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倾城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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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
她在做什么?!
她巧笑倩兮,拿着从故国来的珍宝奉上敌国的面前,求得一线生机,求得一丝苟活的机会。
心又一次重重地钝痛起来,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憎恨自己。德轩的哭声还在继续,她却已然流不出一滴泪来。
“不许哭!”她猛然立起身来,浑身颤抖着道。一双眼睛越发幽深。
德轩被她吓得一惊,立刻收住哭声。
“不许哭!既然不能痛快地死,就要想怎么如何活下去。告诉我,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她厉声喝道。
德轩收了眼泪,低低地开始说道,一字一句,若刀一般刻在她的心头上。
“华帝受封华国公,食三百户,被囚在宫中的‘齐云殿’,终身不得出殿。皇子满十八皆从军戍边;帝姬满十五皆入宫为秀女;未满十五者皆养在‘齐云殿’中,由宫中嬷嬷亲自教养;妃子三品下者,充官妓,入乐籍;宫女挑选品貌上佳者,入浣洗局,尚衣局,等,未入选者,充营妓;内侍者,皆往宁戎建城墙,……”
欧阳箬只呆呆地听着,华帝,皇子,帝姬……甚至那些平日里最最虚荣的低品级的妃子,一张一张模糊的面容在她的脑中一掠而过,这便是他们的命运么?这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么?她只觉得脑中空空,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忽然有个温暖的身躯靠着她道:“夫人,您怎么了。”
欧阳箬恍惚地回过头去,似乎看到奶娘年老的面庞:“奶娘……奶娘,好累……箬儿想睡了。”
说完,闭上眼睛,眼前只有一片昏暗。
欧阳箬这一睡,昏昏沉沉也不知白日黑夜,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道:“你令欧阳家蒙了羞……父亲不会原谅你的……华国以你为耻……”
似乎有人在耳边呼唤着她,但是她却如何也醒不过来,也不想醒来,只想永远如此睡着。不再想着如何去安身立命。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有孩子在放声大哭。
她不安地挣了挣,是谁家的孩子在哭,难道是凌玉么。
难道是凌玉么?她的凌玉回来了么?回来了么?不要回来,不要回来,这不是华国,千万不要回来……她开始挣扎,她好不容易把凌玉送出去,不能再让她回来。
这是地狱,这是分明就是地狱……
宛蕙正抱了凌湘立在床边,见她动了动,在她耳边低声悲泣道:“夫人,你别吓奴婢,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是您不能这么折磨自个。您快醒过来,您若不醒来,凌湘小姐要去依靠谁呢?您还有凌玉流落在外,生死不明。”
欧阳箬终于睁开眼睛,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眼前是一片朦胧,凌湘正趴在她身上,大哭着。
她动了动干枯的嘴唇,终于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在这虎狼之地,她不可以再逃避。即使让她出卖灵魂,出卖所有,她都要保着眼前这群跟着她一路从华地而来的人。
“姑姑,我睡了多久……”欧阳箬艰难地开口道,喉咙干涩疼痛。浑身发热。
“一天一夜了。佛主保佑,夫人终于醒了。”宛蕙又惊又喜。
欧阳箬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凌湘,凌湘得了安慰,哭声渐渐小了,拉着她的头发,伊呀着:“母妃……姨母……抱抱……”
欧阳箬眼中的泪更凶更急地落下。应该说,佛主保佑,她身边还有牵挂,能让她一路走下去。
“夫人,德轩……”宛蕙忽然擦了擦眼睛欲言又止地道。
欧阳箬收了眼泪,疑惑地看着她。宛蕙想了想,咬了牙道:“他也是罪该万死,说不该说的话,如今他正跪在门外呢,跪了一天一夜……”
欧阳箬一惊,挣扎地起身道:“快……快叫……叫他起来。”说着,又无力地倒在床上。
宛蕙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宛蕙又转了进来,满面无奈:“夫人……他不起来,他说要跪到夫人大好了才起来,鸣莺这丫头劝他不起来也要陪着他跪呢。两个人真的是……”
欧阳箬怒道:“混帐!咳咳!快,……扶我出去。”宛蕙只好扶了她起身,给她披了一件黑狐裘披风,又叫了另外的丫鬟进来一同扶着欧阳箬出了门。
欧阳箬只觉得脚下虚浮,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她咬着牙忍着,几乎是挂在宛蕙身上。出了房门,看见德轩满面冷汗,面色苍白如雪,只咬着牙跪在大门边。
“你!你!你给我起来!”欧阳箬怒道,苍白的面上显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潮。“咳咳!你若不想两条腿废掉,就立刻给我起来。”
德轩干裂的双唇蠕动了下,抬起脸,面上苍白如雪,冷汗淋漓:“夫人,奴婢不该说那些话,让你发了病……”他正待要说什么,欧阳箬早已气极:“你们都是死人么?快把他扶起来!”
