然不能算很大的洞,却也不能算小。——无论多大的伤口,只要是致命的伤口,绝不能算小。事实上,他脸上除了这个洞之外,已没有别的。风四娘忽然变得很难受。不管怎么样,史秋山总是她的熟人。这个人活着时虽然并不好看,也不讨人喜欢,至少总比现在可爱些。这个人不到半个时辰前,还在她面前摇着折扇,现在……风四娘忍不住长长叹息,道:“你是哪里找到他的?”王猛道:“在水里。”风四娘黯然道:“我本来还以为他忽然溜了,想不到……”王猛握紧双拳,恨声道:“你也想不到他已被人像死鱼般抛在水里。”风四娘道:“我实在恿不到。”王猛道:“你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风四娘摇摇头。王猛忽然跳起来,大吼遭:“你若不知道,还有谁知道?”风四娘吃惊地看着他,道:“为什么我应该知道?”王猛道:“因为你就是凶手。”风四娘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笑得并不大自然。无论谁被人当做凶手,都不会笑得大自然的。霍无病一直在盯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早已认得史秋?”风四娘道:“我认得的人很多。”霍无病道:“他是不是也早已认出了你?”风四娘道:“嗯。”霉无病道:“他刚才是不是一直都在跟着你。”风四娘道,“嗯。”霍无病道:“他既然一直在你身旁,若有别人来杀了他,你会不知道?”风四娘忽然也跳起来,大声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跳得比王猛还高,叫的声音比王猛还大。她真的急了。因为她自己也想不出,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在这余船上杀了史秋山,再抛下水里去。史秋山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萧十一郎忽然道:“我知道。”霍无病皱眉道,“你知道什么?”萧十一郎道:“我至少知道一件事。”霍无病道:“你说。”萧十一郎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会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让别人把自己的脸打出个大洞来,除非他是个木头人。”他笑了笑,接着道:“史秋山当然不是木头人,是江湖中唯一得到铁扇门真传的高手,若有人再做兵器谱,他的铁扇子至少可以排名在前三十位之内。”霍无病冷笑道:“你知道的事倒还不少。”萧十一郎道:“我还知道,就算他是个木头人,若被人抛在水里,也会有‘噗通’一声响的,这里的人都不聋,为什么没听见?”霍无病道:“你说为什么?”萧十一郎道:“因为他根本不是死在这条船上的。”王猛抢着道:“若不是死在这条船上,死在哪里?”萧十一郎道:“水里。”王猛道:“水里?”萧十一郎道:“在水里杀人,就不会有声音发出来,所以船上的人才没有听见动静。”王猛道:“他刚才明明还在船上,怎么会忽然到水里去呢?”萧十一郎道:“我刚才明明还在楼上,怎么会忽然下楼来呢?”王猛道:“是你自己下来的。”萧十一郎道:“我可以自己下楼,他为什么不能自己下水?”王猛怔了怔,道:“他好好地在船上站着,为什么要自己下水?”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我也正想去问问他。”王猛冷笑道:“只可惜他已没法子告诉你。”萧十一郎道:“这个人的确已没法子告诉我,可是史秋山……”王猛道:“你看不出这个人就是史秋山?”萧十一郎道:“你看得出?”王猛道:“当然。”萧十一郎道:“你是凭哪点看出来的?”王猛又怔住。这个死人的装束打扮虽然和史秋山完全一样,可是一张脸却已根本无法辨认、你随便在什么人脸上打出这么样一个大洞来,样子看来都差不多的。萧十一郎道:“史秋山忽然不见,你却在水里捞出了这么样=个人,所以你认为这个人就是史秋山,其实……”王猛道:“其实怎么样?”萧十一郎淡谈道,“其实你自己现在一定也没有把握,能断定这个人就是史秋山。”王猛不能否认。他忽然发觉自己实在连一点把握都没有。霍无病却冷笑道:“你是说史老二自己溜下水去,杀了这个人,再把这个人扮成他的样子,让别人认为他已死了。”萧十一郎道:“这难道不可能?”霍无病道:“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连我们兄弟也瞒住。”萧十一郎叹道:“这些你本该去问他自己的,除了他自己外,只怕谁也没法子答复。”