几个丫鬟忙把他架了起来。欧阳箬看了看一边还跪着的鸣莺更是气上加气:“枉费我觉得你人机灵,看来也是个榆木疙瘩,他跪你也跪。腿废了怎么办?咳咳,我还没死呢,你们跪死人呢,等到哪天我死了,你们再跪也不晚……”
鸣莺一听忙起了身,又急又委屈:“夫人,他死活就要跪,奴婢也是没办法了呀。”
欧阳箬捶了捶胸口,顺了顺气,瞪她一眼:“没办法不会想办法么?他如今这腿也伤了,你去好好照料他,要打要罚得等身子好了再说。”说完,头又是一阵眩晕,忙叫宛蕙扶了她进屋子。
德轩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没在了层层帘幕之后,张了张口,却是一字也说不出来。
第五十七章 病愁春(二)
“哦?病了?怎么地这般不经吓。”楚妃听得张嬷嬷的禀告,微微冷笑,放下手中的荷塘夏景青花茶盏,接过身后大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道。
亭子前一派春光明媚,花园中的花都冒出了花骨朵了。看着就是一阵神清气爽。
“回王妃,听大夫说是水土不服,着了凉……”张嬷嬷小心地回道,扶着她缓缓步下亭子走向花园中。
“哦?不过看她样子,昨天倒是规规矩矩,不像是个狐猸子。比起那些女人可顺眼多了。”楚妃漫不经心地伏下身子,摸摸几丛将开未开的牡丹。
楚地盛产牡丹,她也极爱牡丹,不但因为牡丹漂亮,更因为牡丹是花中之王,富贵美丽。
“王妃说得极是,听说,她是华地大家出身的,想来争宠媚主的事她还不敢。”张嬷嬷得道。
“哼,嬷嬷得了她什么好处,竟替她说起话来了。本妃怎么听说她以前是伺候那个华国公的人呢,宫里头出来的人,再怎么大家出身,也都是一副毒肠子。嬷嬷以后可要注意点了。”楚妃回头冷冷看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额头就沁出了冷汗。
这个女主人她可从来不敢小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是看她一副柔弱样子,王妃还没给她个下马威呢,她就先病倒了,想来也是个弱身子的主。”张嬷嬷换上笑脸,满脸皱纹撑出一朵菊花。
楚妃满意地微微一笑:“也是。她也就是个残花败柳,能让侯爷看上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看来不足为虑。再说,她孤身一人离国离乡,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倒是徐氏这女人,哼……”
张嬷嬷连连点头:“那七夫人生病这事?……”
楚妃漫不经心地道:“派人送点补品,传个话就行了。”她摸了摸手中的牡丹花。
那日欧阳箬虽然穿着素淡,但是她身上的风华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就像这将开未开的牡丹一般。即使未全盛开,却已露出了绝世风姿。
她比她年轻,甚至比徐氏还显得更年轻。
可是再怎么美丽,依然只是她手中一朵可以随时掌控的花。叫她生,她便能生;叫她死——她便只能是死!
她心中冷冷一笑,涂满鲜红丹蔻的指甲狠狠地掐掉那朵盈盈未盛开的花。
……
欧阳箬的病反反复复病了五六天,才算是初初略好了些。府中的大夫是说是车马劳顿,忧思郁结于胸,再加上水土不服受了凉,一起发作,才病得这般凶狠。
楚妃早已派人来传话安慰,又送了些补品。柳氏也送来了不少东西,徐氏却只是派人来传了话,宛蕙都一一妥当打点了。
欧阳箬在病床上,只是冷眼看着,口中也不说。宛蕙与鸣莺自是尽心伺候。德轩的腿也好了,因他懂得药理,煎药配药都由他看着。
欧阳箬便安心在“静云阁”养病。日子也过得甚是风平浪静。
楚府有条不稳,日日如此,却不知在楚朝堂之上已经是风起云涌,一片杀机暗藏。
楚霍天回朝,前些日子暗传的“分江而治”的谣言慢慢平息。只不过接着又有人开始盛传楚霍天居功至伟,功高盖主,似乎隐约把矛头直指楚霍天想要谋朝篡位。
谣言随着大军的进京日久而日渐盛传开了。
朝堂之上,纷纷有谏官开始把矛头指向楚霍天,说他居功自傲,集兵屯田,历数他种种,似乎忘记了在前几日,楚帝偕同百官亲迎楚霍天
“皇上,忠勇定侯在柳州私自集兵屯田,四万兵马日日厉兵秣马,此乃太平盛世,臣不知侯爷此举是何用意,况侯爷已然得胜回朝,手中兵权应该尽早归各地郡卫将军……”
楚霍天微微转身,看向说话的来人。空阔奢华的金銮殿上,一排排文武大臣们正屏息凝神,玉阶前站着御史中丞张书英,他正滔滔不绝地一一列举楚霍天行事不当之处。
他每说一条,文武大臣中便响起切切私语,等他堪堪五条说完,金銮殿上已是一派抑不住的哗然。
这是楚霍天回朝第三天来,第一次有人公开站出来针对他的“参奏”。才三天呢,得胜回朝的盛大宫宴似乎还在眼前,如今却已然是一派肃杀。
张书英说完,底下纷纷有赞同合议的,也有跳出来反驳之声,也有不少无动于衷之人。武将之中更是一片哗然。
“奶奶的,我们出生入死,死了多少兄弟,在京城外歇息几天,你们便叽歪个不停,侯爷!你只要一声令下,我德虎便把他脑袋给砍了!”武将之中忽然跳出个马脸汉子,楚霍天一看,原来是吴德虎这个莽夫。
他轻喝一声:“金銮殿上岂容你无礼!左右金甲卫士何在?”话音刚落,两位金甲卫士上前向楚帝示下,楚帝点点头,两位金甲卫士便将他拿下。
吴德虎尤自不服,口中依然叫嚷:“皇上……侯爷,那群小人就是见不得您打了胜仗……”声音渐渐远去了。
楚霍天面色如常,微微一瞥阶前的张书英,若他想得没错,那些人已开始按耐不住了。他又看了看对面的国丈王景,只见他面色如水,浑然事外。底下百官却是个个面上表情生动。
好一副百官百态图啊。他心中微微冷笑,静心等候。
龙椅上的楚帝不自在地动了动他臃肿老迈的身躯,轻咳一声:“爱卿所奏,朕会好好考虑,……这个……皇弟,你如何看?”
楚霍天微微一躬身,不慌不忙地,清朗醇厚的嗓音在大殿里荡漾:“启禀皇上,柳洲乃是我楚国于粱秦交界之地,向来是我楚之咽喉,若不日日操练兵马,如何能一朝有可用之兵?况柳洲地域贫瘠,每年的粮草都需从楚地各处征集运送,且不说劳民伤财,因路途遥远,很多时候都不能及时运达,若不屯田,如何能让四万兵马有可食之粮?”
他说着,顿了顿,犀利的眼神射向众官员:“且集兵屯田,自先帝之时便也有之,臣想请问张大人,风老将军柳洲屯田,朝中人人都赞好,为何本侯在柳洲屯田,便是不宜之举?”说完,一双利目直盯在张书英的身上。
“风老将军屯田之时乃是梁国狼子野心,想要犯我楚之境,如今我国与粱秦二国交好,侯爷此举已属不当。臣怀疑侯爷恐有私心。”张书英甚是不畏,大声道。
楚霍天面露鄙夷:“张大人也知道粱国曾有狼子野心,本侯想请问张大人,粱国的狼子野心是何时曾消失?难道一句交好,便不用防了么?用兵之道,乃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日日厉兵秣马,便是让粱国知道,我楚有好儿郎坚守边关,不敢一日松怠,如此才能让别国不敢有窥视之心。这点道理张大人都不知道,想来书都是白读了。”
楚霍天语言如铁,只几句便驳了张书英“直言”。张书英被窘得满面通红。最后只能退回列中。
接下来,有人又提出立储之事,挑起话题的依然是御史官。言官无罪,他们之中不少人自然希望楚帝能尽快立储,让朝廷的立储之争尽快平息。
朝堂两派之人如煮的汤开始沸腾,以户部尚书,吏部尚书为首的国丈一党自然支持立王皇后的嫡生皇子,以孙大人一派的文官清流自然想立文武双全的大皇子。武官们自然一动不动,不参与争论。楚霍天冷眼看着一众之人互相攻击推委,国丈王景却是文风不动。苍白的发丝在官帽下显得十分显眼,一个老狐狸!选在这当口想要立储!
立长还是立嫡,两派之人争论不休。
贤妃所生之子为大皇子,性格温和,诗书通读,十分得楚帝心意。清流一派自然更是大大喜欢。
皇后之子为三皇子,生性顽劣,但为嫡皇子。他身后的国丈及党羽更是实力深厚。
立谁哪一派都不服,争执不下。楚霍天见龙椅上的楚帝一脸煎熬,犹豫不决,心中掠过一丝忧虑。
终于,争执不休的早朝结束了。
楚霍天走在群官之首,国丈王景走在另一边,二人步下青石御阶交汇之时,国丈忽然扭头笑道:“侯爷立下的盖世伟功老夫还没向侯爷祝贺呢,侯爷为国为民,真是辛苦了。不过想来侯爷在华地收获不小吧。”
第五十八章 深宫怨
楚霍天微微侧了脸,看着他,挑了挑眉。国丈王景摸了摸白须道:“且不说华国中珍宝无数,人不是常说华地女人个个温柔如水,侯爷想是