霍无病冷冷道:“我还是有句话要问你。”萧十一郎在听着。霍无病厉声道:“这个人若不是史秋山,史秋山的人在哪里?”萧十一郎还没有开口,已有人抢着回答了这句活:“他的人就在这里。”一个有教养的淑女,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是绝不会插嘴的。沈壁君一向是个淑女,但这次她却破了例。“就在这里。”她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却在发着光。这双眼睛正瞪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史秋山。”
第五三章揭开面具
若说江猢中有一半人都认得沈壁君,这句话当然更夸张。可是江湖中知道她的人,绝不比知道风四娘的人少——不但知道她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也知道她是个端庄的淑女。像她这样的女人,既不会随便说话,更不会说谎话。没有把握的事,她是绝不会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难道这个人真的就是史秋山?大家的眼睛,跟着她的眼睛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一张挤没有眉毛,也没有鼻子,甚至连嘴都没有的脸。——张木板脸。——她说的竟是这脸上戴着盖子的青衣人。大家只看了他一眼,就扭过头,谁也不愿再看他第二眼。这张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却有两个洞,两个又黑又深的洞。洞里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两把锥子。甚至连霍无病都不愿再多看他一限,转过头,打量着沈壁君,“你说他就是史秋山?”沈壁君用力握紧了双拳,点了点头。霍无病冷笑道,“可是我们上船的时候,他已经在船上。”沈壁君道:“刚才那个人不是他。”霍无病道:“不是?”风四娘抢着道:“刚才萧十一郎舞刀的时候,这个人已换了一个。”霉无病皱起了眉。风四娘道:“这个人刚才是不是忽然不见过一次?”丞无病道:“嗯。”风四娘道:“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已换过一个人了。”但无病道:“换成了史秋山?”凤四娘道:“我看不出,可是沈……我的朋友若说这个人就是史秋山,那么就一定是的。”霍无病道:“她……”风四娘不让他开口,又道:“你若不相信,为什么不打开这个人脸上的盖子来看看?”霍无病终子又转过头,看了他第二眼。这张木板脸上当然还是不会有一点表情,可是脸上的两个洞里,那种锥子般的眼睛,却已变得更黑、更深、更可怕。风四娘道:“你若不是史秋山。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看见你的脸。”王猛忍不住道:“你若真的是史老二,也不妨说出来,我们总是兄弟,绝不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你。”青衣人忽然道:“猪!”王猛怔了怔,道,“你说什么?”青衣人冷冷道:“我说你们都是猪。”王猛瞪大了眼睛,好像还没有完全听懂这句话。他并不是反应很快的那种人。青衣人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他指的是沈壁君。风四娘刚才虽然说瞩一个沈字,可是大家井没有注意。青衣人道:“她就是沈劈君,就是为萧十一郎连家都不要了的那个女人,为了萧十一郎,她连丈大都可以出卖,她说的话你们居然也相信?”沈壁君的脸色虽然更苍白,神情居然很镇定,风四娘几次要跳起来打断这人的话,却被她拉住。灯光照在她脸上,这次她的头并没有垂下去,反而抬得很高。这件事对她说来已不再是羞耻。青衣人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史秋山,你有什么证据?”沈壁君道:“你的脸就是证据。”青衣人道:“你看见过我的脸?”沈壁君道:“你敢掀开面具未,让别人看看你的脸?”青衣人道:“我说过,我不是未让别人看的。”沈壁君道:“你是来杀人的?”青衣人道:“是。”沈壁君道:“现在就已到了杀人的时候。”育衣人道:“哦?”沈壁君道:“你的面具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